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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x 页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达城 徐有本 混原)
 文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83H 页
庶无传祭辨
小记曰。慈母与妾母。不世祭也。注曰以其非正。春秋传曰。于子祭。于孙止。(谷梁传。)礼家据此以为庶无传祭之说。愚案妾媵之于正适。谓之非正可也。自其子孙视之。则人莫敢卑其祖。安得谓之非正哉。夫报本之诚。豺獭之所同得。妾媵虽贱。生接主君。殁临子孙。而为其孙者。限于礼制。岁时芬苾。阙然不举。则是岂先王以孝治天下之意哉。愚故曰庶无传祭。乃汉儒之错说而非先王之制也。然则记文不足据与。曰小记所谓不世祭云者。指适子之主庶母之祀者而言也。慈母即君子子慈己之母也。妾母即父之妾也。据礼君子子服慈母小功。士服父之妾缌。或慈母妾母无子孙以承祀。而适子为之祭。则皆止于其身。而无传世之义。盖子不为父之慈母服。孙不为祖之妾服。无服故不为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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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谓不世祭也。经曰妾母则指适子而言。其义尤明矣。王制曰大夫三庙。士一庙。一庙者。疑若止祭考妣矣。然祭法曰官师一庙。曰考庙。王考无庙而祭之。注曰一庙祖祢共之。古者尊卑之等。以庙数之多少为之差而已。若其荐享之节。则虽匹庶之祭寝。未有祀不及其祖父母者也。彼妾媵之子孙。独非人类而禁不得祭其祖母耶。此礼之必不然也。然则其祭之也如何。曰经曰妾无妾祖姑。则易牲而祔于女君。盖祀妾之礼。杀于女君。不敢用成牲盛举耳。以时物荐。若祭寝之仪。疑亦可也。
主有二义辨
家礼立丧主章。注曰凡主人谓长子。无则长孙承重。以奉馈奠。其与宾客为礼。则同居之亲且尊者主之。盖亦因书仪之文也。礼家以为礼有祭主丧主。奉馈奠。即主祭者。与宾客为礼。即主丧者。其说盖本于奔丧郑注。奔丧曰凡丧父在父为主。家事统于尊之义也。郑注乃曰与宾客为礼。宜使尊者。夫父母之于子。舅姑之于妇。亲主其含敛馈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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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即天理人情之所不容已也。是之谓主丧。岂但与宾客为礼而已哉。案士丧礼。主人降自西阶。有宾则拜之。丧大记。无女主则男主。拜女宾于寝门内。无男主则女主。拜男宾于阼阶下。子幼则以衰抱之。人为之拜。此皆主人兼行拜宾之礼也。历稽经记。元无非主人而拜吊宾之礼。礼家特据郑注为说。而谓家礼主丧之主字。却兼主丧主祭二义。则害义滋甚。夫丧有二孤。圣人之所深斥。则安得谓主丧之主。有二义哉。家礼因书仪。而以尊亲之主宾者。类附于主丧之下也。其不可以主宾之主。混错于主丧之主则明甚。琼山邱氏知此义。故仪节稍檃括家礼之文。立丧主章注。止曰主人谓长子。无则长孙承重。下文补立主宾立相礼二条。析家礼立丧主章注与宾客为礼节。另立为纲也。盖孝子始丧亲。悲哀急遽之中。宾至则拜之而已。或有远客来吊问丧。故叙寒暄。不可无酬接之人。此仪节所以别立主宾一节也。然则主丧主宾。各有攸指。而谓主丧之主。却兼二义者。果何所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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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妻无练辨
杂记曰。期之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郑注云此谓父在为母也。勉斋续通解练章。又引丧服疏为妻亦伸之文。附入于郑注之下。夫父在为母夫为妻。服虽止期而实有三年之义。故练祥杖禫皆具。此乃礼经之定制。而古今之所通行也。近世星湖李氏瀷刱为为妻无练之说。辨论累百言。有曰十一月而练。仅见于杂记。而记但言期之丧。不言父在为母。其以父在为母当之者。即郑氏之说。而亦不言夫为妻。续通解所引为妻亦伸。即丧服疏指禫杖而言也。不知勉斋何考而以此一句附见于练祥条。而沙溪备要因之。然为妻十一月而练。遍考三礼。终不见可据文字。则妻丧无练明矣。愚按星湖此论。可谓核矣。然惜其考之不精而轻于立论也。间传曰期之丧。十五月而禫。小记曰为父母妻长子禫。丧服疏曰夫为妻年月禫杖。亦与母同。此三条。皆与杂记之文相发。夫练祥杖禫。一串相贯。未有有禫而无二祥者。夫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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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期。而实有三年之义。故有杖有禫。有禫则斯有练祥矣。疏言年月杖禫。则非指练祥禫之年月耶。为妻亦与母同。则十一月练。十三月祥。不啻十分明的矣。何以谓三礼都无可据文字也。又檀弓孔疏引杂记此节。而曰为母为妻。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禫。则此记之并指母妻。孔疏又可据也。勉斋岂无稽而云尔耶。又曰妻丧实无三年之义。愚按五服条例。惟父祖之于子孙。以尊临卑而不报。馀亲皆相报。古礼为兄弟之子妇大功。而己之诸妇则小功。疑若亲疏之不伦。然兄弟之子妇为伯叔父母大功。故己亦为之报也。服术之重相报如此。妻既移天于夫。为夫极服。故夫之为之服也。亦与父在为母同而报之以三年之体。不但敌体齐尊。为万世宗祀之主而已也。此圣人制服之精义也。證之以经传。左氏所谓王有三年之丧。二小记所谓为父母妻长子禫。大记所谓期终丧。不食肉不饮酒。父在为母为妻期。居庐终丧。不御于内。夫父在为母为妻。皆是三年之确證也。又曰子为母厌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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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不敢伸。故练于十一月。若为妻真有三年之义。则果厌于谁而练于不当练之月耶。夫父在为母。服止于期。夫为妻服。岂敢过于父在为母耶。子为母厌屈于父。夫为妻厌屈于母。其义一也。又曰十一月而练。不见于仪礼。若以杂记之言为正当。则凡期之丧。皆可十一月而练。不独父在为母也。此又不然。按杂记此章。通论重服中吊人之礼。先言三年丧。次言期之丧。并举练祥禫之节。而结之曰练则吊。此乃举期服之最重者而言之。若无杖不禫之期。则既葬必无不可吊哭之理。然则记文此节。明是父在为母之礼。而郑注自不可易也。且其十五月而禫之文。与间传吻合。夫中月而禫。记有明文。则十五月而禫者。必也十一月而练祭。十三月而大祥。以伸三年之节次。不如是则三年之体不备故也。杂记之言。尚何可疑之有哉。仪礼一部。固为礼经之坛墠。而若其常变之条例。吉凶之仪节。多赖戴记以徵之。苟以仪礼之所不载。尽废曲台之记。则考礼者将无以观通而行典矣。于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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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余窃详星湖之意。妻丧无三年之义一节。即其立论宗旨也。无三年之义则并与禫杖而无之。然为妻禫杖。诸经之文。炳如日星。移动不得。则倚阁一边。连篇累牍。极力辨难者。只是为妻无练四字而已。果其有禫而无练。则进不及三年之体。退不成期年之制。圣人制礼。断无此半上落下之服术矣。经不言为母而郑注明之。注不及为妻而勉斋补之。是乃经与传互相足之义也。况勉斋非臆说也。丧服传及檀弓诸疏说。确是可据之文。而今以疏不见一练字。硬断为无练之说。不几近于高叟之说诗乎。星湖白首穷经。尤邃于礼学。亦可谓近代之名儒也。余读其全书。贯穿三礼。剖析疑义。𨓏𨓏卓然可观。然徐而考之。则亦不能无瑕瑜之不相掩处。如父母丧被发。谓有古礼之可据。大夫士祭及高祖。承先儒之谬说。而断断以为非先王之典之类是也。余未暇逐节论辨。而惟是为妻无练之说。自以为朋友间亦有信及者。一二家从而不练云。夫知礼之家。众人之师资也。一言不审。自误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86L 页
之失犹小。误人之过滋大。余为是惧。具论之如此。
丧服解
上古丧期无数。心丧终身。未有丧服之制。先儒云夏后氏始制丧服。其详盖不可得而闻也。至周其制大备。前有衰后有负版。左右有辟领。绖有牡枲之别。杖有圆削之等。又以布缨之粗细。分五服轻重之差。具载于丧服记。郑注负版,衰,适三物之名义。皆以子为父母释之。盖举重而包轻耳。文公家礼大功以下。皆去三物。杨氏复又引文公后来定论。谓旁亲之服。并去三物。琼山仪节云斩衰至期。制度未尝有异。惟大功以下。取用功治丝之义。则当去三物。盖亦遵家礼之文也。今按丧服记。历叙三物之制。而以凡衰起文。贾疏云凡衰总五服而言也。郑氏亦云五服之衰。一斩四缉。是则注疏家皆以为五服并具三物也。若以丧服注为證。则注又曰绖者实也。明孝子有忠实之心。然则绖亦不可用于旁亲乎。其不可泥看也明矣。古者朝祭之服。皆上衣下裳。皆用白布。今去三物。但取布缕之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87H 页
精粗。以别吉凶之服。则是岂以故兴物之义哉。窃谓三物者。所以表哀也。杂记云大夫卜宅与葬日。有司麻衣布衰布带。因丧屦缁布冠不蕤。注云衣白麻布深衣而着衰焉。皇氏云以三升半布为衰。长六寸广四寸。缀于衣前当胸上。后又有负版。按有司莅卜。虽不敢用凶服。而亦不可全无哀节。故亦具衰负版之制。又吊服皆以衰名。如锡衰缌衰疑衰是也。君临臣丧。亦必首加环绖而胸著衰焉。所以表哀素之情也。况于功缌之丧服乎。此皆五服皆具三物之明證也。敖继公谓五服皆具衰适。而惟负版子为父母有之。引孔子式负版者以證之。然论语曰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凶服既指五服丧服。则负版之非丧服。断可知矣。敖说未知何据也。近世中州四明黄氏家礼五服皆具三物。盖亦得礼之本也。
璿玑玉衡测验说
玑衡之兼仪象而为一之制。愚既论之详矣。然书云以齐七政。则又是象为轻而仪为重也。后世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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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士。或按图制器。仅以仿像天形而已。鲜有及于测验之方。得其象而遗其法。有其体而无其用。盖以儒者之学。每患不精于度数故也。余既制此器。用以旋转测验。则各节气之中星可考也。各节气之日入早晚可分也。一昼夜之时刻可定也。如欲知立春昏中。旋转黄道立春界于地平酉方。则动赤道之昴宿正在南方。欲知雨水昏中。旋转黄道雨水界于地平酉方。则动赤道之参宿正在南方。逐节旋转。而二十四节气之昏中朝中可考也。(恒星度数。用徐文定光启所定赤道经纬度。故比今恒星度常少差。差或至几度。而有不当正南之位者。观者详之。)如欲知冬夏至日出入早晚。东旋黄道夏至界于地平界。则日出为寅时几刻。又西转于地平界。则日入为戌时几刻。东转黄道冬至界于地平界。则日出为辰时几刻。又西转于地平界。则日入为申时几刻。逐节旋转。而二十四节气之日出入早晚。昼夜时长短可分也。其定时刻之法。则先以天经依罗经定子午位。昼则抬起窥衡。向日受影。日影正满圆孔。无少参差。则其窥衡所向之界。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88H 页
即静赤道之某时某刻也。如卯正酉正则日影正当天纬环直线上。午正则正当天经直线上。窥衡为环角所遮。不得受影。故卯午酉三正时。则以四游圈圆影之变成一字。纵画者为正时也。夜则游移窥衡而望之。纳当夜某宿于圆孔中。次转动赤道之当宿于窥衡所指之度。则黄道当节气。自转入地平下。如立春节鬼宿正入衡中。而动赤道之鬼宿转在衡上。则黄道之立春界。自转入地平下当时刻。(鬼宿在正南则为亥正三刻。)即知为某时某刻也。随时占候。则一昼夜十二时之刻分可定也。此其法之大略也。虽不能转而候望。以考三光之躔度。而用以测验星日之所在则有馀矣。夫剡木而为器。圆规不满拱抱。而以之候中星占时刻考昼夜之长短。其用不穷者。诚以理数之所该。物无遁情故也。余又详著其说。以推明是器之兼仪象之制而具体用之全云尔。
气朔盈虚说
日与天会而多五日零。谓之气盈。月与日会而少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88L 页
五日零。谓之朔虚。多少盈虚之数。何从而取准乎。以常数为准也。常数者何数也。一岁三百六十日之数也。阳始一而中于五。阴始于二而中于六。五六者天地之中数也。三百六十日。以五分之则各为七十二日。以六分之则各为六十日。金木水火土谓之五行。风寒暑湿燥火谓之六气。五行生于天而行于地。六气生于地而行于天。五行分位而四时各占七十二日。六气代序而一年各占六十日。皆以三百六十为节。淮南子曰天有十二月。以制三百六十日。人有十二肢。以使三百六十节。此之谓也。天干而地支。故十干以属五行。十二支以属六气。十干十二支相配。则起于甲子。终于癸亥。自甲子至癸亥六十日为一纪。六纪则三百六十日。而今年冬至干支为甲子。则知来年冬至干支为己巳也。又半之得一百八十三日。则今年冬至距来年夏至之日数也。如今年夏至干支为甲子。则知来年夏至干支为丙寅也。千岁之日至。由此可致而亦所以纪日也。周礼注曰。中数曰岁。朔数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89H 页
曰年。日与天会而始冬至终冬至。则分为十二中气而谓之岁。月与日会而始合朔终合朔。则分为十二周朔而谓之年。阳饶而进。岁数恒过于常数。阴乏而退。年数恒不及于恒数。故以常数为准而较其盈缩。命之曰气盈曰朔虚者。所以验消息盈虚之机也。气机之消息盈虚。天之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夫。
历数说
洪范四五纪。五曰历数。日月星辰所历之度。谓之历。一十百千万。谓之数。以数纪历。谓之历数。夫有理则有气。有气则有数。数也者。理之分限节度也。天人之际。影响相准。天道运于上而人事应于下。四时相嬗而岁功成焉。二气交错而吉凶生焉。是以揆天察纪。千岁之日至可致也。推筴穷变。百代之气运可知也。故曰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此之谓也。穷神知化。易之道也。因往推来。历之纪也。太玄以三起数。经世以四起数。皆衍易以配历。究极乎消息盈虚之故。而经世之一元十二万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89L 页
九千六百年。即一年之推也。又推而至于元会运世。迭相寻于无穷。皆不外于历纪之数也。夫岂别有神妙不测之术。而故为河汉其言哉。今以阳九百六之说考之。一元之中。水旱皆有定数。移易不得。然则圣人财成辅相之道。果安在也。尧遭九年之水。而使禹治之。天下平成。则尧之所以财成辅相而不能挽回方来之气数。使无九年之水也。汤遭七年之旱。而身为牺牲。甘澍应时。则汤之所以财成辅相而不能斡旋已然之气数。使无七年之旱也。何者。气数之不齐。天之道也。三百六十者。一岁之常数。而气盈多五日赢。朔虚少五日赢。于是置闰。以齐其不齐。十九岁七闰。则零分恰尽无馀。十九者参天两地之数也。天道小成而谓之一章。四章为一部。二十部为一统。三统为一元。一元有五阳四阴阳旱阴水。而七八九六阴阳之数也。交互相乘。或四百八十岁而一灾。或七百二十岁而一灾。或六百岁而一灾。夫自章而部而统而元。得岁四千六百一十七矣。二五之气。纷纠错揉。阳亢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90H 页
而燥则为旱。阴盛而溢则为水。此皆天地自然之数也。天文家仰观星象。推求灾祥。而五星之飞流伏逆冲合凌犯。皆有数存。彗孛天欃之属。星变之大者。而天官书云五星之精散。为六十四变。岁星进东南。三月生彗星。退西北。三月生天欃。测验之术。传记虽无文。以理揆之。五星之进退逆顺。既可以数得。则其散而为六十四变之祲象。精于星历者。岂不可推测而知之耶。汉书艺文志。有五残杂变星二十一卷。疑古有其法而今无矣。今夫日月薄蚀。阴阳之阨会。而躔度有常。亏复有时。司历者一布筹。可以前知。而正月慝未作而蚀。元朝岁之首而蚀。则其占尤重。考诸史志。凿凿可验也。彼水旱之灾。彗孛之变。独不可以数而得之乎。特此有专门之业星历家。夫人而能通彼则非有师传。曹习之术。苟非绝人之聪明。天地之机缄。未易遽窥也。邵尧夫谓邢恕曰以君之才。学吾之术。顷刻可尽。然非养閒林下十年。使心地虚明。则不可学也。然则康节之学无传焉。特难其人尔。非其学之不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90L 页
可以教人也。说者曰理者气之帅也。君子先明乎理。则气与数亦不外是矣。今曰吉凶休咎皆有一定之数。则流于术数之学。而非君子之所宜言也。曰数出于气。气命于理。故君子之学。必贵穷理。然理有常有变。理有不明。则不得不因气数而明之也。程叔子曰修炼之延年国祚。祈天永命。学而至于圣人。皆必然之理也。又以风烛室灯。喻人之寿夭。然而颜子不免于夭。程伯子仅踰五十。且夫尧舜之大圣而不能化朱均。夫子之大德而不能得禄位。此皆理之变者也。而朱子以真宗澶州无事。为本朝气正盛之致。盖亦主气数而言也。夫澶州之役。真宗之威。不足以鞭笞四夷。莱公之略。不足以折冲千里。而寇氛既深。捍御无策。迟徊顾望。率尔亲戎。是非有唐宗渭桥之朝气也。计出于不得已也。向使北虏生心。乘虚决战。城上之饮博。其可以御之乎。以人事言之。必不得免于五国之狩土木之变矣。然而契丹望风自戢。无亡矢遗镞之费。而疆场卒完者。宋朝之方盛也。西京之初。诸吕盘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五 第 91H 页
据。手握重兵。刘氏之绪。不绝如带。而陈平,周勃誓心兴复。其策不过绐说吕禄而夺其兵耳。向使吕禄仅具常人之知而不释兵柄。则南军不可得入。而陈平无所运其智。周勃无所施其勇矣。且代王既至邸践阼。而少帝尚称尊。自在于宫中。兴居入清宫而卫卒呵止之。是有二天子也。霍光既废昌邑而议所立未定。忧懑不自安。丙吉奏记光而始迎皇曾孙。凡三十六日。汉朝无君。夫革除大事也。废立大故也。而当轴者之防患疏忽如此。以人事推之。不有萧墙之急变。则必招藩臬之僭乱也。然而卜叶横庚。瑞膺起柳。市肆不易。光启中兴之业者。汉道之方全也。由是而镜考史牒。则名臣智士之乘时投会。建立功业者。大抵皆侥倖而成也。是乌可一以人事取必。而常理推度乎。故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气数之谓也。气数者。天道流行之迹。而阴阳屈伸之机也。圣人画卦以穷其变。作历以明其候。夏书曰天之历数在尔躬。周诰曰嗣无疆大历服。言天命而必本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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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者。历是天度之纪也。小而一岁之周。大而一元之运。其理一也。蔀首以定之。章统以推之。参伍综错。触类引伸。由数以知气。由气以明理。则虽千百岁之远。消长进退之故。可以瞭如指掌矣。大哉历也。以授民时。以前民用。万化由是而施焉。百度由是而得焉。其理则太极上元也。其数则元会运世也。无极之图。配之于前则历之体也。皇极之书。衍之于后则历之用也。且夫六位时成则大易之赞化也。四时必系则春秋之严上也。钦昊齐政。尚书之利用也。流火丽毕。诗人之占候也。律同相生而乐之本立焉。则阴阳之气也。高卑有序而礼之体辨焉。则日月之象也。是则三才之道。六经之义。悉备于历矣。
祭礼说
祭求诸阴阳之义也。天阳而地阴。升槱以降神。荐血以祭示。从其类也。人者阴阳之交也。死则魂气归于天。体魄降于地。焫萧以报气。求诸阳也。祼鬯以报魄。求诸阴也。周礼祼圭有瓒。以肆先王。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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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未赐圭瓒。则资鬯于天子。斯礼也天子诸侯之礼也。古者祭必有尸。尸神像也。因祖考之遗体。感召祖考之神气。气与质合。而散者庶乎复聚。教之至也。天子诸侯既立尸。又焫萧以升天。酌鬯以灌地。求之无方。所以察乎阴阳之位也。大夫士礼。下于人君。卜尸以飨之而已。不敢资鬯于王朝。故少牢特牲。无祼献之文。尊卑之等也。后世公私之祭。尸废而立主以凭神。则孝子求诸阴阳之义。必不以贵贱而有间。后贤有作焚香以代焫萧。酹酒以代祼鬯。所以通古今之变而达神明之交也。礼有摲而播者。此之谓也。记曰至敬不飨味而贵气臭也。又曰礼之近人情者。非其至者也。人君位尊物备。凡祭牲肉并用生熟。荐毛血。不忘本也。腥爓示尚古也。馈熟以致味也。莫尊于天神。故郊先荐血。次宗庙。故大飨血腥同荐。次社稷五祀。则先荐爓汤。渐近于人情矣。至于群小祀。则有熟无生。盖纯乎人情矣。大夫士之祭。视公家群小祀之礼。牲肉皆熟设。故少牢特牲。无荐腥之文。隆杀之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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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有顺而讨者。此之谓也。文公家礼四时正祭。皆用常馔。惟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荐毛血盘及腥俎。盖以神弥尊而礼弥隆。不敢用常亵味以飨之也。然朱子常以始祖之祭为似禘。先祖之祭为似祫。后疑其僭。遂不复举。则血腥并荐。固非通行之礼也。夫前乎今而立礼之经者。周公之仪礼也。后乎古而酌礼之宜者。文公之家礼也。舍二书而言礼则吾何以观之哉。乃近世礼家。或引郊特牲篇血腥爓腍章。以为参用生熟之證。然记云举斝角诏妥尸。斝角乃王者之礼爵。则亦记人君之礼也。大夫而并用生熟。则仪礼何以曰馈食。家礼何以用常馔哉。呜呼。得为而不为。不得为而为。均之非礼也。孝子之祭也。称情而备物。上不倍于经义。下不乖于时宜。蕲以自尽乎吾诚而已。
大夫士祭及四世说
王制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太祖之庙而三。士一庙。释之者曰七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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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祭及七世。五庙者祭及五世。三庙者祭及三世。而大夫士不得祭其高祖。此汉以来相沿之说也。唐宋之制。以爵秩之高下为等。有四庙三庙之别。而惟公孤大臣。得祭高祖。大夫以下。固不得与也。伊川程子曰。天子至庶人。五服未尝有异。皆服高祖。服既如是。祭祀亦须如是。虽三庙一庙祭寝。亦不害祭及高祖。朱子亦从之。而议礼之士犹或难之曰。礼莫大于分。分莫严于辨上下。七庙至于三庙一庙。降杀以两。而不可以毫发僭差。则位卑者不得上祭高祖。即先王之定制。而所谓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也。程子义起之训。籍曰从厚之道。其奈礼经无明文何哉。愚谓郊禘者。天子之事而诸侯不得以僭也。大祫者。诸侯之礼而大夫不得以干也。此之谓分。此之谓辨上下。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报本之诚。豺獭之所同得。卑贱者独不得祭其祖。此果先王之定制乎。父之父为祖。祖之祖为高祖。尧典曰以亲九族。九族者高祖至玄孙之亲也。戴记曰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上杀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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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杀而亲毕矣。上杀而至高祖。下杀而至玄孙。旁杀而至同高祖之亲之谓也。夫高祖之于子孙。以言乎亲则为九族之本。以言乎服术则在五服之内。而为后孙者。限以官位。岁时芬苾之荐。阙然不举。是曾豺獭之不若。先王范世垂教之意。岂亶使然哉。谨案大传曰大夫士干祫及其高祖。又曰宗其继高祖者五世则迁者也。小记曰大夫士之妾。祔于妾祖姑。亡则中一以上而祔。中一以上则高祖姑矣。此皆祭及高祖之明文。而读礼者特未之考耳。其祭必止于高祖何也。由高祖而上则为五世祖矣。五世则泽已斩矣。服已穷矣。惟天子诸侯。得以追远及此。而位卑者推不去也。由高祖而下。谓之四亲。由父而亲祖。由祖而亲高曾。是乃生民之大伦而天下之达道也。夫孰能以礼制限节哉。然则王制不足据欤。曰庙制从昭穆之数。递降以两。而祭及高祖。则无贵贱一也。然则大夫三庙者。祖祢各一庙。并太祖之庙而为三。高祖无庙矣。无庙而祭之可乎。曰古者庙制各有后寝前堂。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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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大。位尊者世各一庙。位卑者共庙而祭之。祭法曰官师一庙。曰考庙。王考无庙而祭之。注曰一庙祖祢共之。此即无庙而祭之之确證也。苟以庙数为限。则一庙者只祭考妣而不及祖。三庙者上祭太祖。下祭祖祢。而独不及高曾。是岂礼意也哉。彼泥王制之文。而硬断为大夫士祭不及高祖之说者。汉儒之失也。非先王之典也。明世宗谕礼臣曰人皆有所本之祖。情无不同。此礼当通乎上下。惟礼乐名物。不可僭拟。是为有嫌。奈何。不令伸其报本追远之诚耶。世宗此言。与程子之训相发。虽圣人复起。不能易矣。
正祭时日说
礼天子诸侯用孟月祭。大夫士用仲月祭。尊卑之差也。然晏子春秋曰天子以下至士。皆祭以首时。荐以仲月。特牲疏曰孟月上旬内筮不吉。更筮中旬。横渠理窟曰古者既为孟月祭。又为仲月荐。周礼大司马职曰仲夏献禽以享礿。仲冬献禽以享烝。注曰冬夏田。主于祭宗庙者。阴阳始起。象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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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据此则大夫士亦用孟月祭。而天子诸侯亦以仲月祭矣。司马温公曰今国家惟太庙用孟月。自周六庙濮王庙。皆用仲月。文公家礼。著以为式。则君用孟月。臣用仲月。遂为历代之经制。然经典诸文。班班如彼。则大夫士有大事而合享。孟月行事。盖亦礼所不禁也。先儒引疏家春祭过春不举之说。谓仲月有故不祭。则季月亦可行祀。案左传曰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始杀而尝。闭蛰而烝。疏曰四者皆举中气言。其至此中气卜此祭。次月初气是祭限。次月中气乃为过时。既以闭蛰为建亥之月。又言十一月则遂闭之。见闭蛰以后冬至以前。皆得烝祭也。又曰周礼祭宗庙以四仲。盖言其下限也。下限至于仲月。则上限起于孟月。烝起建亥之月。尝起建申之月。此言始杀而尝。谓建酉之月。亦是下限也。盖祠礿尝烝。各荐时物。而节气有进退。物成有早晚。故孟月中气以后至仲月初气。皆可以祭。而仲月中气以后则过时不举矣。古者方岳诸侯。各以其时朝于天子。鲁居东方。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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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京则阙春祠。明堂位。夏礿秋尝冬烝是也。西南北皆然。近甸侯邦朝京道里。未必经涉三月之久。而各废朝时之正祭者。以仲月之下限已过故也。据此古无季月行祭之法可知矣。少牢礼曰若不吉则筮远日如礿。疏曰前月下旬。筮来月上旬。不吉则筮中旬。又不吉则筮下旬。又不吉则遂止不祭。横渠张子曰祭之筮日。若再不吉则止。诹日而祭。更不筮。仪礼惟有筮远日之文。不云三筮。筮日之礼。只是二筮。先筮近日。后筮远日。不从则直诹用下旬远日。盖亦足以致听于鬼神之意。而祀则不可废。家礼再卜而不吉则不复卜。而直用下旬。盖取横渠之说也。愚谓三筮而不从。即止不祭疏说。必有所据也。古人诚敬之至。与神明通。将祭必先筮日于祖庙。三筮而不从。则不敢以祭。有若禀命于祖考然。幽明之间。两无所憾。记曰卜筮者。先圣王之所以使民信时日敬鬼神畏法令也。又曰疑而筮之则弗非也。日而行事则必践之。若再卜不从而不复卜。直用下旬。则殆非所以信时日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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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而亦岂所谓日而行事则必践之义哉。春秋鲁四卜郊。不从而不郊。亦其證也。朱子虽著卜日之仪于家礼。而晚年定论。以为卜日虑有不虔。乃用二分二至以祭。夫祭用分至。唐孟诜始。而有宋程张马吕诸贤皆遵用。孟献子曰。正月日至。可以有事于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于祖。正月即周正建子之月也。日至冬至也。七月即周七月建午之月也。日至夏至也。又周礼大司马职疏曰仲冬一阳生。仲夏一阴生。是阴阳在内。故神象之而行祭也。凡此皆孟诜之所祖述。而春秋则用二分也。后世筮日之礼废。而礼家用丁日或亥日。以仿少牢来日丁亥之文。然少牢馈食曰日用丁巳。其曰来日丁亥者。盖举亥以配丁耳。无取于亥。而注乃归重于亥。(刘氏敞齐氏召南。皆辨注说之谬。)疏又为祭祀所以求福。亥为天仓之说。以傅会之。然考诸天官书。胃为天仓。于辰属酉。疏说未知何据也。经曰内事用柔日。则乙丁己辛癸五阴辰。皆可以祭。而必用丁巳者。特取自丁宁自变改之令名。诹是日而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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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不吉则又筮中旬。重在筮日。不在丁巳也。夫春秋分冬夏至。即气序流易之节候也。因天时自然之候。而感召既屈之气。允惬事神之精义。记曰合诸天道。春禘秋尝。此有宋诸先生所以不用丁巳。而必用分至以祭之义也欤。
进馔右饭左羹说
曲礼曰进食之礼。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注云便食也。盖饭必用右手。而羹以佐于食。饮饭则其序宜然也。家礼进馔。右饭而左羹。说者以为进食之礼。无间于生死。而家礼陈设。与曲礼不合。或谓神道以西为上。故饭居西而羹居东。或谓当时习俗如此。而家礼因之也。愚谓右说皆非也。家礼设馔。实本于仪礼。而读者自不能深考耳。夫礼贵相变。吉凶不相袭。故享神之节。异于飨生。丧祭之仪。反乎吉祀。燕食以脯脩置者。左朐右末。而虞祭则右朐左末。吉祭牲体升右胖。而丧祭则升左胖。以至牲鼎之陈盥洗之设。必易其位。凡此皆所以示变也。谨案特牲。设大羹湆于醢北。疏云醢北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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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左。公食大夫昏礼。大羹湆皆在荐右。此在左者。神礼变于生人。虞礼大羹湆设于铏南在右。与生人同。不忍异于生也。然则进馔右饭左羹。古礼然矣。而其义疏家已发之。此家礼之所本也。至于丧祭陈馔之式。家礼虽无明文。参以疏说三年馈食。既用事生之礼。则今俗左饭右羹。依生人之食法。恐亦得礼之意也。沙溪先生问解。引特牲礼。俎入设于豆东。主妇设两敦黍稷于俎南西上及铏芼于豆南南陈一条。以为古礼左饭右羹之證。然此时神位东面。则铏及黍稷居右。俎豆居左也。至迎尸之后。佐食迩黍稷于席上而铏羹在右。大羹居左也。疏所谓左羹。指大羹而言。大羹即上古之羹。食品之尊者。故所以配黍稷而居左也。
小敛变服说
始死。鸡斯扱上衽徒跣。既小敛。袒括发服麻。盖将以奉尸侇堂。降阶拜宾。礼节稍繁。不可以无饰也。近世礼家将小敛。孝子头加白布小帽。袭单股绖带。其制本于杂记郑注。而参用邱仪之说也。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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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曰小敛环绖。公大夫士一也。郑注曰环绖一股。所谓缠绖也。士素委貌。大夫以上素爵弁。而加此绖焉。琼山仪节。以为委貌。爵弁之制。今不可考。宜用白布巾。如俗制小帽之类。似亦得之。盖以布帽当委貌而加环绖也。文公家礼从简。不著小敛变服之节。而沙溪备要则以古礼不可全废。白帽环绖。悉仿邱仪而为之节。百馀年来。已成通行之例。今不可动。然愚尝溯考礼经。而不能无疑。于是谨案士丧礼。将小敛。先陈苴绖大鬲。下本在左。腰绖小焉。散带垂三尺。馔于东方。既小敛。奉尸侇于堂。主人降自西阶。拜宾即位踊。袭绖于序东复位。苴绖大鬲则围九寸也。下本在左则双股也。腰绖小焉。则五分去一之差也。与丧服篇苴绖之制吻合。此敛后所袭之绖带。非成服之绖带乎。环绖见周官弁师。即吊服之绖也。夫绖之为言实也。明孝子有忠实之心。今以斩齐重服。而先加吊服之绖带。于礼何居。且夫小敛袭绖。谓之成绖。言服麻之节。至是始成也。若吊服环绖则不可谓之成绖也。记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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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丧者先重者。疏云重谓男首女腰。凡所重者有除无变。所以卒哭不受以轻服。至小祥则各除其重也。盖丧服之中。首绖尤尊。故练则除之。而未练不可变麻服葛也。今也敛则环绖。而成服则苴绖。数日之内。旋服旋改。其于无变之义。失之远矣。然则环绖之制。考之于经。绝无可据。揆之于礼。断无攸当。而礼家特以杂记为主耳。其爵弁委貌之差。记亦不言。而郑氏以丧大记之文。推之而知也。大记曰君将大敛。子弁绖。即位于序东。弁绖者。爵弁而环绖也。凡吊服。君大夫必素爵弁而加环绖。士卑无爵弁。服则素委貌而加环绖也。夫仪礼为经。礼记为传。记者所以记识经义。而杂说之说。显与仪礼相违何也。疏家乃谓杂记所云。即天子之士。士丧礼。即诸侯之士。所以无爵弁委貌。何其傅会之甚也。盖杂记一篇。兼记周末之变礼。故曰杂记。其曰士之子为大夫。则其父母不能主之。曰大夫士异其丧服。此果先王之制乎。三年之丧。齐疏之服。自天子达。小敛变服。岂有大夫士之异节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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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环绖。注曰大夫素爵弁。士素委貌。是以吊服之等差。通之于丧服。而初丧袭绖之礼。大夫士异节也。断非先王之经礼也。愚故曰大记所谓弁绖。杂记所谓环绖。皆是周礼之末失。而记者并记之。其与士丧礼不合固也。周制以尊降卑。以贵降贱。命为大夫者。得降其旁亲之服。然历代未尝遵用。不惟封建之法废。而尊厌之礼无所复施也。亦文太胜而不厌于人情故也。小敛服麻之节。经曰苴绖。记曰环绖。琼山不能引经文以正记者之失。乃曰爵弁委貌之制。不可不仿。遂以布帽环绖代弁绖之节。是则五服尊降之制。皆不用周礼。而独于小敛变服。犹袭记人贵贱异服之说也。乌乎可哉。此愚所以不能无疑于仪节之文也。文元先生备要。兼取仪礼礼记之制。将小敛环绖。敛后去环绖服苴绖。然环绖之制。不但于经。不少概见。既夕记。历叙丧葬仪节。而小敛条。特言绞带布带。以补经文之未备。亦无所谓环绖者。然则环绖苴绖。各自为礼。其不可辊合为一节也明矣。愚谓小敛变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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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礼经为主。而大记杂记之文。壹是可废也。或曰士丧礼但言括发袭绖。而却无代冠之首服。今不用邱仪帽绖之制。则其将露发而服苴绖乎。曰士丧礼括发注曰括发者。去笄纚而紒。用麻布为之。如今之著幓头矣。司马温公曰。括发先用麻绳撮髻。又以布为头𢄼。朱子曰。括发如今之掠头编子。详此诸说则括发非止以麻束发。别用布收敛发际以为饰。与免之代冠一㨾也。其制今不可考。今俗所谓孝巾。即免之遗制也。以此敛发。实合从时之义。况后世有被发之节。而束发之后。尤不可无敛发之具。将小敛。孝子用麻束发。而加以孝巾。略仿幓头之制。而既敛五服之属。悉服本服之绖带。拜宾成礼。一遵礼经之训。则庶乎其寡过也欤。姑识浅见。以俟博叩于知礼家。
重说
案士丧礼。始死作重以依神。其制刊木凿之。一横一竖。以饭含馀米为鬻盛于鬲。悬于两头。天子大夫士各以长短为差。而立之于中庭。然袭敛奠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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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于尸傍。成殡之后则大敛奠设于室中。经曰乃奠。烛升自阼阶。祝执巾席从。设于奥东面。注曰自是不复奠于尸。祝执巾。与执席者从入。为安神位。执烛南面。巾委于席右。疏曰云巾委于席右者。以巾为神。故知委于席右也。据此则室中之事。以巾凭神也。盖人死。体魄归于地。而魂气则无不之也。孝子复以招魂。重以录神。冀其返而有所凭依也。故曰重主道也。始死。以事生之礼事之。则馈奠于尸前。及夫成殡涂肂之后。则奠于生时所处之室。而以巾依神。适室之外。又有下室朝夕之奉。则其制亦必如适室之礼也。古者人君大祫。故有本主。大夫以制币。士以刌茅依神。士丧礼所谓依神之巾。恐是制币之不中尺度者。而后世魂帛。或其遗制也。诗云神之格思。不可度思。古人吉祭。诏祝于祊。荐血于室。又迎尸于堂而飨之。又明日绎而祭之。所以求之无方也。丧礼重以录神于庭。巾以凭神于室。亦是于此乎于彼乎之义也欤。虽然重有主道。立主将以享祭也。自始死迄于虞。俱未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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奠于重之文。惟朝祖时。随柩止于庙门外。而既虞则埋之。然则所谓主道者。果安在也。记曰殷主缀重焉。周主重彻焉。周人丧祭。兼用夏殷之礼。故士丧礼。夏祝商祝各执其事。窃意重以依神。即上古之制。而三代因以并存之也欤。
绞带变布说
丧服图式卒哭受服图曰。绞带虞后变麻服布。七升布为之。今之礼家多从之。至小祥变服。去麻服布。盖后世无受服之节。以小祥变服。当虞后受服之节也。今案绞带变布之说。不见于经。丧服传云绞带者绳带也。疏曰绖带至虞后变麻服葛。绞带虽不言所变。按公士众臣。为君布带。齐衰以下亦布带。则绞带虞后变麻服布。于义可也。此图式所据以为说者也。愚于疏说。不能无疑。公士众臣。虽为其君斩。厌于天子。诸侯不得申服。故布带无杖。此何足援引于子为父之正斩乎。据礼斩齐之服。麻布之制。截然不可混。敛后拜宾。斩则括发以麻。而齐则免而以布。斩则冠缨武皆用麻绳。而齐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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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布。斩则绞带。而齐则布带。以故兴物各有其义。则麻之不可变布也明矣。何可引齐衰布带。以为变布之證乎。带可变则冠之缨武。独不可变乎。杂记云丧冠条属。三年之练冠亦条属。注云条属者。屈一条绳为之。如布武则斩衰之练冠。犹用麻绳也。缨武不变。而带独变布可乎。疏说之谬。即此可辨矣。家礼从简略。去受服之节。而至练祭。只去三物。以寓功衰之意而已。今俗乃以卒哭受服之节。追行于练祀。则进不及仪礼递减之制。退不遵家礼损益之义。未知于礼何如。而图式卒哭受服。虽有绞带变布之说。练祭受服图绞带条则曰未详。要是未定之论也。愚谓绞带变布。礼无明文。恐不可以图式未定之论。断而行之也。
朝夕哭奠说
沙溪先生谓朝夕哭与奠。是两项事。引勉斋通解以證之。近世李星湖瀷又引家礼及邱仪辨之曰。通解分叙朝夕哭及朝夕奠者。以中间有撤大敛奠一节。故文势不得不尔也。若必以文句较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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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朝夕哭。撤大敛奠。又行朝奠乎。其不可泥看也明矣。今以家礼考之。则执事者设蔬果脯醢。祝盥手焚香。主人以下再拜哭尽哀。则哭与奠果非两项事。而通解之分叙哭奠。诚如星湖之言。不可泥看。然若以古礼论之。则哭奠明是两项事。谨按士丧礼朝夕哭章。妇人拊心不哭。注云方有事。止欢嚣。疏云方有事。谓下经撤大敛奠。设新奠之事也。朝奠章主人拜宾。注云哭止乃奠。奠则礼毕矣。疏云哭止乃奠者。谓朝夕哭止。拜宾乃奠。奠则礼毕矣。据此则朝夕。主人以下入就位哭。哭讫有拜宾之节。拜宾礼毕。乃奠矣。夫奠之欲其飨之也。神道尚幽静。故曰方有事。止欢嚣。哭是生者之情。奠是事亡之礼。不可以相搀。大小敛章。将设奠。祝盥先命止哭。是其义也。古者殡于西阶。馈于下室。则阶下之哭。室中之事。截然为两节矣。后世涂殡之礼废。而设灵座于柩傍。家礼凡有事于灵座必哭。则哭与奠始滚合为一节。沙溪之分为两项。虽非家礼之义。而实与礼经合。未可訾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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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祭祝位说
礼既小敛。奉尸侇于堂。孝子即阼阶下。袭绖拜宾。盖将以与吊宾成礼。不可以不就主人之位也。既葬而反哭。主人由西阶升。倚杖于西序。返而亡矣。弗可得而见矣。哀痛于是为甚。不忍遽践阼阶之位也。其虞也。主人之位居西而东面。故祝告利成。西面以对之。若特牲少牢。主人之位居东而西面。则祝东面告利成。此虞祭祝位之所以异于吉祭也。家礼灵座南向。而主人北面。则右为东而左为西。祝立于主人之右者。以主人在西序而祝在东序也。温公曰虞祭祝立于主人之右。朱子引之以为深得礼经之旨。盖家礼主人虽北面。其东西之位则不可不仿古为节。故祝跪读于主人之右。告利成。主人东面而祝西面以对之。此家礼参今酌古之精义也。卒哭以吉祭易丧祭。主人复阼阶之位。则卒哭以后。祝位皆在主人之左矣。
二厌说
古者祭礼二厌。所以冀神之歆格也。立尸所以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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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威仪也。厌以享神则事亡之节也。尸以象神则事生之礼也。案仪礼。司宫筵于奥。既设馔。祝奠酌。释辞以告之。此所谓阴厌。室西南隅谓之奥。行事于奥。故谓之阴厌。迎尸入室。三献礼成。旅酬无算爵。谓之正祭。正祭既毕。又改设馔于西北隅。阖牖户。此所谓阳厌。室西北隅得户之明。故谓之阳厌。孝子不知神之所在。于彼乎于此乎之义也。三殇之祭则下于成人。有厌而无尸。又不得备二厌。而宗子之殇则阴厌于祖庙。凡殇则阳厌于宗子之家。神道尚幽闇。故阴厌重于阳厌。所以宗子则阴厌。而凡殇则阳厌也。曾子问曰。祭必有尸乎。若厌祭亦可乎。孔子曰。祭成人者必有尸。祭殇必厌。盖弗成也。祭成丧而无尸。是殇之也。此言成人之祭。必立尸以象之。而祭殇则有厌而无尸也。宋儒陆佃乃据此以为殇祭则有厌。而成人祭无厌之證。辨驳郑注仪礼阴厌阳厌之说曰。尸未入之前。祝酌奠。所以告之。非阴厌也。尸谡之后。佐食彻尸荐俎。设于西北隅。所以依神。即周官藏其隋者。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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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厌也。案阴厌设馔之后。祝告曰孝孙某敢用柔毛刚鬣嘉荐普淖。用荐岁事于皇祖伯某。尚飨。飨者冀神之歆格而厌饫也。陆氏以为告而非厌者。未知何据也。古人既祭。馀敬未弛。天子诸侯祭之明日又绎。大夫以下。不别牲燖荐俎而改设馔。上大夫傧尸于堂。下大夫及士阳厌于室中。若谓西北隅设馔。所以依神而非阳厌也。则彼上大夫之傧尸者。独无依神之节乎。仪礼阳厌章曰司宫扫祭。注曰扫豆间之祭。旧说云埋之西阶东。此即周礼守祧。所谓藏其隋者也。隋即隋祭也。尸食肺。举手隋。下于豆间而祭之。以其祭神之馀。故藏而埋之。今阳厌设馔之后。扫除正祭时豆间之祭肉。所以致蠲洁。而且将藏而待埋也。其室中陈设之馔。即所以享神。而事毕妇人彻之。陆氏不考。乃以阳厌设馔。谓是周官藏其隋之义。何其疏谬之甚也。孔子既答曾子之问。又曰有阴厌有阳厌。盖言祭殇之礼。或有阴厌。或有阳厌也。曾子不达其旨。又问曰殇不备祭。何谓阴厌阳厌。孔子又历言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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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殇则阴厌。而凡殇则阳厌以答之。殇不备祭。故不得具二厌。则其成人而备祭者。自当具二厌。其义岂不皎然明甚乎。又记曰宗子有罪。庶子为大夫。其祭也不厌祭。不旅不假不绥祭。贬损仪节。所以严宗法也。若宗子自为主而备礼。则祭必有厌可知矣。彼陆氏何考。而刱为成人祭无厌之说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