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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x 页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达城 徐有本 混原)
 文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40H 页
上仲父明皋公书
月穷星回。岁且更始。伏惟处坎动止一味曾护。仄闻近者易说。已了翻阅。近思录回环孰复。仰想静里研索。深造自得之功。日造乎高明广大之域矣。中庸问目答教。因转递付来。无怪其淹滞。而四月出书信。乃于岁末承览。沧溟之夐阔。道里之脩阻。可以推知。而谁谓惠州不在天上耶。条问中人物五常之论。即大关捩。而既蒙印可。窃自幸迷见之不甚差谬。而来教细绎数回。一扫前辈依附援据之枝辞。直从源头劈破。玲珑透彻。四亭八当。苟非体之深而见之明者。其孰能与于此。惜不令湖中诸先儒及见此大议论也。自馀诸条。客或有更禀者。都俟后便耳。不备。
  中庸问目(附答书)
天地之所以生人生物。亘古今不息者。只是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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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理二五之气之为也。在天曰元亨利贞。在物曰仁义礼智。天之所以施命者。只此四个而已。物之所以成性者。亦只此四个而已。(朱子曰。虽小少昆虫之类。亦禀得那四者之理。)四者阙一焉。则天不得以赋物而物不得以成物也。故凡天下有形之物。莫不禀阴阳之气而具天地之理。虽蟜蛸蠢蠕之类。一芥一尘之微。皆有至理存焉。所谓各具一太极也。理不离乎气。亦不杂乎气。惟其不离。故理乘于气。而指其灿然之条分者。则不特人通而物塞。人与人其清浊粹驳之禀。吹万不齐耳。惟其不杂。故理自理气自气。而语其浑然之全体者。则不惟蹠之性。即舜之性。物之性。亦人之性。苟于此不离不杂四字上。十分勘究。则天地万物。俱是一本。而人物之同禀五常。初非可疑之事难见之理矣。且夫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是其自一而二。自二而五。界分虽殊。名目虽多。其实一理也。五者有则俱有。且如虎狼之父子。只是这仁上有一点明。蜂蚁之君臣。只是这义上有一点明。而其他则推不去。以其牿于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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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也。若谓虎狼只禀得木之理。蜂蚁只禀得金之理。五行之赋物。一有而一无。则是岂造化之理也哉。朱子曰。自一原而言则理同而气异。自异体而言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又曰同中识其异。异中识其同。朱子所言人物之辨。只此同异二字而已。曷尝谓人则具而物则不具也。所谓同中异异中同者。要令人默识理气二物不离不杂之妙而有以自得之也。其开示后学。不亦深切著明乎。且况太(一作大)学或问。明言人物必得是理。以为健顺仁义礼智之性。其下小注。又言人物皆具五常之性。则立言之旨。固已炳如日星矣。至于中庸或问偏全之说。孟子集注岂得以全之全字。皆指其发用处而言也。四者之性。固非物之所得而全也。或者以朱子偏全之说。与大学或问之说不合。致疑于朱子之论。不免有同异。殊不知偏全二字主气而言也。理岂可以偏全言哉。此系近世斯文之大是非。愿闻是正之论。
 答曰。少日尝与崔叔固讲此义。其说尚今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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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叔固名鉐。陶庵门人也。承其师说。力主人物皆具五常之论。性且好胜。徒步数百里。往见韩南塘。辞辨蜂涌。南塘亦无以屈。然其说皆取诸大全语类及东人诸集。南塘之所已咀嚼而厌饫之者。岂肯遽下于摩垒致师之一言乎。毕竟不合而归。终身作为家计。余谓叔固曰。当时奚不曰理本无形。因物而得名。所谓五常。亦非有声色臭味之可指以为别者。特因其发见之端。知有此所以然之理而已。无是发见者。着此指名不得。故物不具五常云者。当就其爱宜理通守之情。言其无此情而不论其所以然可也。若其在中之理。自是浑然全体。初无东偏为仁西偏为义南偏为礼北偏为智之可界分者。则人与物。尧舜与涂人一也。尚更有彼足此欠。多寡分数之可论乎。譬之水流而为溪。𣿬而为泽。方而为池。亘而为沟之形形色色者。皆支分派别以后事。其源头活水。曷尝有为溪为泽为池为沟之豫先指似以待之者也。周子知此义。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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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言诚无为。此本然之体也。次言几善恶。此欲发之机也。又次言五常之德。此已发之情也。而必曰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者。所以明夫因此情而指名为仁义礼智信之义也。今欲于诚无为上。觅其五常所在处。又可得耶。然则物之理。亦人之理也。彼偏全通塞同异纷纭之说。情也气也已发也。非可以言于性者也云尔。叔固抚掌点头以为发前未发。未知湖中诸君子闻此。亦果犁然如叔固否也。又案语类郑可学录。问遗书(程氏遗书)中有数语。皆云人与物共有此理。只是气昏推不得。此莫只是大纲言其本同出。若论其得此理莫已不同。曰同曰既同。则所以分人物之性者。却是于通塞上别。如人虽气禀异而终可同。物则终不可同。然则谓之理同则可。谓之性(气质之性)同则不可。曰固然。但随其光明发见处可见。如蝼蚁君臣之类。但其禀形既别。则无复与人通之理。如狝猴形与人略似则便有能解。野狐能人立。故能为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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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则极昏。程朱明训似此处。虽以湖中之果于主张。恐未易推移。从已岂亦归之初年之说。抑或以为记录之误也欤。
未发而仁义礼智之性。浑然无欠者。天下之大本也。已发而喜怒哀乐之情。灿然中节者。天下之达道也。此节立言之体。似当以性之体情之用。分言未发已发。而今独举七情之目为言者何也。岂以圣人教人。必就动处指示学者下手用工之方。故此节截自七情之动处说去。要使人兼体乎未发已发之界分者。乃所以贯动静合体用之义也欤。又案未发时著不得一气字。亦系近世先儒之大论难。而窃念未发之时。气不用事。则固无善恶之可言。然上智之极清且纯。下愚之极浊且驳。虽在未发之时。似不容无昏明之分矣。朱子曰未发之时。自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此训有未敢知。
 答曰。中庸首章。首以性道教立三柱子。而道在中閒。实为一章骨子。故其下即以道也者承之。次言戒惧则体上工夫也。次言慎独则用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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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也。而此两节。以道之体用。分开两股。及至此节则在文法。政是交股处。故不复以体用对待立文。归结于用上。而体上则为推本之辞。所以终道字之义。而尾之曰天下之达道者。可见其字眼也。朱子解此义。章句所谓道之体道之用道不可离之意。三道字皆于字眼上。句句照管焉。知此则此节立文之不得不然。可晓矣。至如未发之体。前辈之说汗牛克栋者。要皆各就其所从言之地头。体贴而发明之。今不敢入主出奴。妄自主张。而朱子之训。亦但指其境界而非论其体段也。吾常与任鹿门论未发。鹿门一语。有极亭当者。曰圣人众人之未发境界则同。而死活有异。此从上诸家所未及道破。然无前辈当日之工夫。初学之士骤闻之。未有不听莹而会不得信不过。今且微发其端而已。
费隐章章句所引侯氏说恐未妥。古今事变。礼乐制度。圣人毕竟闻而知之。则岂可曰不知乎。窃意圣人之所不知。如庄周所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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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而许东阳所谓孔子不如农圃及百工技艺细琐之事。圣人岂能尽知者。亦恐差胜于侯说。
 答曰。近看朱子语类。益知朱门诸子之好问太甚。如金敬直。亦可谓当世名儒。而屡致疑于圣人之不知不能。则朱子告之曰。至者非极至之至。盖道无不包。若尽论之。圣人岂能纤悉尽知。今来问亦在此也。此以天地圣人之犹有憾。不知能。极论道体之广大。而非所以论圣人之成德者。则自圣人言之。闻知亦知也。而自道言之。虽圣人闻知之前。固有不知者。而不必闻之事。亦有终于不知者也。至如庄子所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特不论而已。圣人岂不知之。十世可知。则以古而推今也。六合之外。则以内而推外也。以此为圣人所不知。则正与游定夫七圣皆迷之说。朱问徐居夫所引易系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之说同。而并不免于过高之病矣。
章句于上文圣人之所不能。引侯氏说。以孔子不得位释之。而此段则曰某未能一者。圣人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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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上下段所释。未免参差。此殊可疑。陆象山曰。夫妇之与知与能。只此五伦。圣人之所不知不能。亦只此五伦。以此一段观之。则其引夫子之言。乃所以论上文圣人所不能之验也欤。
 答曰。两章章句。以吾见之。未尝有参差者。大抵禄位名寿。父兄之所求乎子弟者。必欲其全。而夫子岂能全之乎。朱子曰。孔子有大德而不得其位。如何不是不能。道无所不至。无穷无尽。圣人亦做不尽。天地亦做不尽。此是此章紧要意思。体味此训。则两章章句之互相證明者可见。来谕所谓引夫子之言。以證上文圣人之所不能。尽得之矣。
鬼神章之必序于行远自迩之下。舜其大孝之上。其义何居。先儒说绝无论难及此者。窃意人能和妻子宜兄弟而后。可以顺父母。尽人伦而后。可以格鬼神。此鬼神章之所以必叙于父母顺矣之下。而如在来格则但言其理如此。舜其大孝以下。则实以圣人之事。自大舜文武周公皆尽人伦。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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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诚神动天飨先飨帝。此下数章相承之序也。如此看。未知是否。閒与矩弟讲此章之序。以为昔者受学也。下教曰鬼神者即人心之神明是已。心居一身之中。鬼神章之必次于一篇之中者此也。不识此有前言之可据否。
 答曰。顾宁人之论章次。盖如来说。而稍加详焉。如此看尽不妨。然须知鬼神之兼费隐包大小者。其德为如何然后。此章所以次一篇之中者。可得其义矣。辅汉卿尝以十五章以上。为论君子之道。十六章为论鬼神之道。则朱子不许曰鬼神之道。便是君子之道。非有二也。非二也之义。可不深长思乎。先儒解鬼神为德之句曰。不曰鬼神之德而必曰为德者。鬼神即德。德即鬼神也。若曰鬼神之德。则如云人之心鬼神里面。更有其德为德之义。又可不深长思乎。大抵中庸有三大节。第二章止十一章性也。十二章止二十章道也。二十一章止三十三章教也。此一书不过性道教三閒架。而鬼神章又居论道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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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之最中。为一篇之枢纽。邵子曰。先天学心法也。图皆从中起。周子曰。一动一静之閒神也。此非心之位置而何。年前与枫石所讲。非出一时答问。而其旁引曲證之说。略具于学道关一篇。可取此篇而细究之。
此两节。何以分看耶。宗庙节。明是祭祀之时。祖庙节。是何等时候耶。注中亦无明文可考。而或云祖庙节。是将祭而预辨之时。此说似矣。而但末句言荐其时食。则又似春秋荐享之时。终未得的确可据之训释。伏乞商教焉。
 答曰。吕与叔中庸解。以修其祖庙一节为继志。以宗庙之礼一节为述事。此言得之。盖上节先论制作之大经。下节详叙享祀之仪文。荐其时食一句。亦以经纶大经言。将祭预辨之或说。岂三家村老学究口气耶。
上仲父明皋公书
日月迅驶。大母主终祥奄过。伏惟远外望哭。情事痛迫。更复何达。日前上书。付诸斐叔。讨灵岩官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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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达。计已关照矣。不审春寒。体中诸节更若何。晨夕南望。不任煼煎之私。从子初七发行。抵邑内参初九祥事。而以未行祔礼。几筵仍为奉留。十日行祔祀礼毕。奉入庙哭。从如礼矣。在湍时颇闻或引久未葬之例。致疑于今番变除之节。然此有大不然者。三年之丧变除之节有四。卒哭也练祥也再期也禫吉也。卒哭之后。以其冠为受衰。腰首绖变麻服葛。倚庐剪屏柱楣。此是最初变除之节。未葬则无虞卒哭。不卒哭则无此变除一节。故虽日月已过。而仍服初丧时服也。今在外承讣。既已虞而受衰矣。期而练。再期而素缟。禫而即吉。即节次相承之序也。何可与久未葬者比而同之乎。苟以情理之偏酷。而三年之中制。过时不除。则先王制礼。行路之人皆不忍。圣训严矣。此固无足多辨。而既与檠弟有所酬酢。故玆又仰白耳。不备。
上仲父明皋公别纸
下询礼疑两条。谨已伏悉。第一条变除之节。按仪礼疏曰先满者先除。后满者后除。此据成服之先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46H 页
后而言也。大全朱子答曾无疑曰在今练祥之礼。却当计日月实数为节。此据闻丧而奔哭者。在家行祭变服之节而言也。今吾家所遭。则又非此例。承讣之后。既不得奔赴。虞卒练祥。皆从弟摄行。则初无计月计日之可论。然其除服之节则退行于承讣日。似合于疏家后满后除。大全计月日实数为节之文也。伏未知如何。第二条奔哭之节。仅见于礼记奔丧篇。而溯考礼辑诸书。绝无先儒说之可以参详者。嗟夫。此乃礼论所不及之变礼也。掩卷太息。涕淫淫不能收。呜呼冤哉。奔丧曰若除丧而后归。则之墓哭成踊。东括发袒绖。拜宾成踊。送宾反位。又哭尽哀。遂除于家不哭。注曰东。东即主人位。如不及殡者也。遂除。除于墓而归。疏云初在墓南。北面而哭成踊。乃来就主人之位。括发袒也。遂除。谓墓所遂除服。至于家不复哭也。今按括发袒绖。即孝子小敛时服也。在外闻讣。固已括发袒绖。四日成服。而奔哭之行。既不及终丧之前。哀痛之情。无异于初丧。故今虽已除服。亦服小敛时服。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46L 页
先之体魄所托之地而哭踊受吊。一依初丧时仪节。然丧制已毕。冠裳已变。故一哭而除之于家。不哭也。据礼小敛时首腰绖皆单股。成服则双股樛之。此奔哭时绖带。必无舍成服已服之绖带。而更制环绖之理。且既已成服。则亦不可袭绖而去衰裳。经言括发袒绖者。槩指孝子初丧时服而言也。经言遂除。疏云除服。则衰裳杖屦皆具。可知也。且夫苴衰不补。礼有明文。补尚不可。况可改制耶。然则在外终三年者。收贮丧服以俟奔哭之日。又可以推知也。下教曰吴中变礼之除服后。取丧服藏之柩傍。待葬而服。既葬除且焚之。一文亦以未葬而除服者。言既葬而除服。所除之服。且尊阁于何处耶。且变而即吉之后。虽一时权着。未闻有还着丧服之礼。以常服论之。则固无既除还服之礼矣。礼经所载数条。皆据久未葬之变礼而言。夫孝子在外终三年。其情理之冤酷。殆有甚于因事故久未葬者。虽其既虞而受衰。祥禫变除之节。不得踰越于礼制。然其奔哭之日。还着既除之服。不但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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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之文可据。小记所谓反服其服之文。亦不害为傍照之一端也。至于丧服收藏。不必以吴中之礼为据。仪礼齐衰三月章注。诸侯五月而葬。而服齐衰三月者。三月而藏其服。至葬又更服之。此又除服者。各藏其服于私室之證也。不患尊阁之无所矣。大抵此系人事之大变极致处。中国之士。万里游宦。或有奔亲丧于期祥之后者。若夫既承讣而终三年不得赴。则古今罕有其例。故虽以曾子问之屡设疑难。诸先生之条析变制。议论槩未到此。然奔丧即逸仪礼之正经。除丧而后归一章。炳如日星。则后之处此礼者。固当奉而为律令矣。恐不须旁采他说也。如何如何。大期只隔。且伏承下问。故蒙昧之见。僭贡臆说。不胜悚蹙之至。
上答仲父明皋公书
七月十八日。承拜商舶便下书及衣箱。即六月晦间出便也。八月初一。金元益传示七月十三出下书。近信络续。殆无异躬陪杖屦。下怀欣慰。何可量也。商舶便湍山书角。即付兰湖回便。而参奉为搬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47L 页
衣箱。即走一力。故已照付。计查收已久矣。两度下书长弟。伏审春夏以还。体中诸节。有胜无减。吾家阖门所攒祝。孰有过于是也。此不但幽忧枯淡之中。操养益密。亦是奇赢相补。神明默佑而然。十年冰檗战膏粱。万里烟波濯纨绮。即苏子瞻和王定国南迁还诗。敬为诵之耳。从子京乡诸房大都无挠。而今夏五十日长霖。近古所罕。纛岛滨江之数百大村。尽为冲涛所捲去。而京城内外。破壁颓垣。比屋相望。宛经一劫沧桑也。传闻沿海诸邑。颇有海溢之灾云。未知那中则何如。而瘴岚湫湿之气。不至有妨于调将之节否。旋不任慕仰憧憧。累牍指导之教。文体之正变。人才之盛衰。灿然于行墨之中。烧香雒诵。敢不奉持以为迷途之津筏也。窃尝论之。文以载道。言以文宣。则文与言。初非二物也。六经曰子。皆圣人之言也。言不可以徒传。故笔之于书。何尝窃窃然求工于文字哉。譬如风行水上。自然成章而为万世文章之宗。然典谟春秋。俱是记事之体。而春秋之谨严。不必拟于典谟之灏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48H 页
噩。鲁论邹书。俱是传道之文。而孟子之闳肆。不求同于论语之精粹。得非世级日下。而文章随以升降也欤。秦汉以降千馀年。道术分裂。异端充斥。后贤有作。接千载不传之统于昏衢蓁芜之中。其忧之也深。故谕之也切。谕之也切。故言之也不得不详。于是乎委曲以晓之。多方以诏之。此所以洛闽以后有所谓语录之文。而皆所以明斯道也。彼扬雄之太玄。王通之续经。言语可谓工矣。而假令二子实见得道体。摹儗之文。艰深之辞。其可以传不传之学。而警颓末之俗乎。先儒谓殷盘周诰声牙难解之句。皆是当时方言。夫盘庚之吁众戚。周公之诏庶顽。大庭播脩之辞。杂以方言而不以为嫌者。欲其晓谕之速而风动之广也。愚谓儒家之有语录。亦犹盘诰之用方言也。又何可少之哉。词章家专尚藻采而阔略理致。则动辄以陈腐讥之。此固文人之例套。而今晓岚则一切挥斥曰。彼言语也。非文字也。言语与文字。二物而非一物云尔。则将免(将免似误考之本草。免字▦然而将字▦。未间一行)歧而为二。此所以蒙昧之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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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无惑于晓岚之言也。明清儒者自托于考證之学。作为家计。而辄欲凌驾前贤。高视千古。然笾豆之事则有司存焉。自孔门诸子。已不暇致详于形名度数之末。考證之不博。何损于有宋诸贤乎。且其所谓考證者。真定能背诵十三经。胸涵廿一史者。果几人哉。近代此学。杨升庵用脩最号巨擘。而谓三老五更。秦汉时始创设。不知养三老五更于太学。已载于祭义。谓袒免之免。非丧冠而即免冠之免。著说累百言。不知免者不冠者之所服。已见于奔丧一部。戴记尚不能孰读。而傲然自命以考證之学。得不为古人之所笑乎。彼毛奇龄以下诸儒之鼓吻抵掌。自以为得古人之罅隙者。大抵多此类也。近闻彼中又有所谓苏学一派。专以诗笔相高。浮薄之徒。靡然从之。讥诋性理之学。谓之朱学。习俗之渝薄。人心之陷溺。胡至此极。无乃午会一阴已生。骎骎然复入于长夜世界耶。可嘅也。亦可畏也。晓岚文章也学识也。非不卓然。为近世名家。而今阅其全稿。淹博为主而理致差逊。以言乎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49H 页
文则非欧苏之正脉。以言乎学则非洛闽之馀波。指斥程朱诸贤。辄曰宋儒言议趍向。终是考證家伎俩。而非醇儒之风也。如李安溪文字。何曾有此等话把耶。所以前度上书。以较诸李安溪。粹驳不侔仰达矣。今伏承安溪私淑门徒之教。亦可谓不善学矣。明人之耳食秦汉。字剽句窃。固不免优孟衣冠之讥。而清人则不拘体裁。惟取辞达而已。骤看虽似彼赝而此真。差若可喜。然其实风韵衰飒。调格卑弱。虽名篇巨牍。终不堪再读。较诸明人之绳步尺趍。犹不失大家模范。殆不如也。下教虽以为极反穷变之验。小子之见。则窃以为世愈降而才愈下。终无奈气数何也。伏未知如何。既伏承眷眷提耳之诲。不敢蓄疑而自阻。僭贡臆说。颙俟进退之命。然语涉枝蔓。不胜汗栗。耳溪之文。敌魏叔子诗。当施愚山推诩之辞。固不嫌其溢美。然耳丈之诗则或可颉颃愚山。叔子之文。乌可易言哉。又其文集序云文胜于诗。亦未必是的评也。如何如何。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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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再从叔(洛修)
俯询服制。年前再从侄之遭此惨境也。当时识见蒙昧。又不能博叩于知礼家。牵制俗说。错了大节。每中夜追惟。悲恨文切。今承明问。益不胜戚戚。然此事向拜时。已略贡愚见。而玆又专指下叩。虽已受衰之后。博询广采。而不欲苟然因袭。临丧尽礼之盛意。不胜钦仰。夫为长子斩。载在礼经。非如阙文疑义之互相聚讼者。而尚有携贰之论者。其说有二。一则马融诸儒错解文。而倡为五世四世之适之说也。一则援小记孔疏之说。以出后子为非适。而归之于正而不体。又引家礼义服条。以为不当斩之證。于是惟继高祖之宗。而又连四代无入继者。然后为长子斩。而不然则槩同之于众子而服期年。先王严父重适之义。或几乎熄矣。谨按丧服传曰。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不继祖也。丧服小记曰。庶子不得为长子斩。不继祖与祢也。大传曰。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不继祖也。谯周曰。不继祖与祢者。谓庶子身不继祢。故其长子为不继祖。刘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50H 页
智曰。小记两举祖与祢者。明父之重长子。以其当为祢后也。其所继者。于父则祢。于子则祖也。此两说深得经义。盖庶者支庶之谓也。以其不承父后。故无所传重而不敢为长子极服。若继祢之宗。则是固其父之适子而传父之重矣。何以不服长子斩。经文又何以云庶子哉。丧服及大传言不继祖者。据长子之所继而言也。小记并举祖祢者。自庶子言之则为不继祢。而自长子言之则不继祖也。礼家不察。妄移不继祖之文。加之庶子。又见经文举祖而不言世数。则马融主五世之适。贾公彦主四世之适。而纷纭聚讼矣。郑康成注丧服曰。此言为父后者。然后为长子三年。亦以继祢之宗为主。而但以师事马融之故。不欲直斥其谬。注小记。乃曰然则为长子斩。不必五世。贾疏云郑特据初而言。其实继祖父身及子四世而后服斩也。此不惟失经文之义。并失郑注之旨矣。徐健庵读礼通考。辨晢甚核。引谯刘二子之说而断之曰。愚谓为长子斩。当以继祢之宗为断。继补而不遂服。是祢其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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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知有父也。不继祢而遂服。是不忍其子而不知有父也。礼之设。岂以训无父哉。可谓明白痛切。而此一节。已经先儒勘破矣。贾疏四种之说。有曰正而不体。立适孙为后是也。父子一体。而祖与孙异世。适孙虽正适。而非一体之亲。故曰正而不体。何尝以出后子当之哉。小记云适妇不为舅后者。则姑为之小功。注云凡父母于子。舅姑于妇。将不传重于适及将所传重非适子。服之皆如庶子庶妇也。孔疏云所传重非适者。为无适子。以庶子传重及养他子为后者也。说者执此疏说。以所后子为非适。家礼因书仪而以子为所后父斩。入于义服条。说者又引而證之曰。子既为父义服。父亦当不为子服斩。又据马融适适相承之说。不惟不为所后子斩。推而上之父祖一代。或有入继者。则谓非适适相承之义。而亦不为长子斩。伤伦害义。莫甚于此。夫为人后者为之子。恩夺于本宗。而义严于所后。是亦适而已矣。安得谓之非适哉。既已承父之后。传祖之统。而谓之非适。则是支子乎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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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近世先儒权遂庵始疑疏说。引程子上英宗书。陛下先皇帝之适子。朱子撰胡五峰行状。先生文定公之适子之文。曰是皆出后子。而二夫子皆以适子称之。孔疏断以非适。未知何据。愚按此不必旁引他说。以孔疏證孔疏则一言可决。杂记云大夫无子则为之置后。注云置犹立也。疏云若死者无子。则为死者别置其后。所置之后。即大夫适子。同得行大夫之礼也。据此则以出后子为适子。孔疏自有明文矣。至于谓继子为正而不体。又注疏之所不言。而说者执小记非适之文。转辗差谬。援附于四种之说也。圣人制为立后之礼。立后者以父道临之。为后者以子道承之。父子之伦既定。而谓非一体之亲可乎。呜呼。孰为此贼恩之说也。历考三礼文字。元无养子之目。且夫立后必以族人之子。而疏谓之他子。则必指异姓收养。如晋魏间所谓四孤之类也。李星湖瀷之言曰。孔疏所谓养他子为后者。即养异姓为子者。自汉以来。已成委巷之礼。而孔氏搀入于注经文字也。愚谓此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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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然则以出后子为非适。断是后人之错说而非先儒之论也。丧服之分正义加降。自疏家发之。而其说曰子为父。妻为夫。妾为君等是正斩。臣为君。诸侯为天子等是义斩。继母以义合而与父齐体。则亦入于正服条。况为人后者。为本生父服期。而为所后父服斩。则是乃子为父之正服。何名为义哉。凡服有正而后有义。出后子既不得为本生父极服。而又为所后父义服斩。则是终身不服斩衰之正服也。宁有是理。家礼之混入于义服条。特因书仪而未及是正也。经传通解。即朱门嫡传之书。而斩衰正服条。列书子为父为人后者为所后父。其义皦如。则家礼之义服。非朱子定论。又断可知矣。执事躬奉祖祢两位之祀。而又以次房之后。入继宗派。则今玆服制。必有以五世四世之适为言者矣。必有以正而不体为言者矣。然此二条。历稽经典。节节破绽。如上所陈。则何疑何嫌而不从古礼乎。千万勿挠于俗见。断而行之也。大抵秦汉以来。礼制日坏。丧纪尤紊。茅缠而纸裹。繐衰而环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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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来尚矣。礼废之叹。何独今时为然哉。 国制为长子斩。虽不许解官。然彼绞带菅屦。终三年累然持重。丝管不举。宴集不与。大非流俗之所安也。所以遭此戚者。率皆影响摸捞于先儒未定之说。而遽取以为断案曰经义然也。疏说然也。吾不得不期年。此不惟识见之不逮。抑亦占便之意居多也。呜呼悲夫。愚于此事。固不免同浴讥祼之嫌。而下问之意。不敢终孤。倾倒至此。勿挂他眼。切仰切仰。不备。
与舍仲准平书
乐律之必取容黍。盖参互以存法也。古之作者。审音以定律。制器以叶律。律不可以声传。故必假之器以鸣。器不可以形传。故必资之黍以验。虽云肥瘠之异质。礼俭之殊时。黍不能无变。然古今此土地也。古今此谷种也。又必择其中等者而用之。则处后世而求古人之尺度者。惟秬黍为近。彼货泉错刀之属。累千年轮转于手分中者。其匡郭之磨泐。奚啻分釐而已哉。以一黍之广为一分。累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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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以为黄钟之度。而又截竹以为黄钟之管。制器以为黄钟之龠。以求其容积。尺也管也龠也。参相得而后。可以得黄钟之真度。此汉以来相沿之说。而古人所以参互以存法也。此事前已面商者屡矣。而令每持疑不决者。一则以黍有古今之异也。一则以法不见于经也。三代以降。乐经散亡。奚独容黍之法哉。即三分损益隔八相生之法。见于何经乎。声依永律和声一节。仅见于虞书。春官大司乐。只叙三大享所奏。律名声调旋宫之义。略见于礼运。而乐记一篇则通论乐之义理源本而已。溯考诸经。凡乐之度数名物。荡然无徵。不然则古人何以云乐崩乎。赖有马书,班志及国语,淮南子,吕览诸书。各述乐律之数法。自郑康成以下。至于朱夫子蔡西山诸贤。皆掇拾于史志诸子之文以立说。舍乎此则无可以论乐矣。容黍之法。创见于刘中垒之书。而班志述之甚详。二子去古未远。必有所受也。从上先儒或疑黍不能无大小圆妥之不齐。亦未尝不取其说者。非谓黄钟之尺度恃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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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定。盖以三五以示法。度量权衡之数。由此而生也。后之论乐者。专取累黍。而谓律生于黍则固妄矣。乃或徒求尺度。而尽废容黍。则度量权衡。将安所受法。而何以验黄钟为万事之本耶。容黍之法。未可轻议也。如何如何。
与舍仲书
古礼宗子去国。庶子代祭。祝曰孝子某。使介子某。执其常事。是谓摄主其祭也。不厌不旅。不绥不配。仪节之间。深示抑损之意。所以严宗法也。近世主人或有故。而子侄摄行。则不告辞不告成。以仿古为节。然七十老而传重。而冢嫡行事。则恐不可以摄主论而减杀于仪节也。记曰。七十曰老而传。注曰传家事任子孙。是谓宗子之父。疏曰必为宗子父者。以经言传。传者上受父祖之事。下传子孙。子孙之所传家事。祭事为重。若非宗子。无由传之云云。由此观之。则朱夫子告家庙之文。实遵圣经之训而非义起之礼也。今季父主春秋奄望八耋。一切家政。令既总摄。则礼所谓传重者是也。享祀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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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似不可与一时权摄者。一例而有所减杀也。且况老亲邵龄遐祉。气体康渥。特以脚症微苦。妨于跪拜。然追慕之诚。不以衰暮而少懈。明烛装严以俟享礼之成。而趍进瞻拜。则其实令之所摄者。不过盥荐兴伏之缛仪。而享祀之礼。犹季父主主之也。尤不可以主人论也。至腊两度忌辰。政当隆冱。而季父主春秋弥高。势不得躬亲。则其将年年无告辞不告成而行事乎。愚以为传重之体。异于权摄。享祀之节。不可每减。依礼行事为是。试禀议于大庭而商确取舍之也。南溪曰。七十老而传重。则子不可以摄主论。尤庵曰。虽云摄行。何可无告辞而昧然出主乎。或疑显考显妣之称。非摄行者所敢援。而祝云孝子某使某。则主人主之。而摄者替告也。何嫌之有。此皆近世先儒说之可据者。而虽摄主告辞一节。亦不可阙也。
答三从弟有琏书
子妇之丧。勿论嫡妇介妇。皆舅主之。家事统于尊之义也。或有冢妇则舅主之。第二子以下则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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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主之说。此盖由于礼记诸条之相牴牾。而疏说又从而乱之也。奔丧曰。凡丧父在父为主。父没。兄弟同居。各主其丧。此固无可疑。而服问曰君所主夫人,妻,大子适妇。注曰言妻。大夫亦为此三人为丧主也。如服问之言。则适妇以外。舅皆不主丧也。奔丧疏曰服问通其命士以上。父子异宫。则庶子各主其私丧。今此言是同宫者也。以同宫异宫分析解之。然窃意古者大夫于旁亲降服。故第二子以下则父不为之主丧。丧服小记所谓大夫不主士之丧是也。后世大夫降服之礼既废。则服问此条。恐不可援据。小记曰父在庶子为妻。以杖即位可也。注曰父不主妾之丧。故子得伸也。疏曰父既不主妾丧。故不主庶妇。所以庶子得杖。由于父不主妾丧故也。若妻次子。既非冢嗣。故亦同妾子之限也。今按主君无自主妾丧之礼。故妾子为母与妻得伸也。至于妻丧。皆夫主之。则次子妇之丧。父何可不为丧主乎。疏说此一节。既非经义。而又与奔丧经文背驰。断不可从也。或者执此疏说。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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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不主庶妇丧之證。然疏说之谬。知礼者当自知之矣。夫舅之于诸妇。服术虽有差降。而其为子属则一也。岂忍下同于妾妇而不主其丧乎。为人子者。父在而自主其私丧。亦岂敢安于心乎。同宫异宫。不须论也。朱子曰。父在子无主丧之礼。续问解曰今人父子虽异宫。父在则子不可各主其私丧。而父当为之主。凡丧父为主则当以主丧者题主。然则此事稽之礼经。确有可据。参之先贤之论。又不啻明白。则尊之今日所处。恐无可更商者矣。此纸奉览于大庭也。
答再从叔翰林(淇修)
扁舟溯流。晤言永夕。归来信宿。尚觉馀芬袭人。即又手华耑枉。诲谕淳复。空谷跫音。已令人逌然而喜。况得此讲论启发之益乎。佩服佩服。然来谕诸条。揆以鄙见。尚有未契处。不敢苟同。复此缕陈而请教焉。第一条绝服之制。从上先儒之说。未尝论难及此。愚直据礼记周礼数条。参之以人情天理而创为之说。然犹疑信相半。深藏箧笥。不敢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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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人也。孔子曰。一献之礼。不足以大飨。大飨之礼。不足以大旅。大旅具矣。不足以飨帝。毋轻议礼。呜呼。礼岂可易言哉。顾以肤末之浅见。猥加论评于数千年遵行之经礼。僭越之罪。诚无所逃。然来谕云此有康成之定论。后学不可轻议。则亦非名言之善也。夫汉儒之于三礼。传经之功固大矣。而继往开来之烈。孰如朱夫子哉。中朝琼山之仪节。我东沙溪之礼书。于朱子家礼。尚有商量从违者。况康成之言乎。若如来示。凡系先贤礼说。后人更不宜开口辨难。则是三百经礼。三千曲礼。一掌故之史。足以按行矣。又安用讲习讨论为哉。第二条祥禫之制。盛见亦以康成之论为主。而但以小学取中月而禫之文。谓朱子亦主康成之论。则窃恐考之未精也。大抵此事为礼家聚讼之一大按。由汉魏迄明清。诸儒之论辨。棼如丝缕。而一自郑王二子之分门立帜。朝廷之制。亦随其议论而为废置。魏晋用王肃说。祥禫同月。丧制二十五月而毕。刘宋始用郑玄议。祥后间一月而禫。丧制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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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而毕。历代因之。相承至今。虽朝有定制。礼宜从厚。人莫敢违。而好古之士。犹且援据经传。胥辨难不已。是何也。礼记三年问,服问,间传诸篇。皆言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檀弓。孔子既祥五日而弹琴不成声。十日而成笙歌。释之者曰踰月且异旬也。盖古人卜日而祭。凶事先远日。大祥行于当月之下旬。祥后行禫。禫而踰月。则可以作乐故也。凡此诸条。皆祥禫同月之明證。而朱子亦曰祥禫之说。当以王肃为是。然今既定制。此等琐细。不必计较。人子自致其哀足矣。又曰祥后便禫。当如王肃说。然后于檀弓是月之文为顺。又曰中月之中。即中一以上之中。康成说得是。但与檀弓是月禫之文。踰月异旬之说不合。(右朱子说三条。未及考据本文。诵而笔之。字句间必有差错处。)由是观之。朱子之意。亦主二十五月之制。而小学却取中月而禫之文者。遵时王之制也。虽是王肃之论。而亦未尝明言郑说之非者。以经有中月之文故也。朱子何尝主康成之论耶。中月是月。决不可合一之说。愚于本篇中。已详言之。而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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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徒。各据一经。必欲援彼以附此。其奈本异者不可强使之同。则其说穿凿牵傅。适足以滋后人之惑。而甲者曰经云尔。乙者曰经云尔。然则此一段公案。虽穷宇宙终古今。必无归一之期也。独顾宁人脱然一洗诸家拘挛之习。而为之说曰。二家各有所据。或祥月行禫。或间月行禫。自记礼时已不同。惟如此看破。然后祥禫之议。可以归一也。愚故推衍其意。为作此议。而丧期则以二十五月为主。此皆先儒之言。而非愚之臆解也。今来教所云若谓祥后便禫。则是月禫一句。为赘剩语一节。窃所未晓。此不必旁引他说。只就本文细绎。则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三句相承。文势皎如指掌。既祥而素缟麻衣。是月仍行禫祀。徙月始作乐。缘有徙月字。故明言是月。以示祥禫同月也。若如来谕则经何不曰祥而缟。中月而禫乎。愚见如此。不审高明以为如何。试更考朱子之训及诸先儒之论。凡此所论。如有未当处。更赐镌诲望也。不备。
答三从弟有乔书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56L 页
示谕缕悉。从与英仲兄阻面。凡几年矣。畴昔从游之欢。若隔前尘。有时瞻咏。实劳我思。今闻比年之间。荐哭两胤。情理惨毒。已无可言。衰年煢独。何以支持。顾此屏蛰之踪。虽吊慰书尺。不敢以姓名通问于京洛。向风驰情。悲系难胜。第俯询礼节。真所谓借视于盲者。如从衰朽蔑学之流。何敢僭论知旧家礼制耶。英兄或以博叩广采之意。有此询荛之举。而如君之堂内至亲。何不以实状禀白。而为之转报耶。窃为君慨然也。虽然从之于英兄。不可有问而无答。无已则以臆见仰塞可乎。近世从时制。虽为长子服期。实则三年之体也。虽众子若有亡者之妻。子当服三年者。则未再期。不可撤灵。况长子乎。仰想英兄之情事。哀疚震剥之中。既无以躬莅两筵馈奠。又无他子姓替劳之人。故不得已有此权宜商确之说。吁亦戚矣。经云父不祭子。先儒以子祭父不可亲行奠献释之。今英兄家两筵朝夕之馈。各使孀妇执事。有故则或使婢属代之。亦未为不可。或室庐狭窄。难于两设。则后丧葬后。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57H 页
同设于一房之内。而以屏障隔之亦可。今若以些小非便之故。而遽撤前丧几筵于练祥。只行朔望奠。则极涉未安。古礼虽云卒哭。不复馈食于下室。后贤以从厚之意。凡三年之丧。皆终三年上食。自家礼迄于今。壹是遵行。况长子之丧。即传重之正服。英兄之服制。虽或止于期年。而有服三年之孀妇在焉。则尤不当径罢朝夕之馈也。闻前箕伯沈台家。亦两设几筵云。此又士夫家近例之可据者也。愚见如是。更须博访而处之也。
答族侄炯辅书
过询礼节。哀之承讣。虽在四五日间。而既已月更。则大期以闻讣日退行。而忌日则略设伸情。除服之节。依疏家先满先除后满后除之说。哀之两弟则易服于忌日。而哀则易服于次月。恐无可疑。至于禫祀则所谓过时不禫者。盖指当禫之月。或因丧故。不得行祀。则不可追行于后月也。今哀之所遭。则自成服月计之。祥后间一月。政当二十七月之期。何可谓过时。再期既以十月退行。则禫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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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于十二月。而吉祭则行于同月中丁或下丁。似合礼意。盖禫月若值四时正祭之月。则吉祭行于是月。经有明文。今若依常例。踰月而吉祭。则是丧期至于四年也。更须博考而处之也。
答金生泳书
仆之与足下交有年矣。知足下成名于一艺而已。不惟仆之知足下者如此。人之知足下。亦以一艺期之而已。乃自近日以来。相从于寂寞之滨。讲贯经籍。益叩其所蕴。则足下之业。不止于数学之一艺而已。盖将研究乎律吕之原。探索乎易象之奥。以不负于儒者之名。噫。今世之士。能成名于一艺者鲜矣。况进于此者乎。又况其用工之法。奋发超迈。直穷十分到底。如足下者。能有几人哉。是则仆之知足下之面。虽在二十年前。而知足下之为足下。则自今日始也。区区向𨓏之情。容有既哉。日者长笺辱教。敬悉雅意。其中博而不精一段。切中近世学者之病。三复以还。不觉戚戚于心。仆平生酷好实事求是四字。盖事必有实际。而实事之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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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求其是者而行之。此非独学问为然。推之百事。莫不皆然。足下其亦有会于斯言耶。缕缕箴警之言。敢不铭佩。然愚于足下之后一说。不能无惑。足下枚举先儒先贤之言。辄加訾议。不少难慎。噫过矣。愚请历辨之。而明者听之。足下引邵子之说。以星对土。以历纪对井地。为牵强处。又推而及于郑孔之注疏。槩曰注疏太半有此失。所以后学沿袭。学无其实。又引朱子之说曰五十相乘之说。没却根原也。曰再扐后挂之文。与启蒙不合也。曰前十卦主贞。后十卦主悔之说。未详所受也。惜乎足下之言。驷不及舌也。夫义理者。天下之公物也。自圣人以下。虽大贤不能无一失。虽俗儒亦或有一得。后学之于朱子之论。苟有未契则固不嫌于辨难剖析。要极其旨趣。而今足下则不复辨析。一笔句断。直归之于破绽之科。此何事也。邵子之以星对土一段。愚未暇详究其说。纵有牵合处。此不过立言之失。固不足多辨。至于朱子之说。则河图为千古象数之祖。而天五地十相配居中。以五乘十。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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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乘五。以成大衍之数者。何以谓之没却根原也。系辞所谓再扐而后挂者。明再扐之后不可不挂也。若如来示谓与启蒙不合。则即郭子和第一变不挂之说也。是乃六扐而后挂。其如五岁再闰之文何哉。郭说之误。先儒辨之详矣。足下其未之考耶。考变占一篇。朱子本诸注疏。参之左氏。间或有以意裁正处。而大体则悉遵先儒旧说。如所得变卦在前十卦。则却以本卦贞为主。在后十卦。则却以变卦悔为主。司空季子所占贞屯悔豫皆八。其例如此。又何以谓之末详所受也。且夫汉儒去古未远。专门授业。各有渊源。承秦焰绝学之后。羽翼六经之功。可谓盛矣。李泽堂曰。汉儒撑拄宇宙二千馀年之功。未可轻议也。此诚不易之论。而虽以朱夫子之大贤。训释经传。名物度数。多遵注疏。后学岂敢妄加讥评乎。古之名儒有能背诵十三经注疏者。足下果能之乎。背诵尚矣。足下必不能尽读也。夫不能读其全书。而偶见其一二可议处。便执而为说曰注疏太半有此失云尔。言之者虽甚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59H 页
易。闻之者岂不骇笑乎。大抵足下才分绝异。悟解甚透。而所少者深沈缜密之工耳。是以思索或沦于太僻。论说或失于太奇。苟有一半分依俙见得处。便欲压倒前人。凌驾千古。只此气像。已非所以恢拓心胸。虚受义理之本。而其发于言议者。往往有夸张诞率之病。今此来谕诸条。如仆之知足下深者。犹为原恕之论。而自其不知者观之。必以为非愚则妄也。足下旋已有悔于斯言之玷也乎。足下诚有志于易象律吕之学。则先将启蒙注疏及性理诸书。字字而求之。句句而通之。积费三数十年辛苦。不快活底工夫。方可以入古人之门墙。而尽见其宗庙之美百官之富矣。苟足下之造诣。实占得古人之地步。足下之见解。实穷得古人之义理。然后讲贯熟复。讨论先儒之得失。夫孰以为僭哉。传云身居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此言殊可念也。足下勉之。
与金生泳书
悬榻而待。倒屣而迎。每一接要眇亢爽之奇论。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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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江晖易沦。归辖莫投也。穷春米直日翔。寒灶旷炊。能免困不能起否。足下身抱绝艺。通国之论皆曰金某之于历象之学。我东无两也。而白首轗轲。饘粥不给。卒无一言嗟劳之者。噫。东俗之不尚才久矣。足下上不能治词章藻绘之工。以求媚于世。下不能执百工众技之业。以自食其力。而顾穷老尽气于无用之学。足下之造诣。果能超轶祖冲之,郭若思而上之。今世有谁知之。宜足下之枯饿穷巷。无所控诉也。足下年近七旬。馀日无几。假令猝有沟壑之忧。在足下亦复何憾之有。而其如盛世无遗才之义何哉。此仆之所以重为世道慨惜。而不独为足下也。东国分野记。依约誊去。世传此是南师古所作。夫分野之说。载在周礼而星经既亡。今所据者。止班固汉志,郑康成礼注及魏太史令陈卓所著郡国所直宿度。然后儒疑信者相半。而至于东国则地与燕境相接。故并属之箕尾分。今又就东土弹丸之地。割裂分系于二十八宿。曰某州直某宿。某邑当某宿。是真井蛙之窥天也。其说
左苏山人文集卷第三 第 60H 页
疑若凿空杜撰。不可措诸实用。然地球一点。在天界大圜中。不翅礨空之于大泽。中国星野之分。各以其人目所见方位所向。大槩分属而已。如扬州属星纪。雍州属鹑首。岂星纪之次。止临于扬。鹑首之次。独配于雍也。苟如是则周天三百六十度。尽于中国十二州。而海外万国。并无与于大圜之天界也。此岂理也哉。故自中国而视之。则有中国之分野。自东国而视之。则亦有东国之分野。各随其方位界限而各占其灾祥休咎。亦其理之不可诬者也。南师古灾祥之占。百不一爽。世称我东之康节。而其术专以星象推测。则所著星野之记。必有自然之法象。而决非臆撰无稽之言也。然记不分各州所直宿度。必是阙文也。尊于暇日试检舆图。以一度二百里为据。如湖南十二邑皆属角宿。则全州等邑得几度。潭阳等邑得几度。逐一分书于各州之下。以究前人未卒之业。则亦一事也。幸留意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