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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菴集卷之四(奎章閣內製)
講義(詩傳下)
小雅
總論(二條)
御製條問曰。雅有大小正變。大小之殊。是周公所定則固可信也。正變之異。非孔子所言。故或甚疑之。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人之於雅。猶以正變爲疑。不如大小之分得昭晣。則雖緣孔子之無訓於此。(缺)治亂美惡之不相類。則其爲正爲變。似無可疑者矣。
御製條問曰。雅者正也。變雅之名。是變中之正耶。是正中之變耶。孔氏曰。取大雅之音。歌其政之變者。謂之變大雅。取小雅之音。歌其政之變者。謂之變小雅。以此觀之。政事其變也。音調其正也。當以政事爲主。而謂之變中之正耶。當以音調爲主。而謂之正中之變耶。如何看得則好歟。
臣璧對曰。孔說之分政事音調者。最得劈破。變雅者變字雖在上。而若釋之則雅之變者也。然則變雅其正中之變者也。
鹿鳴之什
鹿鳴(二條)
御製條問曰。大旨曰此燕饗賓客之詩也。小註廬陵李氏曰饗在廟。燕在寢。饗重而燕輕。饗則君親獻。燕則君不親獻。以此觀之。燕饗是二事。鹿鳴爲燕賓客而作耶。爲饗賓客而作耶。朱子合而言之者何歟。雖爲燕賓客而作。通用於饗禮。雖爲饗賓客而作。通用於燕禮。故泛稱之如此歟。
臣璧對曰。序以此爲燕羣臣嘉賓之詩。在羣臣則可曰燕。在嘉賓則可曰饗。而於是乎鹿鳴一篇。可謂燕饗通用之樂矣。且此詩用之諸侯燕禮。用之卿大夫貢士。又用之太學之敎。則何可曰爲燕爲饗而作也。
御製條問曰。呦呦。鹿之和聲。以興賓主之和樂。而或云是言鹿之鳴。如瑟笙之聲。此說何如。首章之皷瑟吹笙。末章之皷瑟皷琴。固有和樂之意。次章之德音孔昭。亦有和樂之義歟。此只以鳴字興音字歟。
臣璧對曰。呦呦。毛傳曰鹿相呼聲。而集傳曰聲之和。其義不甚遠。然則以鹿之和。興我之致嘉賓。而以笙瑟及酒。爲苹芩之興。似好矣。不必以鹿聲興樂之聲也。
四牡(一條)
御製條問曰。使臣行役者之私情。念親爲先。而此詩乃先言不遑啓處。次言不遑將父將母何歟。
臣璧對曰。身在家而後。始可養親。則不遑啓處者。卽不遑將父不遑將母之所以由也。詩人先言其由。故先以啓處爲言也。是豈後其親者也。
皇皇者華(一條)
御製條問曰。皇華與上鹿鳴。同是一時之詩。何者。夫有諸己而後求諸人。鹿鳴之示我周行。欲己之得助於賢也。皇華之周爰咨諏。欲臣之求助於賢也。其辭意如出一人之口。玆豈非其驗歟。
臣璧對曰。鹿鳴皇華所用雖殊。而相同則固似一時一人之所作。而至若聖敎所訓。眞看到詩人作詩時心曲也。
常棣(一條)
御製條問曰。和樂且孺。兄弟之和樂且孺也。和樂且湛。兄弟合而後妻子和樂且湛也。然後人文字用事。多以湛樂爲兄弟之樂何歟。此章集傳曰妻子好合。如琴瑟之和。而兄弟有不合焉。則無以久其樂矣。此樂字卽湛樂之樂。豈非屬於妻子乎。但與上
章義例不侔可疑。
臣璧對曰。後人之於文字。如翹楚之類。固多昧義而錯用者。則湛樂之屬兄弟說者。亦其一也。至若上下章義例之不侔。則臣亦窃甞疑之。臣意則儐字若作論語召使擯之儐字看。則籩豆飮酒。爲朋友之樂。而聯上友生之義。比下妻子之例。覺有法矣。
伐木(二條)
御製條問曰。出自幽谷。遷于喬木。詩本無取義。而孟子引之。以爲用夷變於夏之比何歟。是斷章之活法歟。
臣璧對曰。古人之於詩。實多如此引用。則臣於是知詩之爲活文。而當以活法看去矣。
御製條問曰。民之失德。乾餱以愆。或譏其語野意薄。夫在我而言之。誠亦然矣。自他人言之。是亦人情之眞切者。華元之羊羹。子公之黿鼎。卒至於喪師亂邦。則其可懼也如是。又安可人人以君子之道責之。易需卦爲飮食之象。而其下受之以訟。飮食者必有訟也。此豈非易詩人之意乎。
臣璧對曰。乾餱之愆。固似已甚。而臣意則不然。彼愆之者。豈眞欲乾餱而怒其不及耶。特恨其不均而有
等分於己故也。今若置酒於堂。徧觴諸客而獨漏其一。則其人必憾。觀於此。可知乾餱之亦可以愆。而宋羊鄭黿。亦乾餱之類。
天保(二條)
御製條問曰。大旨曰人君以鹿鳴以下五詩燕其臣。臣受賜者。歌此詩以答其君。臣之受賜者。何待君之歌五詩而後。始有答歟。上下之禮。上則繁而下反簡何歟。
臣璧對曰。鹿鳴以下五詩。固非宴一臣之作。則臣意以爲君之所以宴臣。則賓客歌鹿鳴。使臣歌四牡。兄弟歌常棣。以此五者隨處分用。而臣之所以答君。則毋論賓客使臣兄弟。惟此一天保而已。夫然後爲一酬一酢也。
御製條問曰。君曰卜爾。萬壽無疆。註曰卜猶期也。卜卽占而知者。而不曰占也者何也。卜所以問於神明。神明不待卜而知。故不曰占而曰猶期也。朱子之意果以此歟。
臣璧對曰。神明之所期許者便是卜。則是可不待龜筮而知者也。故曰卜猶期也。
杖杜(一條)
御製條問曰。有晥其實。晥明也。言其實之色明也。集傳只曰實貌。而不言明之義何歟。
臣璧對曰。皖彼牽牛。則皖亦可曰星貌而形容木實者。或曰晨星磊砢則星貌亦可爲實貌矣。不言明者。雖因毛傳之舊。而所以爲實貌者。卽明之義。然則亦何待言也。
白華之什
總論(一條)
御製條問曰。笙詩之有聲無詞。終是疑案。孔子刪詩三千詩。爲三百十一篇。何必取無詞之詩。以充其數耶。或曰刪時未亡而漢後亡之。未知果然否。
臣璧對曰。白華諸篇之爲笙詩。旣有鄕飮酒之據。則使亡佚於漢後耶。三百篇中。奚獨笙詩之盡亡也。此當以有聲無詞爲主。而雖無文詞。猶有需用。則孔子亦何可刪棄之也。
魚麗(一條)
御製條問曰。燕饗賓客之詩。當是主人所作。而必不自稱君子。是賓客所作而稱美主人之辭。因以通用於燕賓之禮也歟。
臣璧對曰。此詩通篇。皆贊美酒肴語。則其非主人之
自作明矣。而雖非主人之作。主人亦不可歌之於賓耶。大旨曰燕饗通用之樂。安知非燕饗時客之所歌者也。
南有嘉魚(一條)
御製條問曰。南有樛木。甘瓠纍之。大旨曰似比而實興也。何以謂之似比。豈以美實之纍于木固結而不可解。猶賓主之情相結而言歟。
臣璧對曰。樛木之取興。已似比軆。則此章之似比固矣。而樛木是下頌上。故以葛藟自比。此章是主贊賓。故以甘瓠比之。觀乎樛木則其取相結之義可知矣。
南山有臺(一條)
御製條問曰。此詩中君子。以邦家之基邦家之光觀之。似指賢者。而以民之父母觀之。似指王者。此恐可疑。邦家之基。王業之鞏固也。邦家之光。君德之輝光也。所稱君子。皆指王者而言歟。樂只君子。本是自下頌上之辭。而集傳以君子作賓客何歟。魚麗之君子。旣指主人。則此君子。似亦指主人歟。
臣璧對曰。非徒曰邦家。曰民父母。疑屬君人也。且萬壽二字。詩人未嘗輕用於尋常主客間。則臣疑此詩是天子宴諸侯。而若湛露蓼蕭之類也。夫然後樂只
君子之稱。亦與采菽之君子合矣。
蓼蕭(一條)
御製條問曰。爲龍爲光。或引白虎通之文。以爲古者諸侯封不過百里。象雷聲震爲龍。故以諸侯爲龍。天子有諸侯。猶天之有三光。故以諸侯爲光。此說雖似新巧。而反覺無味。盖以得見君子爲龍光。則其喜之甚可知。其德之美亦可見。意味自好。集傳說。恐不可易。未知如何。壽考不忘。是言君子壽考。而自不忘其德老而不懈之意耶。是言君子壽考。使我不忘也歟。
臣璧對曰。或說雖以寵字之爲龍字。而何天之龍。旣是寵字。則不必疑其爲龍字。且龍之爲訓。語甚艱澀。封而爲百里。百里而爲雷。雷而爲電。電而爲龍。則凡五轉。始說到龍字矣。詩經本無此等艱晦之語。則已不成說。而至若光字。古人於三光。未嘗舍三而只稱光。則三光之所以爲三光。以其有三字也。今若只指一光字而謂之三光。則是儀字皆兩儀也。行字皆五行也。而邦家之光。亦當作邦家之日月星辰矣。豈有是哉。說者之言。似以寵字之不當用之於下。而龍與日也。亦皆君象。則豈可輕許於諸侯耶。或說之誤。固
一言可破矣。壽考不忘。是贊美中。兼得勉意。則不忘亦不爽之意也。當從君子上看去。
湛露(一條)
御製條問曰。左傳齊侯使陳敬仲飮。敬仲辭曰。臣卜其晝。不卜其夜。不敢。君子曰。酒以成禮。不繼以淫。以此觀之。夜飮君子之戒。而此詩曰厭厭夜飮。三代之時。何以有夜飮設火燭之禮歟。
臣璧對曰。天子之宴。不宜有夜。而今曰厭厭夜飮。則意者天子之宴諸侯也。要盡殷勤之意。而在晝則猶未盡此恩義之厚矣。於是焉夜以繼之。至有設燭之禮矣。是豈流連荒樂。以膏繼晷者比耶。臣謂夜飮。在周家宴諸侯則可。在齊公宴羣臣則不可矣。
彤弓之什
彤弓(二條)
御製條問曰。孔氏曰彤弓色赤。旅弓色黑。賜弓赤一而黑十。以赤爲重。夫以赤爲重者何義。周人尙赤而然歟。
臣璧對曰。周人之貴彤。亦是尙赤之意。而臣意則赤陽也。黑陰也。其亦貴陽賤陰之意也。
御製條問曰。大旨所云朝賜鐵券而暮屠戮者。似指漢
高祖盟誓山河而葅醢韓彭者。而小註只擧唐德宗,昭宗事何歟。下段印刓不與。乃指項羽事。則此段之爲指漢高。似益明甚。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丹書鐵券。雖是漢制。而韓彭則史未甞顯言其賜。王李則表而出之矣。况乎出利誘迫事勢者。王李爲甚。則小註之引唐事以證者。儘得矣。此乃論詩。原非評史。則朱子亦何必以漢高,楚羽也。
菁菁者莪(一條)
御製條問曰。前兩章。旣改爲興。則末章之獨存比說何歟。載沉載浮。未定也。我心則休。已定也。不成以未定比已定。故集傳以爲比。未見君子而心不定也。未見君子。是追言之意。而包在正文之中者。則引彼物以喩包在之意。與他詩比例不同。恐不如並此章作興說。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朱子之以末章必屬之比者。誠以楊舟浮沉。作無止泊看故也。然而其爲比也。終欠穩當。不如以載沉載浮。作得所看而並屬之興矣。聖問得之矣。
吉日(一條)
御製條問曰。旣伯旣禱。以兩旣字文勢見之。伯與禱似
是二事。伯長也。旣以馬祖之神而長之。又旣祭而禱之。如是看。兩旣字方有意義。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伯者尊也。是敬禮天駟之謂。禱者祝也。是祈福國馬之謂。則是一祭而二事也。兩旣字之義。夫然後得當。而誠如聖敎矣。
庭燎(一條)
御製條問曰。三問夜如何其。問於誰也。問於暬御之侍者歟。或曰是宣王時。則當是問於姜氏。盖因脫簪之事而言之也。未知果然否。
臣璧對曰。若問其可問者。則挈壺氏可也。內竪亦可也。而以爲問於姜氏而後。始與齊鷄鳴相反而更覺好矣。
沔水(一條)
御製條問曰。朝宗于海。似是說尊王之義。而以下章其流湯湯觀之。亦無取義。詩之解題不分明。多此類。可疑。
臣璧對曰。朝宗二字。禹貢已用之。而後人之認作尊王。不過是借用。則此章亦當作水勢看。不必作尊王看矣。若是尊王。則豈無一言半字之語及王室者乎。臣謂只作泛然水流看當矣。
祁父之什
祁父(二條)
御製條問曰。東萊呂氏釋轉爲驅。轉字從車。則呂氏之以驅之之意看者。以其字義爲然歟。
臣璧對曰。轉者非徒從車。盖是用力滚物之謂。則若轉石轉環是也。亦驅迫之類也。
御製條問曰。使母尸饔。可知其無昆弟矣。宣王之有愧於越句踐,魏無忌何歟。宣王於是乎未免一失。而當時如尹吉甫,仲山甫輩。不能諫止何歟。
臣璧對曰。安城劉氏雖以爲不斥王而責司馬者。出於忠厚。而臣意則是專責祁父也。不然則何可以王之爪士。籍重於言乎。想是宣王之時。除方,召,山,吉之外。則有司多不得人。爲祁父者。反不及無忌句踐之賢。而有此不智不仁之失矣。不然則宣王豈有是也。縱有之。仲山甫豈不補衮闕乎。
白駒(二條)
御製條問曰。皎皎白駒。卽亦白其馬之意。與末章其人如王相應。詩人之辭欲巧者。盖如此歟。賢者之駒。欲秣以生芻。則此章之以食場苗而縶維之。明是托辭。尤可見欲留之意之切歟。
臣璧對曰。其人之馬。未必白也。而稱之以白。盖取其人之如玉。而屬伊人者。雖亦所乘之駒。亦無不皎皎然白也。此固詩之巧處。而至欲秣之以生芻。則其不食塲苗。槩可知矣。前之爲托辭。固可知矣。然臣於塲苗縶維之意。終有所致疑者。縶之維之。雖出欲留之好意。而托以食我之苗食我之藿。有若誣以罪而抑勒之者。則其於待賢之道。得無失乎。臣謂此篇當解作皎皎白駒。若肯來而食我苗藿。則當縶維之。以永今夕矣。隱然有賁然來思。爾公爾侯之意。而招隱之誠。似益切矣。古人亦嘗有如是解者矣。
御製條問曰。以爾公爾侯之語觀之。是王者之詩。或是在下者代作歟。留賢之誠。若是其切。而白駒在於空谷。賢者若是邁邁何歟。如其果於忘世。則初何心而出來歟。
臣璧對曰。集傳以田橫之招。證公侯之語。而代言亦可也。泛說亦可也。則不必作宣王之詩矣。至若賢者之邁邁。則臣以爲爾公爾侯四字。便是贒者難進之一端也。朱組金印。可以絡豪傑。而不可以籠隱士矣。高官厚祿。可以餌凡夫。而不可以屈高人矣。然而乃於招隱之詞。顯然以爵祿爲重。則凡有素操者。皆將
頩然而去矣。况白駒之贒者乎。如其初不來則已矣。無心之雲。初若出峀。則其所以拂衣而去者。必由於此等處矣。臣謂白駒詩。雖有求賢之誠。而不知求賢之禮矣。
斯干(二條)
御製條問曰。首章之辭。或以爲非謂室之已成。臨水面山。其固如竹苞松茂。是落成燕飮。而追叙其未爲室之時。經營相度而言。是地有水有山。有松有竹。可以爲室。此說如何。
臣璧對曰。看詩貴在平順。則山水以未成室時基址看之爲順。松竹以相基址時體勢看之爲順。觀於九章之有次序可知。觀於兩如字之已說出。可知矣。
御製條問曰。熊羆虺蛇。爲男女之祥。是築室之後。果有是夢歟。嚴華谷云設爲之辭。然則詩人自以意見刱說如此歟。無乃古者有占夢之書。明言其兆分屬男女。故詩人據而爲言歟。
臣璧對曰。占夢之術。出自風后。則熊之爲男。蛇之爲女。必是風后占訣中語。而詩人設是夢以祈是祥也。
無羊(一條)
御製條問曰。牧人之夢。朱子旣云未詳。姑以或說解之。
而小註陰陽和則魚多云者可疑。陰陽和則無物不蕃庶。豈獨魚爲多歟。
臣璧對曰。毛氏之云陰陽和者。是未了之語也。必曰陰陽和則時雨多。時雨多則魚多而年自豐。然後合乎埤雅之文。而爲可據矣。若泛稱陰陽和。則何待魚多而後年豐也。
小旻之什
小旻(二條)
御製條問曰。大舜好察邇言。而此章以聽邇言爲戒何歟。
臣璧對曰。舜之察邇言。察於淺近之中而擇其善否。所以爲明也。此章之聽邇言。用其淺末之言而不思大道。所以爲暗也。
御製條問曰。此詩全篇。以謀之一字爲眼目骨子。而至第五章。又並陳肅乂哲謀聖五事何歟。五事之中。肅乂聖哲四者皆純好。而謀則有臧否邪正何歟。謀有臧否邪正。故首章曰謀猶回譎。次章曰謀之不臧。此則非五事之謀歟。
臣璧對曰。肅乂哲謀聖。乃五事之序。而洪範亦以謀及庶民謀及卿士爲言。則謀是爲國之猷也。此詩憂
國甚切。故首以謀之一字爲眼目骨子。而並陳四事。上章之謀。卽五事之謀。而謀屬於言。故言有吉㐫。而謀有臧否邪正也。在人則爲一人之謀。在國則爲一國之謀。而在五事。所係甚切。宜爲在上者所鑑也。
小宛一(一作二)條
御製條問曰。螟蛉蜾蠃。式糓似之。盖作詩者。欲敎其子。以是心推之。追思其父母之心。亦欲令己化於善而不敢忘也。如是看則與上章有懷二人。下章無忝所生。承接緊密。尤似有味。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作此詩者。追先人敎育之恩。勉後人式穀之意。先言懷二人。末言無忝所生。中以螟蛉蜾蠃等語。申申勉勵。藹然至善。隨感而發。推其先敎其子之義至矣。此章於上下文義。承接緊密。聖敎眞可謂發前人未發之意也。
御製條問曰。我日斯邁。爾月斯征。是言各務努力之意。而我則銳進。彼則緩行何歟。
臣璧對曰。日之積而爲月。月之統而爲日。則邁於日者。未有不征於月。征於月者。未甞不邁於日。此詩以日月對言。以示努力之意。似不可以緩行銳進分別看也。
蓼莪(一條)
御製條問曰。大旨人民勞苦。孝子不得終養而作。夫勞苦云者。是貧竆之謂耶。無財不可以悅。故親在而不能養。追慕而自痛傷歟。抑其身困於征戍。而不得終孝於其親者歟。
臣璧對曰。人民勞苦之時。侍親者尤爲迫切。不藝黍稷而父母何嘗。則鴇羽詩之情思極矣。經營四方而憂我父母。則北山詩之思想切矣。此詩以銜恤靡至等語觀之。貧不得致悅於親在之日。困不得終孝於親亡之時。至使竆獨之民。生不如死。則正義所謂不得終養於二親病亡之日。故孝子之恨。尤在此時者。似見此人無竆之遺憾也。
大東(一條)
御製條問曰。有饛簋飧。有捄棘匕。果何所取義歟。
臣璧對曰。簋所以盛黍稷而饛然其滿。匕所以載鼎肉而捄然其長。則祭祀奉承之禮至矣。賓客供億之惠厚矣。以興古者天子施予之恩。厚於天下。而歎今之不然。饛簋捄匕之喩。似不外是。而集傳旣不說破此義。臣何敢忘論。
四月(一條)
御製條問曰。以山有嘉卉爲興。則是言國有殘賊之臣。異乎山之有嘉卉也歟。
臣璧對曰。山之卉國之賊。舊說雖作閒漫說。而要之不過以國有殘賊。歎不如山之有嘉卉也。
北山之什
北山(一條)
御製條問曰。獨賢獨勞也。上章曰偕偕士子。下章曰膂力方剛。旣是强壯之人。則足任事務之繁。何憚於勞苦而必怨之歟。且夫君子之心。不願佚樂。而詩人之言如此者何歟。
臣璧對曰。勞於王事者。臣子之職。而况膂力剛壯。足任事務。則詩人豈敢有憚殃之㤪哉。然而勞逸不均。未見共供之事。使役無常。不聞同寅之義。使君子任其憂。小人享其樂。則獨贒之㤪。安得不發於從事勞苦之時乎。詩可以㤪。政爲此類。而宜爲在上者之所鑑也。
楚茨(一條)
御製條問曰。永錫爾極之極。恐非衆善之極。而極猶言福也。時萬時億之萬。恐非萬事之謂。而萬是言壽也。盖曰永錫爾諸福之極。俾享萬億之壽也。如是
爲辭。方與嘏辭受祿于天眉壽萬年相合。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善之至者必言極。如大學所云無所不用其極是也。神之嘏辭。旣卜爾百福。使之齊稷匡敕。又欲歸於衆善之極。無一事不得乎此。萬與億字。盖指事之叢劇處言也。若必以極字爲福。萬億字爲壽。則恐失勖之以善之意。與首章萬壽無彊之祝。煞有分別。必以錫極之義。繼於百福之下者。斯可謂善頌善禱矣。
甫田(一條)
御製條問曰。烝我髦士。註曰髦士秀民也。古者凡民之俊秀者。皆入太學。而其餘悉歸于農。則農夫之中。亦有髦士何歟。抑其人朝耕夜讀。如後世董邵南之類歟。
臣璧對曰。凡民俊秀。雖入太學。而兎罝之野人。猶稱干城。安知老於田野者。無俊髦秀出之才乎。是見風化所曁。人材衆盛。况士出於農。工商不與。則管子所云能爲士者。信不可誣也。然則所謂髦士。特言重農之義。安得如邵南之類而後。謂之髦士耶。
大田(一條)
御製條問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何其與七月篇獻豣于公。言私其豵之語意相類。以此觀之。明是爲豳雅。而朱子盖甞以爲斷無他疑。又於此篇之後。題曰亦未知其是否。議論之如是未定何歟。
臣璧對曰。周家以田功開國。而豳風爲農功首事。故雅頌之中。凡爲農事作。皆可冠以豳號。此詩備言稼穡之功。又明公私之分。與豳風八章。體裁不異。所以疑其豳雅。而詩中公田曾孫等語。與豳人草創時辭氣。煞有分別。恐不可直以豳雅斷之也。集傳議論之未定。其以是耶。
瞻彼洛矣(一條)
御製條問曰。文武並用。乃長久之術。而此詩只以講武事。爲萬年保邦之道何歟。有文章者。必有武備。武事是講。則其必先有文章可知故歟。
臣璧對曰。有文事而不忘武備。乃爲享福祿保國家之道。周家文章。如是彬蔚。而豈有專尙武事耶。講武事而先有文章。誠如聖敎矣。
桑扈之什
桑扈(一條)
御製條問曰。有鶯其羽。註曰鶯然有文章。是以桑扈之
羽之有文章。如君子之德之有光華也歟。
臣璧對曰。桑扈有鶯然之羽。君子有光華之德。詩之取興。似不外是也。
䲶鴦(一條)
御製條問曰。君子萬年。福祿宜之。先言壽後言福。盖以壽然後能享諸福。亦洪範一曰壽之意歟。
臣璧對曰。享萬年之壽而後。可致諸福。詩人頌禱之辭。亦本於五福之次序也。
賓之初筵(三條)
御製條問曰。此詩中曰賓曰爾。先儒以爲武公自謂。然似是通人我而言。盖雖自悔而亦示人以戒也。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此詩曰賓曰爾。與抑詩曰女曰爾同。皆武公自謂。然以此自悔而因以示人者。誠如聖敎矣。
御製條問曰。各奏以能之能。當以事字看。若曰才能之能。則各酌獻尸。豈可稱才能歟。
臣璧對曰。此能字。非才能之能也。盖有事於燕禮。獻尸各酌。是子弟能行之事。行其所當行之事。而其可曰能之乎。當以事字看得矣。
御製條問曰。俾出童羖。不似聖贒之語。酒誥申申戒酒。
而無此等語。罰用常罰可也。責以必無之物。豈有可出之理。殊欠誠實。終似戱謔。此則不可以善爲謔兮不爲虐兮論也。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此詩專以酒爲戒。故至終篇。設言必無之物。以爲恐懼之語。雖近戱而示人立法深矣。視諸酒誥戒酒之語。世愈降而人愈慢。立言之法。不得不如是也。
采菽(一條)
御製條問曰。以尙書車服是庸觀之。采菽詩之賜路車乘馬玄衮及黼。必是有功之諸侯。衣裳在笥。似不但以其來朝而遽與之上公之服。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申伯有幹楨之美。而錫以路車。韓侯有共國之功。而錫以玄衮。此詩未詳其時世。以下章所稱殿天子之邦天子葵之等語觀之。必是有功於王家。庸合於車服之賞也。不然則但以來朝而遽與寵錫。如申韓之事耶。
都人士之什
都人士(一條)
御製條問曰。萬民所朢之望。似非仰望而是候望也。盖其人離于故都。故願見其歸于周而候望之也。未
知如何。
臣璧對曰。此詩盛言都人儀容之美。而歎今之不可得見。盖追叙其始而言也。離亂之後。都邑旣衰。人物已非。則安有如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者。復爲萬民之候望乎。歎今之不復候望。叙前之爲人仰望者。似一篇之本旨。臣意則恐不可以候望看也。
采綠(一條)
御製條問曰。朱子曰風自有風之體。雅自有雅之軆。而采綠詩則恰似風體。雖置之列國詩中。難以揀別何歟。
臣璧對曰。此詩與伯兮,于役詩。軆裁相似。可置於列國中而猶在雅詩。則以臣臆見。何敢區別。而輔慶源所謂道其夫婦之正情者。亦可爲雅之一軆也耶。
白華(一條)
御製條問曰。此詩與邶風綠衣章相類。莊姜申后同有婦德。今於其兩詩而觀之。辭氣之間。其人之優劣。亦有可言者歟。
臣璧對曰。此詩與綠衣。取譬不遠。辭氣溫和。同歸於怨而不怒。可想得古之賢夫人之德。若或優或劣。則以臣愚見。何以評品於前人未發之論也。
綿蠻(一條)
御製條問曰。綿蠻黃鳥聲。而集傳曰綿蠻鳥聲。衆鳥之聲。亦可謂綿蠻歟。唐人詩曰蜀鳥啼綿蠻。蜀鳥未必黃鳥也。則他鳥之啼。亦云綿蠻。綿蠻果是何義歟。
臣璧對曰。毛傳以綿蠻爲小貌。集傳以綿蠻爲鳥聲。綿蠻字不多見於經傳。所謂形容不得。唐人聽鶯詞云綿綿蠻蠻如有情。他鳥之聲。雖謂之綿蠻。而本其出處。則斷以黃鳥聲可矣。以臣臆見。綿蠻是聲之長而不絶。與睍晥意。煞有分別。
[大雅]
文王之什
文王(三條)
御製條問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朱子曰理是如此。若道眞箇一上一下則不可。夫人之魂氣。無所不之。則宜有升降往來者。而况聖人之精神。異於凡人乎。書曰禮陟配天。是神之陟也。書曰祖考來格。是神之降也。有陟必有降。謂之一上一下。似無不可。而朱子之言如彼者何歟。
臣璧對曰。陟降在上云者。言文王之德合乎天。與天同運而無違也。與鬼神章所謂洋洋如在其上。如在
左右之意同。皆實理之謂也。非眞有一箇凝聚不散。上天下天。如有形者之謂也。盖鬼神之理。微妙難知。道無也不可。道有亦不可。故集註必以一理字言之。如禮陟配天。因其陽氣上升。而贊夫與天合德也。祖考來格。謂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故有其誠則有其神也。豈謂有眞箇一上一下者哉。
御製條問曰。本支百世。言其將享百世也。卽稱述之中。寓其禱祝之意。後來八百蒼籙。足以當百世。而魯衛諸邦。永作藩屛。與周相爲終始。則周公之言。於是乎驗矣。周公不假卜筮而知。惟以人事推度之。然而禹之聖。而夏之祚訖于四百。以湯之德。而商之運訖于六百。則周室之王業。至于八百之久者。豈以文王之德。贒於禹湯而然歟。
臣璧對曰。文王之德不已。故其垂休錫羡亦不已。宗周之八百景籙。魯衛之永世作藩。卽本支百世之驗也。周公此言。豈待卜年卜世而知哉。特言文王德澤之遠也。夫以禹湯之德。其歷年或四百或六百而止。周家享國最悠久者。非必祖德之有淺深也繼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而今以晉鄭是賴之語觀之。周家之久而不顚。實衆支維持之力也。語曰百
足之虫。至死不僵。有國者可不念本支共休之義乎。
御製條問曰。於緝煕敬止。緝煕卽上章之亹亹不已也。敬止卽下章之小心翼翼也。雖似合誠敬言。而語有賓主。此句當主敬看。盖首章言於昭于天。在帝左右。則文王之德。與天爲一也。文王之所以與天爲一之實。在於亹亹令聞。而其本則又在於對越上帝。故於此以敬言之。此敬字。豈非一篇中骨子歟。其必曰緝煕何也。徹上徹下者敬也。成始成終者敬也。有間斷則亦非敬矣。故必也接續而光明之耳。故亦言敬之不已也。非泛言不息之誠也。嚴華谷看緝煕字偏重。乃以中庸之至誠無息當之。此可言於文王之德之純。非可言於此章主敬說之義。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誠外無敬。敬外無誠。上章亹亹不已。卽誠也。下章小心翼翼。卽敬也。此章緝煕敬止。便是合誠敬言也。程子曰。毋不敬。可以對越上帝。文王所以克配天命。在上於昭者。不越乎一敬字而已。敬字固此詩骨子。而緝煕敬止云者。非誠敬之謂乎。誠之爲言。非別般道理。只無所間斷處便是。則敬之不已便是誠。如文王之德之純。豈不是無息之誠。而所以無息
者。非敬而何。若謂此章主敬而誠在其中則可。只作主敬看。而斥嚴氏至誠之語。則恐不免外誠而言敬歟。
大明(二條)
御製條問曰。太任有身。生此文王。盖言聖母能生聖子也。此以氣脉世類而言。未見其及於胎敎之意。而小註載列女傳太任胎敎之事。是推說也。恐非詩之本旨。然或曰詩雖不言胎敎。而胎敎之意。實包其中。此當於有身二字上看。此說如何。
臣璧對曰。太任有身。盖推本聖子之所自來。如生民言稷而及姜嫄也。列女傳胎敎之事。詩中雖不言。亦可於有身二字上參看。故小註引之。或說似得之。
御製條問曰。時維鷹揚。言其猛也。夫尙父之贊武王伐商。當以智謀。不以勇力。如請焚蓍龜之類是也。至於隼搏而鷙擊。特一猛將之事。恐不足稱尙父之賢。且牧野之會。殷之前徒倒戈。攻後以北。則無待於我師衝突摧陷之力。尙父亦安所施其鷹揚之勇歟。
臣璧對曰。鷹揚。特言其威武肅厲之容。有似秋霄鷙搏之狀。非謂衝突摧陷。如薙禽搏雉之爲也。以尙父
之贒。贊天吏之師。安所施其鷹揚之勇。而師旅之尙盛。自有斯容。如長發詩所謂如火烈烈是也。恐不可以是少尙父之賢也。
綿(一條)
御製條問曰。爰及姜女。聿來胥宇。此非泛言聖人刑妻之化。如大明所稱王季之太任。文王之太姒。恐是遷岐之事。姜女與謀焉。故稱之如此。婦人雖無外事。至於避狄亂遷國都。當有內外相助而成者。將遷之際。必古公先謀於姜氏。而姜氏贊之也。史雖不言。而細玩詩旨。可見。且以皇矣章天立厥配。受命旣固觀之。尤豈不甚明歟。
臣璧對曰。古公肇基之業。姜氏與有助焉。故皇矣詩曰天立厥配。受命旣固。遷岐之事。亦必有贊成者矣。詩中明言爰及胥宇。則似非泛言也。
棫樸(一條)
御製條問曰。倬彼雲漢。爲章于天。倬大也。雲漢長竟天故大也。詩意盖以爲周王年壽之久。如雲漢之章也。雲漢長故章于天。年壽久故能作人。似非無取義者。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雲漢長竟天。則所以章于天也。周王壽其
年。則所以能作人也。朱子論此詩曰。上二句。引起下面。略有些意思傍著。所謂些意思。似指詩人取義處。
旱麓(一條)
御製條問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子思子引之。以喩費隱。而詩人則初無此意思。只以比作人而已。中庸之所言者理也。詩人之所言者氣也。然理氣不相離。則詩人之意。亦未甞不言理。特不及於費隱耳。夫人材作成。因其性之固有。鳶魚飛躍。遂其性之自然。性卽理也。飛者躍者氣也。而理在其中。詩之所言。亦不可以專言氣看歟。
臣璧對曰。鳶魚之飛躍。詩中但取其自得之意。盖以氣言也。至子思引之以喩費隱。而方說到所以飛躍之理也。然言氣上面。便有理在。鳶魚之自得其性。而不知所以然者。卽天理流行處。詩中亦似有此義。如是看。豈不活潑潑乎。
思齊(一條)
御製條問曰。首章太任太姒。太是尊之之稱。則太王之妃最尊。尤宜稱太。而曰周姜者何歟。周作太。下句京室作周室。豈不齊整得好。而詩之立文不然。其義安在。
臣璧對曰。周姜固已尊而稱太姜矣。詩中乃言周姜者。豈以太姜爲周家后妃之最尊者耶。此與上章稱文王曰周王壽考。似同義。京室之稱。亦猶京周京師之義。恐不必改換然後爲齊整。
皇矣(二條)
御製條問曰。維此二國。集傳曰夏商也。商政之不獲。宜上天之究訪而眷命於太王。若夏則遠矣。雖其政不獲。豈可以致太王於成湯之前以証之哉。由玆以論。則二國之爲夏商。大段可疑。或者之說曰二國商與周也。商之與周。其政不相得。故反商政者必善。天可以命之矣。然猶恐四方之國之更有進也。必審擇其可與者究度之。而皆無如周德。書所謂惟爾多方。罔堪顧之者也。乃始眷顧于西。而以岐山與宅。此說似爲得之。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此詩泛言天佑下民。作之君長。求以定民。故君不善則絶之。如夏商之政。不得其道。故求於四方之國也。盖桀紂之惡相等。故必配言之。非謂致太王於成湯之前以証之也。或說辨析甚明。亦可備一義耶。
御製條問曰。載錫之光。大旨以爲猶曰彰其知人之明。
不爲徒讓耳。所謂知人。卽言知文王之當成王業。避王季。使傳文王也。若如此則是太伯順太王剪商之意。而欲使周家終有天下也。朱子又何以謂太伯之心。卽夷齊叩馬之心歟。
臣璧對曰。載錫之光。盖言王季受泰伯之讓。而以篤周家之祜。以彰其兄讓國之光也。太伯之讓。固是順太王剪商之心。而自家之固遜遯迹。非夷齊叩馬之心乎。盖其難處。有甚於叩馬。而能三讓而泯其迹。故夫子謂之至德。
靈臺(一條)
御製條問曰。靈臺。集傳曰文王所作。謂之靈者。言其倐然而成。如神靈之所爲也。孟子曰。謂其臺曰靈㙜。謂其沼曰靈沼。此之謂也。或曰靈臺非文王始作也。左傳哀公二十五年。衛侯爲靈臺籍圃。漢地理志。濟陰城陽。有堯靈臺。後漢章帝紀。祀唐堯于成陽靈臺。靈臺舊名也。文王特踵之耳。盖觀妖祥望雲物。皆神靈也。故曰靈也。孟子只引經耳。非眞以不日成之而謂之靈也。此說何如。按劉氏外記曰黃帝設靈臺。立五官以序五事。大抵靈臺之名。自黃帝始。亦非始於帝堯矣。然孟子曰民歡樂之。謂
其臺曰云云。夫豈無實而孟子言之哉。事有名同而義異者。黃帝唐堯之靈臺。以灾祥必驗之靈而名之也。文王之靈臺。以速之如神而名之也。文王非有考於黃帝唐堯之制度。而臺之名偶合耳。若曰用舊名。則黃帝唐堯之靈㙜。是天子之制也。文王烏得而用之哉。
臣璧對曰。靈臺之名。雖曰自黃帝唐堯時已有之。文王之靈臺。未必有取於舊名。且靈囿靈沼之云。皆未見舊有此名。卽以其不日成之。有若靈異者然。孟子所謂其民歡樂之。謂臺曰靈。謂沼曰靈者。豈不信然乎。况所謂黃帝唐堯之靈臺。只出於外記占斗賓日之書。皆無傳焉。安知非後人因此文王之靈臺而傅會之耶。此等處。只當以多聞闕疑之法處之似可。
文王有聲(二條)
御製條問曰。豐水東注。與信南山維禹甸之同意。而嚴華谷以武王之功。配禹之績。謂四方之同歸。如豐水之東注。朱豊城說亦然。而大旨不言此意。嚴朱說。是推說而非正義歟。
臣璧對曰。豊水東注。正與信南山維禹甸之語相類。詩人之意。恐只是見豊水思禹績。而嚴氏朱氏却以
四方攸同。比豐水東注。而謂武王之功。配禹無愧。推說得儘好。然解經之法。寧淺毋深。寧拙毋巧。則大旨不以此意言之者。恐以此。
御製條問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大旨曰此言武王徙居鎬京。講學行禮。而天下自服。然則未徙鎬作辟雍之前。天下猶有未盡心服者歟。書之武成曰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悅服。則天下之心服。於此已見矣。何待於辟雍之講學行禮而後。始皆心服歟。
臣璧對曰。善政之服民。未若善敎之服民心。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善政也。徙鎬作雍。講學行禮。善敎也。四方之服周。非不久矣。其心悅誠服。如七十子之服孔子。則必待善敎之入人深。王者服民心之道。可不以興學校爲先務乎。
生民之什
生民(一條)
御製條問曰。履帝武敏。集傳曰武跡。敏拇。夫巨跡之說。以玄鳥之生商。澤龍之興漢推之。固不可謂無是理。然以大人之跡而謂上帝之拇。則易以致惑。盖大人是鬼神。鬼神固有現形者。故留其跡矣。帝以
理之主宰而稱。初無形狀。豈可以拇指言歟。以大人爲上帝所命之鬼神則可。直謂之上帝。無乃不可歟。
臣璧對曰。履敏之說疑。諸家之說紛紜。或以帝爲高辛。而姜嫄隨而履之。或以帝爲黑帝而遺其跡。固不足憑信。而以已然者言之。后稷之生。基周家八百之籙。爲生民稼穡之本。則其生也固異於人。而皆帝之所命矣。以玄鳥生商。謂之天命玄鳥。則以姜嫄之履敏。獨不可謂帝之所命乎。大人卽上帝所命之鬼神。而直謂帝之武者。以明后稷之生異於人。而大人是帝所命。則大人之跡。便是上帝之跡也。
旣醉(二條)
御製條問曰。介爾昭明。是言德之昭明。盖以年彌高而德彌卲爲祝也。夫人老則易昏。故祝君子以昭明也。朱豊城說。指福之高明光大者。恐未然。
臣璧對曰。老將至矣而耄及之。年已高而神易昏。則祝昭明於萬年之後者。恐非福祿之謂。聖敎固發其未發也。
御製條問曰。永錫爾類。類之爲善可疑。類只是世類之類。孝子又有孝子則是類也。盖言永錫爾類。己之
子孫也。以彭廬陵所言後漢柳氏姑事言之。可見類之爲義。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類之爲善。終未通快。是欲世世有是類也。盖君子頌禱之辭。必及於世類。如子孫繩繩。保艾爾後是也。此章先祝君子有孝子。又祝以不匱。則正義以爲族類之類。轉相敎導。此則可通。而終不如作世類看也。廬陵所引。似爲明切。集傳不以世類爲訓。偶未之察耶。
假樂(一條)
御製條問曰。此詩次章宜君宜王。與斯干之室家君王同意。不愆不忘。卛由舊章。是通言成王子孫之爲天子諸侯者。自第三章至末章。卽復爲頌祝於今王如首章。而朱子以此二章。爲稱願其子孫之辭何歟。若如呂東萊說方嘉之又規之。則所規者。非屬時王而何哉。
臣璧對曰。此詩旣願其子孫之蕃。世爲君王。又以威儀德音。致其頌禱之意。則雖若頌祝於今王。而實稱願其子孫也。盖聖祖垂統。神孫繼之。一人元良。萬世則之。祝於今王者。乃所以稱王之子孫也。規之今日者。乃所以願後之君王也。詩中頌祝之辭多此類。如
泮水詩。雖頌僖公。若其微旨。專寓於後王。似不必爲今王頌規之辭也。
公劉(一條)
御製條問曰。公劉之在西戎。能自立國。與黎君之寓於衛。有泥中之苦者不同歟。若未立國。則何以有田疇倉廩。藉爲富强之資。自不窋失其官守。竄身戎狄。至公劉爲三世。而不窋則未能立國。公劉修德。人民從之者甚衆。所居城邑。乃始有國歟。抑公劉復后稷之業。當其時。夏室雖衰。能行天子之事。因公劉所居西戎之地而封之歟。此詩首章。大旨曰遷都於豳。而盖亦不出其封內。呂東萊亦云壃塲積倉。固在其封內。以此觀之。公劉遷豳之前。已受封而建國矣。此果有明的考據否。
臣璧對曰。公劉之在西戎。爲狄迫逐。不敢寧居。則未必立國經邦。如黎君之寓。而盖自不窋失官守之後。公劉修德撫民。漸有田疇倉廩之富。城邑人民之衆。自成立國之規模。如舜之所居成邑成都也。以周本紀觀之。后稷始封於邰。有封國之名。公劉去后稷三世。而因其封不改。始徙于豳。則遷豳之前。后稷之舊封。而乃有受封建國之號矣。本紀有公劉自邰出之
語。國語云至公劉立國於豳之說。公劉立國受封之事。當以此爲據矣。
卷阿(二條)
御製條問曰。召康公繼王之聲。則此詩猶臯陶之賡載歌也。然有虞之至治。而臯陶猶以元首叢脞爲戒。則當成王伴奐優遊之時。召公宜以太康戒之。而惟盛稱壽考福祿之事。而略不及於兢畏淵惕之意何歟。
臣璧對曰。康公繼王之歌。盖如臯陶之賡載。而當伴奐優遊之時。而無股肱惰哉之戒。稱福祿壽考之盛。而無元首叢脞之意。似不及唐虞吁咈之時。而以本篇旨意觀之。先言似先公酋矣。欲王之鑑戒先王善終之道。中言以引以翼。欲王之常得賢者輔導之功。則自不歸於怠惰荒忽之政。而有兢畏淵惕之意矣。成王以持盈守成之主。必感服元老言外之旨。召公當日之言。實與臯陶賡歌。曠世相發矣。
御製條問曰。鳳凰于飛。鄭氏以爲因時鳳凰至。故以爲喩。成王之時。果有鳳凰之瑞歟。書之君奭篇曰鳴鳥不聞。然則卷阿詩。在周公作誥留召公之後歟。
臣璧對曰。鳳凰之瑞。不恒出於世。文王之時。鳴於岐
山。而未聞成王之時。亦有鳳凰之飛也。書所稱鳴鳥不聞。盖言歎今之不復聞矣。此詩盖以鳳凰集止。喩賢者衆於有道之朝。故集傳以興軆當之。曷甞以成王之時有鳳瑞。而召公覽其輝詠之耶。
民勞(一條)
御製條問曰。此詩備言小人之情狀。一章曰無良。二章曰惛怓。三章曰罔極。四章曰醜厲。五章曰繾綣。一節深於一節。而其必以繾綣終之者何也。繾綣。小人委曲迎合。固結其君也。此正孟子所謂逢君之惡。其罪大者也。固結而不解。則雖欲屛而去之。其勢末由。爲禍最深。故以繾綣終之也。然則人主如欲遠小人。無繾綣之患。則自其詭隨之初而痛斥之歟。
臣璧對曰。小人之情態。無所不至。而繾綣二字。說出小人心曲。盖其委曲迎合。結於其君。如物之難解。人君苟悅而信之。不知禍之所由。而至於傾覆也必矣。然而惟詭隨之人。方能逢迎於邪曲之地。反覆於陰暗之地。轉至於固結君心。欲屛去而其勢末由。則人君遠小人之道。自其詭隨痛斤。然後無繾綣難解之患矣。故此詩備言小人害國之狀。而先言詭隨。終以
繾綣言之。欲其察之於詭隨之初。而痛斥其繾綣之惡也。詩之疾惡。尤可鑑矣。
蕩之什
蕩(二條)
御製條問曰。此詩旣托文王之言。則自首章當直爲文王之言者。而篇名雖謂之文王曰咨。亦可也。而乃以蕩蕩上帝起句。先爲詩人之自言者。何意歟。
臣璧對曰。此詩本爲刺厲王而作。其設爲文王之詞。只是託言耳。故首章必先鋪詩人之意。二章以下。始以文王歎紂之詞。借以爲諭也。然他詩大旨。皆在首章下。而此則於二章下。始言大旨。豈以首章與二章。當合爲一章耶。篇名則每擧首句中一二字爲目。其例甚多。似無可疑。
御製條問曰。第二章並言疆御掊克。第三章只言彊御。不言掊克何歟。此章曰冦攘式內。則寇攘是掊克歟。傳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聚斂與寇盜一也。然文王之所以咨嗟於殷商者。先言用人之非。而後言紂身之惡何歟。紂雖無道。如用箕子,比干。則殷可以存。厲王雖惡。如用凡百,召穆公。則周可以不亂歟。
臣璧對曰。彊者彊梁。御如御人國門之御。則疆御掊克。皆是聚斂之臣。况寇攘式內之云。已深言掊克之害。則二章三章所言。可謂節節相應矣。盜臣與聚斂。有一於斯。已足以亂國。况兼之乎。然此㬥虐聚斂之臣。非其自爲之。乃汝興起此人而力爲之。則其臣之惡。卽紂之惡耳。先言用人之失者。豈非已言紂之惡者耶。噫。靈公之無道。而能用祝鮀,王孫賈。衛國賴以不喪。向使紂而能用箕子,比干。厲王而能用凡百,召穆公。豈不少補於危亡。而其如不能用何哉。
抑(二條)
御製條問曰。此詩舊說以爲刺厲王。而考其時世不合。則又有追刺之說。朱子非之矣。旣有朱子定論。則今不必更爲疑難。惟將此作衛武自警看。而反覆諷詠。密切軆驗。則於吾身心爲有益。南容之三復白圭。只是佩愼言之戒而已。何甞理會到刺王自警之間之是非耶。讀詩法。恐當如此。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此詩國語之說。明有可據。舊註追刺厲王之云。朱子旣非之。後之爲詩者。固當惟師說是信。不必纏繞於他說矣。只看作衛武自警之詩。而反覆諷詠。密切軆驗。則其有益於身心上功夫大矣。是故南
容之三復白圭。只佩了愼言之符。未嘗理會他刺王自警之說之是非。盖以學詩之肎綮。只在勸懲感發處。而若古今名物之傳疑傳信者。講之亦可。不講亦可矣。儘能如此。爲詩者安有固哉之譏乎。
御製條問曰。先儒以抑詩爲有次第曲折。今就篇內而觀之。次第曲折。多有未詳者。存於中而後發於外。而抑抑威儀先言外。知之眞而後行之篤。而有覺德行先說行。此甚次第歟。攻心之慾甚衆。而荒湛于酒獨言酒。訏謨之政非一。而弓矢戎兵只言兵。此何曲折歟。言行均不可以有差。而最嚴於愼爾出話者何歟。剛柔必貴乎交濟。而偏主乎柔嘉輯柔者何歟。尊主卑臣。紀綱可立。而乃曰惠于朋友何歟。經德不回。非爲干祿。而必曰子孫繩繩何歟。年方九十有五。而自責以亦旣抱子者何歟。君子信天知命。而自歎以我生靡樂者何歟。凡此皆似可疑。
臣璧對曰。此詩所言。皆修齊治平之道。實與庸學相表裏。先儒所謂儘有次第曲折者此也。制於外所以養其中。則抑抑威儀。可占外而知內矣。行之篤由於知之明。則有覺德行。非先行而後知也。攻心之慾非
一。而溺人之心。莫甚於酒。故文王之咨殷商。必言湎爾以酒。則荒湛之戒。宜乎先及於酒也。訏謨之政非一。而不虞之備。莫競於兵。故召公之告康王。只言張皇六師。則遠猷之告。所以只言乎兵也。言行俱不可有差。而放言爲尤易。則愼其易者。行可知矣。剛柔必貴乎交濟。而爲學須去客氣。則主溫柔斯進學矣。尊主卑臣。本非古制。則友之云乎。所以通上下之情也。豈曰紀綱之不立乎。經德不回。非爲干祿。而子孫繩繩。特言裕後昆之道也。豈非求福之不回乎。年旣云耄。而自責以亦旣抱子者。不自滿而求敎於人。猶大易童蒙吉之義也。君子樂天。而自歎以我生靡樂者。不荒寧而祈命於天。卽君子畏天命之心也。此詩中曲折次第。眞可爲後世人辟之座右銘也。
雲漢(二條)
御製條問曰。雲漢。舊說以爲仍叔美宣王而作。然今觀其詩。似非美之而作。盖仍叔代述宣王憫旱之意。以爲雩禱之詞。如後世祈雨祭文是也。方遇灾修省之日。君臣上下。惟當一心恐懼。思所以消弭之道。何暇爲頌美之辭。如安樂無事之時乎。况篇中無贊揚君德處。只有憂傷之語而已。何以曰美之
而作歟。
臣璧對曰。此詩畵出宣王憂旱之心。恐非雩禱之詞。其事天之敬。事神之誠。恤民之仁。宛然可見於辭旨之間。此其所以能成中興之業者乎。是故篇中雖無贊揚之語。而其形容憂傷之心者。眞得頌美之軆矣。舊說所云。朱子從之。似無可疑。
御製條問曰。后稷不克。上帝不臨。周之郊祭。后稷配天。故與上帝同稱歟。以下章呼父母先祖觀之。后稷爲始祖。故首稱之。專出於親親之義歟。或曰后稷司稼穡。故禱雨之辭先呼之。此說亦有所據歟。
臣璧對曰。以上文自郊徂宮文勢觀之。后稷是宮神之親者。上帝是郊神之尊者。當從集傳稷以親言之義。而稷旣配天於郊。又爲司稼之神。則通看三說。似不爲無據。
崧高(二條)
御製條問曰。維嶽降神。生甫及申。此非詩人之托言。實有此理。故蘓氏曰其生也有自來。其逝也有所爲。申呂自嶽降。傅說爲列星。古今所傳。不可誣也。盖以此詩之言。爲必可信也。然降及後世。人材眇然。楨榦之士。絶不可得。豈地靈已衰。不生豪傑而然
歟。天地之氣厚薄盛衰。實有與人事相關者。人主苟能財成輔相。陶鑄至化。則山河已衰之氣。可使之復盛。而鍾英降彩。人豪輩出。蔚然爲邦國之用歟。
臣璧對曰。申甫皆四嶽之後。故以嶽降神爲言。而實有此理。如蘇氏所云也。後世才難之歎。雖或緣地靈之已衰。而其相關於人事。誠如聖諭。人主苟能財成輔相。作成人才。如文王菁莪之化。則山河之氣。可以復旺。而候屛候翰。應運並作。菀爲時用矣。李泌曰君相造命。不可言命。臣亦曰君上作人。不可言地靈。
御製條問曰。召伯定申伯之宅。夫論道經邦。燮理陰陽。大臣之職也。營建侯國。築城作邑。一具臣足矣。召伯以大臣。行築城之事。周家之待大臣。不已輕乎。若以爲召伯世職司空。主繕治城郭之事。如王肅說。則烝民篇。仲山甫以冢宰城齊何歟。若曰經營侯國。使大臣爲之。卽周家之常政。則此果武王周公所制之法歟。且以黍苗之詩觀之。召伯帶領許多車徒人馬。去也自勞攘。朱子以爲曉不得。雖平康富庶之時。猶不可以勞民。况當宣王時。承厲王之餘烈。雲漢之灾異屢經。澤鴻之流民初集。而乃
遽爲勞民動衆。若是其煩何歟。此宣王政令之大段乖宜處。其何以成中興之功業歟。
臣璧對曰。召伯周之大臣。論道經邦。是其職。使之營建侯國。築城定宅。甚損事軆。王肅雖有召伯世職之說。而烝民篇。仲山甫以王命城齊。則世執其功。不可作召伯之世職明矣。武王周公之制。豈如是哉。黍苗詩與此表裏。而許多勞攘。殊非敬大臣之道。此朱子所謂曉不得者。宣王撥亂之初。勞民動衆。若是其煩。故雖光復舊物。能成中興。而厲宣幽平之譏。不免與幽厲同稱也歟。
烝民(二條)
御製條問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則是理也。民之秉彜。好是懿德。彜是性也。德是心之所得也。此總凡民而言也。其下特言生仲山甫。若以爲異於凡民之生者然。雖仲山甫之賢。豈有加於常性之外歟。凡民不能全其性。而仲山甫則能全之也。然則天生烝民之生。與生仲山甫之生。兩生字煞有分別。生烝民則泛言以二五正通之氣生之也。生仲山甫。專言以淸粹靈秀之氣而生之也。上生字無心。下生字有心。如是看。似爲有味。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此章肎綮。在好是懿德四字。聖愚貴賤。同一性也。仲山甫之賢。初非有加於常性之外。但凡民汩其性。而山甫全其性也。若以爲烝民與山甫稟生之氣。煞有淸濁之別則可。以爲生烝民生山甫之生字。有兩意則恐不可。
御製條問曰。令儀令色。此令色與巧言令色之令色不同。是好底令色。然旣言令儀令色。下文又言威儀是力。何其疊歟。集傳曰威儀是力。言其學問進修也。學問進修。豈但在於威儀而已歟。玉藻之九容。論語之三貴。君子固未甞不以威儀爲重。然和順積中。英華發外。瑟僴赫喧。表裏相符則可。不然而徒事乎威儀。則易歸於色厲而內荏。令色而足恭矣。然則此章所云威儀是力。恐反啓學者務外之㢢。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此令色。誠與巧言令色不同。曰令儀令色。曰威儀是力。雖若疊言。而令儀之下。旣言小心翼翼。威儀之上。又言古訓是式。則集傳所謂學問進修者。豈偏指威儀而已耶。九容三貴。皆是制於外養其內之道。則亦非偏重於威儀一邊也。苟使不務其實。而惟威儀是事。則易爲色厲內荏之歸。而若如此詩威
儀是力。而必自小心翼翼中發出來。則又安有啓學者務外之弊哉。
韓奕(二條)
御製條問曰。汾王之甥。似是韓侯之妻爲汾王姊妹之女。而輔慶源以蹶父爲厲王之婿。將甥字作外甥看矣。然則詩意盖曰韓侯之妻。卽爲汾王之甥者。蹶父之子。而諺解甥下音讀。似以韓姞作汾王之甥女看。然則當從輔氏說。以蹶父爲汾王之外甥歟。當從諺解。以韓姞爲汾王之甥女乎。意者古禮異姓尊屬皆稱舅。故外祖亦稱舅。外孫亦稱甥。汾王之甥。當以外孫看。而屬之韓姞也歟。
臣璧對曰。汾王之甥。舊註以爲汾王姊妹之子。而集傳不言其非是。諺讀亦從舊。輔氏外甥之說。未知何據。然此等處。旣非義理大頭腦。則只當兩存其說。以備參考。今欲强爲辨論。則恐有穿鑿之失。
御製條問曰。詩言婚姻之禮多矣。而皆稱美其德也。鵲巢詩曰。之子于歸。百兩御之。美其專靜純一也。何彼穠矣詩曰。曷不肅雝。王姬之車。美其敬而且和也。東山詩曰。之子于歸。皇駁其馬。美其新之孔嘉也。皆取其德。非徒稱車馬之盛也。今韓奕詩曰。韓
侯迎止。于蹶之里。百兩彭彭。八鑾鏘鏘。不顯其光。備言韓侯輿衛之盛。而韓姞之賢。則顧無一言及之。下章亦只曰慶旣令居。韓姞燕譽。與前三詩之意不同何歟。豈韓侯非賢人。而所娶者亦非淑女。故詩人寓貶之之意而然歟。
臣璧對曰。此詩備言韓侯輿衛之盛。韓姞燕樂之美。而無一言稱美其賢。誠若可疑。然鵲巢之百兩御之。東山之皇駁其馬。何彼穠矣之王姬之車。其贊美之意。皆在言外。此章雖未知韓侯韓姞之賢否。而以不顯其光慶旣令譽等語看之。未見其有貶意。是故輔氏註以爲夫婦咸和。家道得正。今不敢別立意見。
江漢(二條)
御製條問曰。江漢浮浮。武夫滔滔。我東先儒以爲滔滔與浮字。似是錯換。而未曾是正者。此說何如。大抵水當曰滔滔。人當曰浮浮。自是平順。何爲捨此穩字而用奇挌耶。恐非古詩質愨之軆。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浮浮滔滔。似若錯換。誠如我東先儒所疑。而浮字有盛多之意。如罪浮言浮等語是已。滔滔亦不獨水流貌。若滔滔天下之類。皆言衆大之意。則舊註集傳之說。未必捨穩字用奇格。從舊爲是。
御製條問曰。告于文人。註曰謂文王也。上章旣言文武受命。召公維翰。則召虎繼康公之事。而宣王賞之。似當並告文武。而乃獨告文王者何歟。宗廟之禮。主於最尊。故然歟。
臣璧對曰。文武受命。召公維翰。宣王克復舊物。召虎維肖。則賞功之日。似當並告文武。而獨言文人者。豈以岐周是文人命召公之地。而文人是召公初受命之君也耶。况上章旣並言文武。則此言文人。實有統於尊之義乎。
常武(二條)
御製條問曰。王者親征。如非不得已。則不可爲也。以萬乘之尊。而當寇賊之鋒。盖甚危事也。治軍旅討倔強。有將臣存焉。何必親爲。虞帝之征頑苗。亦命伯禹耳。周宣王時。良將多矣。伐獫狁則命尹吉甫。伐蠻荊則命方叔。伐淮南之夷則命召虎。皆以將帥之力。而獨於淮北夷。自將伐之。親冐矢石何也。豈淮北徐夷。最彊大難制。爲中國患者。甚於諸夷故歟。如曰太師皇父。不足以獨任淮北之功。則何不復責方召諸賢歟。後世如漢高祖,唐太宗喜自將擊之。皆是兵間餘習耳。周宣繼世之主。與經營草
眛之君不同。何嘗慣習於兵事。而乃躬蹈不測之危地何歟。以召穆公所戒矢其文德觀之。宣王其好武者歟。
臣璧對曰。親征是王者不得已之事。虞家征苗。亦命伯禹。盖非大危亂最難服者。不必親冐矢石之危故耳。宣王征獫狁伐蠻荊平淮南。皆命將行師。則非必喜於自將。豈如漢祖唐宗之爲也。盖以淮夷徐戎。去周都最遠。從化則後。倡亂則先。故南方之役。至再至三。而尙今反側難制。不得不一煩車駕。大示威靈也。如黃帝椓鹿之征。高宗鬼方之伐。皆不得已者。况中興之功。無異於創業之難。則宣王豈樂爲是哉。召虎文德之戒。恐其有狃勝究武之弊。匡輔之責當如是。若謂宣王好武則恐未然。
御製條問曰。鋪敦淮墳。集傳曰敦厚者。厚集其陳也。或曰敦頓也。越書曰西陵名敦兵城者。以句踐曾頓兵也。盖以敦爲頓矣。宣王之伐徐。頓兵淮浦。所以張威。如句踐之伐吳。頓兵西陵。所以審勢。此說似然。而與集傳註不同。何歟。
臣璧對曰。鋪敦之敦。看作頓兵之敦似好。此等名物。集傳亦或有未及照管者。而旣無深義。恐只當從舊。
頌
總論(一條)
御製條問曰。頌之爲言容也。故古語從容謂之從頌。頌之義。當云形容先王之功德。而大序云美盛德之形容。孔氏曰歌成功之容狀。是美字歌字屬頌。容字屬功德。頌與容有間矣。若曰形容功德之形容。則辭意又疊。惟以形容功德之盛大爲釋。則亦通歟。
臣璧對曰。凡看文字。不可汎。亦不可拘。其曰美盛德之容。歌成功之容者。通言形容功德之意。不必以美字歌字與容字。分作兩截看。
周頌
淸廟(二條)
御製條問曰。淸廟是周宗廟之名耶。宗廟則文王不應獨享。古者昭穆之禮。代各一廟。是文王一廟。謂之淸廟歟。序說引洛誥王在新邑烝祭之文。以爲此其升歌之辭。則並祭文武而統於尊。故只頌文王也。然則淸廟非文王獨享之所。以爲周家宗廟之名歟。申培詩說。淸廟周公之成洛也。周公奉成王見諸侯。作明堂。宗祀文王。作此樂歌。是以明堂爲
淸廟也。此說何如。
臣璧對曰。淸有淸靜淸明之義。盖周家宗廟之美稱。猶宗宮曰明宮。而酒酤曰淸酤也。是故古禮代各異廟。而烝祭文王之廟。升歌淸廟。烝祭武王之廟。亦可升歌淸廟耶。作如此看。則祀文王於明堂。而以明堂爲淸廟。似無可疑。但此詩只頌文王而爲烝祭之升歌者。劉安城所謂統於尊者得之。
御製條問曰。秉文之德。是多士平日執行文王之德云歟。是於祭祀時。始執行文王之德云歟。若曰祭祀時始秉。則是行之無素也。行之無素。臨祭始然。豈不急而難久哉。似是平日常執行。而至祭尤加謹也。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此多士。卽文王以寧之多士也。作成於棫樸菁莪之化。而被選於宗宮駿奔之列。則必其平日執行。無非文王之德。故在廟對越之時。能致肅雝如復見之盛也。
維天之命(一條)
御製條問曰。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疆不息。孟子曰。惟天爲大。惟堯則之。以字則字。皆言聖人如天。而天與聖人。猶爲二也。詩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
不顯。文王之德之純。是言文王卽天也。以字則字容不得。文王之德。豈有大於不息。亦豈賢於堯哉。而詩云然者何歟。
臣璧對曰。文王之德。與天無間。非特如之而已。不已卽不息。純所以則天也。易所謂君子以。固通上下言之。而堯之德則天。便是與天爲一。則文王之德。豈有大於不息。亦豈賢於堯哉。盖贊美之至也。
維淸(一條)
御製條問曰。維淸緝煕。文王之典。似是言文王之典。淸明緝煕。而大旨以爲所當淸明而緝煕者。屬後人說何歟。
臣璧對曰。文王之典。淸明緝煕。故嗣守文王之典章者。亦當淸明而緝煕之。大旨屬後人說者。以下句肇禋迄用有成。有繼續光明之義故歟。
烈文(一條)
御製條問曰。念玆戎功。繼序其皇之。集傳曰戎大也。大旨曰念汝有此助祭錫福之大功。則使汝之子孫。繼序而益大之也。嚴華谷云時助祭諸侯。多有以武功定天下者。故當念此戎功。使子孫可大也。是以戎作兵看矣。與集傳不同。此說何如。或又以繼
序者爲嗣王。是言吾後王當益大其業。此亦爲一義歟。
臣璧對曰。戎字有三義。兵也汝也大也。此詩美助祭諸侯之辭。烈文顯德等語。初無提及武功處。戎字上。旣着玆字。則亦異於纘戎祖考之戎矣。故集註必以大釋之。嚴氏武功之說。恐不免牽强。繼序若作嗣王說。意亦好矣。但上章子孫保之。已言惠我王家之意。則此章當作報功之語爲是。
天作(一條)
御製條問曰。彼作矣。文王康之。旣曰天作高山。又曰彼作矣。是言大王之作。與天同功。故下兩作字歟。旣是祭大王之詩。則當專言大王之功。而必兼言文王者何歟。
臣璧對曰。天作。盖言造作也。彼作。猶言作成也。太王荒之之功。可以作大於天。故亦謂之作。太王之孫文王。實惟奠安之。而太王之功。於是爲大焉。則頌太王而兼言文王者此也。
昊天有成命(一條)
御製條問曰。此是康王以後之詩。則何以在於我將時邁之上歟。夫子自衛反魯。雅頌各得其所。而詩猶
有失序如此者何也。豈後儒之誤歟。
臣璧對曰。此爲祀成王之詩無疑。雅頌雖經聖筆之刪定。而秦火漢儒之後。豈無失其序者。此感興詩。所以有詩書簡篇訛之歎也。
我將(一條)
御製條問曰。明堂之祀。文王配帝。當在武王時。若在成王時則配祖也。自周公而配父。則是周公行天子之事也。其可乎。故必是武王時周公制之矣。明堂之祀。以季秋成物之時行之。則盖取成形於父之象也。其爲配父而非配祖也明矣。然朱子甞以爲繼之周公者。只以有功者配之。此是無論父與祖云歟。
臣璧對曰。周公制禮。在武王時在成王時。今不考矣。明堂之祀文王。旣在季秋祭禰之月。則必是武王受命後宗廟饗之之時。已行此禮。而周公之相成王制禮也。因之而勿替耶。若謂自周公配父則甚不可。周公以後。不知所當配。誠可疑。但此是周家義起之禮。當以作禮樂之時爲主。後王豈敢輕變。故朱子有只以有功者配之之訓。盖以配父。只從武王說。後王則不當論父與祖也。
時邁(一條)
御製條問曰。此詩之爲肆夏。其說恐難信。外傳曰金奏肆夏樊遏渠。天子以饗元侯也。韋昭註云肆夏一名樊。韶夏一名遏。納夏一名渠。卽周禮九夏之三。此似誤解。若使肆夏卽樊。則外傳何以稱肆夏樊乎。呂叔玉曰肆夏時邁也。樊遏執競也。渠思文也。其不稱肆夏爲樊。與以樊連遏看。固與韋說不同。而亦有錯謬者。若以執競爲韶夏。則九夏本武王時樂。周公所作者。而執競是昭王以後之詩。何以得列於九夏耶。凡此皆大段可疑。而朱子取之而不辨何歟。或曰九夏頌之類。已亡不傳。時邁非肆夏。執競非韶夏。思文非納夏。夫所謂肆夏樊遏渠。是別有其詩。而非九夏之三。此說何如。大抵九夏樂之亡。自鄭司農已云。而樂師敎樂儀曰行以肆夏。儀禮大射奏肆夏。燕禮亦云賓及庭而奏肆夏。郊特牲亦云賓及大門。乃奏肆夏。則肆夏者。非獨用之饗元侯。亦泛及於賓客。送迎趨步决拾之文。此必與廵狩方嶽肆覲諸侯之詩有殊辭。然則以時邁爲肆夏。豈非諸儒之傅會歟。雖以詩中有肆于時夏一語而彊名之。然執競何甞有樊遏字。思
文何甞有渠字歟。
臣璧對曰。此詩之爲肆夏。今未可知。韋昭之混稱樊韶夏。旣與外傳之列言肆夏樊相左。呂叔玉之以執競時邁同稱九夏。又不知時世之相遠。朱子並存於此者。特疑以傳疑之法也。或者別有其詩之云。亦未知何據。况以儀禮燕禮郊特牲所記觀之。未見獨爲以食元侯之詩。則外傳饗元侯之說。已可疑耶。盖諸儒因肆于時夏句。有此傅會。而執競思文。初未嘗有樊遏渠字。則恐只從鄭氏九夏樂已亡之言爲是。
執競(一條)
御製條問曰。周之有天下。自武王始。而詩曰自彼成康。奄有四方何歟。
臣璧對曰。奄有四方。固在武王時。此云自彼成康者。豈以武王末受命。而其保守而奠安之則爲成康之德耶。如此則有字。當如嗣有令緖之有字義看。
思文(一條)
御製條問曰。思文后稷。言有文德也。以下文觀之。后稷之文德。在於陳常于時夏歟。粒烝民貽來牟。亦謂之文德歟。后稷之文。與堯之文思,舜之文明。其果無差殊歟。
臣璧對曰。聖人之德。舍刑威征討之外。皆文也。陳常時夏。固后稷之文德。而粒民之極。貽牟之惠。夫孰非后稷之文德乎。堯之文思。舜之文明。皆盛德之著於外者。而后稷之文。亦聖人之文。恐不可差殊看。
臣工之什
臣工(一條)
御製條問曰。王釐爾成。來咨來茹。盖總言羣臣百工。各以其職。當來咨度成憲。而農官尤當然也。小註輔慶源以爲稼穡之事。羣臣百官。或有所不知。故命之來咨度農事之成法。恐非是。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此詩重在農事上。告羣臣百工以來咨來度者。盖周家務本之政也。下章錢鎛銍艾等事。卽其所咨所度者。輔氏說恐得之。若以爲總言各以其職。咨度成憲。則語意雖圓。而下章但言農事。無乃失於偏乎。
振鷺(一條)
御製條問曰。庶幾夙夜。以永終譽。是贊美之辭。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最難保者令譽。故亦以此勉戒之歟。
臣璧對曰。永終二字。可見愛人以德之意。善始易。善
終難。而名譽尤難久保。故旣以如鷺之客譽之。又勉其長久終竟保此譽也。
豐年(一條)
御製條問曰。降福孔皆。大旨云神降之福。此神字似比祖妣。而朱豊城以爲指田祖,先農,方社。此說何歟。
臣璧對曰。汎看烝畀祖妣文勢。則大旨神字似指祖妣。而所以烝畀祖妣者。田祖先農方社之神。降此豊年之福也。豐城之說。不其然乎。
潛(一條)
御製條問曰。集傳曰月令季冬。天子嘗魚。先薦寢廟。季春薦鮪于寢廟。此其樂歌也。季春只薦鮪。則潛詩非季春薦廟之樂歌。以詩中有鱣有鮪鰷鱨鰋鯉觀之。豈止於鮪歟。季冬之薦。衆魚咸在。此詩只得用於此詩歟。
臣璧對曰。月令但有季冬薦魚之文。薦鮪乃序說。而朱子並引之。盖以鰷鱨鰋鯉。雖不並登於俎。而旣言有鮪。則可用於薦鮪也。况薦鮪之云。特表稱時物之美者。如令節薦。未必獨薦時物。則安知鰷𩼝於魚。不在其中耶。恐只當從朱子說。
雝(一條)
御製條問曰。此詩時世。難可的定。如以爲武王祀文王之詩。則詩中文武維后。是並稱文武。似後王祭二后之詩。如以爲成王祀文王之詩。則詩有亦右文母一語。成王不得於太姒稱文母矣。於此於彼。皆抗捏不安。未知何以爲决歟。
臣璧對曰。詩中文武維后。特言文王之德。乃文乃武耳。以上句宣哲維人文軆觀之。可知也。况亦右文母之云。分明是武王祭文王。而以太姒配享之辭。則此詩時世之無可疑。
有客(一條)
御製條問曰。此是助祭時耶。若是助祭。則二王之後。當同來助祭。不可獨美微子。如非助祭。則微子何得以入見周之祖廟歟。小序曰見祖廟。大旨因之。祖廟上無周字。或是殷之祖廟歟。殷之祖廟。不宜在京師。此則當以孔氏說爲正。而但其非助祭入見。甚可疑。此果禮歟。
臣璧對曰。此詩盖微子初封于宋。而來見周廟之詩也。古者封賞之事。皆行於廟。微子雖不臣於周。旣受封而作賓。則不得不入見於受命之廟。故大旨仍小序之說。而孔氏明其爲周廟。恐非殷祖廟。亦未必助
祭時來見也。
武(一條)
御製條問曰。篇末註曰春秋傳。以此爲大武之首章。或曰按春秋傳。引武詩耆定爾功之語。而稱以其卒章曰。則非首章明矣。朱子誤據坊本而云。此說何如。
臣璧對曰。此詩爲大武首章。朱子亦未嘗質言。特存其說。以備參考耳。或者誤據之云。恐不知朱子之意。且耆定爾功。乃此詩之卒句。則春秋引此語而稱以卒章者。安知非句字之錯換耶。今不敢強爲之說。
閔予小子之什
閔予小子(二條)
御製條問曰。念玆皇祖。陟降庭止。恐是成王自言思念文祖。常若見其陟降于庭。而集傳以爲武王之事何歟。上文旣言武王永世克孝。則是成王思武王。而於此推而上之。又思文王也。如是看似當。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皇祖旣是文王。則似當自成王說。而集傳以爲武王事者。盖以念玆陟降。卽上文永世克孝之事故耳。若自成王說。則當云念玆祖考。豈獨稱皇祖
耶。
御製條問曰。於乎皇王。集傳以爲兼指文武。然首章曰於乎皇考。末章曰於乎皇王。皇王卽皇考也。且大雅文王有聲篇曰皇王維辟。皇王烝哉。皆稱武王者。則此章皇王。亦豈獨異歟。
臣璧對曰。皇王猶言大哉王也。文王有聲章。言四方攸同之功。而美皇王配禹之績。故知其指武王而言。此詩上文旣並言皇考皇祖。則卒章不應獨稱皇考。故知其兼指文武而言。恐無可疑。
魯頌
總論(一條)
御製條問曰。頌者天子祭宗廟之樂歌。魯侯邦而有頌何也。豳之有雅頌。以子孫之爲天子也。魯之有頌。以周公有大勳勞。祀用天子之禮樂也。然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程子以爲皆非。則魯之有頌僭也。夫子猶錄之何也。如曰以其體爲列國之風。未純天子之頌而取之。則軆雖風而名則頌也。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以夫子惜繁纓之意。何爲予魯詩之稱頌歟。如曰夫子魯人。不得以削之。則聖人尊王之義。亦豈容私歟。且魯頌居商頌之上何也。先儒
謂以親踈之義而從周家言。則固是魯親而商疎矣。從夫子言。則魯雖父母之邦。商是祖先之國。何可以親踈論而置魯頌於商頌之上歟。
臣璧對曰。魯之有頌。猶王之有風。天子之詩謂之風。所以傷其替也。諸侯之詩謂之頌。所以著其僭也。豳雅豳頌。皆成王以後所作。而特以備載稼穡之事。有若豳風七月之義。故係之豳。而若魯頌則其軆雖列國之風。其名不可虗假也。其曰可予者。予其文也。非予其名也。所以不削者。存其實也。非有所私也。序說以爲春秋之法者。不亦信乎。至若魯商先後之次。誠如陳氏說。而親踈之義。只從周家言也。夫子雖不得已而秉刪正之權。豈可容私於其間哉。恐不可從夫子言也。
駉(二條)
御製條問曰。薄言駉者。薄言以薄采之義觀之。薄是少也。亦暫也。方言僖公牧馬之盛。而以少以暫言之何歟。
臣璧對曰。薄言。詩中恒用之語。或有說作少底暫底義者。或有無所取義。而只作助語辭者。若此章薄言駉者。似亦當時語法如此。盖上文兩駉者說不足。更
着一駉字以美之。豈可作少也暫也義看耶。
御製條問曰。思無疆。言其思之深廣無竆也。第二章思無期。第三章思無斁。與無疆同一意。皆以立心之遠言之。而末章思無邪。較益精密。盖立心雖遠。而所思未能無邪襍。到得意誠心正工夫純熟。然後方得無邪。易曰閑邪存其誠。此聖人之事。故於其終而乃言之歟。
臣璧對而。無彊無期。皆深廣之意。無斁已較精。無邪則益明白簡切矣。詩人下字。一節深於一節。故終之以無邪。而聖人閑邪存誠之道。亦不過此。夫子所以獨稱此一言。以示學詩者守約施博之道。誠意正心之方者。不亦深切乎。
有駜(一條)
御製條問曰。振振鷺。鷺于下。集傳所釋可疑。以振振鷺爲鷺翿之鷺。而又曰如鷺之下。則是鷺如鷺也恐不然。振振卽羣飛貌。則振振鷺之鷺明是鳥。如西雝之振鷺。而詩之義爲興也。毛氏鄭氏皆以爲興潔白之士。而朱子不取何歟。
臣璧對曰。此是燕飮皷舞之詞。振振鷺。是舞者之鷺翿。鷺于下。是如鷺之飛下。鷺翿之如鷺飛。似非疊義。
如是看。文理爲順。若以振振鷺看作興軆。如西雝振鷺之鷺。則却是更多一鷺字。而上下文勢不順矣。集傳不取毛鄭之說。特以備一義者。恐無可疑。
泮水(二條)
御製條問曰。申培詩說云僖公作泮宮而落其成。太史克商禱之。集傳大旨只言飮於泮宮。而不言落成。非落成則其飮也。爲何事而飮歟。古者澤宮。行大射之禮。射禮有飮。此爲習射而飮歟。詩曰角弓其觩。束矢其搜。此言兵器之精利。可伐淮夷。未見其必爲習射也。且以在泮獻䤋之文。謂之告功飮至之辭。則考之前史。僖公無伐淮夷之事。此詩只是頌祝而願其有是功。則亦不可謂以獻捷而飮也。然則其飮也。必是爲落成也。詩曰旣作泮宮。豈非泮宮築成之始歟。斯干之宮室旣成而猶落之。况於泮宮乎。然而大旨不取落成之說何歟。
臣璧對曰。申培落成之說。旣作泮宮一句外。無可考。而旣作之云。非必創造也。魯國舊來不應無學。雖曰僖公新修之。而前後在泮字。亦未見初作初至之義。若斯干詩全篇。皆言築宮之事。則可知爲落成之作。而此詩與斯干。殊不相似。且以獻䤋獻囚之文觀之。
似若飮至之辭。而前史無僖公伐淮夷事。以角弓束矢之文觀之。似是飮射之辭。而詩意特願其修兵器伐淮夷也。以采芹觀旂匪怒伊敎等語觀之。又若釋菜講學之事。而今亦不可考。必欲質言則鑿矣。大旨只言飮於泮宮。可以參看衆說。而無強其不知之病。恐只當如是看。
御製條問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敎。夫天之雨露霜雪。無非敎也。人君之一喜一怒。亦無非敎也。則詩只以色笑匪怒爲敎者何歟。黃氏以匪怒伊敎。爲可見僖公之育才。人才作成之道。果獨在於色笑容貌之間歟。
臣璧對曰。人君之一怒一喜。如天之雨露霜雪。無非敎也。但乾剛赫臨。尊而不親。非假之辭色。無以通上下情。盡敎音之方。故洪範所謂而康而色。朱子所謂天顔溫粹。酬酢如響者。皆以乾道之下濟爲貴。詩中色笑匪怒。所以爲善於敎人也。黃氏以卽之也溫。諄諄善誘。爲育才之道。而以下章敬明其德維民之則等語觀之。則載色載笑之云。豈獨以容色笑貌爲哉。
閟宮(二條)
御製條問曰。魯之稱閟宮。猶周之稱淸廟。是魯宗廟之
名也。故毛鄭姜嫄廟之說。呂氏闢之。申培后稷文王廟之說。朱子不取。然則閟宮是魯廟也。但未知果爲周公以下所同享之廟歟。按公羊傳云周公太廟。魯公世室。羣公宮。據此則閟宮是羣公之廟歟。
臣璧對曰。此詩推本閟宮所奉之祖。上出於姜嫄后稷文王。而毛鄭申培之說。遂以爲姜嫄后稷文王之廟。其傅會甚矣。宜朱子之不取也。今以末章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觀之。是僖公時新作之廟。周公之當爲太廟。魯公之當爲世室。誠如公羊所言。不應舊來無廟。今始新作。恐是僖公近世之廟。然今無可考。不敢强解。
御製條問曰。實維太王。居歧之陽。實是剪商。夫自太王歷王季文王至武王。凡四世而始伐商。則其曰剪商自太王始者。何其太預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以殷天命之未絶也。則况於太王之時。殷室未甚衰乎。太王仁人也。豈有剪商之心哉。朱子以太王剪商。爲武王所言。是指肇基王跡一語。然所謂肇基王跡。特言太王始得民心。爲王業之所由肇。非謂實有剪商之心也。曾南豐所謂剪
商之說。因此肇基王跡之語而言之過者。似爲得之。而朱子每論太王之事。以爲周邦僻遠。非殷所封。無純臣之義。有若太王眞有剪商之意者何歟。且詩人之言。亦非謂太王實有是事。盖武王伐商後有天下。而其基業之本。則始於太王之得民。故云實是剪商。讀者不以辭害義亦可歟。
臣璧對曰。太王剪商事。謂之有其心似可疑。而謂之無其心亦不可。盖肇基王跡云者。言太王始得民心。爲王業之所由肇。則曾南豐所謂剪商之說。因此語而言之過者。似然矣。但泰伯讓國。吾夫子分明以爲以天下讓。文王事殷。以其可以取而不取。故特謂之至德。則太王剪商。安保其爲過言耶。故朱子以非殷所封。無純臣之義之說。明太王之心。雖有剪商之志。豈害於爲仁人乎。然謂之實始剪商。則乃後人推本之言。非實有是事也。
商頌
總論(一條)
御製條問曰。序說曰宋大夫正考甫。得商頌十二篇於周太師。歸以祀其先王。至孔子編詩。而又亡其七篇。或曰七篇非眞亡也。孔子刪之耳。此恐不然。夫
商頌原初宜不止十二篇。而正考甫選之也。閔馬父曰正考甫校商之名頌。魯語註云名頌。頌之美者。考甫恐其舛繆。就太師校之也。以此觀之。考甫選之已精矣。十二篇皆名頌。夫子以考甫之後孫。宜不得而刪之也。然則七篇之已亡於夫子編詩之前也明矣。六笙詩有聲而無辭。七篇頌。並與篇名而失之。此夫子所以歎宋之文獻不足也歟。
臣璧對曰。以閔馬父之言觀之。正考甫所得十二篇。皆商之名頌。而自考甫至孔子爲七世。栢社制作之盛已遠。松楹奏假之儀日壞。則七篇之亡。盖在孔子刪正之前矣。或謂孔子刪之者非也。若使十二篇有可刪者。則夫子雖考甫之後孫。刪其可刪。有何不可。而序說旣言至孔子編詩。已亡七篇。則之宋文獻不足之歎。安知非緣此而發耶。
那(二條)
御製條問曰。周頌淸廟。盛稱文王之德。不顯不承。無斁於人斯。不但以肅雝駿奔。稱助祭執事之人。而商頌此詩。則章內未見有稱成湯之德。所稱美者。惟湯孫主祀之人何歟。此商周二頌之軆製不同者歟。衎我烈祖之一烈字。何足以盡湯德之盛歟。
臣璧對曰。周尙文。故淸廟,維淸等詩。盛稱先王之德。殷尙質。故猗那,烈祖之篇。無所稱揚先烈。而只道其奏假思成之意。盖以祖先之德。不容後人之贊揚也。烈祖之云。猶虞書文祖之稱。則一烈字。豈不足以見湯德歟。
御製條問曰。穆穆厥聲。註曰穆穆美也。是言樂聲之美。而或曰湯孫德聲之美也。此說如何。
臣璧對曰。商人尙聲。故此詩上下。全言樂聲。穆穆厥聲。盖言樂聲之美也。若如或者德聲之說。則古人文體簡質。不應如此變幻雕繪。
烈祖(一條)
御製條問曰。商人尙聲。故前章備言聲樂之美。而此章則無一言及於聲樂。何其與前章不同歟。
臣璧對曰。前章備言聲樂。而此篇不及之。其於尙聲之義。誠可疑。輔氏所謂始作樂之時歌那。旣祭之後歌烈祖者。或近之耶。
玄鳥(二條)
御製條問曰。史記簡狄吞卵之說。果可信歟。或曰何必吞鳦。玄鳥降時。祈高媒而得之。故曰天命。蔡邕月令章句曰玄鳥至日。有事高媒而生契。降卽至也。
此說似然。而朱子論吞鳦之事。以爲當時旣恁地說。必是如此。不可以聞見之不及。斷其必無。巨跡吞卵。皆涉誕怪。而朱子信之。不以爲疑者何歟。
臣璧對曰。吞卵之說。誠若弔詭。故蔡邕月令註及或者之說。皆以爲疑。而殊不知高媒之祭。必以玄鳥至之日者。緣何如此。盖上古人物化生之初。或多靈異事。古人所傳旣如此。則今生於數千載之下。不可以己臆見。盡蔽前史。故如巨跡吞卵等事。皆從舊說。此可爲杜㯢(一作撰)古語者鑒法處。
御製條問曰。武丁孫子。謂武丁爲先后之孫子也。歐陽氏以爲武丁之孫子似非是。以下章武王靡不勝觀之。武丁卽武王。能配成湯故稱之。武丁之後。豈復有武王配湯德者歟。
臣璧對曰。武丁孫子。以爲武丁之孫子。不獨敺陽氏之言。集註亦似以爲然。而由武丁至於紂未久也。其間未有武王配湯德者。誠可疑。然謂武丁爲先后之孫子。文勢亦不順。妄意上章武丁。恐武王之誤。下章武丁武王恐錯換。如此看似甚穩。而以臣瞽見。何敢輕變經旨。
長發(三條)
御製條問曰。玄王桓撥。夫契之功莫大於敷五敎。所以生聖湯而基王業者。其本實在此詩。不稱五敎之文德。而只稱桓撥之武功何歟。下文云卛履不越。遂視旣發。循禮而民應。則便是言敷五敎之化也歟。
臣璧對曰。爲司徒敷五敎。是契之文德。不見有武之事。而此詩只稱桓撥之武功者。豈以文武乃君之德。有文德。必有武德。契之文德。不言可知。其武德必待闡幽之後見也耶。下文率履不越等語。正是說及敷敎之化。
御製條問曰。帝命不違。至于湯齊。或曰齊等也。帝命之不去。自先公至于湯等耳。韓詩外傳曰至于湯齊。古今一致也。前聖後聖其揆一也。此與蘇氏之說。孰爲得失歟。
臣璧對曰。湯齊之義。朱子旣以爲未詳。而蘇氏所謂天命至湯而齊會者。似合於湯降不遅之文。故集傳引之。或說及韓詩外傳所云。雖於齊字之義略通。然方言湯降。而豈先言湯與先公齊耶。恐不若蘇說之爲近。
御製條問曰。湯降不遲。自契封商十四世而湯生。則湯
降亦云晩矣。而曰不遅何歟。自相土計之。亦已過十世。豈非遲歟。抑以其積累已久。而聖孫之降。適會其時。則應期而生。亦可謂之其降不遅歟。
臣璧對曰。商家積累之漸已久。而及至湯生之始。以其時則生聖之期也。湯之生適當其時。則詩之本旨。非自契與相土以下計之也。盖言其不先不後。適及此時云耳。
殷武(二條)
公元前657年
御製條問曰。撻彼殷武。奮伐荊楚。深入其阻。裒荊之旅。有截其所。湯孫之緖。集傳據舊說以爲祀高宗之樂。引易之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之文。以爲盖指此事。然亦有可疑者。或曰此詩所云。非伐鬼方之謂也。後漢西羌傳曰武王伐西戎鬼方。則鬼方在西。非南楚也。竹書云王季伐西落鬼戎。鬼戎本西落。而武丁伐之三年始克。故書傳亦曰武丁修行三年而重譯畢至。此又一事也。若此詩則初起奮伐。而卽深入其地矣。新王之師。如從天而下。盖用兵之神。莫過于此。而謂之三年克之可乎。且夫詩之所言。皆兵之形勢也。旣云奮伐。而卽云入其阻者。以荊楚據蜀連越。控漢引江。北撼中州。東瞷陳
蔡。其形勝所在。不特一所。而深入其阻。則亦盡據其要也。故知其用兵之神速也。非三年克鬼方之事。而高宗別有伐荊楚之功。此說似然。未知如何。
臣璧對曰。高宗伐荊之事。他無可考。故集傳引易之伐鬼方以證之。曰盖謂此歟。盖字歟字。非質言也。或說援據甚明。似或如是。而今不敢强爲之說。
御製條問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註曰極表也。極如屋極之極。北極之極。四方之所取正也。高宗有中正之德。爲下土之式。故能致如此。其本何在。上文不僭不濫者政也。不敢怠荒者心也。以是心行是政。故千里民止之邦畿。翼翼然爲四方之所歸正也。此詩人所以稱之曰赫赫厥聲。濯濯厥靈者歟。高宗之中興。亦賴傅說之良弼。而此詩不言擧傅說之事。如前章之阿衡何歟。
臣璧對曰。四方之極。猶言四方之表。極字如北極屋極之極。高宗以不敢怠荒之心。建極於上。以不僭不濫之政。敷極於下。而自西自東。自南自北。莫不取正於邦畿。則是所謂會極歸極也。下文赫赫厥聲。濯濯厥靈。何莫非頌爾極者耶。至如高宗之有傅說。猶湯之有伊尹。祭高宗之時。傅說必從與享之。罔俾阿衡
專美有商。而此詩不言。或者有闕文耶。先儒多以此詩爲可疑。有難強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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