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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x 页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达城 徐有本 混原)
 文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45H 页
读明史郊祀志
郊礼之不讲久矣。分郊丘为二而创为六天之说者。汉儒之乱经也。合天地为一而猥引夫妇同牢之礼以拟之者。新莽之变古也。滥觞乎雍畤郊见之仪。而汩洪乎方士祈禳之说。泰一,五畤,竹宫,紫坛之制。岁增月加。而郊天之正礼不举者。西京之阙典也。光武中兴。始营郊兆于城南。而圆丘方泽之礼。卒不能复周官之旧。因陋承讹。历唐宋千馀年。仍用合祭之礼。间或有明君贤辅慨然以制作为任。讨论经义。举正谬典。而仅一再行事。旋复踵旧。古礼之难复。有如是夫。且夫吾不与祭。如不祭。诚为实。礼为虚也。三代以降。有天下者。躬执圭币。以见上帝。仅可屈指数也。夫礼莫重于祭。祭莫大于祀天。而简慢若此。王者父事天母事地之义。果安在哉。洪惟我皇朝 太祖高皇帝立国之初。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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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南北二郊。罢合祭为分祀。阴阳定位。祀典始正。革千古相沿之陋制。而金科玉条。秩然灿然。演乐有观。织币有局。以至严斋令则铸铜人以警座隅。敬天贶则登民数以荐坛下。凡此义起之礼。亦可以质前圣而俟百世矣。虽其既分祭而又合祀。既坛享而又屋祀之。从周之盛典。不克有终。然其享之也。寅恭严畏。必躬必亲。即位三十馀年。未尝摄事。不豫则改卜。载之祖训。贻厥孙谟。列朝相承。对越之诚。罔敢少懈。虽嘉靖万历以来。稍逊往昔。而终明之世。有事圜丘。史不绝书。有明历年三百。天潢绵远。启祯之间。宗支食禄者几万馀。此古今所罕也。岂非 太祖昭事之诚。克享天心。有以启佑长发而然欤。呜呼盛哉。伏读御制敕太常文。曰扫地而祭。其来甚远。后世执古而不变。遂使天地之享。反不如人之享。若使人之享。亦执古而不变。则当污抔而茹饮也。果可行乎。谨案吴元年。始建郊坛。而阑楯皆用琉璃。及洪武十二年。大祀殿成。则制度又极钜丽。神坐器用。俱非陶匏藁秸之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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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备物致享。而其义则敕太常文。已尽之矣。虽然记曰德产之致也。精微观天下之物。无可以称其德者。如此则得不以少为贵乎。此古人祭天。尚质不尚文之精义也。凡雨露之所滋。土地之所养。何莫非上天化育中物也。虽穷四海之珍异。罄万古之品物。将何以称覆焘之大德乎。是故昔先王之郊也。器用陶匏。籍用藁秸。因天地自然之性而不敢有加焉者。所以大报本反始而敬之至也。惜乎当时臣僚未有以此义导达于圣聪。遂使旷古之盛典。尽美矣而未尽善。议礼之臣。不得不任其咎也夫。壬申除夕谨书。
晋州殉难诸臣传
金时敏(郑得说)
崔庆会(文弘献妾论介)
金千镒(子象乾 李桂年梁山璹 李光宙柳汇进 李仁民)
黄 进(李宗仁 吴永念金应健 池得龙)
高从厚(吴 宥 金獜浑高敬兄 奴贵仁吴 玭凤伊)
金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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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得赉
郑名世
姜希悦
张 润
李 潜
崔彦亮
沈友信(闵汝云等)
湖岭界分而晋州以重镇介焉。此兵法所谓地有所必守者也。志有之。制敌之术。守为本战次之。然不患不能守而患不知守。纪陟有言曰千里之疆。百里之封。其险要必争之地。不过一镇一堡。犹人六尺之躯。要害亦数处耳。故曰一着得而全局之输赢判焉。一城守而天下之安危系焉。知此说者。始可与言兵矣。湖南即我东方天府之地。而国家之根本也。壬辰岛夷之𥚁烈矣。锋焰所及。环东土数千里。荡为灰烬。而湖南独全者。以晋人之扼其冲也。金时敏提三千弱卒。抗方张不制之寇。捍御八昼夜。卒以城完。自是贼不敢左足窥湖南者。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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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岁。及夫癸巳之再围也。清正悉引精兵。尽锐急攻。必灭此而朝食者。奚贪夫蕞尔之一晋哉。秪以晋不破则湖南不可得而议也。当是时。诸节镇南讨者。都元帅以下项背相望。如郭再祐,洪季男以百战骁雄之姿。皆敛兵左次。莫肯以一矢加遗。非其力有所不敌而勇有所不前也。其意以为吾奉朝令。蹑贼晋州之事非吾职。且一城之存亡。非有关于国家之大计。吾不必婴其锋而死守也。呜呼。其亦不思也已。夫壬癸之役。我束手跼足。秪仰皇朝。而大军所驻。费以巨万计。总兵刘珽之南讨也。以粮绌遽议旋师。当此之时。朝廷环顾方内。所恃者惟湖南耳。于是竭一道之膏泽而转输东西者凡七岁。今夫百败之馀。加之以根拨饷匮。大援不继。虽有智者。亦不知为计矣。是以湖南之安危。即一国之安危。而晋州为湖南蔽。岂非所谓地有所必守者欤。金千镒偏袒一呼。从者四应。相率婴刃贯镞。漉碧血于长江而不悔者。诚以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也。譬之奕焉。势在腹则急腹。势在边则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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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壬癸之局势在于晋。此正善奕者下子之时也。故金时敏存晋于前。则癸巳重兴之局成矣。金千镒殉晋于后。则丁酉再溃之局收矣。虽然金时敏之竭力保障。崔庆会之誓死封疆。固其职耳。若黄进。高从厚诸人之于晋也。非有城社民人之寄。符檄徵调之令。而徒以气意相激。争先就死地。策虑愊亿。义勇奋发。方其婴城决战。神跳鬼愤。天地为之晦暝。而无奈贺兰之救不出。睢阳之围益急。力屈势穷。相先后以身殉之。而其积威馀焰。犹足以逆折凶锋。再奠南服。呜呼伟哉。惟诸公忠孝大节。矢吻凛然。死国埋名。固其平昔所自期。而若夫审机决策。力捍要冲。以中国家之缓急而显豪杰之能事。则岂非金千镒倡率之效哉。千镒可谓知兵矣。故吾尝以为金时敏,金千镒守一城捍一国之功。不在李忠武下也。郑得说佐时敏。掎贼于外。力战死之。癸巳城陷。军民死者六万馀人。而年代久远。载籍无徵。别将得金俊民等二十七人。幕士得文弘献等十七人。作晋州殉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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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时敏者。木川人也。便骑射负胆略。尤明习兵法。中武举事 昭敬王。万历壬辰。出为晋州判官。亡何倭酋平秀吉大发兵。亲领至一歧岛。遣平秀家等三十六将。渡海入寇。岭南为下陆首路。纵之为焚掠。伏之为巢穴。直六七百里。鸡犬无声。当是时。州县长吏。望风奔窜。无敢彀一矢向贼者。时敏慨然誓与城俱存亡。乃悉收境内士民。入城令曰。敢言去者斩。于是庀刍粟饬楼橹。为固守计。众倚以安。顷之贼攻破泗川。声言犯晋。时敏与军吏议曰。兵法先发者制人。贼狃胜而骄。我疾引兵。出其不意则可破也。乃选精骑千馀。驰赴泗川。与主将郑得说夹击败之。遂潜师袭固城贼。耀兵城下。贼气慑。与镇海贼合兵宵遁。已又驰援居昌郡守金沔军于金山。釰中足战益力。大破走之。旬月间。收复四县。军声大振。以功擢授本州牧使。时敏即引兵还镇。时城中见卒才数千。器械又甚疏。时敏乃申条约。戒蔺石弩矢。仿倭制铸鸟铳七十杆。煮火药二百斤。选部下壮勇。昼夜练习。每以一心同死。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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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将士。声泪俱下。一军思奋。未几贼大举入寇。先锋驰到州东峰上。节度使柳崇仁战败跳归。要以入城同守。时敏拒不纳曰。大敌临城。门不可启。主将在外掎角可也。崇仁不得已还去。于是时敏部署将士。画陴守。偃旗息鼓。城中寂然。已而贼悉众围城。大帅皆冒金饰假像。麾盖旌翣。环城而周者数十重。日耀风翻。眩晕万状。贼酋六人。分阵督战。炮丸雨下。声震天地。我师坚不动。良久贼少懈。时敏即率铳手。乘城奋击。城中鼓噪以应之。贼多死者。贼乃多作松障冲梯山台诸攻具。尽锐急攻。时敏以火药草焚松障。㸐巨炮击碎冲梯。又以强弩射殪台上贼。贼愤甚。直夜半大喊急击东门。诸倭皆拥牌裹头。蚁附争薄城。后阵铳手数千仰放丸。时敏督众殊死战。贼兵随至随殪。战方酣。贼又分兵急攻北门如东门状。万户崔德良力战拒之。迟明贼少却。而时敏遽中丸卧城中。矢石已竭。会别将李光岳射杀贼将。日中贼积薪焚尸。撤围而遁。是岁十月十日也。城受围八日。大小十馀战。时敏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49H 页
每援枹巡城。冒立矢石。冲意气弥励。夜则令乐工吹笛谯楼上。声袅袅。杂刁斗笳吹声。敌终莫能测其虚实。尤善抚士卒。身率妻妾。晨夜手酒肉以馈守堞士。士皆感激。乐为之死。以故婴孤墉抗劲寇。不藉外援之力。而卒能全一州。捍蔽湖南。或云是役也。倭兵死者三万。初义兵将郭再祐闻时敏不纳柳崇仁。叹曰临阵易将。兵家大忌。金牧使此举。足以完城。晋人之福也。时敏病创剧。自言死无以报国。时举头北向。涕涔涔下。见者哀之。论功进擢本道右节度使。玺书未及下。而时敏已死矣。镇中恐贼知之。秘不发丧。军民巷哭声相闻。讣闻。 王痛悼。录时敏前后功。特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封上洛府院君。命有司建祠于本州。赐额曰忠悯。守臣春秋致祭。郑得说字君锡河东人。文成公麟趾五代孙也。用武举出监泗川。乱作。得说奋愿自得当一队。乃选敢死士三百。驰赴节度营。已闻泗川被寇。引兵还。与金时敏力战却之。时敏进剿沿边诸屯贼。得说常为军锋冠。已而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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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围急。得说从节度使柳崇仁。合兵掎贼。崇仁军溃。得说跃马大呼。收散卒复战。矢尽乎一铁棍。掊而鏖之。所向皆披靡。敌悉众围四五匝。得说气益励。冒白刃左右冲突。身击杀数十百人。死乱兵中。后四日而围解。事闻赠训鍊院正。旌其闾曰忠臣之门。一子泽䨓中进士试。光海将废 母后。泽䨓倡多士抗章极谏。坐窜死南海。 仁庙反正。赠司宪府持平。
崔庆会字善遇。和顺人也。少举明经乙科。由成均馆典籍。累迁司宪府监察,刑户曹佐郎。出监汰沟县。移守宁海。升潭阳府使。所至著声迹。宁民肖像祀之。会大臣荐其有文武才。 昭敬王召试射于禁院。矢发辄中的。特加一资以奖之。寻以母丧去官。及平秀吉乱。前府使高敬命等举义于潭阳府。庆会乃与二兄庆云,庆长。为设义兵厅。募集兵粮。以济其师。亡何敬命败死锦山。从事文弘献等收散卒八百来。请于庆会曰。礼三年丧。不避金革之事。所以励授命之大节而示忠孝之一致也。今八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50H 页
路残破。 主上越在草莽。公受国恩位大夫。岂可以身在苫块而坐视 君父之急乎。日者我主帅高公出万死一生之计。仗尺剑捍大难。而不幸天不助顺。义旗中摧。惟是二三同盟之士。抆血腐心。誓不令高公之志事有始无卒。收拾灰烬。以图再举。而环顾吾党。惟明公智勇足以了此事。明公诚能以义抑情。奖率同志。扶王室于既倾。返天步于方蹶。则卿大夫之孝。孰大于是。唯明公图之。庆会泣而从之。弘献字汝徵休宁人。庆会女婿也。庆会乃与诸将插血盟。号曰右义兵将。传檄列邑。远近响应。旬日间。有众五千馀。粮七百石。军势复大振。庆会抆涕徇师。喻以死绥之义。士卒莫不感愤。遂整旅直向畿辅。会锦山茂朱诸屯贼。将犯全州。观察使权慄移檄庆会。使进兵长水。以遏其锋。已而茂朱贼来挑战。庆会以五百骑击却之。未几锦山贼大至。庆会匿师林薮。出游骑邀击。贼挠乱不成列。大军乘锐蹙之。贼大败还投锦山。庆会乃扼其咽喉。落其距角。贼死咋不敢动。一日斥兵报贼将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50L 页
遁。庆会盛兵蹑其后。贼相践藉。僵尸如麻。庆会即抽兵从间道潜伺。有白马将披银甲戴金盔。背束一锦轴。手把尺八偃月刀。从数十骑疾驰过。庆会弯弓射之。应弦而倒。锦轴乃高丽恭悯王御画青山白云图。刀则倭有雌雄神釰。即其一也。庆会仗此釰。转斗岭右。斩馘甚众。自是倭奴慑庆会威名。相戒毋敢犯鹘字军。鹘字者庆会军标也。壬辰十月。晋州被围势急。观察使金诚一使使请援。庆会即帅师驰赴。先锋入州境。贼望风而遁。城卒完。诚一褒闻于朝。 王特授本道右节度使。明年癸巳。贼将大举犯晋。时城中守备单弱。人心恇扰。或劝庆会空城以避之。庆会毅然曰。吾封疆臣。当死封疆。乃与倡义使金千镒等誓以死守。
金千镒字士重。光州人也。父彦琛始徙罗州。千镒少师事一斋李恒。笃志力行。动以圣贤为法。万历癸酉。举遗逸调六品职。擢拜司宪府持平。数以危言劘切人主。亡何引疾归。起授任实县监。移守淳昌。由汉城庶尹。出为水原都护府使。坐事罢。当是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51H 页
时。倭奴挑衅。南服骚然。而廷臣日分党相轧。内讧外侮。国势缀旒。千镒疏陈选将帅明赏罚数事。仍极论古今门户之𥚁。言甚剀切。 赐批嘉奖。千镒为人刚方有大节。勇于为义。夷险无所择。文成公李珥将去国。千镒正色规之曰。吾侪世臣。策名立朝。义当生死以之。今日非适齐适卫之时也。珥改容谢之。语人曰他日为国家荩臣者。其士重乎。壬辰乱作。 王定计西幸。京城遂陷贼。千镒方罢官。屏居于罗之田舍。闻报号恸几绝。既而奋曰。吾徒哭何为。国有难 君父播越。吾从大夫后。不可鸟窜求活。吾将举义旅以赴国家之难。即不济有死而已。不死无以报国。即以书驰告于高敬命,崔庆会等。于是悉召父老子弟。激以忠义。声泪俱下。众皆泣。乃选精锐数百。严纪律缮器械。刻期前进。会梁山璹,山龙等起兵。山璹字会元。祖彭孙事 恭僖王。拜弘文馆校理。与己卯诸贤同事。配食于赵文正公光祖竹树祠。父应鼎仕 明宣两朝。累官至吏曹参议。学者称为松川先生。山璹少游成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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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浑,李先生珥之门。后见二师为群宵所诬。遂不应有司举。屏居罗州之三乡里。躬耕养母。至是与兄山龙谋倡义勤 王。哭告母曰从母乞此身。母曰家世受国厚恩。义不可苟活。勖哉。无忝尔父祖馀烈。则吾目以瞑矣。山璹退收兵得百馀。已闻千镒举义。遂以兵来属。千镒乃与诸将刑牲歃血。整旅西向。时则壬辰六月也。会三道勤 王师十万溃于龙仁。散卒汹汹南下。军中气慑。千镒按辔谕众曰。兵以义为名。有进无退。欲去者任其去。竟无一人逃者。溃卒亦稍稍集。比至湖西。众可数千。进壁于水原。分军为四队。迭击倭败之。又袭破金岭贼。军声稍振。乃移檄诸道。遣梁山璹奉表诣 行在。时 王驻跸义州。世子抚军伊川。朝令所及。止于东西半壁。而畿湖州郡。在在糜烂。国命不绝如线。千镒集将佐议所向曰。军志曰专死不勇。专生不任。今吾属倡大义。为国讨贼。而提羸卒转斗于四顾无援之地。此所谓喂肉当饿虎之蹊也。何补于事。江华府扼山海之险。控内外之冲。进可以战。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52H 页
退可以守。不如亟收兵入保。控引二湖。以通国脉。联络两京。以收人心然后。官义协力。水陆俱进。则京城可指掌拔也。众皆曰善。于是远斥候整部伍。行至仁川重林驿将止宿。千镒下马睥睨良久。忽下令促食而前。众莫晓其意。是晓贼果潜师来袭。惊曰是何神也。至则官吏之窜匿者。始稍稍出。诸官军亦多来会。千镒乃申约束。沿江树栅。大修战舰。为战守计。军势复大振。千镒之向江华也。 王世子赐札曰。世子敬问前府使金千镒甚苦暴露。顷缘国运中否。蠢彼南蛮。敢逞射天之计。乘我无备。封豕我土疆。䝟貐我民人。 庙社为墟。 至尊野次。此正忠臣志士捐身殉国之秋也。余小子承命监抚。崎岖山峡间。德不足以绥众。才不足以拨乱。日夜引领北望。惠邀福于二三豪杰之士。今闻子大夫倡义兴兵。已迫近畿。此惟天惟 祖宗默佑我邦家而然也。兴亡之机。在此一举。惟诸君努力。千镒上书称谢。至是遣使即军中。授千镒防御使印。且以牛酒犒军。梁山璹等回自 行在。得旨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52L 页
拜千镒掌隶院判决事。赐号倡义使。初山璹等浮海达于 行朝。进蜡丸书。 王喜甚召见慰喻。特除工曹佐郎。山璹退上封事陈中与之策。 王奇其才欲留之。山璹谢曰。臣奉将令而来。当归报。 王流涕教曰。而归语而帅。勠力进取。迅扫京师。俾予一人复睹终南渭水。山璹泣而对曰。臣等藉 君灵以从事。所仗者忠义。所恃者天道。成败利钝。非能逆睹也。 王乃下教书二通。付山璹还。宣布于岭湖军民。自是三南义旅所在蜂起。夹赞匡复之烈。本千镒扼江都以通朝令之力也。千镒自衔倡义号。益奋励思效。日出兵抄击沿江诸屯贼。贼相继遁。乃下令系舟于甲串津,升天浦。以济难民。两都人自拔来者。日以百数。庵庐遍四境。时贼据京城久。都民多还入城。与贼杂处。千镒密遣人晓以逆顺利害。民皆感悦。争送款约为内应者数万。或潜杀贼献馘于军门。千镒帅蒙冲四百艘。溯江直进。鼓噪耀兵于杨花渡。揭榜数秀吉罪以挑城中贼。贼终不敢动。乃选敢死士。潜入城中。与内应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53H 页
军较射诱杀贼甚众。癸巳正月。天子悯属国残破。大发兵四万。遣督臣李如松。将而东援。既复平壤。进次开城府。将讨京城贼。千镒悉具道里险夷贼情形以报。提督遂与京畿兵马节度使李蘋,忠清水军节度使丁杰等合势。水陆俱进。舟师截露梁。步兵冲沙岘。桴鼓声十里不绝。贼日以穷蹙。会和事起。游击沈惟敬下令勿剿贼。千镒愤甚。独率所部力战。惟敬恚拿致千镒。数以违令。千镒曰。倭奴乃小邦臣民万世之雠。千镒忝将官。恨不能种灭此贼。今子弟之丧父兄者人自为战。千镒何辞禁止之耶。词气忼慨不少屈。游击缓辞慰遣之。贼愤都民尽属义阵。乃大肆屠戮。焚三江庐舍。弃城南走。千镒帅将佐入。临于 宗庙旧墟。俄有旨追击。千镒方病。蹶然起曰。吾得死所矣。时贼盘居岭海。将大举以攻晋州。藩阃诸帅多左次以避其锋。千镒奋曰。湖南为国家根本。而晋州为湖南蔽。亡晋是亡湖南也。即启于朝。请以死守晋。不待报驰入。节度使黄进等亦来会。进谓千镒曰。今诸军俱蹙。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53L 页
入一城而外无应援。则其势必破。曷若留我于外以掣贼锋乎。千镒固要同入。进不得已从之。
黄进字明甫。长水人也。五世祖翼成公喜。佐 庄宪王致太平。号为贤相。喜生胡安公致身。其为忠清节度使也。练士卒谨烽燧。海防甚饬。一日与将佐讲射于郊。射中树。矢洞贯坚不可拔。吏士惊伏。以比李广之石没羽云。进有乃祖风。自少业弓马。以善射名。勇力绝人。超越沟堑。蹻捷如飞。武士李宗仁以膂力自雄。闻进名造门请交。引卮酒相属。约以同死生。进笑而颔之。万历丙子中武举。由训鍊院奉事。迁宣传官。出补居山察访。从击时钱部落有功。庚寅入通信正使幕府。报聘于日本。日本古倭奴国也。其君长曰天皇。僭号纪元。其下称关白者最尊。国事皆决焉。平秀吉者。本萨摩洲人奴。勇健有辩口。关白信长拔置麾下。积功至大将。会信长为其下所杀。秀吉遂自立为关白。用兵四克。提封六十六州。带甲百万。因以兵威稍役属吕宋,佛郎机诸国。皆令奉贡。于是秀吉自以为大获天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八 第 154H 页
人之助。乃改元大禄。益治兵缮舟舰。将犯大明。以前世水战江浙。终不利。阴谋夷朝鲜而据之。下甲辽东。直趋皇都。则天下可得。数使使修好。以窥我虚实。而朝廷不知也。先时秀吉遣平义智等来聘。至馆扬言曰日本使数至朝鲜。而朝鲜使不来。是卑我也。吾恐两国君臣将不得以玉帛相见矣。惟贵国深惟大计毋忽。廷议以敌情叵测。持疑不决者久之。至是始命黄允吉为正使。金诚一副之。赍书币以行。是行也。秀吉必欲乘瑕衅。归曲于我。以为兵端。故所到变诈百出。使副以下。皆恇㥘失度。而进左右支吾。气弥壮不少挫。一行倚重焉。舟次海口。有二大鸟比翼乘波。进援弓射其一中之。其一未及飞。再引满即中之。观者啧啧称奇。倭人欲誇示其艺。能令善射者射帿而邀我使观之。进亦设小的于帿傍。矢发辄中。有一倭请进弓试挽之。重不可开。传相顾莫不失色。将还倾橐买宝剑二口。曰此虏不久必动。吾将磨厉以须矣。既反命。一行上下皆以为倭必大举而来。独金诚一大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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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理。宰相惑之。不修战守备。进愤曰。吾属武人。有口无异牛后。欲上疏请斩诚一头。宗族力挽止之。亡何出监同福县。每衙罢。辄环甲出。驰骋数十里。或距跃曲踊以贾勇。曰大乱将作。丈夫许国。不可徒死。壬辰四月。倭果倾国入寇。观察使李洸勤 王北上。进提县兵从之。设伏于水原沙桥。以为声援。会大军溃于龙仁。进独敛兵为殿。不遗一镞。有偏将尽失其军。脱身跳诣。进分遣亲校。号召亡卒于草莽中。谕以主将固在。若曹后至者斩。于是进抗旌登高。令军中吹角。俄而亡卒应声四集。偏将握手叹曰公真将军也。进为将。善拊循士卒。性严重尚气节。振人之急。惟恐不及。时钱之役。有友人以罪编伍。须立功乃免。进悉以其所获首级与之。掌军旅数岁。不鞭一卒。与宾吏言。呕呴谦谨。不敢以材力骄人。而于当路贵人则岸然。不屑为媚灶态。以故所至。批大难建殊勋。威棱憺于敌国。而朝家录功之典。廑止于循格叙迁。官不过于节镇。名未登于盟府。此志士忠臣所以㧖腕而太息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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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谁秉国成。倭奴之初发难也。出釜山踰鸟岭关。不数旬。直陷 王京。而其猛将精兵。留屯为后距。壁垒相属。北抵冽水。南亘对马。当是时。大岭以南。尽为贼巢。而湖南以非孔道。贼所不急。金时敏固守晋州。以㧖其冲。贼亦不敢舍晋而西。至是岭沿诸屯贼。稍折而入湖界。凛然有河决鱼烂之势。百姓皆荷担而立。进身长八尺馀。美须髯。垂手过膝。状貌甚伟。临阵俨若神人。敌望之气慑。既引兵还镇。㧖贼于熊峙。邀击贼于安镇院。大歼贼于梨峙。卒使豕突之锋。不敢残湖南一邑者。进之力也。初观察使檄进防守熊峙。以遏镇安贼。已闻锦山贼将犯全州。进与诸将驰援。遇贼于安镇院。诸将望风退避。进驰射殪一贼酋。因奋击大破之。迁训鍊判官。移守梨峙。会观察使召进计事。进将行。夜半候吏报有兵马声。进方栉发。已而警报益急。吏士无人色。进意气自若。梳毕啖饭。饭已徐令人张弓。未及设备。贼大至。进依大树御丸。疾引弓射贼。矢首尾相衔。捧矢者不暇给。一矢辄贯数贼。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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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死。伏尸流血。草木为之腥臭。战方酣。进左脚中丸。血淋漉满靴。气益励。奋击愈急。会节制使权慄济师来援。卒获全胜。倭中称朝鲜三大捷。权慄之幸州也。李舜臣之闲山岛也。黄进之梨峙也。而梨峙为最云。进振旅还同福。全州士民焚香顶礼曰。微我公。吾属其为齑粉矣。论功乃迁训鍊院副正。观察使抑之也。体察使郑澈以便宜授益山假守。兼助防将。事闻即为真。顷之从节度使宣居怡。引兵北屯水原。进从数十骑。往诇京城贼。至沙坪。猝遇敌大队。被围数重。贼酋戒将士曰是朝鲜名将黄某也。生致之则厚赏。于是敌人不放丸矢。益添兵围守。欲持久以困之。居数日。进忽下马。将士莫测其意。皆惶急不省死所。盖欲突围。且休马也。良久跃上马。挥鞭飞出。大呼叱咤。士皆应声腾赴。进舞长刀。左右斫杀。血染须累累如悬冰。观者股弁。诸将皆谓进已死。及全师而还。乃大惊。擢拜折冲将军忠清道助防将。寻授忠清兵马节度使。贼弃京城走。进追蹑至尚州赤岩。连战大捷。倡义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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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镒决计守晋。要进同事。进慨然许诺。将行。郭再祐尼之曰。晋城背山临水。贼环山筑垒以临城中。而外援不至。则城必陷矣。且公建忠清节。守晋而死非职也。进掀髯笑曰。吾既与倡义成说矣。丈夫死耳。言不可食也。再祐乃酌酒流涕而决去。进既入城。李宗仁用武举出守金海府。帅所部先至。义兵将高从厚,府使金俊民等。皆闻风来会。
高从厚字道冲。招讨使敬命之长子也。从厚少治文辞。年十七举进士第一。二十四擢文科。累官司宪府监察,诸曹郎。出为临陂县令。坐事罢。随父家食。倭寇棘。 王下教徵兵诸道。全罗巡察使李洸,忠清巡察使尹国馨,庆尚巡察使金晬等。领兵入援。号十万。进次龙仁。师大溃。洸等奉头鼠窜。败报至。人心震駴。敬命投地哭曰。方镇诸帅。缓急无可恃者。大事去矣。敬命蒙 恩位大夫。岂敢以亡官守而坐视国家之沦亡乎。乃与从厚议。首建义旗于潭阳府。传檄募兵。又使从厚及次子因厚行收兵。得胜兵七千。团束北上至砺山。闻贼入湖界。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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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士争顾本道。遂移兵攻锦山贼。与防御使郭嵘分左右翼。蹙贼于外城。杀伤过当。诘朝复战。贼知官军易与。悉众先犯嵘阵。别将金声宪策马先遁。义兵呼曰。防御军败矣。从而溃。两军大乱。将士对面不相识。从厚马蹶。方勒辔拨起。从奴凤伊,贵仁蹑后疾告曰。主公出已远矣。从厚遽策马疾驰出几三十里。始知父与弟俱殉阵上。坠马号陨几绝。良久乃苏。欲徒手赴贼死。左右更抱持曰。事已至此。徒死何为。且公死。谁收先公体魄者。从厚乃止。贼退潜收父尸。既返葬。欲从事义兵。其母以死挽之。从厚日夜号哭曰。父子兄弟临危相失。吾天地间一罪人。何以生为。其母知其不可夺。泣谓曰。女今进则死于兵。退则死于哀。等死。从女志也。从厚乃缟素即戒。传檄列邑。募兵聚粮。以正字吴玭为从事官。部将吴宥为副将。金獜浑,高敬兄为裨将。敬兄者敬命之庶弟也。建号曰复雠义兵将。转斗至岭南。颇有斩获功。已见晋州势急。遂提兵入城。谢遣军中愿去者。留者犹四百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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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俊民不知其所自。始以巨济府使。帅所部赴晋州。
高得赉南原人。用武举为防踏镇佥节制使。镇例供鹿皮于节度营。得赉三献三却。有老吏曰第多用贿而以牛皮代则毋不受。此本镇旧例也。如之果受。得赉即赍其所却鹿皮。驰谒节度使曰。指牛为鹿。是诬上官也。敢请罪。节度使大惭。思有以中之。会得赉以忧去官。节度使使人搜其行箧中。不名一钱。节度使乃服其清。癸巳从崔庆会将守晋。行未发。除平昌郡守。郡吏来迎。得赉辞不赴曰。此何等时。吾侪武人。岂可窜身于僻邑邪。卒如晋。
郑名世字伯时。少中进士试。专精学问。屏妻子。结茅于独谷里。人称独谷先生。未几举明经乙科。出为海美县监。有惠政。吏民借留一年。乱初以义兵将。转斗湖中。弟名远以清安县监。战殁于槐山。名世驰哭之。既葬立标以识曰。汝骨我收。我骨谁收。体察使启于朝。授助防将。已与金千镒等同赴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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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希悦者顺天武士也。初从高敬命起兵。锦山之败。希悦走还乡。募兵得数百。号曰奋义兵将。转战至岭南。闻宣居怡等不赴晋难。奋曰岂可使倡义使独死乎。即驰入城。
张润字明溥。木川人也。身长八尺。才勇绝人。用武举出监泗川县。乱作。以左义兵将。进屯长水。每战辄先登陷坚。屡摧劲敌。至是闻晋州势急。而诸将皆退避。忼慨泣数行下。遂与金千镒等入城。
李潜不详其籍里。南原前参奉边士贞倡义勤 王。旬日间。有众数千。建号曰敌忾义兵将。以潜为副。已闻晋难。遣潜驰援。
崔彦亮者晋州人也。曾祖卜獜官司谏院大司谏。癸巳之役。彦亮将募兵赴难。其妾止之曰。妾闻食人之食者死其事。今君一书生耳。毋徒死为也。彦亮作诗示志曰。睢阳城里多男子。不独当年食禄人。投袂入城。时节度使崔庆会,倡义使金千镒以下官义诸将。大会协力。为固守计。先是贼弃京城南走。秀吉愤甚。使使责让诸将。令亟屠一名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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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当。大酋清正会诸倭议曰晋小邑也。壬辰之役。我连十万之众。攻围八昼夜。卒不能举。耻莫甚焉。愿与诸君并力攻晋。夷其城而屠之。歌舞向湖南。妇女玉帛。恣女俘取。诸倭皆奋曰愿尽力。于是清正大练兵三十万。声言刻期攻晋。南中大震。巡边使以下。皆望风退缩。时晋新中寇创残。牧使徐礼元者恇㥘人也。倡议空城以避之。人心汹汹。李宗仁拔佩刀以拟礼元曰。君为守土臣。义不可去。且今官义诸将。提大兵来援。何敌不摧。欲去者齿吾釰。礼元乃不敢去。千镒等既入城。全罗节度使宣居怡。义兵将洪季男等。领兵来过。千镒要与同守。居怡等谢曰。公等欲以一蒉障河决。非某所知也。皆辞去。于是众推黄进为大将。张润为副。进乃与诸将筑坛同盟。浚濠堑简器械。大缮守备具。晋人始有固志。晋城惟矗石一面。临江陡绝。号为天险。而东西北三面。皆受敌之地。进令诸将屯守矗石。庆会,润,从厚分守三面。进与千镒自徼巡四门。部署甫定而外围合。时则癸巳六月二十一日也。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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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引兵。绕出城北山。鼓噪耀兵。千镒与诸将按兵不动。俄而骑步兵分道骤进。并力攻东门。中军吴永念颇射杀贼。贼敛兵而退。会日暮。初金千镒令尽撤城外庐舍。缚炬数千。至是一堞二炬。光彻数百步外。士皆引满外向。贼终不敢犯。翌日昧爽。贼编竹木为橹盾。中列炮穴。昂击城上。而城上礧炮汤火乘高下。贼多死者。直夜半。贼决濠填堑。大喊急攻西北隅。守陴卒皆靡进。庆会奋剑大呼曰。吾得死所矣。将士战疾力。是日夜。凡七战七退。杀伤大当。比晓贼酋数人。会城东山计事。千镒密令铳手放丸中第二座者。贼以小舆担去。日卓午。大举薄城。城中力战却之。贼乃大治诸攻具。筑土为山。山上起屋。俯瞰城中。城中亦对筑土山。黄进亲负土石。将佐争助之。须臾高与敌山齐。乃架大炮中破山上屋。贼以生皮裹木匮。负戴争薄城。矢丸不能入。以巨石滚下拒之。又植二木柱于东门外。缚屋其上。从中掷火城中。用大炮击碎之。又筑土为五堆。结竹为栅。城中飞火箭焚其栅。又伏兵四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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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甲士数十左右翼而进。以铁椎凿城。李宗仁射殪其甲士数辈。馀皆反走。乃束藁傅引火物掷之。大烧杀车中兵。贼终不得逞。当是时。城中将官会者数十馀人。军民可六七万人。进,庆会宿将有威名。果敢力战。千镒沈机善应变。从厚治书檄。词旨㴬烈。远近耸听。四人者相与一心殉城。城中皆倚以为重。城被围九日。一日数十战。贼死者以千数。而贼益添兵急击。以报壬辰之役也。会天久雨。胶筋解。士卒不能彀。贼环山筑垒。番休更进。昼战必见星。夜攻直跨日。守陴士传餐食裹疮斗。而外援不继。二十六日七战七退。平昌郡守高得赉死之。二十七日三战三退。义兵将姜希悦死之。贼知城中力屈。投书促降。城中答曰。大明兵百万将至。表里夹击。使汝只轮不返。贼褰臂叩之曰。提督已乞和矣。那得明兵来。时李如松许倭封贡。顿兵不进。威望颇损。 神宗皇帝诏遣总兵官刘珽等。帅师继援。分屯星庆诸州。以遏贼锋。千镒乃使从厚为书。乞灵于总兵。遣梁山璹夜缒城间行走。涕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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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城中危急状。珽殊无意出师。山璹归报。千镒知事不济。登矗石楼东望大海。忼慨泣数行下。曰此走登莱道也。如天之福吾等。济事朝明。则贺兰之肉。其足食乎。左右皆泣。又飞书请援于官义诸镇。竟无一人至者。而久雨城数崩。进亲负木石。随圮随筑。千镒晨夜巡城。手粥糜以哺士卒。士皆感励。益致死。二十八日。西北面巡城将徐礼元掫夜不谨。贼潜来凿城。进督众殊死战。会贼酋中丸死。贼乃却。进援枹巡城。忻然俯视曰。今日之战。积尸盈堑。可谓大捷。有一贼潜伏仰放。丸中左额。进遂死。城中涕泣汹惧。贼复乘势突至。张润又中丸没。城中益丧气。贼诇知城中连丧大帅。皆踊跃相贺。诘朝大军四面环攻。贼酋植金色团扇。乘高指麾。将士皆冒棺板拥竹楯。前仆后继。蚁附争薄城。城中矢石已竭。守陴士奋空拳持竹木以捍御。徐礼元解甲先遁。贼遂乘胜毁城而入。诸军大乱崩溃。李宗仁奋剑乱斫。转斗至南江。左右腋各挟一贼。大呼投水曰。金海府使李宗仁死于此。金俊民跃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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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战。所向皆披靡。死乱兵中。吴永念及别将池得龙俱守汛地死。时千镒方在客馆。有一贼踰墙突入。军官张天纲以杖击其脑。应手而碎。千镒与庆会。从厚及子象乾。俱登矗石楼。自挽弓射贼。左右皆仓皇走。唯梁山璹等在傍涕泣问曰。将军何以处此。千镒曰。举义之日。吾已拚吾死矣。或谓庆会曰。盍携轻锐突围。以图后举。庆会厉声曰。吾受国恩。任方面寄。城陷而死职耳。毋多言。遂口占一绝。曰矗石楼中三壮士。一杯笑指长江水。长江之水流滔滔。波不竭兮魂不死。有一武士素善从厚。泣谓曰。公有老母。请与我泅而免。从厚泣曰。吾不死锦山而死于晋。死亦晚矣。又可偷生邪。于是诸人相率北向再拜曰。臣等力竭。谨以一死报国。遂相与投江而死。郑名世,李潜,崔彦亮等皆同死。贼乃刬城郭而夷之。大杀军民。投尸江中。水为不流。自有倭变以来。𥚁败之惨。节义之盛。未有如晋州者。是役也城既陷。而贼精锐亦太半摧折。移师向湖南。至石柱而撤还。其蔽遮南服。为国家中兴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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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诸将力也。事闻。 王震悼。赠进,千镒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庆会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宗仁兵曹判书。俊民刑曹判书。从厚嘉善大夫吏曹参判。润兵曹参判。得赉资宪大夫汉城府判尹。名世通政大夫承政院左承旨。希悦。潜。彦亮俱赠某官。皆赐祭录后。旌其闾曰忠臣之门。立祠于本州。赐额曰彰烈。守臣春秋致祭。视忠悯祠。皇朝指挥吴宗道等。皆操文哭奠于千镒,庆会之灵。罗州人祠千镒。南原人祠黄进。皆赐额曰旌忠。将士从死者赠官有差。配食于彰烈祠。金千镒子象乾及幕下梁山璹,柳汇进,李桂年,李光宙,李仁民。崔庆会幕下文弘献。黄进管下将金应健,高从厚,副将吴宥,从事吴玭,幕下金獜浑,高敬兄,奴贵仁,凤伊等皆从死。象乾,山璹赠承政院左承旨。山璹妻李奉其姑及两叔山龙,山轴。避兵于海岛。贼猝至。姑耸身投海。两叔攀号从之。山龙妻柳及女弟族女两金妇皆溺焉。贼大惊散去。李乃黯然凝立。候潮落拯尸而死。预藏刀衣裾间。以备不虞。有一贼来逼。即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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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断吭死。有司以闻。 王命旌闾。于是山璹以忠。母及妻嫂以烈。兄与弟以孝。乌头双阙。照耀闾里。过者为之指点咨嗟曰。此梁氏三节之门也。汇进字彦遇。为人倜傥有奇节。以白衣佐千镒军有功。授军器主簿。赠户曹参判。李桂年保恩人。以训鍊佥正。募兵从军。赠兵曹参议。李光宙字天中阳城人。少事河西金先生獜厚。以行谊闻。乱初从千镒于江都。李仁民字子元全义人。癸巳倡义晋州。俱赠某官。文弘献赠司宪府持平。金应健字景以善山人。登武举为结城县监。从黄进入城。赠兵曹参议。吴宥,吴玭,金獜浑,高敬兄俱赠某官。长水妓论介。崔庆会妾也。城陷日。盛服婆娑于矗石楼下。有一倭将艳其色而逼之。乃佯与束要并舞。因抱而投江。后人称其岩为义岩云。
灵光义兵将沈友信,泰仁义兵将闵汝云,南海义兵将任希进,陶滩伏兵将姜希复,义兵将李继琏,孙承善,俞晗,镇海县监曹庆亨,右兵虞候成颖达,佥正尹思复,判官崔琦弼,朴承男,主簿郑惟敬,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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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将张胤贤,金太白,宣务郎梁跻,庠生李都,诸生河继先,安道等。并同时殉难。 先王癸亥。各赠官有差。
  
(附)题晋州殉难诸臣传
余尝读苍霞叶公所撰都御史王公墓志。曰壬辰之役。朝鲜陪臣郑六同陷于贼。平义智亲信之。六同为我内应。当露梁战时。急焚火药应我军。贼是以大败。余于此盖掩卷太息而有馀唏焉。嗟乎藿食之士。何曾沾人主一顾之私。而值国家危急之秋。不惜捐身命。以纾难者。岂但为忠义之根于心而已哉。亦其怀抱利器。郁郁不得志。其成败全筹。生可以勒勋当世。死足以传其名于惇史尔。若壬辰殉难诸臣。则又何其不遇之甚也。或冒百战以御贼锋。或守孤城以遏贼冲。或设奇计以挫贼势。寸功尺伐。夫孰非裨成 本朝重恢之基业。而往往血膏草茂。不及见会朝之清明。又无好事者载笔以传其迹。并与百世之名而忽焉湮没。况如郑六同者。微叶公表章之力。今尚有知其人者乎。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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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有本学古为文。尤喜著轶事异闻。蒐访晋州殉难诸臣。以及别将幕士奴隶婢妾之属。凡得四十馀人。珠联绳贯。以附以合。作传十三篇。手而示余。东俗之不尚名节也久矣。疆内之事。率多借口于中原之学士大夫。而所自詑以新书几种。则类皆熟烂之陈言。裨贩之梦呓也。今有本能知以名节。为文而其叙事也。经纬布置。奇正转摺。亦不负专门师法。斯可以传矣。斯可以见信于惇史矣。嗟乎人世之富贵荣禄。一瞬而失之。如浮云之变灭。而其与山川相倚薄者。名节是已。庸可已于传乎。余故有慨于俗而嘉有本之知所传也。取郑六同事。牵连书之。俾资续传之异料云。甲寅仲夏。仲父明皋山人书。
金引仪泳家传
君名泳字季涵。金海人也。父某。大父某。世业农。君少孤贫无依。转徙京师。为人疏戆有性气。长身癯容。双眸炯然。于一切世俗便儇俯仰之态。袖如也。读书好沈湛之思。不牵文句而能自得师。偶阅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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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几何原本而心悦之。伏读数月。尽通其义。遂专治历象之学。强探力索。刻厉自持。冬不炉夏不扇者。殆十五六年。其学大进。然人未有知之者。君亦不求知于人也。一日以所业谒先大夫文敏公。文敏公与语大奇之。亟称于人。自是君稍稍露头角矣。 正宗己酉。国家有迁园之役。领观象监事金公熤白 上言下梓室时刻。既卜夜中。臣监职。宜校正更漏。正更漏。宜先考中星。而恒星岁差已多。及今测正然后。可以审知吉辰之所值。都下有金泳者晓解历象。请令造仪器。以之测验推步。 上可之。于是君承命刱铸赤道经纬仪。地平日晷各二坐。又编新法中星,纪漏筹通义各一卷以进。其赤道仪日晷一坐。留之大内。及夫启攒之日。君与监官等进诣园所。以新造仪器如法测候中星。报奏时刻礼成。 上推恩董事诸臣。特差君本监三历官。旧例未有不由监科而超授是任者。监臣据例覆难。 上判曰。我国重科第。清显要职。非科目则不许践历。而唯山林宿望。不在此限。朝廷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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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如此。况本监乎。今玆大礼顺成。金泳之劳勚既多。且其才可用。何拘于常例。仍促令供职。君遂以白衣入仕。转升至司宰监直长,通礼院引仪。而历官则常兼绾焉。本监每有星历大议。一埤于君。先是戊申五月朔。日有食之。监官等依历象后。编戴进贤法。推步亏复时刻。初亏至食甚为十三分。食甚至复圆为三刻十四分。两距等而时刻太不相当。时君未入监。监官等来质于君。君沈思良久。乃通变推步。亏复距食甚。俱为二刻六分。盖戴书立文有误也。本监具二单以呈。及燕京礼部咨来。与君所筹合。 当宁辛未。廷议以历法无中气入前月法。而来癸酉冬至在十月晦日。特选历官。随聘使往质于中国。而本监佥举君。君既赴燕。钦天监已以癸酉八月闰策。移置于甲戌春仲。为闰二月。癸酉冬至在十一月晦日。君乃购得万年历几卷以归。既复命。藏于本监。君在本监。所纂辑甚多。先大夫提举本监。编次国朝历象考,七政步法。君皆与闻凡例。又就丹元子步天歌绘啚以明之。各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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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距度及星位之古有今无。以便观象。既成印行于世。或值天象示警。日有煇祲。星现彗孛。则君必直宿本监。专任测候之役焉。我东自罗丽承用中朝颁历。而国朝 中叶以后。闾巷之士。或以治历闻。于是本监始传交食推步法。而挽近人才每下。监官辈皆阘茸猥琐之流。寅缘干嘱。冒占窃禄而已。其于天度历法。盖懵如也。君既入监。有事则推重。事已则嫉其能。嚣然群起而挠之。或面诟手驱于稠坐。提举闻之。招致庭下而峻责之。然君之雅意。不愿久縻于本监。又不欲与此曹相较。遂丐免甚力。都相惜其去而无如之何。妻孥仰斗禄以为命。而君亦不顾也。君少用力于思索之工。转成气疾。到老弥剧。乃谢弃旧业。专治易象之学。曰吾闻治心养性。莫善于易。吾其以一部大易。为桑揄之家计矣。又曰律以数为本。秦汉以降。度数不明。故乐律终不可得以正也。于是潜心玩索。推论理气法象之奥。律吕倍半之术。皆精深要眇。卓然可观。既而叹曰人生上寿百岁。从今以往。假我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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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则尚可以纵探玄微。大阐物理之学。为斯世办此一事业也。其自任之重如此。君素清羸善病。斗禄既绝。饥困又乘之。时过余湖上。垂首丧气。涔涔如倦睡人。余试以象数要诀。微挑之则辄张目抵掌。精采烨然动人。余侍者窃言曰金公之于数学。殆若有神助然。君尝劝余读几何原本。曰此非子之家学耶。之书也九数之渊海。万象之范围。辞约而理该。其殆三代之逸典乎。子盍勉旃。余既卒业。君又时来叩问。叹曰吾见多矣。读是书精深。罕有如子者。每访余辄信宿留连。经典数法。或有训诂失实处。必从余讨论而是正之。于今十馀年来。相许为莫逆交。余自失君。伥伥焉无用友启发之益。每读数理文字。窃不胜人琴之感也。君生以己巳某月某日。殁以丁丑某月某日。得年六十有九。有一子二女并幼。余尝谓君曰君今老矣。四十年辛苦之业。何不立一言自表见。君曰古人著书。上可以立世教则笔之。下可以裨民用则笔之。不尔则皆苟也。数学至西人而大备。无毫发憾。又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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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说为哉。但区区未卒之志则有之。点,线,面,体四者。即几何之缘起。而数法终不如量法。今以数理精蕴。线部变作面部。一以量法从事则简而易明。计盈朒商衰分。可以不布筹而瞭如指掌也。西人视学之术。不传于中国。故观物度势。往往失真。今推明视学。使观天文察地势。与夫审立圆立方之体。绘平面坳突之形。皆得其真象而物无遁情。百工技艺。各极其精。可裨于实用也。今人言水车专尚龙尾车制。其实龙尾远不及龙骨车之便利。今为图为说。机牙辐毂之制。皆著尺寸。按法成车。可以兴水利益农工也。奏时之器。如自鸣钟,时械之属。牙轮易涩。稍久则必须更改。终不如验时仪坠子之往来自然。而时刻不爽也。亦具图说。详著其制。简捷完久。绝胜于钟械诸仪。而吉凶大礼。可资以考时也。凡此四条。愚之夙所耿耿者。今方不住编摩。赖天之灵。幸而卒业。则可以少裨于民生日用之需。而事钜力绵。但恐岁月不我饶也。果未及脱藁而君病剧。临殁顾谓其子曰。我之所草乱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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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于箱簏。我必欲俟成书而出。今焉已矣。吾死之后。慎勿他与。往传于三湖徐子可也。君既没。其子来告赴泣。道其遗意。余为之失声长恸。亟令人取来书簏。而已为监生某所窃去。寻求不得。呜呼其可惜也已。
赞曰。周末畴人子弟。散而之海外。象数之学不传久矣。有明之季。西国之士。特以治历闻于天下。说者曰四海之域。惟昧谷与中国通道。故道术分散。而西方往往有闻。然自西法之入中国。中国之学士大夫。罕有能旁通其术者。乃君奋起乎遐僻之乡。钻研故纸。寻坠绪而绍述之。通国之人。皆推为历学之宗匠。斯已奇矣。而况遭逢我 正庙盛际。白衣登朝。刱制仪象。修明图典。以赞钦昊授时之治。亦可谓不负所学矣。是皆可传也。余故撰次为文。以俟太史氏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