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悟集卷之一(西河任天常著)

　詩

　　

次尹畏心(永僖)春歎(庚子)

甲坼勾萌凍欲消。東皇太乙不寥寥。蝡虫破壁乘風振。鳴鳥踈檐得氣驕。酒滌千愁傾兕角。詩分三病避蜂腰。剩嘲楊子玄猶白。祿閣讐書髩雪飄。

追和叔父軸中韻

蒼凉黃道啓朝暉。領得春光振袷衣。幽壑雪消泉眼活。小庭風動草心微。十千斗酒堂堂醉。長短村歌緩緩歸。乍就藥欄憑遠眺。山嵐恰是鎖巖扉。

狂夫醒亦罵。四座閴無言。絲肉一時止。風雨終夜喧。

山海遊引(幷小叙)

　　　庚子孟春。蕪湖從大父守通川。通距金剛百里。亦有金幱叢石之勝。余始生意東遊。賦此以獻。

蕪湖老仙隱於吏。小官僻邑皆不避。丹丘赤壁(前蒞丹城)驪江園。(閒經陵令)十年棲遲隨所寄。上憐寢郞顚毛白。銅魚墨綬借恩澤。通州官吏報郵籤。路過金剛更一百。十里蒼松擁緹屛。叢石鳴波撼閤鈴。浦口小屋

覆蟹甲。官厨常膳飽魚丁。恰是官閒江山潔。此官眞爲蕪湖設。坡老西湖歐公潁。五斗薄廩非所悅。關王廟下日華紅。皁盖翩然張春風。烟水浩淼生遠思。幾時海嶽看丹楓。

賣書買驢歌(幷小叙)

　　　三月。余决意東行。遂鬻明本事文類聚於髯兄。(字持世)買數尺驢。此書是余長物。而一朝捨去。遂難爲懷。昔錢謙益甞鬻宋槧本漢書。至譬之李後主揮淚對宮娥。誠非過語也。爰成短歌。聊以自慰。

素性無所癖。膏肓是(一作猶)泉石。靑髩儒冠塵土中。胸腸結轖苦不釋。靈山白雲起遐思。仙浦丹書夙結期。一身恨少摶風翅。背袱徒行力難支。低頭矮屋懷欝欝。四顧壁立無長物。皇明舊本祝穆書。縹帙牙籤百卷餘。傾箱也直二千銅。博得關西三尺驢。繡𧟆與錦勒。種種皆新餙。庋床頓减輝。廐棧却生色。載花易書誠雅致。出帶換馬亦劇戱。嗚呼賣書買驢遊山水。獨有西河任氏子。

還坐金水亭。俟同行諸君子。日下舂。始追到。遂以一絶志欣。(渼亭及德汝來會。畏心直往滄浪亭。)

憑望危欄不暫回。孤雲獨樹揔堪猜。忽聞背後呼玄道。却自山南小徑來。(時余凝望大路。而諸人忽自背後至。)

三釜淵(在永平鐵原之間。)

巨石東峽流。砰𥔀如相逐。怒濤所舂磨。嵌空受渟蓄。盈科乃溢出。激射成層瀑。倒垂則紳帶。旋轉若輪轂。上淵壺缺口。中淵瓮破腹。下淵何所比。瑰雄震耳目。終日雷轟磕。有時雨霡霂。緣崖一俯視。眩轉頭自縮。溯源兩三弓。山坼爲深谷。云昔金氏子。(名昌翕號三淵。)逃世此卜築。不是詼詭者。安肯滯高躅。(三釜在絶峽中。氣勢雄渾。但欠明麗。朴玉汝每以爲三釜陰沉。此是盜賊所保。爲之一笑。)

長安寺洞口乘籃輿

一逕松杉一道川。烟霞初地極明蠲。靑巾拍手籃輿上。夢裏金剛却眼前。

入長安寺。僧言丁酉水後。山映樓漂去。舊墟今成大川。感而有賦。

浩劫禪門夜壑移。蕩山驅石水能爲。層樓漂碎神丁妬。古塔摧殘佛力衰。釋鉢呪龍誠太悟。桑田成海儘無疑。居僧百指多貧病。檀越而今借有誰。

白華庵後。觀淸虗堂碑。碑乃月沙(李相廷龜)文。東陽(駙馬申翊聖)筆。(淸虗休靜大師自號。壬辰勤王有勞。且以能詩。名於當時。)

相國摛辭駙馬書。豊碑千古話淸虗。慈悲功現勤王後。頓悟詩鳴說偈餘。今日留名猶(猶一作還)藉藉。當時入定自如如。若言禪敎無君者。何更雲林得有渠。

萬瀑洞。是日再從德汝(厚常)催歸。竟先向外山。

三峰相讓立。洞水成丫字。大石盤當中。色態極淸媚。環護千尋壁。纈纈楓杉翠。風日正姸好。烟嵐尙餘漬。終朝弄淸流。悠然釋塵累。如何惡因緣。離別又此地。

觀楊蓬萊八大字(在萬瀑洞)

碧潭渟蓄磨墨水。白石濶展一張紙。蓬萊楓嶽元化洞天。(此八字刻石上)刻劃八字奇而詭。靈洞絶筆敵無二。卓哉楊公眞好事。壁面瑣細題名刻。風磨雨洗多剝落。神鬼獨護名士(一作異人)蹟。苔不敢蝕水不敢嚙。至今宛如昔。我來入洞先觀此。結虯盤螭氣不死。一畫大於臂。一字大於軀。盤坐手摩挲。大笑絶倒跳且呼。

須彌塔。自下而望之。

仄逕抹石角。兩壁乍開闔。百步一涉川。瀑聲更鏜磕。愈入愈高寒。層厓雪氷雜。羣巒忽少却。楓檜仍迎䢔。石脉絶復起。突兀空中揷。層積若累碁。渾成百仞塔。苔薄銀色爛。穴洞天光納。遠望若愈高。逼視如將壓。離列六七峯。尖尖釰出匣。攀木一仰觀。神𢥠不敢狎。

甲寅朝。上歇惺樓。臨夕始下。(並小叙)

　　　歇惺。正陽寺樓也。金剛一萬二千。羅列其前。從大父應敎公。甞入山。留歇惺三日。有涉險冥搜徒自苦。廬山眞面豈他求之詩。遂不復他適。至今山僧相傳稱異人。曾聞說金剛者必譬白玉。是不得其眞者也。金剛之石。非近水者。未甞盡白。但石皆衣。有似乾苔。得日色相薄。爛爛如銀。日照西則西白。日照東則東白。雲陰則全黑。霞起則摽紅。一日之內。色態屢幻。盖非久處歇惺者。不能窮其變也。

禪樓縹緲御泠風。身在天蓮萬朶中。疑玉疑銀無定態。象仙象佛自然工。紛紜現相朝霞散。怳惚分身夕照籠。若使中原人見此。名山應不道廬嵩。

重過萬瀑洞

靈境幽深霧靄凄。而無一鳥敢來棲。如何農老尋眞日。乃爾千啼復萬啼。(曾見金農巖萬瀑洞詩。有山鳥千啼復萬啼之句。自余入洞。不見一鳥。僧亦言此山本無鳥云。聊且志之耳。)

龜潭有先王考題名。踵刻其下。

層瀑蹲龜絶八淵。鐫紅到處訪前賢。斜陽老石天無語。(一作極)皇祖名題甲戌年。

追賦洗頭盆(在靑龍黑龍兩潭之間。)

玉女洗頭就石泉。鑿石成盆一䂓圓。閒來試擲小石子。聽取波底聲洞然。

妙吉祥

絶壁平磨高百丈。當中大刻彌勒像。耳垂十尺長。膝橫五圍強。下輿近前試一仰。渺然一軀豈敢當一掌。可笑黃𢈢太顚狂。隻拳欲碎妙吉祥。(畏心甞題其詩曰。一拳打破妙吉祥。及見。不覺啞然失笑。故末句及之。)

森陰石竇隱空雷。十八封姨窟宅開。冷氣潛噓無日夜。戱投枯葉却飄廻。

飛鳳瀑(幷小叙)

　　　瀑掛上頂。自下望之。濛濛如霏烟。乍散乍聚。被風逆射。盤旋不下。創見不覺其爲瀑也。李校理(義鳳)甞到此起舞。遂名之曰飛鳳云。

峭壁懸泉百丈垂。中間忽撒萬條絲。玲瓏一部珠簾裏。噓霧噓烟更覺奇。(又有舞鳳瀑。皆李校理名之云。)

九龍淵

萬石疊積撑一嶽。怒氣東走攢釰槊。鬼斧斲削恢山腹。四壁渾成張銀幄。裳巖老龍跳釋鉢。穴石千尋勞

且渴。(僧言內山裳巖之龍。移水來此。)女媧補天苦不固。任决銀河莫之遏。披靡霧縠十千幅。散亂鮫珠三萬斛。忽然貼壁忽懸空。到底震蕩旋輪轂。神物神用時一施。狂風恠雨奪赫曦。(或無風而吹沫如雨。或白日雷雨。可異也。)橫縱鱗鬣恣擊撞。百靈縮懾不敢窺。八湫如星羅上源。更有蟄蛟皆兒孫。(上流又有八淵。故曰九龍。)玉流靑楓二十里。日夜烟霞鎖洞門。

龍淵歸路遇雨

入洞日晴暖。出洞雷雨作。陰雲如潑墨。片片相聯絡。掠面回風至。稀點滿衣落。石磴轉覺滑。足溜失弊屩。湫龍靈幻極。遊人盡驚愕。(入龍淵。人衆喧雜。必致雷雨云。果然也。)

日午。歸憇神溪。始欲以次日訪萬物草。(石象爲物故名。)聞通川從大父將至高城。遂催發出山。是日四月之初九也。

靈山八日行。神溪再度次。紛吾遠游心。東海朝暮至。亭午理行槖。法侶爲飮食。荷策出山門。一步一回視。西頭萬千峰。色態漸覺異。惆悵立移時。妄懷愚公志。

西龜巖(高城邑底)觀日出(二首○此詩。余自謂寫景入眞。而後聞冬節觀日出者。與春大異。盖出日各隨時候而自別云耳。)

重疊溟波碧不流。彤雲彩霧漸看浮。誰將萬幅紅羅帳。橫設千尋翠巘頭。(碧海紅雲。其界如準繩。○天明後。日轂始出於紅碧之際。)

玲瓏光恠變須臾。天地蒸成大冶爐。箇裏分明跳熱鐵。滿空星月一時無。(始出如熱斧出爐。光芒四射。旋又吞吐出沒。乍方乍圓。久後乃定。離海便滿規。)

帶湖亭(在高城東南海門○並小叙)

　　　濱海名地若四仙海山。舊皆有房堗窓閤。爲官長者。惜費厭客。悉撤去之。使人不得止宿。眞所謂殺風景也。帶湖亭。臨湖望岳。瀟灑絶勝。而荒廢不修。牛馬之矢塡委。令人掩鼻。此何異燒琴煮鶴。爲之一歎。遂留題七絶。他日太守見之。庶或愧悟也。

平臯南畔大湖頭。水似玻瓈山似虯。忍使名亭塡馬矢。高城太守不風流。

天地無窮幻。金剛復海涘。接岸多膚肉。入水刺骨髓。高者十數仞。特立無所倚。下者纔一尺。出沒波濤裏。雕鏤極奇巧。錯雜延十里。苔蘚從而衣。橫縱成文理。蒼老若癯顔。白尖如纖指。大槪象諸佛。頭頭頂蓮蕊。東風驅白浪。激觸隨披靡。七尺信孤舟。沿洄興未已。長年皷櫂歌。僕夫拍手喜。就中黃𢈢子。顚倒狂欲死。溟渤可褰裳。妻兒足脫屣。(是日。畏心興發不自勝。脫笠子。並手扇投海曰。吾恨

不得褰裳濡足也。笠與扇。幸被舟子拯出曬乾。)

己未。發向通川過吹路。(並小叙○東海之濱。謂沙爲吹。)

　　　東海邊沙路。人馬踏之。索索有聲。故謂之鳴沙。又以沙謂吹。盖言其隨風流動也。白沙彌漫。一望皓淼而風驅浪淘。高下無常。四五月方海棠花開時。往往爲沙所沒。只見綠蔕紅瓣。如落花黏茵。儘是奇絶。鄭松江澈。關東別曲所云。十里鳴沙海棠花紅者。此也。

靑驢嘶踏海棠汀。十里吹長半日經。(沙路沒足。經涉支離。)獺喜晴波恣出沒。鸎誇風流太丁寧。漁庄曬網罥魚枕。塩戶橫烟錯乕形。白浪無端時震蕩。淘沙汩汩不堪聽。

庚申朝。入通川衙。次一琴軒板上韻。上從大父。

六時酣睡六時醒。烏几簿書雜酒經。峽裏有村皆靠樹。海濱無處不宜亭。當風松韻忘三夏。籠月桐陰可一庭。放閤朝朝東吸日。官閒從得養龜齡。

入穿島

溟渤饒詭觀。一棹恣搜討。化兒自劇戱。海神殊苦惱。叢石變一格。萬柱束爲島。環島轉數角。嵌窟得天造。引舟漸深入。透徹開水道。恠哉窟中石。箇箇皮殼老。骨脫殼尙餘。仰視蜂房倒。(皮殼之餘存。或尺許或四五寸。恰似蜂房倒懸。孔穴

森然。)往往缺欲落。如將打頭腦。拄着歌簫客。調曲寫幽抱。彩霞正噓動。驚濤更舂搗。空穴一時應。餘響散愈好。滿舷擊節聲。相顧盡鳧藻。欲還復遲留。尙恨看草草。若非風浪惡。吾必此焉保。

石癡鄭叔(喆祚)自金剛轉到。遂同入金幱窟。(並小叙)

　　　海金剛尖小者。出沒浪中。如玉手從水底掀出。指指可數。穿島之石。骨脫而殼餘。入窟仰視。如蜂房倒懸。叢石之傍。散碎者皆可不擇而爲礎金幱。窟中之石。如杵臼下垂。腰赤而頭白。至其深處。水氣蒸化。五色爛然。造物戱劇。眞不可測也。

積石窮萬劫。神仙開窟宅。瓌嵌瓊戶設。崢嶸高闕闢。蓬海割餘波。濶鋪琉璃席。飛舞靑鳥使。遠媒尋眞客。(窟中有靑鳥繞舟翺翔。)石門故不閉。呀然受大舶。苔蘚棲陰厓。彷彿塗金碧。深入仰石頭。頭頭圓而澤。貼壁萬株紅。近水數尺白。恰似衆玉杵。腰留搗沙跡。傳聞不老藥。隱在最深源。跂予舷頭立。擧手如將摘。回風引舟去。餘恨兩塵隔。

因石癡鏡浦行。寄族兄盛初(夏常)。

香城叢石不孤吾。閒水閒山眼盡無。鏡浦孤舟如井底。秖應自詑賀監湖。(盛初時在江陵子舍。聞余辦此遊。甞寄書盛言鏡浦之勝。期期欲招余。而余終不可往。遂以詩復之。)

辛未還家。作歸家樂一首。

出門樂。樂在携朋遊名嶽。歸家樂。樂莫母子欣相握。伊來歸夢凡幾宵。我孃倚閭滿一朔。曾聞親在不遠遊。小子從今始大覺。孃乎釀酒酒滿甕。細君切肉肉滿卓。飮酒嚼肉言且笑。樂莫樂兮歸家樂。

和李有一(儒東○並小叙)

　　　十月二十二日。曉月如晝。酒後見月。勃勃然思有一。遂與无咎于一兩從叔。招畏心共詣有一家推門。門自開。余徑入卧內。手撫其顴。有一便驚問。爾自何來。余問夜半見人。何以知爲吾。一笑曰。月夜來此。非爾而誰。諸人乃入大笑。酒復數巡。上紫霞壇。滿城霜月。曉氣凄迷。興盡而罷。翌日。有一投三十韻長篇求和。余適撓憂。屢督始副之。雖無調格可論。亦略見其顚狂之習云爾。

北山有家盡朱門。南山有家多白屋。朱門市道視冷熱。白屋交情無遷易。吹葱相逢長不厭。二十七八顚

俱禿。蜀日越雪吠所恠。狂酒淫詩世相目。譽之爲龍毁而蛇。揔似浮雲起滅倐。酒人心事無滯芥。不醉看書醉便宿。阮公胡爲一長嘯。賈生多事六太息。九街軟紅連天起。幾人車耳聲軋軋。犢鼻方山落拓者。惟有狂士憐傲骨。碧堂鏡浦道途邈。白毫雲菴旬日別。緇寮咫尺亦貽阻。我思不卷心匪席。村鷄一聲起彷徨。此夜相訪不須卜。剡溪狂興百里雪。承天佳景一庭月。晨星板橋會卬友。飮者之徒俱五六。歷盡衚衕多少家。直窮泉源鳴淅瀝。依山虗牖夜不鎖。一推自開露屛曲。熹微室奧若有人。徑就床頭以身薄。幡然驚起必其我。一射而中不亦悅。未交一語先謀酒。團擁土銼羣飮䤉。淸狂脫畧志素尙。齷齪矯僞心不屑。聯臂遊目默無言。曉天漠漠流雲駁。紫霞高處瞰城闕。白石歌長涕泗雜。一座呵呵拍手聲。啓明先之東方白。踉蹌醉步去若遺。蓽門東畔歸路熟。夜半尋朋余固顚。夢裏知人爾所獨。歸來咨嗟久不已。誇向東瀛走書角。隔日靑衣來敲戶。滿幅珠唾床上落。慚愧續貂猶未能。枉使赫蹄煩迫促。騏驥駑駘三十里。道雖不殊才則各。晩將吳箋繫飛奴。飛下君家西畧彴。

次棋巖柳丈壁上韻

三叉流水四圍岡。恰爲先生一草堂。瓜熟六秋拋吏籍。桑靑數畒返吾鄕。紋枰子落精猶旺。花閣歌淸夢亦長。東道春來床下拜。名山多是使人忙。

是歲九月。入藝館宅。修葺外舍。物力不副。凡百餘日。始成書懷。時十一月晦也。

皇祖有遺書。廩祿之所損。維經與諸史。秩秩庋閣穩。昔承勸學訓。如着衣喫飯。周家八百業。稼穡乃其本。小子固不肖。志道猶懇懇。學業苦無進。歲月嗟已晩。

黃友六一(基書)有書。以絶句答之。(二首)

赤壁晴江綠柳天。逢時如電散時烟。香城叢石登臨快。爭似從君一拍肩。

驢背駄將別席盃。水重山疊路回回。家人莫問罔然色。爲是新從叔度來。

浩歌。寄尹文德(永儀)求和。

浩唱空齋坐曉雞。南山蒼欝歸雲低。將身且處人間世。學道惟爲天下溪。犢鼻竿頭嘲俗士。牛衣夜半泣貧妻。鶴長鳧短悠悠事。物也如人亦不齊。

春帖(二首○辛丑)

丹藥功神百軆康。忘憂草長負春陽。阿兒彩服升堂舞。惟許他時做范滂。(右內舍)

振袂長歌天宇寬。人間百事百無難。終宵雨占三農喜。趁夕烽傳八域安。(右外舍)

送表叔監三嘉縣

雙鳧前路菊塘雲。三世堂封兩麓分。數瓣寒香烟欲散。雨如何泣草如欣。(時將歷省公山先塋云故賦此。)

次有一感懷詩(二首)

狹斜斜傳抹檐陰。不是林樊境亦深。傍壁時聞鳴匣釰。治園不覩觸鋤金。遙山獨樹天然畵。空谷幽泉自在琴。一種名根都了却。伊來文酒亦無心。

寒烟冷雨結層陰。白屋寥寥坐夜深。取友常憂如畵虎。煉砂多恐不成金。文追韓子空流汗。病似歐公謾學琴。二十年來多少事。只憑吾口語吾心。

和畏心雜詩(二首)

君有連城璧。旣琢亦旣磨。我有百畒蘭。采葉復采花。象服與雜佩。自視無一差。回首漠然天。日月如擲梭。靑髩不長靑。白髮奈爾何。

友人不友才。切劘以道誼。相馬皮毛外。沕然莫逆意。愚者亦不捐。狂者亦不棄。此心如可許。微爾更孰爲。從知荊高輩。無端至揮淚。

季父將趁從大父回甲生辰往通川。仍圖海嶽之遊。臨發拜呈。(二首)

靑鳥金幱說宿緣。吾家太守自神仙。干支重返懸弧歲。頌禱齊騰酌斗筵。未必五湖煩繪畵。從來三島管雲烟。遙知十日陪遊樂。東首輕舟不欲旋。

混亭春雨暮翻翻。尙憶先生餞席言。(前春余東游。季父餞于混混亭。)摻手申勤詩有戒。濕衣斑駁酒留痕。仙山乍印泥鴻爪。歸路猶勞夢蝶魂。匹馬東門東去路。秖今思緖更雲騫。

送于一從叔覲通川。仍遊金剛。

東小門東海日紅。一路盤迴走嶺東。靑巾彩服紫騮馬。少年書生氣故雄。看君骨相不遠仙。家有尊公守通川。扶桑曉朝吸陽精。蓬島咫尺噓紫烟。兩髩鬒黑顔如童。人間五見天星終。懸弧正値黃梅雨。于今六十一番度。前春二郞上蓬萊。採得靈藥滿階栽。黃堂設席壽盃濃。膝下矯矯羅六龍。空中笙鶴乍徘徊。宴罷仙亭布帆開。海上消息今如何。且遣三郞看一迴。

蓬海遊仙引。送沈兄孝先。(能繼○五首)

靑門東畔日垂晡。轂擊肩磨似髮途。識得騷人裝束別。白縧環下一葫蘆。

雪岳神溪到底搜。金剛表裏取次遊。恰如晉士啖甘

蔗。先嚼尾端後嚼頭。(沈兄將先雪岳而後金剛故云。)

鳴沙十里綴紅棠。極目天東海路長。拉着麻姑齊拍手。日輪紅處是扶桑。

鏡中春水碧於羅。六六靑巒繞似螺。碾取丹砂題姓字。四仙添得一仙多。

水意山情也不窮。壯遊篇裏挹淸風。便與歌姬調竹肉。從今不復唱關東。

壽通川從大父六十一生辰

扶桑紅鏡鏡中浮。銀闕三神漾十洲。琪樹接天開洞府。大家管領山水州。黃梅雨後舶趠吹。道是人間謫來時。淸水黃塵看幾度。海屋仙籌不勝數。一世悲歡浮雲變。身作東魯靈光殿。阿郞壽酒趁節醅。星髮當筵笑口開。鮫女割綃供新服。金母摘桃侑先盃。繞膝兒孫一時舞。箇箇髩揷花四五。絲宮竹羽紛相催。滿座擊節歌一廻。却恨荀龍猶少二。添引溪南阿咸來。三十靑衿塵土中。獨阻蓬洲引舟風。頌禱詩成墨花濃。九折菖蒲萬年松。

歸家無憀。復疊前韻二首。呈碧堂兄。

九尺茅廬一尺除。兒楓穉菊揷來踈。枯梧几短纔承腋。華杻床寬任錯書。遇酒呼朋時有幸。烹茶品水事

無餘。偸閑聚散俱隨適。不復勤勤強挽裾。

纔步南除又北除。受風衫袂故麁踈。樽前有肉能調曲。架上無毫不中書。慢客身閒鍛鐵後。誑妻酒足祭神餘。終知放達偏宜我。且向槽巖一濯裾。

屬四友(並叙○四首)

　　　有一甞有懷友詩四首。以屬盛初兄與余及汝重畏心。伊後畏心又次其意。屬有一及諸三人。而余獨未暇爲也。病中無憀。黯然有懷。遂得長句四首。示一初重心。心則改字魯賢。

好事天公謫酒星。八時長醉四時醒。坐來寂寂寥寥宅。裸盡悠悠忽忽形。結友一生惟一累。有詩千首可千齡。而今無復憐才者。飮客相逢眼獨靑。

　　　　　

(右屬有一)

自在童年氣食牛。躡塵丱角揔輸籌。搥樓手下元無礙。吞夢胸中百不愁。北海盃樽兼雅致。東山絲竹故風流。同年同月仍同姓。可是三同更匹休。

　　　　　

(右屬盛初)

吐鳳年來且愛鵝。九原如作雖同科。王家主簿身徧短。蘇氏端明飮不多。從古江山元氣在。秖今鳥獸好音過。平生慧業終難棄。人毁人譽一任他。

　　　　　

(右屬汝重)

形容癯潔氣潛沈。爾雅其人正變音。飮似嗣宗無白眼。才如長吉不嘔心。父兄無愧誇庭玉。朋友深知許國琛。更有陳家難弟在。奇材偏出鄧之林。

　　　　　

(右屬畏心)

貧家歎

昨日旱風吹野疇。稻秧枯盡翁焦憂。今宵雨脚穿敗屋。被窩濕徹兒驚哭。人情反覆隨所遇。旱卽愁旱雨愁雨。貧家徹底多怨嗟。上天雖仁奈爾何。

次杜工部秋興八首(並小叙)

　　　

尹魯賢甞見人詩集。輒笑言是必有歸去來辭秋興八首。閱視果然。余亦絶倒。今秋魯賢讀書湖亭。思魯賢因思其言。遂戱爲此詩。以博一笑。盖亦不能免俗。聊復云爾者也。

萬竅秋聲振槲林。平分時序此蕭森。丁年落拓看流水。戊夜悽惶坐駁陰。客鴈謀粱眞累腹。寒虫促織枉勞心。偏嫌十指閒無着。時擊空欄相(如相杵之相)遠砧。

星河低傍短榮斜。數畒庭空受月華。爽氣添霜溜冷箔。闌風驅葉匝枯槎。街傳更漏齊三皷。營護儲胥殷一笳。隱几有時開口笑。貧妻多事占燈花。

蠟紙窓留冷薄暉。背燈孤僕嗽微微。搘床自笑寥寥在。拍枕翻疑栩栩飛。將子飢烏心獨苦。蝕仙乾蠧計終違。眼前聊爾從吾好。白墮醅香蟹脚肥。

年光世事局翻棋。秋士何秋不自悲。遵渚孤鴻啼月曉。滿園乾葉語風時。正平名字生毛久。同甫經綸出口遲。白露中江人宛在。蘆花十里杳相思。

豆田蕪沒屋南山。感慨秦聲趙瑟間。權重布衣吾不取。謀存肉食爾何關。秋隨客去重回首。筆與觴揮一破顔。終古人情惟貴古。當時誰復識揚班。

靑髩幾何不白頭。纔看春去復看秋。霜侵敗砌虫逾怨。木落空園鳥更愁。愛士祇今誰買駿。忘機從古可盟鷗。紛紛遺臭流芳事。饒笑功名伯九州。

瓦樽秫酒德兼功。志事消沈在此中。名敎詎云無樂地。酣嬉聊復藉遺風。生成兩眼能靑白。染去千絲任綠紅。到底百年如逆旅。人間那得有籛翁。

葭荻叢殘水勢迤。九秋籐笈滯南陂。嘶風馬憶行千里。匝樹烏思借一枝。性似書淫從自古。命同磨蝎可能移。憑看晩節餘香在。籬菊凌霜朶朶垂。

期鵬若不至(吳翼煥)

目泣薪烟手拾塵。寒厨雞黍爲供賓。樵靑赤脚呵呵

笑。齊道家翁錯信人。

睡餘次韋蘇州

窓下乍驚夢。手中猶抱書。矇曈一枝燭。徧照自家居。

薄薄酒一首。效東坡。(幷小引)

　　　渼亭從叔新買一茅屋。屋小且弊。殊有欝欝不堪之歎。爲賦此以廣其意。語雖未精。亦坡仙之遺意耳。

薄薄酒勝茶湯。麁麁布勝無裳。醜妻惡妾勝空房。此語俚矣味亦長。萬事皆如臧糓羊。嗟君茅屋雖云陋且荒。有堂有廐兼有墻。莫道矮簷數間廊。長身九尺低頭欝欝不可當。閉門却掃固無傷。近市湫隘亦何妨。君不見流丐子三冬雪五更霜。身擁破薦眠道傍。此屋雖小豈可方。且問元亮卜居居柴桑。何似子厚空憶善和坊。勸君勿願處華堂。華堂雖華鬼瞰室招禍殃。君但有酒我能觴。富貴貧賤都兩忘。

次韻頤性族叔(希復)八音吟見招

金玉貴爾音。五字追古人。石介頌中賢。明允譜裏親。絲毫見穪與。感激不須陳。竹帛垂名志。一笑何苦辛。匏繫三十年。事業徒飮醇。土爐發新醅。招徠出心眞。革帶忙束腰。敢辭赴芳隣。木瓜報瓊琚。才拙罪非貧。

和頤性叔建除軆(是日飮于此叔家。歸有餘醉。倉卒效嚬。秖覺露醜。)

建爾醉鄕侯。食采在無何。除却多生累。枕槽日酣歌。滿牘風流語。招予及餘波。平心較盃杓。偏怕不讓他。定功難第次。分封孰少多。執牛子登坫。刑馬我誓河。破愁勳旣高。錫爵顔更酡。危哉世上人。蝸角尋干戈。成固太艱難。敗亦在頃俄。收圖與歎犬。等是夢槐柯。開樽且盡醉。百年此婆娑。閉口矢弗言。秖恐俗物過。

次韻頤性叔建除軆又一首(性叔自號魚雲里○前詩不步韻。故又爲次之。)

建除詩何軆。惡韻復來逼。除非魚雲子。文章儘有脉。滿目飯顆山。沈吟苦難釋。平生似杜甫。此論應不易。定遠封萬里。長沙困一斥。執此以卜之。何勞掛且扐。破矣不視甑。徒爾自鞶革。危言愼勿出。末俗易罹厄。成就一飮名。聊以忘欣戚。收子百篇吟。亦足慰寥寂。開饔發孤興。追呼如此客。閉戶且脫衣。笑看新陳色。

數詩賦蟹。示詩社諸君子。(拈巧韻爲數詩。時適有蟹。)

一甲突雙眼。橫行步何巧。二手抉其脚。儘可下軟飽。三嗅雉不供。再聶魚易鮑。四序秋最肥。穴居性本狡。五夜浦燈明。網釣爭來攪。六藏無龜神。鉗夾但鷹爪。七縱猶可禽。生致草索絞。八足如倒懸。向空徒相撓。

九蒸焉用勞。全烹不必拗。十日沈塩醬。絶勝炙與炒。百觚爛醉後。脆堅盡堪齩。千載畢吏部。達語人中佼。萬鍾固浮雲。列鼎盡臊𡂟。億供終餘年。左持當飮卯。兆庶豈吾憂。陶然卧白茆。

州名詩和鵬若

冀企夙不淺。骨肉情何减。兗公猶居巷。槐里未攀檻。靑髩氣故在。讀書共慕范。徐虛歸計晩。放達俗譏犯。揚鑣上藝苑。驅馳亦以範。荊扉日來欵。蓬蒿爲除斬。豫章千尺高。汙地數寸濫。梁塵噓欲動。一唱情已黯。雍雍且相和。雙袂可許摻。

七情詩次韻(二首)

喜晴豁軒窓。日出朝霞絳。怒風忽噓濟。時運復升降。哀樂揔傷情。恰似旱與洚。懼讒滯東山。詎及卧陋巷。愛玆貧賤者。無人肯爭閧。惡熱還取澹。若子誠亦戇。欲知此心靜。且聽禪鍾撞。(右次鵬若)

喜少戚憂多。過去置不講。怒物寧動心。傲世且枯項。哀梨盡蒸實。隨珠就剖蚌。懼此道難明。淤泥塞斷港。愛君默相照。弗洩如錢缿。惡念附壚雪。慧性悟禪棒。欲尋入山駒。從後一鞭控。(右次頤性族叔)

戱酬鵬若次韻。建除軆。(十八日赴柑製。歸見鵬若。間得一詩。意出嘲謔。是夜。次其韻答之。)

建策時不遇。蹭蹬莫笑俺。除是熱中者。孰復懷火舀。滿腹江神風。未借馬當帆。平生所不取。幸會裵宮監。定見果誰是。一世皆反鑑。執此且安歸。碧山似新蘸。破脫固非難。休道英雄賺。危彼苦海人。未聞如是梵。成旣不足多。虧亦不爲欠。收拾到殘年。一切歸悔懺。開闔與語默。等是萍泛泛。閉戶故自在。簪笏近罟陷。

次韻鵬若夜訪。八音軆。

金門成大隱。仙官謫是暫。石榻迎繡衣。山家日已暗。絲肉不須陳。談笑固何憾。竹勁蘭蕙臭。見與誠亦濫。匏葉掛枯桑。風裏野趣淡。土銼時撥火。芋熟聊共啗。革膚充而胖。參同理可探。木盤具供蔬。不妨家無甔。

敬和在磵族父次東坡韻梅花詩(並小叙)

　　　楊江沈丈(鍒)。乞其先人誌於在礀族父。遂送盆梅一本。以爲潤筆之資。族父因次東坡韻志其事云爾。

澗翁筆力噓枯槁。海潮泉瀾紛傾倒。顯刻幽銘無媿色。揮腕如飛心不惱。龍門故人謝爲誌。孤舟載花花發早。一時座客爭相賀。潤筆名梅却也好。縞衣入室淸香襲。故閤凝塵爲一掃。珠萼却似雙髩白。鐵榦何

如癯骨老。爲花酣飮作花詩。七十自寫蠅頭字。且有阿過能解吟。金石新聲動晴昊。

嚴奇玉(琦)求詩。戱以此副之。

蜀中夫子姓名藏。灘上漁翁故態狂。遅日下簾時讀易。淸宵加足或同床。隱居也合齊周黨。徵辟終應謝李疆。世旣棄君君棄世。釣㙜高似竹竿長。

哭石癡先生五十韻

地下修文缺。人間哲士萎。才難關世運。寢哭卽吾私。已矣羊曇慟。哀哉杜甫詩。蟬聯元奕世。麟降故奇姿。蠟戱童牙兆。庭趍少日儀。高材還富學。餘事亦多歧。萬甲藏胸秘。三才閱眼知。星辰從可致。經史豈常師。落拓因無命。魁奇遂不羇。文章傾武庫。材力挾鎡基。始棄君平世。終憂賈傅時。後生驚口氣。聖代托心期。寵錫紅綾飽。風稜白簡持。廣文官已冷。補闕秩猶卑。枳棘寧棲鳳。塩車久困騏。靑袍形忽忽。烏帽髩絲絲。國器宜需國。斯久乃止斯。平生終轗軻。此世儘𡼲崎。徒爾稱多藝。于何可一施。偶同米癲癖。自比虎頭癡。(鄭丈自號石癡故云)硯譜添新品。輿圖補舊遺。簞瓢安素分。山水寄遐思。浮泊舟中老。沉冥鍤後隨。醇醨何擇也。賢聖輒中之。箕踞嵇康傲。車窮阮籍悲。畵厨隨跌宕。

醉墨或淋漓。絹角圖猶罕。龍睛點故遲。百工皆備是。三絶可方誰。自幸連瓜葛。曾蒙與棗梨。蒿惟千尺企。管許一斑窺。挈榼遊何遠。班荊事亦奇。(自此五句叙前春東遊事)金幱仍邂逅。鏡浦却參差。爛熳龍淵話。從容蟹舍巵。桓山歌有感。華頂哭堪疑。(鄭丈甞憚於登高)向子誠無累。安期詎可追。邇來床下拜。盡得篋中辭。題品從公好。丹靑爲我移。未聞公叔病。翻作史鰌尸。伯道終無子。朝雲已失兒。螟蛉身後托。鴻鴈眼前離。同氣違含襚。行途亦涕洟。縱云順來去。胡不享期頤。零落三山畵。凄凉四郡詞。翠禽曾惜尾。文豹但留皮。命也將誰怨。天乎不可爲。尙違懷絮酒。終負引靈輀。先友今餘幾。吾生且有涯。幽明嗟决絶。憂病苦纏縻。楚些招何及。秦號慟不衰。(用秦失三號事)此時埋玉處。行看産靈芝。

乞牋詩柬沈兄孝先

孝先有腸如錦繡。不逢高價不輕售。玄道有口如布糓。盡日叫鳴長夜又。布糓聲煩錦繡貴。薄技何曾一請闘。邇來卧病日哦詩。妄將虫吟協鍾簇。但恨貧家乏寸楮。腹藁陳陳寫不就。皷篋空虗無所獲。看囊羞澁那得貿。忽憶吾兄前日語。側理硬黃蓄素富。詞塲亦有乞靈使。傳筒赤脚淸晨走。吳下矮紙薛濤牋。波

及君餘惠可究。元亮眞卿古所賢。乞食酸寒乞米陋。我亦求牋還雅致。的知無愧相受授。

謝沈兄孝先送牋。

自我能作五七言。汚盡剡籐幾千番。詩無盡時紙每乏。句欲出口還復吞。或爲長歌乞佳牋。多者不過數幅捐。獨有沈兄愛我詩。傾箱披槖無所私。白如白雪靑如天。色色紛然纈眼前。削簡太樸金花奢。不及此牋硬且鮮。四友始具文房中。顚倒毛潁與陳玄。春蚓秋蛇隨手縈。候虫時鳥極意鳴。座客見此口津津。欲假吾詩更干人。吾且許之何惜焉。但恐無人似孝先。

效王右丞送友人歸山歌。贐鵬若湖行。(三首)

湖之人兮薄游。胡屑屑兮三秋。松醪熟兮龍團香。爲我兮暫留。世不合兮自知。君心肯兮待何時。西原漭兮入望。鵲川寒兮流凘。山日兮欲沉。夕風兮吹林。白雪飄飄兮滿去路。馬跡滅兮不可尋。

湖之人兮不可尋。水回回兮山深深。繙舊書兮趍庭。飽糲飯兮皷琴。一室兮從容。笑阿奴兮火攻。坐席暖兮出門少。獨無人兮喚慵。君固安此兮以爲歸。庇身有茅兮泉可樂飢。不我翮兮兩腋。願從之兮安得飛。

湖之人兮遠歸。道途邈兮書亦稀。獨夜兮凄凉。悵冥

鴻兮孤飛。夢不成兮窓忽白。望夫君兮登紫閣。靑山兮千重。白雲兮一色。目渺渺兮遐眺。步招隱兮舊操。天降才兮世所寶。君不可兮終老。

族叔恩叟。以引儀蒙內閣胡椒之賜。有詩求和。以此副之。

羅帕胡椒掬受香。天家嘉惠自新章。身侔蟬翼恩何重。職盡鴻臚分亦常。十襲歸來非女美。一心銘感近君光。憑將萬顆齊桃核。爲和瓊篇祝聖長。

次花川李令公梅花詩韻。上在磵族父。

翁老花寒合共藏。兩龕前設一籐床。淸晨得雪神俱潔。獨夜無燈座襲香。倒映樽中從自漾。落黏衣上惜還揚。少年不識心梅妙。(原韻心梅)結子和羹慮却長。

元日雜詩(三首○壬寅)

九街泥淖御溝凘。宿霧同雲互蔽虧。一歲豊登從可驗。東皇多意放晴遲。

白襪靑裳恰趁春。春泥沒屐也倩人。分明手裏麻鞋子。故詑佳郞買與新。

燒罷門前髮一箱。穿鞋敗屐盡深藏。牀頭稚僕還癡想。不寐硬要看藥王。

冬之夜。十許人會飮。鵬之從曰叔野。道之從曰士世。世殊醉。又飮不已。大不可。道意野方爲陳說。坐皆指道爲醉。道旣挾是。且酒發。遂大哄。野因逃席。後各有詩往還。余亦聊爲此云爾。以字爲韻。盖初令也。(甲辰)

三十秋光判頭腦。時菊崇蘭傷懷抱。人生行樂聊復爾。醪榼肴豆且靜好。南山酒客席帽來。洛社詩人屣履造。夜深移席就庭臯。白露凄凄山月皓。老子於此興不淺。遂令筐庋皆傾倒。縱情引滿矢口歌。陶寫中年亦太早。矧令兒輩覺此意。消盡歡娛起煩惱。狂奴故態故不掩。倚醉號呶誠草草。良朋發口成弦韋。座客接跡弄華藻。諸君且莫笑酒狂。鑿性要名非吾道。

次盛初韻

歲暮憀慄懷遠客。夜深憂思剪殘燭。窓間鐵鳴刁調風。岸上鬼立扶踈木。祠官官冷亦無聊。伴我寒齋似龜伏。遊子思鄕感草心。愚人遠道哀蒿目。中年政須寫悲歡。下里不堪奏絲肉。酒徒詩朋且相求。形如土木性如鹿。却憶西湖遠遊人。客夜悽惶嘆幽獨。凍雲不飛海天濶。斷鴈叫徹羇窓宿。勉將詩句慰其意。聊復爾耳未免俗。江山邈矣小使者。蓬藋蒼然逃空谷。紫閣峰高白雪深。乘興從誰試巾服。思君不見訪君

家。顚倒阿奴及阿叔。松槽壓酒滴眞珠。瓷椀湯餠堆軟玉。高堂剪髮尙餘風。別墅賭棊還舊局。開懷一飮忽怊悵。暈碧風流宛在矚。歸來數日得君詩。問訊寒溫情可掬。宗元作騷巧難乞。子雲有賦貧未逐。偏憐何諷獨夢渴。空臨河瀆齊杯斛。彩牋生毛不忍捨。洛詠纔罷楚騷讀。寄語歸使莫忩忩。我懷欲罄南山竹。

和盛初寄社中韻(五首)

歲律垂窮客未回。荊扉苔逕不曾開。黃昏彷彿敲門響。驀地驚風打葉來。

命同磨蝎數仍奇。感慨都輸歇後詩。徧恨舟車燒不盡。敎他離別許多時。

三酌澆胷百慮輕。滿天風雪曉鷄生。更將何事支餘刻。極尠歡時却有情。

長短詩篇令暖盃。自君之出爲誰開。卧床故許元龍在。解榻終須孺子來。

落第情如去婦歎。尤人不可怨無端。只緣未得安身處。且把詩書子細看。

次盛初寄社中韻

日裏遙望夜裏思。丈夫別似女兒離。芰荷零落尋初賦。蒿蔚凄凉廢雅詩。持被寢郞頻說夢。卜居詹尹謾

稽疑。鄕閭三逕猶留債。餘事悠悠不可期。

鵬若入直。一日有書云。忽得水泄。似是腹中氷泮也。覽之不覺絶倒。戱爲腹中氷泮歌。以示社友。

髯吳作官遊漢陽。館我寒屋寒可傷。眠起凍雪着鬚髮。飯罷氷灘鳴胃腸。凍合鬚髮止於壞。氷結腸胃莫能解。一日持被就直廬。直廬燠熱便啓居。忽生腹疾瀉不已。始似流凘終似水。朝來作書報主人。腹中氷泮故乃爾。還憐主人腹中氷。未曾融釋長陰凝。主人癡絶不自憂。但憂酒甕成凍不堪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