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弦窝集卷之六
弦窝集卷之六 第 x 页
弦窝集卷之六
 箴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3H 页
拟献九容斋箴(并序)
   庄犹我 主上殿下。以九容名斋。盖取礼经玉藻之训也。九容是学者律身之法。而我 殿下揭为燕閒自警之目。臣有以窥 殿下克慎威仪。一动靖之间。无或以惰慢之气加之也。苟推其至。中庸笃恭之效。其在玆乎。何者。帝王之治。莫大于敬。而这九事。皆敬之工也。头容偏是不敬。故持必直。目容邪是不敬。故视必端。口不可以不敬也。其容止。手不可以不敬也。其容恭。足容轻则躁。所以重敬也。色容慢则肆。所以庄敬也。声不敬则乱。故声之容思所以静。气不敬则惰。故气之容思所以肃。以至于立容之戒乎倚。而思所以德者。莫非本源于敬。则猗乎猗其敬作所乎。其疾敬德乎。允若玆。奚九容止。抑可以见所谓笃恭而天下平者乎。然禹昔祇承于帝。克俭而克勤矣。皋陶犹戒之以兢兢业业。我 殿下既谨于九容矣。臣又提出敬字。为九容之揔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3L 页
脑。庸作箴以献焉。箴曰。
人之一身。其容有九。头目气色。手足声口。爰至所立。各有其则。一或不省。其仪便忒。乃直而端。且止而重。若肃若静。若庄若恭。以迄于德。靡不克敕。凡士犹然。况为人辟。崇高之极。骄傲易萌。宴居之深。怠忽必乘。于惟敬止。贯九为一。尧钦舜恭。禹孜汤慄。千圣攸基。百体皆从。推诸我民。咸有斯容。于礼抽训。列之小学。匪我考亭。孰指其的。万岁靡懈。是照是监。如颜勿四。若曾省三。爰暨九思。表里交箴。臣拜稽首。用献芹忱。
三戒箴(并序)
   
若稽禹。恶旨酒。肆其时民。莫不与禹同所恶。矧其敢崇饮。若稽舜。抵璧而捐珠。肆其时人。皆以舜之心为心。曷敢怙侈而灭义。若稽武王。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肆其时。三千惟一心。孰敢党同而朋比。今我 主上殿下。思兼三圣。日三戒于躬。又明大命。丕惟曰惟我御事庶尹越小大民庶。毋或彝酒也。毋或尚侈也。毋或党比也。有一于此。覆其国。其尔戒哉。苟尔之戒。是惟邦其将永孚于休矣。孰不惕若。祇承我休命乎。箴曰。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4H 页
惟人丧德。由酒酿孽。妹邦𨠯饮。千古覆辙。大朴日斲。是为奢丽。书戒弊化。史讥踰制。亦越朋比。奈彼互轧。箕范有训。欧论且切。噫玆三戒。可期敦俗。一或少忽。其祸如灼。小而失身。大则覆国。其在自修。允宜深敕。矧乎今日。大观在上。濡首必惕。白贲是尚。同人戒宗。显比以中。既先于躬。爰反群工。一念申勤。十行丁宁。凡百君子。畴不祇承。童羖立监。峻宇戒亡。亟解而拇。马匹用丧。国制始定。人心乃淑。至哉王言。汝听无惑。
弦窝集卷之六
 铭
  
龙泉精舍香炉香盒铭
   
粤我 正考。以春秋之义。推风泉之思。焕发云章。 特命分揭于郑文简,尹忠贞家庙以荣之。盖出于 皇坛报祀之馀意也。后十四年。忠贞公之孙彝铉宰于昌。即躬谒于龙泉墓道。仍备香炉香盒。用贲菊荐之仪。其追感于 先朝赐诗遗意者深矣。于戏盛哉。遂为铭曰。
一元为盖。三德其趾。虚以离中。受明司烜。诚香载升。孰贲荐菊。忠贞有孙。 正考是式。(右香炉。)
体圆合规。心虚象离。贮以芬苾。于菊之时。炉熏升气。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4L 页
有赫来格。神曰尔祖。同我金石。(先朝赐诗云。北去南来同一义。贞金坚石不曾磨。○右香盒。)
弦窝集卷之六
 上梁文
  
心稣亭重建上梁文
孰与我同志。本宗外裔便是一家人。盍思尔广居。上栋下宇盖取诸大壮。玆见书舍之重葺。可验学教之将兴。缅惟丹城公始卜之基。乃为青莲庵移建之所。江山统一邑之胜。台外有平林大野十里明沙。庠塾寓三代之规。案上贮圣经贤传万轴黄卷。一带春水。绕乃昔六七人咏归之场。十笏山房。宽于今五十载藏修之地。第缘杵筑之未固。聿致堂宇之易倾。原其本则败瓦弊材。既未称于胜境。至于是而旁风上雨。亦多坏夫奇观。先父老胜迹渐荒。孰不为之慨惜。群弟子文会将设。庶图所以经纶。玆卜地于坛傍。爰始役于冬末。伐木于义相古刹。美哉长椽曲梁之无不宜。采石于老惠荒田。偶然方礩圆础之若有待。杨氏之鳣堂再起。殆鬼助而神扶。晦翁之鹿洞已成。亦天造而地设。于我乎厦屋。宁有不承权舆之叹。曰予有室家。可无难容庠舍之虑。鹤洞开而德裕出。溯而上则桐翁花叶尚验春秋。萝岘折而方丈来。揖而进则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5H 页
冥老云霞庶遇朝暮。莫言起楼无地。天下寒士思庇广厦千间。如使问津有人。个中奇处须识棹歌九曲。顾斯堂何为而作也。请诸君试思而求之。八窗洞开如我心。无限是光风霁月。万物静观皆自得。安往非智水仁山。蓝田约乡。盖有取于吕氏故事。天寺结契。且无愧于勉斋遗箴。玆作儿郎之谣。敢陈君子之祝。
儿郎伟抛梁东。国于天下为东。谁令吾道长在。赫日朝朝出东。
儿郎伟抛梁南。万物相见于南。莫教大雾迷道。我有轩车指南。
儿郎伟抛梁西。望美人兮天西。相思我欲何赠。初月纤纤在西。
儿郎伟抛梁北。人道无阳穷北。请看江流不息。天一真源自北。
儿郎伟抛梁上。毋曰天高在上。如彼苍然九万。是吾一片心上。
儿郎伟抛梁下。道贵升高自下。大鸟一飞几许。回首风力斯下。
伏愿上梁之后。三姓益协。百福咸臻。人杰资于地灵。鲁墟山川。是奎璧图书之府。民风兴于圣化。周野衣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5L 页
冠。尽公侯干城之材。绀岳之草木被光。对笔峰而齐秀。瀯水之鱼龙识字。与学海而同流。毋或贻旷宅之讥。永有如新宫之颂。
弦窝集卷之六
 祝文
  
龙泉精舍开基祝文
天作吉区。有待大贤。杭湖岳墓。西都蕫阡。粤我桐爷。是于粥饘。贤如傍母。孝亦子骞。爰自宅忧。始卜龙泉。鹿不见触。虎亦为畋。寒泉仿义。缚此数椽。种竹寄意。忆梅有篇。始有于国。皎如日悬。人伦常变。天理经权。一疏抗节。穷海十年。母子以位。兄弟以全。师生处义。其直如弦。君臣南汉。只手擎天。风乎伯夷。死且鲁连。万古崇祯。花叶一联。卓玆百行。匪源曷然。全归此地。首邱有缘。居存旧庐。祭增新田。乡评桴应。道院揭虔。百世追报。永图勿愆。一经戡乱。桑海变迁。田园尽没。松柏堪怜。苏忠霍勋。盍追其先。 正考祀坛。江汉无边。日长峨峨。上拱斗躔。恩才录后。遽尔上仙。墓土未复。祭式何传。天时适会。地运亦旋。道东有仪。公议遂圆。侯伯捐廪。士夫集钱。谋建旧斋。吉日斯蠲。芟除草石。疏瀹泉渊。修道在后。文岫当前。东望吾道。志岩弥坚。西指德裕。其下峄川。维神孔昭。积祐绵延。云霞益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6H 页
媚。花木增妍。亦有鸾鹤。载止载翩。玄尊荐菊。于岁万千。玆告始事。庶歆我笾。
心稣亭重建开基祝文
金贵矗天。南出一冈。渴马饮瀯。其首有骧。吾祖是卜。肇辟坛场。中移莲社。阅几星霜。人功未备。地运不扬。况值倾圮。盍思便张。工曰事亟。卜曰辰良。乃命青乌。相厥阴阳。三姓一心。谋既允藏。神之孔昭。锡我何祥。为此王国。先以思皇。泰山梗楠。沧海琳琅。德行事业。经术文章。风咏于斯。俾尔皆昌。人杰地灵。乃理之常。山乎益高。水哉愈长。不有神佑。人文曷彰。万世之基。始此一觞。神其听我。歆哉诚香。
弦窝集卷之六
 祭文
  
祭百弗庵崔先生墓文
岁乙丑十月癸巳。门人坡平尹东野。再拜谨告先师百弗庵崔先生之墓曰。呜乎。先生之生。小学在世。先生之殁。心经随逝。世级日降。斯道渐替。史不载言。社不议祭。洞规见诬。阿鉴受诋。百世难俟。公议尚滞。直卿云亡。一芭谁继。小子蒙甚。力弱扶卫。乌头已尽。鹦言徒慧。拚楸荐藻。庶冀阴惠。
祭默轩李先生文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6L 页
呜乎。道在天地。必待人而行。人之行道。又有待于天者矣。先生以潭洛之胄。早生于大岭三老之乡。晚又与立翁。并峙东南。窗明才智。博学精进。其得于天而存之身者为德行。政于家而推诸乡国者为事业。读古圣贤书。明理而发之言者为文章。道之遇先生。其道之将行欤。先生处斯世八十年。出身而需世者殆半之。而其心之一于道如一日。先生之于道。可谓勤矣。 正考龙飞。登崇俊良。帷幄横经。舍先生其谁。十年疏滞。首膺台阁之选。鸿矫而凤骞。如朝暮事。于时先生。非不遇也。卒以难进而易退。立朝未四十日。居外邑又不过八十日。而丰刀敛锷。昆玉韬彩。先生之道。其终于不行欤。呜乎。贤者于世。未必皆遇。虽退而处山林之下。德声所及。自然信从者众。君子劝其善而小人耻其恶。则其所阴补于世教者。抑亦斯道之犹行也。已乎吾党之无禄。而不得保先生耶。抑先生之自厌浑浊。翩然长往而莫之肯顾耶。自今先生之道。反而在天地间。无所依着于人。学术大坏。世变层出。其势必复有如先生者作。然后乃可回澜障川。而俟河之清。人寿几何。然则今之哭先生者。哭斯文也。哭世道也。如哭其私则奚暇焉。呜乎。先生之墓草已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7H 页
再宿。而东野之一言尚迟。是又东野之负先生也。呜乎先生。千古今日。昭昭者存。歆此一酌。
祭蠹窝崔公文(저본의 원목차에 근거하여 '文'을 보충하였다.)
呜乎。今之世无百弗翁先生。居然二十有馀载。环卫宫墙。毋坠衣钵。惟门人诸长老是恃。不幸商山巴江。先先生殁。西山霞隐诸舅氏。又皆次第凋零。惟我公岿然作鲁墟之灵光。东野庶几所事以事。以报同门晚进之恨。已已虖。奈何于天。昔苏长公论欧阳子。以为论道似昌黎。论事似陆宣公。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是长公非惟不识欧阳公。殆不识道矣。政事文章。各自为道之一事。向使欧阳公得道之全。则馀尚何论。世之论公者。观于中山问答。则以为是政事也。观于墟墓金石之作。则以为是史例也。观于礼部中书之举。则以为是诗赋也。孰知公之得之师承。律之身心。处可以谟于家。出可以施于国。范于世者。有如岁寒漫录及心学渊源等作。是之为斯道之大全也哉。早岁薄试名场。不遇而归。敛处穷巷。以终其身。是则主张世道者之责尔。如我公之安分乐天。怡然自适。履顺而来。乘化而归。曷尝有憾于是哉。呜乎。今日即阳复之日。天道剥尽则复。复而又泰。天岂使公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7L 页
之道。止于剥哉。立言为不朽。有子为不死。今正字君能述公之志。将使父师之道。用之家而施诸国。则先生之道。其可以泰乎。终吾身耿耿不灭者惟此心。伏愿尊灵。惟心是格。
祭李寅吉文
呜乎。公其殁耶。往余渡江而左也。遇公于达西。遂相与掠鹜亭折霞江而会诸友。夜话于茶山。访三处士遗址。南折鹤水。会饮于桃源。转而之鹤洞而分袂于霜岭之下者。今几日耶。及归之明日。又与我埋圣颜于芝山。述偕往龙舍。讲定斋中事。联登于稣亭。相分于君述甲宴者。又几日耶。顷送士振于钵峰。闻公病驰往诊之。公精神尚了了。言语不差。一宿言归。而略无几微见于辞色。归才一日。公其殁耶。露不及晞。泡不至灭。人生何其易也。及公未殡而来。抚尸而哭。问其有遗语。则无一言及身后事。以若平日精神气力仔详剀紧之性。一朝果于忘世乃如是耶。公之天赋慈良。家传孝友。早于父兄为贤子弟。晚于乡党为好父老。出而之海内交游场。俨然为杰丈夫真君子。则天于公福善佑仁者。宜有如种菰菰种豆豆。而奈之何鹡鸰孤飞。鳏鱼无眠。西河之泪不乾于目。而竟至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8H 页
无父之孙。约婚而未及。则原隰之怀。夭札之哀。七十年殆之半矣。此何天哉。所谓寿夭穷通祸福。果无理于其间耶。呜乎。公其殁矣。导子弟谈孝悌者无公。处乡里广诗书者无公。应事务分是非者无公。待饥穷好赈施者无公。佳山水好。朋友一觞一咏。寄兴而遣意者又无公。此不至吾乡无善士。举一世其可多得公哉。粤我曾考与草门庠丈。谊同兄弟。若余于公。亦犹是耳。龙舍之重建也。收士论而尊师道者惟公。见岩之同游也。挐宾朋而品花卉者惟公。伽倻之会。非公则吾不乐。方丈之约。无我则公不肯。四十年来。相与之深。殆胶于㓒而磁于针矣。吁嗟已矣。海山之琴。吾安得以复鼓。山阳之笛。吾安得以复闻。黄垆之酒。吾安得以复饮。自此不复与人交。其将杜门空山。以终馀日耶。所可慰公而自慰者。三哥之贤。足述公志。其往愚山也。亦尝见称于先师。待其限步之长而力量之充。则公所未毕于斯世者。天所未报于公者。其在斯矣。公其无憾于冥冥。而阴有以相之耶。呜乎。枯鱼薄酤。平生而千古。公其知耶。知不知悲何异焉。痛哉痛哉。
祭金士振(达兴)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8L 页
已乎士振。死生如昼夜。吾辈早知有今日之别。然安知孝子之诚。不得终三年以归。而使我哭其孝耶。已乎士振。数十年已断之肠。赖有次子。而次子之子立为长孙。庶几及见成人。亦安知未及此事。而使我哭其慈耶。已乎士振。平日施之朋友者。推其律身政家之馀。恤穷急难之义。又安知未尽展布。而使我哭其信耶。已乎士振。君所归骨。即见岩之钵峰。而是与我携朋挈客。寻花问瀑之地。同榻分杯。如昨日事。而乃今埋君于此。吾其不忍复见岩耶。甲乙以来。海内朋知没为鬼录。而以吾乡则惟君与吉兄在焉。山水之会。明友(朋友)之场。未尝不鼎坐桴应。而晚岁相期。尤在于龙舍。以君之笃实谨密于谟猷条约之节。而奄先朝露。吾与吉兄其不忍复龙舍耶。今日之来。君不我迎。明朝之去。君不我挽。君其死矣。死者或忘于世。而如我如吉兄虽朝暮人。然一日在世则有一日之悲。二日在世则有二日之悲。已乎士振。如之何哉。有子克肖。是为不死。没有善名。是又不死。士振虽死而宗族称其睦。乡党诵其善。朋友诵其信。是士振没而犹寿也。士振之子其将以士振之心为心。而能述士振之所未毕于斯世者。是又士振之死而不死。已乎士振。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9H 页
吾无以送士振。而以是慰士振。士振其好归无憾。而能举余酒顾余以饮耶。于虖恸哉。
祭李圣七文
呜乎。粤昔波澄公。以至德华胄。与吾祖华谷公结为秦晋。公家之南渡以此。历十世同一里。吾二人者。又同年同志而同学。以至居处出入忧乐酸咸。一切无不与同者。今死生异矣。固知其终之必同。然中间与异者。未知为几岁月。摇落穷庐。与谁晤语。所闻者山阳之笛。所见者空梁之月。吾生也宁为公之死而不可得。则吾其奈何乎哉。公殁之越二月。乃约与槐石东泉遵海而南。是役也。即欧阳公所谓曼卿死而秘演往游东南者也。遂直抵铁营。营中有痘。使东泉往待于鹤洞。余与槐石谒忠烈祠。历挽河,洗兵诸楼台。三日而赴约于鹤洞。则东泉留书径归。人间暂别。亦足怅也。游历三川汎靮津。明日上锦山。以尽虹门,龙窟,音声,甘露,九井,坐仙诸胜。渡露梁过云门丹洞以归。凡经历皆公旧游处。知旧相逢。有问李圣七安否者。辄心战而骨惊。锦顶夜话时。余谓槐石曰西皋观此时。能徒步往还。似此气力。其归何遽。遂相与歔欷流涕。余又怪公既游于此。而胡无一言其奇也。毋或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09L 页
不欲轻露所得。而第待余往观。然后以与之评品耶。公意既如此。则余安忍不尽告于今日也。窃观大海漭荡。与天无际。可以为气量。石壁千仞万劫不动。可以为志节。云霞草木联锦而裂绣者。可以为文章。泉飞瀑悬珠跳而雪荡者。可以为声律。龙窟可以观变化。甘露可以挹沆瀣。音窟可以还大乐。至若虹门九井则使人如轩辕氏见姑射山四子。窅然丧天下。何其壮也。公之目力。曾亦能如是观耶。余于下山时。顾九井峰曰吾死后精神魂气。当往来于此。今公虽归骨于鹅山。而苟知锦山之胜。则吾知其灵必复下上于大庄华岩之间也。自蹑此境。一切世间富贵贫贱功名事业。与他死生寿夭穷通祸福。可哀可乐可惊可愕者。彼皆浮云也礨空也。得何足多。失亦何恨。要使我方寸阔阔荡荡。直与海并。然后不为锦岳之灵所笑也。公亦以为然耶。公之归。如遇吾家月峰及公之渭阳老友。幸以此语之也。馀他悠悠不足言。此别不可不饮。幸尽余酌。好归而待余也。呜乎恸哉。
祭朴孟华(庆晔)
呜乎。盈天地万物。皆莫不终归澌灭。人之死亦人之常理。惟死于非其常者可哀也。天地万物。亦莫不参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0H 页
差不齐有万。人生未必皆得年。惟生而为一家一乡之秀者。夭而死则又可哀也。人生虽八十九十。死之日无遗恨者鲜矣。盖天下万事之多。吾以一身而日应之。虽三万六千之日。毕竟有不足之恨。况二十三十而止者。安得无遗恨。彼穷通得丧之自外至者。即无论。如有父母而未毕其为人子之道者。即人伦上最大恨。若是而夭而死者。尤可哀也。呜乎。孟华之生。貌丰而气迈。神清而志广。又有长材伟干。充其所至。则若可以把持一大事者然。其人之贤于人如此。又孟华之家在大人公。早孤承家之初。百艰备至。一线仅存。十数年来。赖有孟华诸兄弟出。始稍稍向安。洽然有天下三乐之一。盖孟华之贤。既已施于家矣。前头乡国。庶几限步之长。乃反一朝溘然。平生志行。无一可遂。而向所谓世间可哀者。举皆萃于一身。呜乎孟华。何为而至此耶。余为世弃。四十无闻。而孟华尚以余有一日之长。辄揖而进之前茅。自执以后进之礼。有疑相质。有过相规。穷则相资。厄则相救。以至乡党村塾。未尝跬步相违。已矣自今不可复得于世矣。孰谓如余祸故震剥苦汩于世者。尚孑然如寄。而乃如君履顺乘旺吉祥方至者。遽弃斯世耶。呜乎。孟华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0L 页
之典刑。尚幸有二子在。天之报孟华。既不于其身。则其待此子而发之必矣。未知吾犹及见而少泄此悲耶否。
祭郭夙汝文
呜乎夙汝乎。余往来夙汝家殆三十年。而其间哭先府君。哭大戴公。哭大戴公之一子。今又哭夙汝。郭氏之祸酷矣。余亦为郭氏泪且尽矣。吾道非耶。天道诬耶。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欧阳子曰孟子此言。为舜娶妻而发。非万古通论也。夫以夙汝之孝。早得嘉耦。养志述事。内外交极。而及其未有嗣。则遂以谓夙汝不孝可乎。夙汝两目不见物。而尚能应事制物。曲有理义。是非臧否。凿凿中窾。治诗书学为文章。而尤长于诗。高者殆楚声而唐调矣。彼世之目如曙星者。其皆可得耶。夙汝之贤既如此。可使之八十九十。而顾玆五十三而止焉。古今秀才志士之多兰摧玉折。此何理也。余未知郭氏之天。其尚未定。而先府君未食之报。不发于夙汝耶。抑又有待耶。夙汝有难弟。将收拾遗绪。克持家户。生子为夙汝后。以继统夙汝之一星。亦令及时择配以归之。则于是乎天其佑之。是所谓剥复之理也。虽然余顾朝夕人耳。尚何及哉。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1H 页
今日之来。只见五峰荒凉。一弟孤孑。旧友相从者有一仲文。而衰朽与余等耳。呜乎夙汝。余何心哉。言顾无益。恸哭而止。
祭卢润显文
岁辛未春。故妹婿卢三郎润显殁。呜乎。好人亡矣。余谁与为善。余无兄弟。视润显如弟。余今无弟。余何为生。润显居家。知事父兄御妻子处宗族之道。出而行于世。好从贤士友游。其为人。得气厚而持志固。若是者宜其久于世也。去年冬。余自渭而至洛。卒乃刖楚蹭蹬。及归巢且焚。润显闻之。冒风雪驰二百里。访余灰烬中。握手叙劳苦。夜久余谓润显曰异日君其理余后。润显促膝熟视而笑。相别不几日。润显反弃余而先归。天命不可测也。昔之夜熟视笑余者。其知有今日耶。此其永诀。此其永诀。有一子秀而未达。女子子又未见成。可谓有遗恨。润显好饮酒颇旷达。不戚戚于死生祸福。所谓遗恨不足道也。呜乎。生平婚姻之谊。自今已矣。余忍复南为哉。顾哀不可以不一泄。其引也作五噫歌以寄哀。既又访墓于庐阜之阳。为妹哭为甥哭为伯季氏哭。是皆余所以为余哭也。哭已登墓后绝顶。望马山湖。月台猪岛之间。云涛浩然。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1L 页
风帆尽散。适有一大鸟盘空展翅。徘徊顾鸣。其鸣戛然而长。已而翩然遐举。不见其处。呜乎。岂余润显耶。余何及哉。乃以五噫歌馀意。又书此以为诔。若润显之为人则余不欲阿。
祭宗三兄(东亨)
岁丁未春。宗三兄古处士公弃宗族。呜乎。其靷也。十三弟东野哭而作行人歌一阕以道其哀。其辞首言天地万物有消息盈虚之常。而人于其间一死生。不可幸得而苟免。中言公生于厚德之世。六十年律身而政于家者。无一非孝慈友悌中流出来。而至使贫交疏昆季亦皆得有所依庇。末言仁善必寿。然天又或不必仁善而皆使之寿。公乃一切无憾于斯。而昂然不顾。浩然以返于造化之真。凡公平日事行之为东野慕者暨夫何族不睦。而惟东野之自先子而得公厚者。言之几尽之矣。歌竟遂不复为公言。后三年公将主于庙。呜乎。自此一恸哭又无地。于是乎东野敢不复一言以哀。顾公已果于忘世。言之固无及。抑其可言者。又昔之行人歌在。何用赘为。第观世之悼亡者。必以其贤不肖厚薄通塞。一皆参之于寿夭祸福之天。有或不符。辄为逝者语喀喀不已。而且其人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2H 页
切于己则尤甚焉。若是者蔽于情而不明乎理。非徒为逝者累。殆其怨天乎。东野顾不欲为此。而其所谓行人歌。尚不免耳。故重为公解之。公有灵。又当有鉴于玆矣。呜乎恸哉。
祭再从兄(东垕)
呜乎。人生一盖棺。万事始定。今公之归。人谓公何如人也。公平生大袍长缨。仪观甚伟。勤俭为家。务以赈施。又慎于言语。未尝入是非林中。人于是谓公德。早岁孤贫。备尝艰苦。中年以后。丰祭而厚宾。儿秀而孙颖。凡诸身事家政。令人攒一眉不得。而寿考康宁者八十有馀载。人于是谓公福。及观化之夕。与妻子不作刺刺语。坦然以归。人于是谓公达。盖德人则如福人则如。如其达。不期然而自尔也。呜乎如公。尚何憾哉。顾东野有私焉。本生之亲。与为从祖昆季者殆四五人。而迩来零落尽。在堂内惟公。环视一门先辈长德之为后生模范者。一皆次第归化。在门内惟公。庶几终吾生依仰而为命。已矣已矣。亲切之言。精约之诲。左提右挐。抑扬而反覆者。其终不可复得于世耶。人生会当有今日。而野之年且周一甲矣。几何其不遇公于冥冥耶。满腔之悲。直是之俟。公其知耶否耶。
祭再从兄(东垕)(大祥时)
呜乎。吾生未及吾宗之盛。际此方替之运。哭父兄宗族可师而可友者。至公而凡几人也。吾门之栋梁俱折。吾身之羽翼都尽。死顾犹乐。生且何为。始于公殁也。惊魂未定。茫不知所以悲。及殡而葬而稍稍知所以悲。期而悲愈甚。乃三年而为今日。则失其所以悲而反所以不悲者存焉。犬马齿已六十三可死。今且病寒灰枯木。万念都休可死。畴昔之所以悲者。是为失公厚德。靡所依赖也。苟身之不存。何德可赖。恸之之甚。还自可笑。呜乎痛哉。
代再从弟东圾。祭从叔父(耘老)文。
呜乎。灵其知耶。抑冥冥昧昧。平生钟爱之小子德中而亦不记得耶。公之性不谐于世。动欲慕古。行不苟合。见人之不善。终不交口。己见得是则虽贲育不能挠。始饶后贫。亦不以产业营于心。平生所为。清高耿介。故处于乡处于里。言直者必曰某。言廉者必曰某。至于至亲子侄多有所矫轻警惰。而在不肖尤焉。不肖早失怙恃。只依一兄。性本疏慵。且婴身疾。贫无以自存。公怜之矜之。见饥而饲。见寒而资。大小事。不议则不行。公之爱不肖如己子。我之恃从父如己父。呜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3H 页
乎。天何祸酷。家何运否。一病缠身。竟至不淑。梁木摧矣。吾将安仰。门内长德。次第零落。不肖馀生。无所矜式。悠悠此恨。何所控告。呜乎。生有令誉。已闻于时。有嗣有女。婚嫁已毕。五十而殁。不可谓夭。而小子不肖。何以为命。事有疑难。奚所咨禀。家有艰苟。奚所资受。疾病忧患。独我何依。天耶鬼耶。呜乎奈何。侄之贫公素知。只鸡单觞。庶赐歆格。
祭族侄士寿(楘)
呜乎。吾生险衅。君家之祸酷矣。平生之所依仰而矜式者。如先宗兄而哭于中道。平生所相爱相依视之以骨肉兄弟者。有君诸从。而往年哭君之季。未几而哭君之伯从兄弟。又未几而君又至此。吾门之屏幪撤矣。吾身之羽翼折矣。呜乎士寿。奈何乎我哉。君生得大干丰局。仪度淳古。德意宽厚。不以己多而少人。不以己能而轻人。和而有守。坦而有节。盖不循涂辙。不事矫揉。而用心处身接人应物之道。天然自在于大君子范围之中。此所谓不践迹之善人耶。余性多狷。不谐于世。君才少鲁。欠博于古。以是而相规。以是而相资。有如水母之待虾。失一则不可生。而今焉至此。呜乎士寿。奈何乎我哉。死者人之所不免。而君亦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3L 页
老矣。何恨于世。但八耋老亲。孤子迷孙。属谁而养之。属谁而成就之。君之目当不瞑于地下矣。呜乎士寿。奈何乎君哉。所可愿者。举吾两人平生之好而遗之子孙。使之世世则斯可谓吾辈之馀风不泯。而目前之事。犹不可必。况在身后乎。呜乎士寿。奈何乎天哉。一声长恸。万事已矣。
代族侄季用。祭从弟士规(矩)文。
呜乎。我家甚孤。凡四五世而始有吾五从昆季。汝于诸从。其年最少。而其为人最秀。神清者气易弱。而汝则刚健而笃厚。性介者貌易薄。而汝则端秀而丰盈。又其立心制行。能知人道之本于孝悌。常以未得逮事先人。为终身至痛。思所以尽孝于母。事兄长惟谨。而端人雅士之风。蔼然自发于冠带步趍之间。吾先祖积德之报。若在吾辈之世。则私窃谓于汝乎可及见。呜乎已矣。凌云之驾。未展于脩道。航海之楫。遽折于中流。年才廿八。又无一块阳血。而六极之首。三不孝之最大者。一皆萃之汝身。呜乎命矣。人情爱小子。小子而如汝者亡矣。母氏之心。吁何可慰。妇道以夫为天。而天其崩矣。未亡之人。吁何可托。昔我季父鞠我兄弟。无下于汝。及至弃汝之日。托汝于吾兄弟。汝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4H 页
何至此。使我兄弟。负我季父耶。吾兄弟在而不可使汝无后。汝伯之子有所重。不得已以汝仲一子继汝后。呜乎。母氏之心。欲何子无子。为汝仲则有望于馀日。而未亡者之或托而为命也。天其以不报于汝者。有待于此儿耶。呜乎。青草池塘之梦。不可复于斯世。汝其有知。其知余哀耶。
祭宗侄士直文
呜乎。人生于世。自幼至老。无非与人接也。然而知音绝稀。同声难遇。及其幸而遇之于四海之内。辄曰吾师也吾友也。若其得之于一门之内屡世之宗。昭穆虽远而密如兄弟。则其相与之厚。相期之远。相戒之切。岂止于一朝遇之于海内汎然者比哉。君以余行尊。余以君年长。余所得于君者。移君之孝于亲则余亦可以为孝。移君之友于弟则余亦可以为友。移君之敬祭祀则余亦可以为敬。移君之睦于族而信于友则余亦可以为睦与信也。是则资于君而余所以为家也。仁以好施。余以君而忘其贫。义以能济。余以君而忘其穷。敏于干事也。余以君而磨其钝。笃于为学也。余以君而起其懒。宽于处物也。余以君而拓其隘。是则资于君而余所以为身也。遇险则得君之不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4L 页
挠。居泰则得君之不骄。易为物诱则得君之不染。难以理遣则得君之不伤。是则资于君而余所以为心也。余资于君者。指不胜偻。而若君于余则过于耻恶而是非或至则勉君以守默。急于为善而阶级或越则勉君以循序。丹之在鼎也。勉君以九煎。金之入炉也。勉君以百鍊。玉之将器也。勉之以琢而磨。兰之将茁也。勉之以培而滋。是则君所资于余。然脩途之轫。难驾而追。大海之筏。难棹而及。君日斯征而余尚故余。且涉世既久。持志愈确。白猿之厄。吾见其夷险不变之操。南省之屈。吾见其得失无苟之意。自玆以往。君年已老。吾发亦种种矣。桑蓬之志。既无望于当世。则思于嫁娶毕后。结社于稣台瀯湖之间。料理风雅。导率子弟。馀日于方丈之巅伽倻之洞者。是其晚年馀约。余病于贫。君痼于疸。荏苒岁月。忽忽至此。君之东首也。余将北走。君瞪然注视愀然握手。命左右赆之行曰往而勉之归欤。归也余未见也。呜乎。岂图此言。便兆永诀耶。人未必尽寿。未寿或有子。人未必有子。无子或得寿。而如君之深仁厚德。并数者而啬焉。则天之所以佑德而报仁者。其理诬耶。闻君属纩之夕。了无怛化色。一任以寿夭穷达之天。则余以是悲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5H 页
者。适足为君累矣。然君之未毕于斯世者。余知之矣。宣武义祖之迹。散出于先贤集中。而未及收拾。才出家状。而又未质于当世秉笔之家。子季君子而季君又无子。以君之笃于孝友。终安得无憾于斯耶。顾余后死者。庶几教诏螟君。导率寿孙。使君未食于世者。得有阳复之日。是乃其次重报施之义。而奈此穷拙。命与仇谋。殆亦不久于世矣。尚何及哉。惟其未死前。方寸间耿然不灭者。其将何日不思君。何地可忘君也。呜乎。余何依欤。大声长恸而止。
祭宗侄士直文(大祥时)
呜乎。君之殁也。其音绝而恍乎耳引也。其形閟而恍乎目期也。其神俨而恍乎位。乃今三年而为今日。则恍乎耳者卒无闻。恍乎目者卒无见。以至恍乎位者亦将撤而庙矣。人情有所凭则思。无所凭则思不得。遂日远而日忘。余于君将自此遽相忘耶。呜乎。余与君平生于斯世者。盖两身而一心耳。今也君虽殁而余在则君之心犹生矣。然则吾心发处。便见得君心。此何待耳目于君而思之耶。自今以后。凡所以善持吾心者。乃所以善持君心也。吾何敢自有而自放乎。逝将杜门省愆。无陷于大过。推及于君之子若孙。使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5L 页
之知乃爷乃祖之心而无坠其遗绪者。是吾之心君之心。而余亦老且病矣。未知其终能得尔耶。呜乎。
祭族侄季用(柏)
呜乎季用。其止于斯耶。季用而止于斯。余于季用之天。尚安得无惑。余闻天道好善而恶恶。今季用孝不能逮亲。而事后母如母。事仲父若伯氏如父。视从昆季以弟。季用之孝友。是天之所好也。季用平生不以非义慕人之通。苟以其义。虽穷且贱焉而亦与之千金。不足以夺其志。而一刀两段。尤有明于是非之辨。季用之廉介刚明。是天之所好也。人情好之欲其生。天之于人。既同其好。则亦宜同欲。如按簿偿逋。而奈之何使此人而幼不识父母颜。早岁失其贤耦。甚至再耦而再哭。使之同日而入地。有一子而后伯氏。自身则螟亦无地。一女尚未嫁。年至五十九。而夷考生死。与夭无异。倘所谓天道是耶。呜乎。余于季用。生间六岁。幼而共衾。长而联业。是相兄弟也。疑而相质。过而相规。是相师友也。此岂宗族谊而已哉。盖一生鹣蟨而遽今各天矣。呜乎季用。奈何奈何。季用之病也。余日诊而眉睫之间。无一分怛化色。是其胸中浩然。不以死生动其心。则余所以悲季用者。适足为季用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6H 页
之累。余奚以悲。然而今之世如季用者果几人。文章则见之矣。求之志行之实则吾未之多见也。余奚以不悲。呜乎。天道还他天道。岁月稍久。馀枝渐茁。则必得式似于君。于是乎东山古宅始有主。而季用之鬼将食其报矣。余今日之惑。庶几可解。而其悲之有所泄耶。呜乎季用。永诀永诀。
祭族侄季用(柏)(小祥时)
呜乎季用。君殁之八月。伯氏君又殁。天祸吾门。何至尔耶。其终使吾尹不复振耶。余于君。殁而哭葬而哭。今又期而哭。哭愈久而哀愈甚。盖君殁而割余之一臂。乃今伯氏殁而举余两臂而都割焉。余何为哉。温粹之姿。介洁之志。笃厚之行。清明岂弟之声容辞色。终不可复见于斯世。而居然为今日之日。余何为哉。君之螟儿立于君殁之后。今才十馀。使于异日承君之绪而成君之志。余何及焉。余今老矣。归而遇君无几时。惟是之待。
祭宗曾孙尧道文
呜乎。乐夫乐夫。尔祖吾友。尔爷吾徒。自尔失祖。尔又从吾派分八世。居同一区。童时春服六七沂雩。康庄在前。骥观于驹。千仞其冈。凤观于雏。及尔加布。字尔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6L 页
乐夫。我书尔箧。尔酒我壶。相尔为人。春容烨敷。佩中其步。服称其躯。相尔持心。惟正是趋。磨尘是镜。拭泥还珠。相尔饬行。色先怡愉。身服亲志。家用祖谟。相尔读书。溯洛达洙。五子絺绣。六经膏腴。相尔作诗。快马长驱。风涛荡潏。云烟有无。顾余于世。山泽一臞。璧刖于楚。桐焦于吴。谋不自济。世皆我愚。百无一长。授汝何符。尔祖有托。余何敢孤。瀯之洋洋。亭曰心稣。花草是诗。山水即图。挟汝逍遥。岁岂云徂。刻能类鹄。画亦依葫。行不覆辙。思必反隅。年才弱冠。识已弘儒。庶几门户。待君而扶。呜乎乐夫。呜乎乐夫。何病至此。天乎鬼乎。廿年隙驷。两稚童乌。尔爷未诀。于天何辜。时余不家。闻于鉴湖。归问遗言。长歌大吁。天高海阔。茫茫去途。其途茫茫。去将谁须。我闻东海。万川都输。赑屃攸戴。壶峤互纡。群真攸宅。玉雪其肤。君归或访。歌此呜呜。欲待其回。榠桃将枯。驾鞭风霆。今何往于。星海之昆。日出之虞。其在渤澥。木难珊瑚。抑又龙门。千岁其梧。三秀之芝。九节之蒲。不然为鹤。凡鸟与殊。纵横四海。翱翔九衢。俯视其巢。怜尔雏呼。卑以百福。来世永娱。家或中否。天岂终诬。独我何心。尚系如瓠。馀日无几。迫此桑榆。汝与汝祖。其少踟蹰。浩然归真。其与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7H 页
我俱。呜乎乐夫。呜乎乐夫。其听我言。其饮我酤。
祭宗曾孙尧道文(大祥时)
呜乎。汝祖归后。吾之睫尚不乾矣。近年吾门之可与谐吾道者。老不及耆。少不免夭。使我哭者。凡几人也。竟至如汝。千里之轫。暴折于门前一步地。我何忍为心而忘汝祖耶。吾生险矣。既不得与汝祖同归。又不得使汝辈哭我。而我反哭汝耶。汝家积善之报。无验于汝。而吾宗一线之阳。又被他都夺了。独我伥伥于暮道。如无相之𥌒。而且与汝宿昔同业者。一自无汝。举皆消沮摧缩。生意都尽。无一人鼓而作之者。读书者谁如汝得其味。论事者谁如汝得其义。诗与文谁如汝发颖而长格。志与行谁如汝卓荦而着紧耶。自此吾门。往辙难追而来教无托矣。吾生也不先不后。巧值此百六之会。汝之祖孙。又巧值我险巇而至如是抹摋耶。汝幸有子。聪明智术。颇有乃家风。受孝经能通章句。学大字又知波画。毕竟天理还他是天理。吾以是期之。过今日为汝言且无地。悲病交极。莫究其所欲言。以汝之灵心慧识。其有以冥会否。
祭亡孺人柳氏文
呜乎。余家世伶俜。至吾身而甚孤。只一妹将适人更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7L 页
无与同嗣父姓者。自怜若一星之在宇。而自有孺人以来。相与俯仰于慈天荫下。在御而有静好之味。入室而无谪摧之辞。生事不治。则祖考何以享。父母何以养。学业不修。则家户何以持。子孙何以教。彼固不可去。此亦不可废。余之勉于孺人者惟是。孺人之勉于余者亦惟是。盖其志恐不能事育而耻为庸众人归也。孺人常谓余曰。吾生得气甚薄。素多病。自从夫子。有身者数。而得遂其生者。只一块。又今在腹儿已多月。积成沉痼。君子偕老。乌可期也。至十许月。告恸若将解身。余与母氏环守而静俟之。儿尚母腹。而母命已促矣。刀圭蔘朮。于何可试。家人男女。何遑可诀。殆有甚于梦幻泡影。而朝菌耶夏蛄耶。世间万物。无以喻其死也。历叙其平生得年。只二十六。而病不得自安。贫不得自养者。殆过半矣。生之患不可免。死之来不可却也。而余乃噭噭然随而哭之者。是其不达于理也。其何以悲。又何以不悲。葬之明年。往拜外姑氏。见而哭之曰。世之为人妇者。先于夫死则荣。今吾女也。殆有胜于渠母之后于渠爷。而但其死不能无遗憾。斯言也盖出于至冤绝惨底境界。虽我之木石。那能不怛然伤怀而浪然流涕也。孺人在世之日。小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8H 页
姑将许字于人。幼子亦避痘在渭。今焉小姑已髻。幼子已归。而孺人不之知。抑亦音徽永閟。冥然漠然。知之若不知耶。知将奈何。不知将奈何。固不足诘之冥冥。而惟是六岁哀子。入殡而惝然不知其所以哀。余不独哀其无母。尤哀其不知哀也。呜乎。孺人之墓草已宿矣。我身之衰衣已练矣。庐几将撤矣。姑焉而无其妇。子焉而无其母。则夫之无其妇。又何可言耶。寒焉而老母氏操刀尺。饥焉而老母氏主鼎器。子顾不能养父母。而反为养于父母乎。呜乎孺人。是孰使之然耶。幼子之死生。亦天矣。人所不能。惟其保护教养之道。渠爷在焉。孺人何憾焉。灵辰在明。万事休矣。自馀悠悠。文不可尽。
哭亡女慎室文
吁嗟女兮。汝何往矣。去年是月。衣袜鱼酒。寿我周甲者是汝。而今长往不返。使我哭偯偯者又汝耶。吁嗟女兮。舅姑不谓汝不孝。夫婿不谓汝不顺。娣姒不谓汝不和。凡系夫党。不谓汝不睦。而至于婢御之贱。亦皆不谓汝不逮下。则汝之心与行。庶可谓无负其天。而竟不免六极之凶短折。儿又随化。无继汝身后。四岁一星。其死生未可知。以汝之心与行。决不若是之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8L 页
无报于天。而汝所以至此者。无乃汝爷之平生获戾神明。不使享子女乐耶。吁嗟女兮。世之无女子子者几人也。汝与如是而死。初若无生则汝不自冤。汝爷无今日而汝不得不为汝。吾不得不有今日者。是皆吾与汝之无奈于天。而天亦无如之何者耶。汝爷丈夫。犹或自宽。汝娘之平生偏爱于汝者。尤何以为心。古之女挐,女巳。皆以父所著圹铭。有传于后。使汝爷如昔贤则尚可为此。而奈非其人何。吁嗟女兮。礼为已嫁女期降而大功。今日是吾服尽之日也。吾不忍复往汝家。将发旋止。徊徨踯躅者岁过半矣。旋念父子天也。至今无一言于汝。而又不见汝女者。是绝汝也。汝忍去我。我宁绝汝。乃使汝母具酒。汝兄弟摘园果来。侑汝而易吾服。吾其忍耶。汝绝之夕。吾弃汝而归。汝舅为汝制药而回。遇诸野。相视不能言。天寒日暮。雪作而风扑之。道且无行矣。于今追思。天地欲裂。吁嗟女兮。汝爷岂久于世哉。今之哭汝其日短。后之见汝其日长。汝其待之耶。恸哭气尽而止。吁嗟女兮。女兮其来飨之。
弦窝集卷之六
 哀词
  
宗三兄哀词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9H 页
行人之有方兮。东则东南则南。虽秦楚吴越而去。去终一方。吁公之行兮。高而碧落。深而黄泉。广而四海八荒都茫茫。行人之有归兮。千里万里。今日归明日归。归之迟毕竟归。吁公之无期兮。三千年为春。三千年为秋。东之桃南之榠。花开叶落空相思。是乃天地间万古万物造化之一轨兮。盈亏者日月。荣枯者草木。何莫非是理。噫嘻我公兮。既得生人。安得不死。独余观夫世道兮。翻手云覆手雨。当面花背面刺。举皆滔滔不可数。幸有如公者。往往如零金之在沙兮。身馀以之人。家馀以之乡。仁爱诚信皆其具。既天禀之纯粹兮。况乃祖考之攸训。源远而根固。新兰满庭遗桑茁园兮。入其室登其床。蔼然和气之都春。先君之思。又不弃迷孤兮。同居为一里。同源为一门。同心如一人之身。谓我何佩兮。明月之珠夜光之璧。可以连秦城而照魏车。谓我何服兮。凤凰之文虎豹之斑。可以跨绘绣而蹴绫罗。谓我何驭而何往兮。绝影之骏踰尘之骐。可以登昆仑历西极。归税于扶桑之涯。汝其与吾儿周旋兮。长道远辙。克念吾家与汝家。顾不敢斯言之万一兮。未死何日惟其赐之敢忘。公乎公乎。天可使寿考之无疆兮。何六十三甲子。兔急而乌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19L 页
惘。惟斯理之难谌兮。恶何惧而自止。善何劝而自强。我欲为公而上诉兮。九天阊阖茫茫而苍苍。我欲托梦而拜公兮。残灯耿耿。杜宇凄凉。既又默默其深想兮。忽大冠伟袍。俨俨脩脩。提我耳而洋洋曰。余生安而死顺兮。嗟尔恸哭者长言者大招者。何其情之太伤。余乃悟而作歌兮。鹅之山瀯之水。峨峨乎洋洋乎。千秋万岁寔公之乡。
宗侄士直哀词(并序)
   昔我傍先祖瀯湖公。当 穆陵中兴时。与茅溪先生文公。起乡兵佐大将金松庵义幕。其德义风烈。于当日诸贤倡义录及宣武记勋可考也。近世有曰檍字士直。月峰其号也。于公为六代孙。于吾尹为八世胄。而吾之畏友也。为人质厚而气迈。志确而行洁。又有长材伟干。临大事处大节。慷慨有先祖风。隐然若担负一隅。人皆倚以为重。生才八岁而孤。及长事继母至诚。人无间言。替事季父。笃友诸从。若其宗族之睦朋友之信。律身而政家。应事而接物者。皆孝友之推也。世之为学者。类皆有资于父师教诏。而如君者直古所谓豪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20H 页
杰之士欤。馀力时文。再举于乡而不得于南省则辄去之。家居好义。见人饥犹己饥。见人患难。犹己溺水火。必有以济之然后已。导率子弟。无使陷于非义。暇日与好朋友游山水以自广。使君而久于世。虽穷而岩穴。其有补于世道者。尚何如也。不幸晚婴奇疾。遭先孺人忧而疾遂剧。既三年。又丧季君而疾尤剧。沉淹四载竟不起。寿才六十一。呜乎。先祖义迹属谁而阐之。季君后事。分付谁人。余于君昭穆虽远。而情若兄弟。自幼至老。百年如一日。今焉已矣。九原不可复作。吾谁与归。其引也略述数行悼些。以悲绝弦。呜乎其可哀也已。
贞贞者性耶。皦皦者行耶。难知者天。莫信者命耶。有才而不偶。吾知其或偶。有德而不寿。吾又谁咎。已矣已矣。乡党之思。朋友之悲。宗族之噫。又若余者之涕泗涟洏。
哀宗曾孙尧道(并序)
   尹一郎尧道字乐夫者。即我十世之胄。而以其祖命。从余学有年。其祖殁而能不怠其学。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20L 页
年才弱冠。泛博经史。发之为文章。已有楚声。其为人。神清而气迈。貌古而语警。立志行己。又贞固介特。不肯与时俗俯仰。天假之年。昌吾门而卫斯文者。必乐夫也。不幸短命。才二十四而殁。殁之日。其大人避痘绝峡。不得诀。呜乎已矣。孰主张是而生此人。孰主张是而夺此人。天道诬耶。闻其临绝。有言曰天长海阔。去路茫茫。此句于古书无见。是必君所自制。而其所谓海者。未知是东海耶南海耶。抑所谓去路者。去将何所之也。其气像意思漭荡寥廓。不可以烟火想推测也。乃衍其意作哀词。以相其绋。以纾余哀。且以宽尔爷悲。辞曰。
天长海阔。去去兮路茫茫。人不知其何海兮。吾知其必东洋。东之洋有五山兮。赑屃巨鳌。戴立于中央。群真之所窟宅兮。芙蓉城郭玉为堂。有美一人自此而出世兮。游戏齐州二十霜。读古书发之为文章兮。被明月而佩夜光。登月峰而缀遗芳兮。荷其衣而蕙其纕。一举而楚璧遭刖兮。再举而齐瑟声何长。退将复修吾之初服兮。惟其志之弥彰。悠焉厌世而复之东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21H 页
洋兮。其必峤之圆壶之方。玉楼可题而云汉可织兮。乘骐骥而御凤凰。茫茫前路终何之兮。金节羽衣翩然上诉于帝之傍。使尔子克长而有成兮。俾尔爷赖此而永勿伤。
哀慎丽能(并序)
   吾郡有慎处士惇恒。起掾吏。以文学闻于世。子曰丽能为人颀而秀。言貌步趍。驯雅类老成。早学于处士。一以处士之志为志。居家笃孝友。出而与人交必信。好读书。无事则入望德山。焚膏继晷。至忘寝食。其学先小学后诸子。凡立心制行。不以地卑自局。亦能折节以自下。识者观之。可知为处士子也。不幸脩轫。半涂遽折。其年才二十七。惜乎。丽能之兄千能贤而未卒其志。孰谓其弟之又踵之耶。天理有不可知也。其引也。处士惜其朽。掇其志行。要余一言。其意尤可哀也已。乃作哀辞。慰丽能而塞处士之悲。辞曰。
才与命之不可俱得兮。固已造物者之冥而漠兮。与为石而不泐兮。宁碎兮为玉。抑为栎而不斲兮。宁为兰兮折犹馥。吁嗟丽能。终安适兮。逝将与尔伯兮。携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21L 页
手佳城。友于如平昔兮。奈尔爷白首空堂。欲忘不得。
弦窝集卷之六
 墓表
  
族兄处士公(后以孙炳周贵 赠丞旨)墓表
呜乎。是我清之公之藏乎。亲吾兄也。志吾友也。其归也先。东野岂忍志公。夫人命孤楀曰余未亡。表若考封。楀乃伐石以告。东野贤夫人及孝子事也。东野其忍不志。公讳景穆。清之其字也。我坡平之尹。为东韩著姓。自始祖太师公。历文肃文康文显公。勋德世烈丽乘。本 朝有曰将文掌令。避靖难居陜之华阳。曰孜善县监号华谷。曰耕文司谏。以清直显。高祖讳璿。曾祖讳民商。祖讳大任。考讳汤遇。皆隐德不显。妣苞山郭氏东翊女。有妇德。以辛未六月生公。眉目秀朗。乐善而耻恶。以王夫人在堂而两亲已老。废举业。未尝离侧。年二十四。先府君卒。三十五。王夫人卒。公前后治丧。竭力尽礼。与夫人勤俭以肥家。事大夫人极志体之养。丰祭厚宾。馀力以赈施。自伤中岁失学。教一子甚严。厚资其游学。遇人之敦文学者。必谆谆焉。乙亥遭大夫人忧。既葬哀毁遘疸。至明年寖剧。临绝顾谓楀曰天不我孝。不使我终制耶。命席而终。六月五日也。享年六十六。以八月日。葬于鳞岘负辛原。夫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22H 页
人江阳李氏昌叟女。妇道称其配。男即楀。五女权正肇,文采博,金光瓒,郑坛,李以容。楀娶海州郑时毅女。生六男皆幼。五世单传。至楀始多男而秀。德施之报。其发于此耶。后之求公者视此碣。
弦窝集卷之六
 家状
  
傍先祖翊赞(后 赠大司宪兼祭酒)瀯湖(저본의 원목차에 근거하여 '瀯湖'를 보충하였다.)公家状
公姓尹氏。讳景男字汝述。坡平人。始祖讳莘达。丽朝太师。自是圭组蝉联。遂为东方大姓。文肃公讳瓘。文康公讳彦颐为尤著。入我 朝有讳将文掌令。以节斋金公妇党。靖乱之初。避祸南奔于陜川。子讳玭护军。子讳孜善县监号华谷。始卜居于居昌之瀯上。筑心渊台。逍遥晚暮。于公为高祖。曾祖讳耕文司谏。与金冲庵净,金慕斋安国合 启。破内需寺长利事。历典州郡。以清直显。祖讳三聘会宁判官。时金安老用事索貂帐。公不应。投绂以归。考讳殷臣。以公贵 赠参议。妣淑夫人完山李氏。孝宁大君玄孙护军孝元之女。嘉靖丙辰公生。天姿丰厚。聪悟绝人。参议公甚奇之曰是必大吾门。三岁淑人殁。十二岁送学于学山文公山斗。公不惟为参议公之托。而且爱其为人。授小学。与其子纬同学。公日记诵不怠。间以己意逆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22L 页
师旨。同时乡子弟游其门者无出公右。自是学日益进而知日益广。冠带步趋之间。已俨然有成德者气像。云兴正梦龙一见器异之。至许甥馆以迎之。未几参议公殁。公每以未得逮养先淑人。为平生至恸。及是哀慕倍之。凡葬祭持丧之节。一从朱夫子家礼。观者叹之。既三年。遂绝意科学。益励进道之志。将四子程朱心经近思等书。约茅溪于山寮溪塾。磨砻浸灌。上下穷格。不得不措也。修身饬行。动遵绳墨。为乡人子弟式。尝戒子侄曰余观今人出入于秉拂之门者。往往徒以名为。此非细患也。居常读书。用书算为日课。至老不置。又尝曰大学入德。诚意为主。中庸成德。终之以至诚无息。诚之一字。其百善万行之原乎。时南方诸贤如文简公郑桐溪蕴,忠烈公郭存斋䞭,柳渔适仲龙。莫非公道义之交也。万历壬辰。倭寇猖獗。 大驾西巡。人皆鸟鼠窜。公独奋不顾身。慨然有先士卒横尸原野之志。即与茅溪纠合义旅。得乡兵若山尺合九百馀人。闻金松庵沔以义将领高灵兵。将移阵居昌。往迎于界上。松庵雅闻公。大喜曰吾得其人矣。遂署公为参谋。因使驰檄列邑。四五日间。聚兵二千馀人。遂分遣若干兵。守县北界。引大军出高灵。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23H 页
邀击沿江贼船。斩首八十馀级。获二船。并船中所获宝货。送于招谕使鹤峰金文忠公阵中。及闻金山知礼之贼将踰牛岘。公以为居昌乃晋州以上要害之地。居昌失守则以下十数邑继将难保。松庵然之。遂留将士于高灵。与公将兵还居昌。以御金山知礼之贼。其后豆谷之役沙郎岩之战。公之措画居多。明年松庵遘疠疾卒于阵中。公与茅溪治后事。以尽军中丧主将之礼。众心咸服。四月以招谕使褒 启。特除军器寺主簿。公以寇未退。不可径被勋典。辞不就。己亥 朝廷举遗逸。本道以公荐。升拜翊卫司翊赞。寻转司宪府监察。皆病不就。八月除长水县监。始黾勉就职。时经大乱。邑户凋残。公莅政一以收召镇安为务。不期年户口自倍。乙巳录宣武勋三等。戊申迁广兴仓主簿。光海己酉。为开宁县监。有疏数千言。首以救瘼。终之以修心出治之本。时北人当国。临海狱起。公尝语及 朝家。忧形于色曰。国事如此。谁之责耶。壬子除云峰。明年闻王子被害。公叹曰九拙老之言验矣。(先是九拙梁公尝有言曰。郑仁弘气粗性偏。异日必败事云云。)遂书茅豁。约与终老林泉。送子思勋贺赵止斋稷抗疏陈伦纪。自是不乐为官。不屑政务。每与亲朋友。对酒歔噫。遂忧懑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23L 页
成疾。属纩于云峰之县斋。时甲寅二月三日。享年五十九。临绝谓子弟曰汝曹欲竖吾墓石。己酉以后仕不书可也。公殁未几。 母后竟废。其祸不测。人服其先见之明也。榇归之日。南州士大夫迎哭于涂者数百人。用其年某月某甲。葬于陜川之华阳洞先兆下。书之石曰翊赞尹公之墓。从遗命也。公平日未尝自号。以家于瀯上。故世谓之瀯湖。配淑人完山李氏。完原君曾孙云兴正梦龙之女。有四男一女。曰思勋司果。曰思任通德郎。曰思颜郡守。曰思曾通德郎。女适文虎英。思勋子曰珵主簿。曰瑀通德郎。曰瑛出后。女适郑天濡。思任子曰瑱曰琦。琦出后。女适郭翊。次适郑岐凤。次适慎乃纪。次适进士金汉重。思颜子曰瑛判官。思曾子曰琦。女适参奉权鉴。次适李溍。次适李浔。公天姿近道。重以父师之训。早治为己之学。从游于一时诸君子。博极群趣。反诸要约。律之身而政于家者。一出于庸学规模。而彻头彻尾于一个诚字。及至临大节倡大义。有以明君臣之义。无间于草野。而一日无所逃于天地。公之学其有体有用矣。惜乎。卒值纶纲斁绝之世。旅进旅退。未得展布其所蕴。然其出处是非之素定于胸中者。观于临绝之言。槩可见
弦窝集卷之六 第 124H 页
矣。公所著文字。尽佚于灰烬患乱之中。家世多故。又未得当世揄扬之笔。以考信于后。惟茅溪先生之言。有曰不贰不回。守确而操一。又曰本原如此。宜为政有则。至若义幕事迹。又互见于松茅两先生集中者多焉。乃今求公于百载之下者。微两贤之言。顾何以徵焉。谨考家牒。旁采诸贤遗集。历叙世系履历及行业大致。著为家状一通。庶几当世秉笔之君子有以采焉。傍六世孙东野谨述。
 宗家火患之馀。文迹荡佚。今姑举所闻于乡里耆旧者。见出于他书者如此。异日或有文字之可据者。随见采录。俾无没实之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