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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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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书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5H 页
答郑复汝(墣)
伏承惠疏。谨审侍奠支安。读礼之工。虽缘宾客扰扰。未免断续无常。然此身坐在里许。何患乎观玩之不能着笃。示喻满纸谆复。娓娓忘倦。而忿气虽异向日。馀怒尚有未艾。未知以执事反隅之工。犹有未尽而然耶。不佞忠告之说。终有未莹而然耶。然此乃斯文大事。若未据理裁酌。平心讲究。反复消详。务归至当。则此后举措。又未必其更无前日之弊。愚请毕其说也。德川,桧渊两先生升庑之请。固是国人公议。儒林急务。其在士子之道。不必分别于彼此。亦不必较争于先后。惟当尽心尽力。一体崇奉。而桧渊之先已发论而德川之追后举事者。事体都丧郑重。形迹恐近凌躐。听闻所及。孰不骇叹。盖两先生师弟之分。截然相悬。先后之序。有难颉颃。且丁巳一疏。即先生之所指挥。则师门请庑。即是先生之平日所愿欲也。使今日桧渊诸人。与德川生争先。而致有害于师门重事。则先先生在天之灵。其不蹜踖不安于赫戏之间耶。然则德川失体。付之德川。而在我道理。惟当敛然退避。翕然和同。以待德川事究竟。而徐议更举。是乃圆满正当之义。而不此之为。乃反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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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户。各设疏厅。争长竞短。辞说纷纭。而对举争诘。便同角胜者然。安得免卞庄子之窃笑而有反害夫子之谤耶。其义理乖当。体貌颠错。比之德川生。反有甚焉。传曰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若是而徒谯责于德川。则德川人之不肯服罪姑舍。一道公议。果以为如何耶。幸熟谅之也。然往者不可谏也。来者犹可追也。则今日善后之责。莫如两院诸贤。同心同德。由前胥失。付与相忘。而无论此先彼后。务要相议共济。使我至公血诚。仰彻 宸听。而师门大事。得遂准听。此一事也。执事虽在哀疾。亦必有讲明于先事。星㓒士流亦必就议于执事而以听去就之命。幸以是谆谆告语。而无厌其勤且累也。且念我曹先生。以天挺人豪。命世真儒。一时诸贤。靡不靡然从师。翕然称奖。而至如鹤峰金先生则足不及于鸡伏山天。而亦曰退溪南冥两先生。生并一世。倡明道学。以淑人心扶人纪为己任。士子之薰陶渐染。兴起私淑者多矣。鹤峰之未曾有薰炙之私。而尚与老先生并数之者。尽是一世公议。百代断案。而江左之论。于两先生。不无轩轻(轩轾)之端。噫鹤峰乃退门高弟。江左士流。孰非渊源后学。而反论何以哉。但老先生之于曹先生。其推许期待。可谓道义交孚。肝胆相照。而至于论学则曰老庄为祟。曰节拍气味之所从来。有些子不可知等语。未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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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而发也。曹先生极一生学问工程。备载学记一部。而观于学记书则其践履之笃。造诣之深。一切从事于下学上达。用功于直内方外。动静语默之全体大用。都不出孔孟规模。程朱彀律。则老先生之致疑于老庄与禅宗者。果是指那个处而言耶。东冈先生以是告于曹先生。曹先生曰景浩以我为老庄耶。必见吾年少不学时轻世事也。朱子曰得乎率性之说。则知我之得乎天者。无一物之不该。而老氏之所谓无者。非道矣。今吾虽尽祛旧习。而其于率性之道。有未尽也。使我有未尽。人虽不言。吾自有其病。吾能尽道。人虽有言。吾自无损。吾何病。在我自尽而已。无用尤人。二三子亦无尤人。自责尽道可也。先生之自言曰年少时不学轻世。又曰今吾自此尽袪旧习。其年少时之有可疑处。晚年之脱却。又可见矣。初晚之见解不同。工程之淳驳判然。而早悦孙吴。不害为张子。初头溺禅。无损于程朱。则是知既改之过。即日月旧蚀之更。而已往之失。不足为今日之议矣。不幸生晚。未及登门。数百年前大宗师学问真境。既未能亲见。训诲微旨。亦不可臆度。恐非眇末后生所敢容易立说。肆然为左右袒者。则都不如存而不论。以待后人。如考亭之于胡五峰耳。未知以为如何。
答郑复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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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喻三复以还。不觉蹶然起敬。顾此淟劣。素性未免疏绽。思索不能缜密。凡于即物穷理。率多到不得底蕴。而才有一二所得。便生自足之心。如有久而不透。辄怀自画之念。而及其仓卒临事。每患头绪茫然。真妄夹杂之弊。是非倒置之患。十居五六。今番失着。未始非此患为之祟也。近读徐花潭行状。有曰先生读大学。至致知在格物。慨然叹曰为学而不先格物。读书安用。于是尽书天地万物之名。付之壁上。日以穷格为事。究一物既通然后。又究一物。方其未穷也。临食不辨其味。累日不睡。有时阖眼则梦中通其所未穷之理。如是者三年而后。乃取四书六经诸性理书而读之。与前日所得于格致者。恍然相契。无一不合。以故其深造之工。独得之妙。到得他人到不得底地位。盖其天资之高。才性之明。自有不可与众人道者。而其原头立志。毕竟收功得如是卓然矣。若不有花潭之资之才而徒以花潭之志为志。题天字于壁上而欲尽通天理。书地字于座隅而欲尽解地理。则其于思索之间。虽或有多少所得。夫岂事事物物而伦类皆通。形形色色而条理毕露耶。此与葱林客擎拳竖拂而惟俟其一超顿悟者无异。而其曰自得云者。难免有强破凿自主张之病矣。不如留情于穷格上。而其于日用间。不废看读工夫。自己之所方思者。如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7H 页
有可疑。以圣人所已言者。参互照检。而一日如此。二日如此。不计岁月久近。不揆用力多寡。而今日辨一理。明日透一事。得寸得尺。真积力久。则末稍所就。未必不至于物无不格。事无不知矣。愚见如此。未知高明以为如何。幸讨便教示也。
(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答' 자로 되어 있다.)郑复汝
发挥考异。闻德门议论携贰。而执事亦执持重之论。此则恐不然。若徒知轻先下手之为重难。不知以一时重难。初不下手。而致有百世之下。使识者惶惑。论其重难。尤有甚于此者。传后文字。如有纤毫未尽。决不可因仍苟存。况参奉丈以先生适孙。其尊祖之诚。敬祖之义。必不下于诸子孙。而犹有是疲精竭力。撰次成书者。其意以先祖之偶失照检。恐或为后人之掩卷叹嗟。而取考原本。博采證左。要使此大文字。终归于十分圆满。则若参奉丈非但为先生之慈孙。亦可谓大有功于斯文也。今日之遵其遗意。刊付卷末。岂非于先生有光者耶。顾此淟劣。非敢与议于此等事。而仰惟不外之义。不敢不贡愚。未知执事亦以为如何也。
与李德懋(敬儒)
谨问老兄动止近做何如。道南事委折。士流间传说。各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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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携贰不同。其是非曲直。有难的从。且事涉愚山丈席。非吾党少辈所敢容易开喙。然假使愚翁或有未尽善处。此必一时见未到。而非欲变曲为直。用意装点。与士论角胜者。则当下心平气。烂熳消详。从长善处。务为至当之归。而乃反撑眉弩眼。扼腕攘臂。通章间硬亢不巽之说。酬酢中豪健悖理之谈。揆以士林道理。已是不成貌样。况又道南是大贤额院。则此果何等重地。何许大事。曾不禀请于 朝廷。又不广询于道内。仓卒发论。颠倒下手。一夜之间。遽有是奉安。事体之乖当不暇论。而崇事先贤之道。恐不当如是。如老兄即仁乡之望也。一言足以动人。一动足以矫俗。幸亟收公议。陈疏建请。一遵 朝家指挥。而为沙翁去就之道者。其非儒林处置之十分圆满者乎。
答郑季文(必俭)
不佞半世求友。而求之言色之外。谓之无其人则诬一世也。不敢曰专无。盖所得不甚多矣。及得与老兄定交。心欣然喜之。以为幸自今吾有强辅。吾善可导。吾过可闻。吾疑可质。南归即欲奉书致慇勤。老兄先之。君子爱人以德。益令人敬服也。新凉山居静暇。何等贡贺。所读书虽无指的教示。然日用看玩。是老兄家常茶饭。林深谷邃。尘坌不到。尚友古人。消遣岁月。而不知山外之升沉荣辱为何物。此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8H 页
老兄之乐其乐。而非可与俗人道也。世之废举者。或以其累进累屈。慨然自分而废。或以其才钝力疲。惘然自画而废。若此者皆不获已也。何足道哉。以老兄才华文词。少而有意于公车。其取之易得之速。便可如探囊摘髭。而视之如土苴。弃之如敝屣。高蹈远引。独守东冈之陂。而从吾所好。若将终身。若老兄可谓特立豪杰之士矣。如健虽愚甚。岂不知吾儒分上有内外轻重之分。而祗缘堂有老亲。不敢遽循己志。使老兄视之。岂啻如鸿鹄之于壤虫而已哉。金友木假山无恙否。为我传平安之报。
与蔡迩叔(弘远)
向时北行。毕竟无事还乡。此岂但令兄一身一家之庆。实朋旧之所同贺也。近日郊居节宣珍胜否。吁冤事。岁月迁就。究竟无期。孝子覆盆之痛。想难排抑。然时运坎亨。命分倚伏。阳无可尽之理。天有好还之心。苦心血诚。精白自持。瞻天望日。恭俟 处分。则圣明在上。岂无感应之效耶。处患难者率多心胸郁抑。志气摧挫。若非萎苶而局促。辄有慷慨而不平。此二者俱非君子之所宜有也。日用之间。须要下心平气。常使心天舒泰。气宇和易。随时读书玩图。以义理浇灌而无废其涵养操存之工。则彼死生祸福悲欢休戚之外。岂无自家安身立命太快活处耶。健山筐野耟。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8L 页
依旧苦淡计活。世既弃我。我亦弃世。世道升沉。干我何事。窃欲长生度世。以观末梢作如何发落。而此则屈灵均之所未得也。何敢望耶。
答金棐仲(是瓒)
五百里华翰。可敌八九年颜范。遥想故人亭子。在江声山影之间。而松篁掩翳。图书静寂。看读之乐。充然自得。而造诣益精。何由致身其间。开襞积涤鄙吝。健慈癠身病。了无悰况。收心对案。绝无其时。时或拨隙展卷。强意思索。而动辄窒碍。终少意味。盖缘本地之工。素欠十分缜密。自有是卖椟还珠之叹矣。岁月有限。义理无穷。不知何时打透得几个重关而直到所向处耶。示喻谨悉。人之意见不同而事之端绪交变。初头议论。容或携贰。若虚心下气。以义理平反。则是非曲直。自在里许。何必若是之争执而不厌其嚣嚣哉。人情常患自主张太过。但知有我而不知有他人。但知有血气而不知有公义。才有先入。便不能解其惑。而牢守一方。不相巽抑。甚者心知其所执之不必然。而犹且以屈降为耻。多般用意装点。游辞文饰。期于角胜而后已。似此规模气象。决非士流貌样。考亭夫子所云一我字直是百病之根。斫不倒触处作灾怪者。岂非吾辈所当书绅而服膺者耶。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9H 页
答河乃允(致中)
承惠书谨审。昨已赴会。诸贤并临。实斯文之幸也。不佞于先先生。忝为外裔。其所以尽心助成于发挥遗徽者。安敢与凡他士林比哉。然而文集道器也。校雠重事也。非见识精到。决难容易下手。而况遗集篇秩浩穰。篇次之际。不得无区别紧歇。参酌繁简。多少存拔于其间。则尤非后生小子所敢不量力而任其责者。曾于浮查集校正时。为尼溪,月坞,竹窝诸长老所强。终始同事于月牙之会。而及登梓后观之。则又经他人之手。而往往有点化不满意处。虽悔既往之妄参席末。何可得也。即当跃如勇赴。听承指挥。而方以叔母病患。忧焦在旁。如得不甚剧。夕间谨当进耳。
与柳烨如(저본에는 '晔汝'로 되어 있으나 《司马榜目》 등을 참조하여 '烨如'로 바로잡았다.晦文)
向时洛中唔。终始人海中草草逢别。归来黯黯流怅。愈久愈勤。以我心而知同人之亦一般也。近者动止珍胜。进德日新否。吾辈俱已老大无用于世。而四方之志已倦矣。窃欲收拾桑榆。推寻旧学。得以追来寡过。得正而毙。然本来心气萎弱。不能策励前进。朋知绝远。亦无讲习资益。只自寂寂穷庐。索居寡陋。而喟然有无益之叹耳。退陶先生有言曰凡为学问。只在潜心积功。久而不懈。自然有得。不必待合堂同席而后为益也。若能潜积不懈。虽无合堂同席。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59L 页
庶几有得。而在我既未能自彊。在人亦未有相长。平日所向处。将何有到得时耶。
答李象汝(鼎德)
即拜令札。备审令体神相。多贺多贺。贤迹蒐辑。系是全岭大事。非有位望重而见识明。恐不敢肆然自任。初欲决意辞免。而更思之。任司之分。定是泮邸诸先达指挥。则辞单之千里往还。恐费数十日。而况 大内捧入日限窄迫。从中变通。莫可回旋。不获已举行。而其于酬应之际。事面难安。又不一而足。若无状碣间信笔。一并担阁。谨依本所知委。然其中亦不无参酌者。如欲无悦人心则有滥屑之弊。专主事体则有怨谤之患。若非大君子达权。恐难得中而称停奈何。闻安东,商州姑未发。而本校则比安商又倍四五百里。前数日发行然后。可无缓不及之叹。今方准备行具。未知令兄亦何以处之。积阻积恋。所欲言者岂惟此也。人海中无由尽情。甚恨。
与成仲应(涉)
健愚骇不肖。无所短长。重以坐在遐荒。不得源源于当世士君子之后。而窃闻执事之风。常以无缘奉诲为恨。不意执事特赐枉临。不以我卑鄙而许以忘年。迎接之际。顿觉衡门动色。顾此无状。百不类人。而得亲仁贤。何以致此。反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0H 页
旆后月再弦矣。想旅轩动息郑重。多贺多贺。闻方读语类。而又以陆贾与东史。左右夹看。不佞于此。窃不无惑。而敢以书质之。幸教示也。盖读书之道。贵乎精而不贵乎杂。务乎约而不务乎博。篇章之内。先察其脉络。句读之间。深究其意味。圣贤千言万语。与我心相应而融会贯通。方寸与简册。合作一块。而无一字晓不得然后。方有得力处。故朱夫子言读书之法。而常以下心平气。专精神一思虑等语。谆谆诲谕。又以贪多务得。取径欲速之切不可。为禁而戒之。是以读大学者。读明明德通晓然后。始读新民。读新民通晓然后。始读止至善。前章未毕。使不得躐缀于后章。上句未了。使不敢留情于下句。而不计岁月久近。不揆用力多寡。务要从容讲究。反复精详。使之伦类浃洽。首尾透彻而后已。则以一书言之而尚且如此。况他书之夹看乎。先儒有以读书比诸饮食。而曰愈吃而愈知其味。虽在一物之吃。吃之久而后其味愈可知矣。若使黍稷稻粱。一口并吞。羔羊鱼鳖。一时咸嚼。则黍稷稻粱之各其味而反是糊涂无别。羔羊鱼鳖之非一味而难免混囵交杂。吃者吃之而已。彼安得为饮食而知其味者乎。夫子之观于射而曰何以听何以射。盖言其听与射之难。使不相失也。听于耳而射于手。亦谓之难。则一眸子之一并遍及于三数书者。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0L 页
岂特如耳与手不相失而已哉。然而才分之高下不同。见解之难易各异。则其于涉猎之间。领略之多少能否。亦不可以一槩论也。执事其果脱然于程科之外。而不相妨于真知实得之工耶。
答李闻远(元绩)
来喻云云。恐近朱夫子所云常寐不觉。常行不辍之病。盖动静不可差殊观。而必也表里交修。彼此互应。然后无偏枯之患。有两全之效。而但以先后言之则静为先而动为后也。以体用言之则静为体而动为用矣。是以老先生曰主静。龟山门下相传旨诀。但一蹉则入于禅。故程子又有用敬不用静之说。然非以主静为不可也。延平曰此道理专在日用处熟。若静处有而动处无。即非矣。须是两致其工。熟之又熟。而至于动静一体用合。方为究竟处耳。以此反复参看。则动静之于吾人。便同阴阳昼夜之不可阙一。而差以毫釐。便有千里之谬。所以江西顿悟。未免有静而无动。永康功利。亦为有动而无静者也。朱子以敬义夹持。譬之于鸟两翼车两轮。愚谓动静之不可偏。亦当如轮翼之相须耳。
与李士敬(秉烈)
闻㫌招有 命。喜朝著得人。一方朋知动色相庆。岂直为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1H 页
德门光宠而已哉。揆以不俟驾之义。恐不可旷日持久。未知以何间发行。而疏文亦已料理准备否。每爱兄谈锋之磊落。气岸之峥嵘。嶷然有古人激仰慷慨奋不顾身底气象。若能保守初心。砥砺风棱。何患乎台阁之寥寥也哉。今之当言责者。皆以为言之不见用久矣。何必为无益之谈。噤口结舌。充位备员。尸素而不以为耻。人臣事君之道。岂容如是。孟子曰吾君不能谓之贼。虽使昏君暗主不听不从。犹不可谓之不能而不言。况我 圣明在上。厉精图治。无远不察。无闻不从。此诚吾兄际遇有为之时也。不以兄谓之疏远在外。而拔之荒野之外。置之台端之间者。非以荣其身而显其名也。思欲一闻昌言。采而择之。以之为补阙失而裨政治。则兄于今日。不进则已。进而无言可乎。言之紧歇缓急。自有意见。想商量条列。而目今民生之困。由乎贪滥之肆行。贪滥之肆。由乎廉耻之都丧。廉耻之丧。由乎学问之专废。则学问之废兴而国家之治乱系焉。此一节恐为今日进言之大头端。而国家百千万事。无非人主一心上裁制操纵。则其于端本清源之道。尤不可无三致意焉。未知兄以为如何。蛰伏穷山。恭俟好音。幸兄勉之勉之。太平万岁。谨当北向而连呼矣。
答安进士(景曾)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1L 页
下书来。伏审春闱道体康健。承欢动止郑重。区区贡贺。实是肝膈语也。近来君子言语浮夸之病。即是举世通患。岂但畿湖间为然。此只缘人自期待太薄。故都不知一言一语关系太重。而其于酬应之际。曾不留意。率尔信口。若是而虽欲无浮夸。其可得乎。退陶先生曰为学皆就低平近实处。逊志虚心。循循做将去。及至后来道尊德盛。极于高深远大。而所谓低平近实处。逊志虚心之意。依然自在也。故其自任之重。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不见其虚夸之迹者。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故也。古人之言行相顾。真实无妄。盖如是也。而今人多反是。甚可惜也。然学者急于为己自治之犹患不足。暇为人忧乎哉。近读节要书。至先生喻李晦叔所云罢却许多閒安排。除却许多闲言语。只看操则存一句语。而忻然契悟。心悦诚服。扁之座隅而常目不忘。若能保守此心。不懈不怠。真切体验。着实受用。则用之一生而亦将不患其不足矣。然心气短促。岁月长久。其能镇长与否。亦何可知耶。
与金持平(熙成)
深秋。伏惟静候葆重。慰仰不敢弛也。白云洞事。得与旁近士友。有所商礭否。大圣影真。迄今匮藏。而瞻谒之际。出纳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2H 页
无时。卷舒无常。以至随手转运。年久漫漶。则此岂非道理之所未安者乎。以堂堂七十州之力。营建数间庙室。不过一朝事。而祗患士气不能振作。尚尔迁就。儒林间规模气像之萎苶凋残。极可闵也。幸执事力主公议。唱率诸贤。无使大事中寝。则下邑章甫之协心同声。健当任其责矣。玆与德川诸生。合席阑商。奉书致恳。凡百指挥。谨当次第举行耳。
与崔而观(奎灿),卢洛亨(有獜)(저본의 원목차에 근거하여 '卢洛亨(有獜)'을 보충하였다.)
盛暑。伏惟起居佳迪。姜友能远昨已入地。嗟呼。吾辈不幸后死。不能百其身而赎之。一朝弃之于荒山之崖。可胜痛哉。窃惟斯人之学问事行。不可使泯没于后。而家势荒落。墓碣等节。无望责成。意中朋知之零琐凑合。营立一片石。使后之过者。指点相传而知其为前古善信之冢。是生者之责也。其平日交游。不为不多。然事力所关。亦不可人人强之。而佥兄俱以同志同声。其爱惜而悼怆之者。想无异同。幸熟谅之。
答苏知礼(洙中)
示谕指意。政如汪应辰尚书与朱夫子语者。而非浅陋之所敢晓也。汪公论苏学。以为只取文章之妙。初不于此求道。朱子曰惟其文之取而不复议其理之是非。则是道自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2L 页
道文自文也。道外有物。固不足以为道。且文而无理。又安足以为文乎。今执事汩没于诡经僻书。非但浪费时月之为可惜也。元不观心𧗱议论之邪正得失。而只玩其藻华之美。雕篆之巧。则是书自书我自我。虽久读而熟讲。将无得力处。况如此做。心𧗱已涉外驰。其不为彼诱引而陷溺者几希矣。执事所读未知为何书。而称诡经僻书则其言之非圣非贤可知也。天下无不可读之书。则经传讲习之暇。循例一观犹可也。何必若是之专治而浪费我许多精力耶。如或有志于文章。而必欲寻古人轨辍。如论语之精简。孟子之滂沛。诗之和书之严易之变礼之节春秋之义。无非辞达理顺。为后世法。而其范围之宏远。英华之粲烂者。又非如诸家杂书浮夸诡诞之比。取诸其宫中。自有馀裕。何不于此用力。而又顾而之他耶。执事幸思之也。相爱之笃。不避唐突。缕缕忘倦。执事若能不以人废言。怡然听受。簿书之暇。日取圣贤书读之。而有究极玩索之味。则不佞当更为书百拜贺也。
答洪博汝(时溥)
玉堂金门。能不忘岩穴穷交。此古人之义也。良为世道贺。区区连入道荐。令人大惭。既非其人。则一二诸公。虽欲出气力推挽之。何可得也。三复来教。益惘然自失。以老兄平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3H 页
日爱我。岂意不知我之至斯耶。健虽无似。安敢有是意。山野之人。自安其分。耕于野足以无饥。樵于山足以无寒。此外复无求也。洪某事便是禅家所谓攦指求月。剖卵责晨。何必苦如是太早计耶。
与洪博汝
闻老兄上疏得罪。南迁河东。嗟呼。世之知有己而不知有君父久矣。台阁之上。岂曰无人。謇謇之风。寥寥无闻。而如老兄者独能刳肝沥血。奋不顾身。端笏正色。言人之所不能言。行人之所不能行。此实朱夫子所谓秋天一鹗。超然于百鸟啾喧之中者。若非平日义理根株素定于胸中。而所谓利害祸福。不敢侵夺于我则能有是哉。士君子一生读书之力。槩于此等处呈验。呜呼伟矣。僦屋省愆。想多艰困。然即老兄之不幸而国家之幸也。在老兄亦一时之不幸而万古之幸也。一时短而万古长。亦为之何哉。谨当一往。先以书致候耳。
与金一老(宗寿)
不相见不知几岁月。间者端居节宣珍重。谢仕归田。想闲暇无事。果能推寻旧业。静坐读书否。天之生贤兄于先先生家者。其意不偶然。而未必以区区一薄县而止。幸无以了事人自处。益加用力于吾儒分上。进德饬行。自彊不息。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63L 页
以待其大有为。如何如何。一番南游。素知计已宿矣。登矗石楼。咏先生遗诗。寻先生旧迹。亦道理攸宜。乘间一来。与我同之。则于兄为两得。或可留念而力图之耶。
答李校理(承运)
示来先辈出处。非末学浅见所敢臆断论说。然尧舜之为君而有巢由。光武之御世而有子陵。则士之特立独行。高尚其志者。虽于太平盛际尚如是。况曹先生生于戊午后三年。而目见甲子己卯之祸。无辜诸贤。草薙而禽狝。且 仁明之世。虽曰明良之会。君子小人。杂然并进。有若嘉祐元礼。兼收并用。满朝诸人。侧目重足。而危机败證。藏在隐映。履霜坚冰。知有将来之虑。则以先生知几之明。其肯及此时出一脚。是以一时名贤如花潭,一斋,大谷,东洲数君子。并皆决意丘园。不就徵辟。而果于乙巳丁未之变。得以无事。退陶所谓得君子出处之义者。盖以是也。书末云云。极可笑。古往今来。圣贤豪杰。韫经纶不得做。只恁么死了何限。况吾侪小人。不足轻重于斯世者乎。我既无求于人。人亦奚取于我。但当守分安命。甘作野人。凿井耕田。以慰饥渴。而时复与村秀才寻行数墨。娱意适情。以送其馀岁月。亦一事也。然亦未知天公肯许之否。良可一太息也。
与崔彦辉(凤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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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岁发春。窃惟履用增福。看玩之工。想多新意味。可与故人道者。安得致身于高贤之侧。而一闻其所未闻也。以老兄家计富厚。有老兄志尚。以老兄门户夸华。有老兄名检者。非老兄不能为也。极令人敬服。健依旧儱侗。有何仰浼崇听。但耽嗜古墨之癖。转成痼疾。登帖几数百纸。而黄孤山遗笔。旁搜勤索。终不可得。老兄必与其子孙者。或留念于谋忠耶。虽不敢望而亦不敢不望也。
答睦景执(允中)
即拜惠状。备审平信。稍慰客怀。示意可知老成君子谦谨之义。极令人叹服。然士徒知自我之为卑且贱。而不知其卑处犹有其高。贱处犹有其贵。则萎弱巽软而志气无可观。其所谓恭谨巽顺者。都不过妇寺辈色态。而若使士大夫风栽标致则专然无复望矣。向时樊翁座上。一番争辨。非不知违拂尊者之命。似欠却恭谨。而只缘平日此个义理。横亘胸中。劈破不得。往往随处触发。不能自裁。此正朱夫子所谓太阳之證也。宜乎京华士君子目之以愚戆而嘲笑其异于众也。然人皆自期待太薄。不肯落落自守。毕竟归宿骎骎于同流合污而无一个树立耳。如老兄生长于声利丛中。老大于经书帷下。阅历世故而棱锋消尽。保守谨拙而工夫纯熟。以老兄而视健所为。不得不为迂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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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发。而若无一言之戒。亦岂得为故人道哉。来喻谨当书绅而留念矣。
与金叔明(熙洛)
夏秋来。不审供职无他否。前覆状得入照检否。杳然不相闻。郁陶不能已也。离家既久。凡百想多难堪。青云之况。虽使人忘劳耐苦。老兄非贪恋人也。安得无南望喟然之叹。近多应 旨著述否。此等文字。或因朋旧相传。间有一二所览。盖于经义论辨。或有不见经传而别话头刱出者。或有自立己见而与经传相反者。高者为险怪悬绝之语。眩人耳目。卑者为流荡鄙倍之说。陷人心志。其意趍辞理。横驰于绳尺之外。角立于圣贤之门。而肆然下笔。无所顾忌。今日人才之盛。盛则盛矣。而有何学问突过程朱者。乃敢有是也。明朝学者王阳明,陈白沙,罗整庵之属。学业非不高矣。见识非不博矣。而终是以陆家机栝。背驰于朱门成法。卒为异端之归。即今诸人窃恐与此辈同一辍。而千百世邪陂之行。未始不由今日而启之。大可忧也。如老兄指正议者。安得不戒于己戒于人而告语之禁抑之耶。语涉禁防。如挂他眼。必有饷祸。幸一览而弃也。
答金叔明
拜书如见面。况审动止卫重。岂非相爱者所相庆也。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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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已封进。诸贤事行。得入 睿览。全岭与有光焉。感祝当如何。人才世道之稍有可望。尽是寂寞中好消息。然穷困衰死。住世如客。此目未暝。安得见快活世界。政是朱夫子所云今年雪里。自家冻杀。不知明年。甚人吃大碗不托也。
答申上舍(鼎辰)
示喻意致明快。辞教顗切极可贺。然非知之艰。行之惟艰。是学者之通患。故古君子必于是拳拳用力。谆谆寓戒。如老先生答西厓书是已。曰论学诸说。皆出于身亲经历。实语病痛处。其与未见而料度。不痛而呻吟者。相去万万。能持循此意。久而不辙。久而纯熟。则自然有心融神解。洒然超脱处。满腔俗累。不待洗濯而自无痕矣。人情常患恕己大过。掩拙匿短。自知其误着而耻向人说去。便是垂死病中。讳医而忌疾。奚可乎哉。如老兄已知其然。苟能持循不辙。融解超脱。如先生之训。自家腔里。复岂有一毫旧染之污也。健亦正坐此病。而是平日极辛苦饱经历处。今于来喻。不胜同病之感。敢有是缕缕耳。
答丁子中(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顺' 자로 되어 있다.若衡)
闻五马之南。而无一书之贺。此则距心之罪也。及荷不较而先施。尤切自反而悚然。伏审大监体候万福。承欢政履珍重。慰泻无已。和顺之邑小弊剧。有名于湖外者。心劳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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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知有古人之忧。然俸禄虽薄。犹是专城之养。盘错既遇。将有利器之别。得此不已足乎。奉公之道。惟在尽心。居一日而尽一日之责。居二日而尽二日之责。使我凡百酬应。务要内省不疚。则吏可以戢民可以安。而在我道理。可以无阙失。此士君子平日读书力受用处。子中勉乎哉。
答金舜叟(熙奋)
远地一幅情札。可敌数年颜范。矧审大庭体度康迪。侍馀棣履安稳。区区喜幸。诚满万也。公车之业。闻奉承庭训。决然断置。便是秋空一鹤。脱去樊笼。而浩然翱翔于云霄之间。极令人健羡。此一事今已除却。想应静坐读书。专于玩索。必有多少会心处。可与人语者。而来谕无一言之及。惟以一切无有为辞。此学非私利。何必藏于己而不及于人耶。朱夫子曰自以为无则其有者将至矣。以座下之无。可以知座下之有矣。如健者虽不自以为专然没头于彼。然才有一念系着。便觉坏了精神。既无疲驽十驾之力。索居寡陋。又无强辅相长之益。有何分寸长进之望。殊可叹也。
答尹子郊(东野)
地不过数宿舂而阻阔如蓬弱。念古人千里命驾之义。恒切赧然。即玆惠状。谛传平信。三复以还。不觉眼开心明也。主静之说。深荷示及。盖静之一字。即吾家存养第一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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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蹉便陷于禅。故程子拈出敬字以代之。大抵静与敬。其本一也。而曰主静则偏于静而语不周也。曰主敬则合动静而无不该矣。程子之意。非谓主静之外。别有所谓主敬工夫。而学者于此。分作两截看。复惹无益之疑。此则老兄必知之矣。郑先生墓阁一新。儒林庆幸。仁乡之有如老兄者。而又得贤使君赞成。岂非有数存于其间耶。诗则本非所能。杰句佳篇。亦云成轴。韩文公脚下非做文章处。然揆以平日景慕之义。亦不敢自外。如有所得。终不敢讳矣。
答金明仲(熙郁)
科举误人之叹。正是同心相感。此一事于我有何大关系。而误了平生。一至于此。然昔董蜚卿欲勿事举业。朱子曰惟在贤自处如何耳。我老先生举此说喻柳谦岩而曰蜚卿未闻有亲。而君则有父兄在。切恐孔子所谓如之何其闻斯行之者。亦不可不念也。盖进就既无他路。亲心又在立扬。则为人子而违拂亲意。遽徇己志。亦所不敢。但当随力加工。从众随波。虽不以必得为期。亦不以不必得为心。而以待命物者处分而已。但年期晚暮。头须变衰。而声利丛中。与儿曹一例奔忙。念昔少壮之日。兄与我自期待。岂如是太草草耶。极可笑。然亦天也。直当任之耳。
与洪约汝(时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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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玦踰岭。已前年事。时在草土。哀若累然患难中。一书相问。亦后于人。有若行路人越视。此则有灵犀相通。必谅恕之矣。家侄还。槩伏闻令体平安。僦屋宽广。物价廉平。此亦不易得。能以义理怡悦而不知为湘累楚囚之悲。如蔡季通道州居耶。尊伯府令监殡次已撤。而途里脩夐。丧乱俱极。不能一哭舒情。平日契分安在哉。一悲一愧。尤无以为念也。健居然作六十四岁翁。头须变脱。形神凋谢。长时尸居馀气。惟待符到即行。先祖遗集奉上一秩。先先生两世源源文字。载在篇中。想一览而起感矣。两地不过百里者数。岂不欲一鞭东走。晤言于寂寞中。衰败筋骸。不敢生心于鞍马之役。只此东望喟然。书以替告。临纸不觉悒悒。
与金清河(熙泽)
栖巢各在涯角。而阻阔便同蓬弱。近来起居节。渺然无可闻之路。不审一向康宁否。美洞之丧。痛矣痛矣。亲知之所依归。 邦国之所倚仗。而黎元无禄。遽至于斯。不知何处更得来此等人哉。道渊追配之论。闻既至敦定。未知诚然否。樊翁即近世巨人物也。其功名事业之震辉当世。学识文章之辉映百代者。孰不曰磊磊屹屹。而况一段秉执。可谓建天地而不悖。质鬼神而无疑矣。然至于院享。尚有不得不审慎者何者。爱之笃者愈往而愈敬。敬之深者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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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愈谨。故虽以晦退两先生。而其于尸祝之举。未尝率尔议到。以待其岁久年深。公论浃洽而后成。未尝如今日诸人之坟土未乾。几筵未撤。而卒发揭虔之议。遽行俎豆之礼也。且夫天下万事。皆有先后缓急之序。远近亲疏之别。苟或当先者后而当后者先则缓急失其序也。厚之于远而薄之于近则亲疏反其常矣。贵乡先辈如苍,密,讷,霁,九思,大山诸先生。俱是学问宗师。斯文先觉。一邑章甫之生长于杖屦之乡而董陶其道义之风者。孰不景仰钦慕。而至于报食之议。迄于今寥寥无闻。虽缘邦禁之不敢冒犯。而院宇之无路营建。若唱发公议。一声相应。而决然断定。追配各院。如今日之为。则六先生道德风节。不至于旷世寂寥。而一道公共之论。庶将翕然艳服矣。以向所谓先后远近而论之。以其世则先也。先则当急。以其居则近也。近则必亲。而奈之何今日爻象。与常理相反。先后缓急之序。远近亲疏之别。若是倒置之甚也。若尔则佥贤所为。恐不出于大公至正。而或不无真妄夹杂之叹。彼卞庄子之窃笑不暇说。而虽以同室人言之。亦岂无屑屑炎凉之疑乎。吾岭以邹鲁礼义之乡。国家根本之地。凡百处事。动遵义理。邦人之所共敬服。一世之所同矜式。而至于此事。颠倒轻率。至于如此。少辈风棱。知不可犯。而亦未闻老成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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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援据事理。开示禁抑。未知老德先师如大山,南野诸丈席在世。其指挥处置。果何如耶。可惜亦可叹也。
与金殷叟(熙质)
弦矢一分。参商两隔。虽在哀苦欲死。尚有至情难忘。远路行旆利税。向后棣乐如常。平日向学之笃。必不欲浪送时月。果能推寻旧业耶。区区一司马。不足为殷叟了事。云路鹏程。若一蹴而进焉。则以殷叟才学干局。何往不济。而目今时世光华。非复旧日。先达一二诸公。亦患狼败苍黄。到底无着手处。况新进之龃龉踪迹。将何以出一言做一事耶。朱夫子尝曰山林真是士大夫安顿保身之地。先人旧庐萧洒在山。兄弟联床。淡然相对。玩索经籍。自有无限至乐。不可与外人道者。其视夫浮沉汩没于炎凉之涂者。果为孰得而孰失也。如健者亲已终堂。万事已矣。少时心上经营。无一入手。到今年衰气迈。有何馀念。窃欲收拾形骸。保养心神。以待其天命。而亦非容易可得。安敢望也。
答李日进(东仁)
珍缄带来安报。喜倒欲狂。旅馆薄宦。想难堪矣。浩然而归。安坐读书。在兄不是失计。然吾已献身于国。苦乐休戚。非我敢私。无论官之高下。禄之厚薄。但当尽心供职。服勤至死而已。岂可别生较计。妄赌依违。而不念君臣之大义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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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事渠既不知。而为人驱策。不能自立。原其情则诚可哀也。士君子方寸上。若无一个根株。难免为仰人鼻息以为惨舒。岂不大可惧乎。洪博汝兄弟尽是好人。得与相从否。
答崔士瞻(照)
拜惠状。闻所慎向安。甚幸甚幸。喜看参同契。何但曹先生而已。朱夫子尝曰某连日读参同颇有趣。又曰参同之说。仔细推寻。见得一息之间。便有晦明弦望。所谓举水而灭火。金来归性初之类。眼中见得。了了如此。但无下手处耳。遂会通其𧗱。作调息箴。退陶先生亦尝定其句读。以便其读。曹先生之与两夫子同其所好者。何足怪哉。大抵参同之法。是推演易理而暗合道妙。故识道者观之。自然有契于心。而非拘儒曲士循例读六十四卦者所能知者。不知其理。不知其好。而反致疑于曹先生之喜看者。不其如晦翁所谓良遂知处。诸人不知者耶。日来庶有合并。当极论而毕其说耳。
答李士显(㷞),洪公镇(颐万)
惠翰来自无望。当此时节。千里外故旧相问。甚是不易事。感谢岂如平日比哉。闻一番锻鍊。世道大变。侪流中气象光景。不言可想。不为彼拘牵而能保守自家腔子者。果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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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哉。本来名利场无可恃人。患得患失。避寒趍热者。固不足责。而至于韦布于朝廷事。别不系关。若能杜门屏息。缄口谨慎。虽钩距酷而网罗密。赵忠简海上问讯。犹不能掩捕而尽杀之。则是何足威畏惶㥘。而若是之阳离阴合。手忙脚乱。东闪西倏。化身千亿耶。朱夫子以拣汰之分别真伪。为吾道之利得。到今日境界。尽觉此训之真有味也。窃欲制鍊形神。长生度世。见卑竟将如何发落。然此屈三闾之所未得也。安敢望也。那时可得合席。布此满腔襞积。临纸益觉怅然。
与姜能远(驲)
示喻含畜之戒。知荷不遐之义。敢不服膺。健虽愚甚。非不知自家一生病痛。而第缘本来阳證太过。涵养不足。事有不如意不合理。辄亢厉濆激而不知其言之出于口。以致群咻并至。众谤齐发。是我自取。复谁咎哉。而兄比之于健。相反太甚。天资极其温厚而不能济之以果决。素性优于慈良而不能兼之激以昂。论人无非含糊鹘突。处事便同和泥合水。隐然有生斯世。善斯可底意思。是不过自好而已。愿自今留念于大着肚高着眼。如朱夫子之训。以我温厚。杂以峭厉奋发。以我慈良。和以劲直庄严。使不至于随俗俯仰。同流合污也。兄则佩弦。健则佩韦。随事体察。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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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若。图所以矫救而变化之。则岂非彼此相济者耶。
答李久之(祥发)
不自意获拜惠状。谨审间者动止珍胜。倾仰之馀。无任欣幸。工夫不一之叹。此吾辈通患。岂独老兄为然。人生世间。本少閒歇。一身而百务丛集。一日而万事纷纭。内而上奉下率之责。外而待人接物之节。具是职分内所当为而不可废。则虽欲脱身图免。不可得也。假使得之。此心已是不好。若于酬应之间。不胜厌苦。诸般事务。一切除却。而使吾心空空如也。使吾身寂寂如也。则是葱岭大带底家风。惟当泰然安受。夷然自处。巨细精粗。随处体察。言语动息。随事审慎。自尽其在我之道。而汎应曲当。无所欠缺。暇则管束精神。静坐读书。使看玩之乐。涵养之工。表里交修而后。本地定叠。百体从令。践履可以笃矣。造诣得以精矣。而君子之所谓学者。不过如是而已。何必汩没于古纸堆中。而朝孜夕兀。焚膏继晷。手不彻翻阅。口不绝咿唔。然后始可谓之工夫也哉。
答郑虞卿(夔)
示来筵说。伏读数四。不觉涕泪涟涟。吾岭三十年苦心血诚。今然后得以伸暴。而半夜前席。假以十行 丝纶。许之以义理主人。宠之以恩谕奖勉。自此全岭足以有辞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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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后世。虽瘖聋跛躄。孰不跃然增气。末竟 处分。至有分外不敢当之举。此可畏而不足为喜。可愧而不足为荣。未知诸贤自处之道。果能量义度德。使我道理无亏欠。听闻有艳服耶。西铭之说。此非末学浅陋所敢知。然东西铭之迥然不同。观于朱训。无复可疑。而但后之学者。于学问上祗是口耳掇拾。都无真切用力。故西铭彻上彻下一以贯之之妙。终身晓解不得。他人不暇论。而贤与我亦正坐此病。不能相告语资益。极可叹也。若不废读书思索而幸有得焉。则或有相及而说破耶。
答郑虞卿
蒙喻泗阳事。左右佩釰。互相遮栏。来言去说。议论不同。此义彼理。秉执各异。恐非藐然一后生所能容易立说以褊袒于左右者。而窃惟星㓒间士林处置。不敢谓之晓然无可疑也。大抵追祀先贤。何等重事。固当积费商量。广求咨询。然后为之可也。盖浣翁与石翁。同师桧渊。则一庙啜食。有何不可。然而石翁升配之时。既未并享。而今日主客之分。截然有别。若非彼此本孙与士林。同志而同声。其不可成明矣。但当不计岁月近久。无论用力多寡。积费心诚。务尽道理。以待其翕然纯同。而论议异同。终无可合之望。则即当置之而已。庙食有无。不足为加损于浣翁。而若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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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咈郁之际。众口纷纭之中。强欲必行其所将为而不避其冒羞辱没体貌。是岂尊慕浣翁之道哉。广李氏虽自谓应兵而应之之道。亦未尽善尽美。则是乃广碧李两家胥失。然彼两家俱是为子孙为祖先之血诚也。其有过举。容或无怪。至于德门诸贤。则于彼于此。俱是先生门徒后裔。一爱一憎。岂有显然不相比并。况又书院。即儒林主张。而非本孙所可与者。则是非非我责也。得失非我关也。其于初头商确之际。以斯文公共之论。亲知忠告之义。从所见一言而不入则亦当止之。毋自辱焉可也。今乃奋臂扼腕。把作己任。各以姻娅之私。互出扶抑之说。一门之内。三分四裂。议论携贰。此何举措。此何爻象。然已往不可谏也。而将来犹可追也。为今日着手处。惟一段善后之策也。继自今切勿开口。读书敕行。舍旧而从新。则日月之蚀之更而可使人仰之。幸无以人废言。试留念焉。
答河子能(镇翊)
郑李两先生事。闻斋中亦有此议。可知百世之下。公论不泯。甚盛甚盛。岂以庚子之未及举论。把作疑端而别生岐意耶。庚子追享时。东西各院。并行缛礼。而两先生之独抱遗珠之叹者。诚以忠庄尚未昭雪。大宪坐后承凌替。而士林之公议不武也。若以一时之未尽善者。仍为百代之所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70L 页
当遵守。而凡有好议论。辄以庚子事遮遏。则此政程子所叹昔所未遑。今不得复作。前所未安。后不得复正者也。落成之会。窃欲排众说发此论。而默数一乡。同志绝稀。若无向合而共济者。则不如不言之为愈。是可忧也。
与权用谦(煐)
闻新居静僻。合做养閒。想静坐看玩。益觉有味。起居近能珍啬否。顷喻读书追悔。极令人敬叹。人之患。常在己私交蔽。不能虚心逊志。今已知之。其改之又次第事也。苟能推是。子路之喜闻。颜子之不贰。渐可学矣。若徒知其悔而不知其改。是以口而不以心也。退陶先生曰徒言之而不思勉于躬行则不如不言之为愈也。此言诚有味。岂非兄所当佩服而不忘者耶。
答李仲皞(殷儒)
得拜千里情讯。足慰数年倾仰。矧审近日起居增重。忠告之教。此古人道也。健于老兄。安敢有求而无应哉。吾辈虽落拓奇蹇。无用于世。而惟此一身。犹是惟皇之所赋与。父母之所生育。而小而门户之寄。大而君民之责系焉。鼎吕不足以比其重也。金玉不足以比其贵也。吾以至重至贵之身。如或守之不谨。行之不敬。而反为人贱恶。则异日将何颜拜父兄于地下哉。如老兄比他人尤有别焉。尊先素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71H 页
斋公以博泉嫡嗣。芹谷长孙。文章行谊。有足以耸动当世。而意趍不向名利场中。足迹不出足闲亭外。竟以一青袍而没。此士流之所共钦仰者也。其在肯搆之道。饬己制心。随处谨慎。岂可如平凡人而已哉。相爱之笃。不胜眷眷。得蒙不外而见听则何幸如之。
答卢而克(嶷)
有方丈一老禅。叩山门传惠状。名山形胜。故人消息。一举而两得。所得不已侈乎。况闻起居清晏。工夫着切。又是相爱间喜报也。满幅缕缕。并悉至意。但称誉太过。绝无规警。殊非朋友道也。况其中四字题目。尤令人悚然。贤者何尝见邱垤之泰山。萤爝之北斗乎。三复书辞。求道之恳。极可贺。而恐有务径欲速之意。贤者不闻退陶之训乎。此亦贵积久积功。期以终身之业乃佳。正不可朝耕而暮穫也。盖吾学贵在平易处进步。分寸跻攀。真积力久。以待其造诣之自然高深。践履之自然纯孰。则此非时月工夫。常有俛焉孜孜。毙而后已底意思。然后方可无躐等之患。务速之弊。而心安理得。推以及于仪容言辞之发。皆可闻而可观也。节要书。与门人往复者。无非此等说话。熟读详味。可令人激发志气。变化气质。幸取而读之。为我入头处。而每于自己受病处。痛自点检。如何如何。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71L 页
答卢而克
前书未覆。后书踵至。感戢之馀。继之以惭叹。近者学业珍重。尽是奇幸消息。奉纸圭复。何贺如之。本地闹热之叹。涵养未到。安得无此患。然既知其闹热。但当自谋。何可倚靠于人耶。朱子曰自觉是病。便自治之。不须问人。亦非人所能预也。盖学务为己则贵在自得。若知之而犹不用力加工。痛祛旧习。徒有恨悔之心而忉忉切切则闹者益闹。热者益热。而终其身更无定叠之期矣。心是吾心。无待于人。则人岂能使我而闹热。亦使我而不闹热耶。举业之败人意思。诚如来喻。然而示在自家分别得内外轻重之分而已。岂年富才高如贤者。所可一切挥却而独行夬夬者耶。
与河子深(镇永)
近日不审静候何如。儿孙教迪。亦一晚景滋味。果能逐日课授。有渐次长进之效否。黄花发而白酒熟。寂历山居。合做从容。何不与尚元卓之诸贤。一来而相访也。吾辈无用于世。出门无着手处。所可能者。惟文酒团栾。道义琢切数件事。而隔阔乃反如此。穷人本来无福。此亦有命物者与夺耶。向来风浪。思之凛然。横逆之来。古人亦未免焉。然不密失身而妄触奸锋则是沧浪之取也。平日自谓读书。而本地涵养之力。终未着实。血气妄率之习。终不消除。致有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72H 页
此陷入坑坎。追悔莫及。良可笑也。然惩前毖后。杜门屏伏。谨言敕行。常不忘临履之念。则前日不幸。安知非后日之幸耶。高明亦必同此情也。宋律依教觅呈。而想多亥豕之讹。陶阴之混。一一照检釐止则何幸如之。
与道南书院(저본의 원목차에 근거하여 '书院'을 보충하였다.)疏厅
天健素以无似。叨荷不鄙。顷于疏举。猥蒙治疏之责。一则自顾悚蹙。一则缅仰欣耸。窃惟某年于今几岁月。而天地之义理晦塞。中外之抑郁浸久。含哀忍痛。有口而不敢言者。实是吾岭之一般腔肚。而何幸 圣教弥彰。公议不泯。国人大同之论。先从吾岭而倡焉。三十年堂堂大义。自此少伸。七十州耿耿幽郁。赖是快泄。况我 圣上倚重我岭南。褒奖我岭南。至许以义理主人。而十行 丝纶。如父诲子。使人读之。不觉感泪无从。幸而不死。得睹今日。其于同声共济之道。安敢不濡手焦毛。竭心殚力。而第缘原通被凶秘者。中间隐匿。来到本校。在疏儒掇归之后。举行未免稽延。虽缘事势之使然而难免不敬。方庸自讼仰俟厚诛。不意疏会都厅之任。又及于忧惶愧蹙之馀。不知佥君子何取于不佞。而前后曲赐不弃。一至于此哉。奔走下风。仰答盛意。私分所当然。而堂有七耋偏亲。素抱积年沉涸。药饵之供。调护之方。实非天健所可斯须离侧。其于外事。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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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暇钻隙而趍命耶。百尔思度。万无承当之望。而若因循泯嘿。未即出代。则公私狼狈。势所必至。玆敢致恳。伏愿佥君子。俯察愚悃。曲垂优恕。择一邑无故之员。而畀一道莫重之责。幸幸甚甚。生既辞本任。更不可以他说话区区覼缕。而窃念吾岭此举。便是同室之事。虽刍荛贱说。苟利于事。不必隐情而噤口。终归于自外。故敢贡愚见。未知佥贤不以猥越而罪之耶。向前疏举。实系 宗社大事。国人公议。上自朝著缙绅。下至草茅韦布。苟有人心人道。孰不耸动增气。而窃痛夫日月之明而犹有魑魅之幻迹。天地之大而亦有妖孽之乖常。不意一种凶魁。肆发阴惨文字。其下意之凶秘。游辞之闪忽。一则胁制 君上。使不得措其手足。一则驱迫士流。归之于乱逆馀孽。其为神人之齐愤。吾岭之受诬。殆可谓前古之所未有。而第恐天下万事。都不出义理二字。然于义理之中。亦或有轻重之差殊。缓急之异宜。苟或不察其轻重。而轻者混而重之。缓者激而急之。则事未能沛然归顺何者。佥君子以今日疏举。比诸前日之疏。则果是孰重孰轻。孰缓孰急。前日则君父终天之恸。臣民极地之哀。虽朝奏疏而夕伏鈇钺。固所甘心。在义难辞。至于今日则此不过一怪鬼不胜其凶肚怏怏。又恐有日后祸端。敢以黯昧之计。设为羁縻之𧗱而自唱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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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吾岭之抱羞忍愤。付之一笑。任他自起自灭者。何害于君子道耶。且彼以累然衰绖之身。在垩室攀擗之中。而乃敢干与朝政。恣意文墨。肆然跋扈于莫重 筵教。而以至轮示其同恶党与。原其情则了不出渠辈之于某年负犯如山。疑惧日积。夙霄一念。惟患难保其逭得天网。而及夫儒疏既彻之后。继有右揆公證之劄。则满腔馀怯。不知攸为。便成穷鬼之谋。钻其拔身之穴。而茫不记衰麻之在躬。分义之乖当。则此等琐琐。不必置之于齿牙间。而横逆之来。直受不报。这道理固是佥君子平日熟讲者。鄙生所谓轻重缓急。亦必烂商而明辨。就十分圆满地头如何。更伏望细入思量。特加郑重。不胜幸甚。
答德川书院(저본의 원목차에 근거하여 '书院'을 보충하였다.)士友
起居珍重。奉书良慰良慰。山天斋营造。是儒门喜消息。如可作也。遗址尚存。仍旧贯可也。而云有移建院旁之议。未知缘何意见。然此斋有无。未必为本院大关紧。真个有一大事不可已者。而院中一味含默。无意下手。反欲留情于外面夸华亭榭之役。政所谓放饭流啜而问无齿决者也。曾因李乃文,权景章疏任辞单。发说开端。而竟无见听之实。自此一切闭齿不言决矣。此书亦閟之而无使外人知也。
答大觉书院(저본의 원목차에 근거하여 '书院'을 보충하였다.)士友
来书郑重。承佥贤安报喜幸。文集之不得无更加釐正。曾与乃允氏数十年所共忧者。今而士论峻发。决意设役。良幸良幸。至于雠校之与诸贤同事。旨瑞虽愚无所知。安敢辞其责也。本院会集。若有不便。落水斋恐亦无妨。谨当及期趍进。参听末论耳。先祖两世集中可据文字。荷此勒索。即当书呈。而适儿辈不在。未及照检缮写。姑俟之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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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河尚元(锡范)
萧寺数夜话。胜读十年书。书来更闻履用佳迪。何等喜报。示喻岂非士流之所共愤耶。常爱尚元凛然有扬清激浊之志。义利关头。界限明白。是非场上。议论剀切。足以使贤者劝而不肖者惩。然或不无阳證太胜而不能裁制。血气夹杂而无所区别。此则未始非贤者之过也。目今士大夫名论携贰。趍向不齐。无怨无嫌而公然窥闯。包藏祸心而挟弹而按釰者比比焉。其于处身之道。尤当十分审慎。而陈大邱喻玉川虽不必效。郭林宗,申屠蟠亦不必不效也。然若由此而操执或丧牢确。言论专没模棱。流而为和泥合水无所短长。则未免为反上落下而其人不足观也。此又尚元之不可不知也。
与李仲裳(载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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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省之暇。所乐何事。想明窗棐几。静坐读书。其体验之工。沉灌之益。优游餍饫。不知外慕之为何物。而自有无限意味。不可与外人道者也。道东录读下三数遍。而我退陶夫子徽言懿行。靡不毕备。其造诣之深。践履之笃。瞭然在目。先先生发挥前贤。嘉惠后学之功。讵不盛哉。数百卷遗集。虽不能容易登梓。而此书则决不当久在巾衍。与士友相议。图所以公传于世。如何如何。目录诸贤事行。谨当书告陶山。为誊来之道。然相距五百馀里。恐难卒乍可致。姑俟之也。
与李允远(远谟)
近久阻信。不审大硕人气候康旺。承欢起居珍重否。工夫想益精笃。方读何书。以青年美器。博雅文识。兼有外大父素庵丈席。若能往来讲业。奉承狮子之诲。则将来进就。自有不可量矣。幸自爱而自强也。
答崔幼瑞(廷镇)
向来往复。竟未相合。而今承来喻。又以妙契疾书之义方之。岂谓圣贤之言。私自拣别取舍。而契于心者则读之。不契于心者则弃之也耶。圣贤书无论此书彼书。一篇之内。既有纲领。又有条理。其规模节目。虽或有其间大小之不齐。紧歇之差殊。而不可以小且歇而忽弃之也。亦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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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且紧而特取之也。学者但当观其脉胳之照应。意味之浅深。潜心默会。使无一句无接续。无一字无下落。然后方可有得力处矣。但义理原委。有精深处而亦或有粗浅处。有紧说话而亦或有閒说话。其粗浅处与闲说话。若无大段要切。而其实与精深处紧说话一串贯来。相合不相离者也。目前虽若粗浅而不紧。若能沉潜玩味。久久纯熟。则渐觉得粗浅之中亦自有精深。不紧之处亦不无其紧。故曰观书亦须从头循序而进。不以浅深难易。有所取舍。自然意味详密。至于浃洽贯通。则无紧要处所下功夫。亦不落空矣。今人多是拣难底好底看。只此心意便不定叠。纵然用心探索得到。亦与自家这里不相干。无田地可安顿。此病不可不知也。此乃朱夫子曾已说破处。有何疑耶。
答李好汝(思谦)
闻南归有日。起居增重。奉幅喜豁。无以为喻。好官做不得。曾已料理。何足为怪。今已谢仕归家。可谓除却一事。幸净扫书床。端坐玩读。寸进铢累。不计岁月久近。朝孜夕惕。不问工夫迟速。真积力久。着实做去。则其光辉之发越。效验之洋溢。自身及家。以暨于国而左右逢其源。夫然后方可谓大丈夫也。彼世之用不用人也。在人者吾何知也。
答崔大能(必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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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奉耑札。备审承欢平迪。尽是积阻馀喜消息也。生长时呻呓了无悰况。有何可闻于人者。尊先两铨 宠赠。实我明时盛典。德门累世积诚。乡邻之所感服。而 天监孔昭。得有今日。为子孙感祝欣幸。当如何哉。示来数条。非敢曰知。而系是相爱间合商量。故谨此仰答。恐有纰缪。惭悚无已。
  问目
 宗家既代尽埋安。延 赠焚黄。将何处行之。
庙既祧迁则恐当行之于墓。
 道山书院改题板时。移安奉安。并当有祝文。礼书果有现录否。
礼书未见现录。恐当别作告由文用之。
 改题板日字。以丁日行之乎。虽非丁日。或可别择日行之乎。
若丁日则恰好。而虽别择恐无妨。
 移还案祭祀物品仪式。一依春秋享祀乎。
是。
 云圃李公联床并享。则移还安之际。奠荐有无。似多难安。未知何以为之。
云圃位亦当有告由。一体奠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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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权敬持(义度)
承惠书。审尊丈体韵康健。承欢进学着笃。此相爱者所愿闻者。喜贺诚无穷也。一方嚣嚣。令人凛然。将以皮毛不傅。幻作萋斐织锦。远迩哗然。合力同声。而直欲驱人于族灭之地。人性本善。而胡为为恶至此。有罪无罪。天日在上。末梢之不足为忧。诚如来喻。在我之道。但当杜门屏伏。缄口结舌。善言恶言。都付与不足喜怒。而及其叫 阍之后。设有不幸。无或惶㥘。益牢秉执。闻 命既行。如蔡季通,吕子约。而视死如归。若刘元城,陈了翁而已。此外复有何样道理耶。安溪丹洞诸士友。皆未免惴惴戒心。恐或有收司连坐之律耳。此何爻象。此何变怪。所可恨者。惟未死于崩圻(崩坼)之日也。
与丁大玄(若铉)
荏苒之顷。殡已掇而服已变矣。更不得致身门屏。重慰幽明。甚矣山川之阻人情也。千里遭变。无事反榇。三载居忧。又无事终制。孝子之职毕矣。有何馀憾。治家读书。谨言饬行。遵先庭义方之训。守古家世传之业。是朋旧区区之祝耳。世衰道微。邪陂肆行。妖书怪说。陷溺人心志。世道之忧。将有不可胜言者。世无孟子。安知无杨墨之流毒于后耶。此今日士大夫之可关念处。未知以为如何。新凉起居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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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适因风便。布此多少。
答吴元宾(庆观)
承惠书。审静候珍胜。看玩之工。想益精切。以吾兄聪颖绝人。见识明透。朝夕起居。又与菊翁而同之。其于义理盘错。事为去就。无处不沛然。而有日迈月征之乐也。如健者索居无朋。寡陋日甚。每念兄介洁雅淡之仪。高爽快活之论。依然在心目。而无由合席吐露。念古人千里命驾之义。能不愧哉。云云是谁说。朱夫子所谓洗垢索瘢。孟子以下皆不得为完人者。政以是也。可叹。
答申上舍(惠渊)
比来静候郑重。多贺多贺。持敬之说。西来后第一喜消息。执事以酒豪词伯。有名于济友间。而今见折节读书。痛加绳检。若非天资超迈。见处卓越。高于人数等。其取舍之明。往迈之勇。决不能如此。甚盛甚盛。然来谕恐有静处偏重之病。或缘体察之有见未到而然耶。朱子曰敬字须该贯动静看方得。夫方其无事而存主不懈者固敬也。及其应物而酬酢不乱者亦敬也。故曰无不敬执事敬。岂必以摄心坐禅而谓之敬哉。若以此语反复玩味。特于偏重处。幡然回斡。而用大易裒多益寡之道。则执事方可为敬字上得力人耳。未知以为然否。论道讲学而知无不言。是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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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故玆因辱询。谨此贡愚。然上蔡鹦鹉之讥。恐不得免。甚悚甚悚。
答李子益(元绩)
闻连读朱书。甚善甚善。此乃义理渊薮。学问轨范。天下事物之洪纤轻重。表里精粗。靡不随处辨析。逐物剖断。四书六经之所未尽而此书尽之。孔孟程张之所不言而此书言之。则以儒为名者。读是书然后意见可通。是非可明。持守可定。趍向可正。而第其中故事物名。多自幽经僻书。又非今日见行。则若无讲录一篇。难免触处窒碍奈何。范碑曲折。是范文正神道碑而欧阳公所撰也。有曰公拜天章阁待制。论时政阙失。大臣恶之。出知开封府。益取古今治乱安危。为上开说。又为百官图以献。指陈公私。吕承相怒。交论上前。公坐落职知饶州。明年吕公罢。公徙润州。赵元昊反。上复召相吕公。乃以公为陕西经略按抚使。自公罢吕公贬。士大夫各持二公曲直。吕公患之。凡直公者皆指为党。或坐窜逐。及吕公复相。公亦再起。于是二公欢然相约。戮力平贼。天下之士。皆以此多二公。范忠宣以为吾父初无解仇而欧公误有是说。潜于碑文去此一款。此其前后曲折也。然以龙州志考之。范文正公笃于忠良。早岁排吕许公。其徒因之。矫厉过直。公亦不喜也。后以参政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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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与许公相遇于道。身历中书。知事之难。有悔过之语。于是许公欣然相与语终日。欧公言二公晚年欢然相约。由此故也。盖文正解仇事。若是其明的。而忠宣之指有为无。刊去碑文。而以为隐讳之计。故朱夫子以直于成文之中刊去数语。责之也。八角磨盘之句。即杨大年所著北溪禅师颂。而曰八角磨盘空里走。金毛狮子变作狗。拟欲藏身北斗中。应须合掌南辰后。其曰磨盘者。即定慧无念修。而角云者觉也。佛以眼为八邪。耳为八患。鼻为八苦。舌为八难。回八邪为八觉。回八患为八解脱。回八苦为八安乐。回八难为王子。指四八三十二相。由此八关。反邪归正。成佛之境云者。即是佛家说也。寇莱公当真宗患风疾卧禁中时。与宦者周怀政议。欲立太子废刘后黜丁谓寺(一作等)。使大年草诏。大年私语其妻弟张演曰数日后。事当一新。语稍泄。丁谓夜乘妇人车。与曹利用谋。诛怀政黜寇公。召大年至中书。大年惧。便溺俱下。面无人色。谓素重大年无害意。徐曰谓当改官。烦公为一好词。大年乃安。盖大年崇信佛法。自负八角磨盘。而及其仓卒临事。苍黄失措。至于便溺俱下。言胆气与定力无足论也。此外三条。窃欲照检于可信文字。而追后录呈。姑俟之如何。
答李子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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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喻象山之胜于子约。健果有是说。象山之沉溺异教。流弊后世。其害非如子约之比。而论其学则收敛身心。谨守古人彀律。涵养德性。自有儒者气像。专主为己。了无向外浮杂。此其好处不可掩也。子约驰骛于纵横捭阖之说。陷溺于权谋𧗱数之中。而于吾儒家省察进修之方。操存持养之道。相去远矣。故朱子曰子约别说一般差异底话。全然不是孔孟规模。却做管商见识。令人骇叹。子静一味是禅。却无许多功利𧗱数。目下收敛得学者身心。不为无力。若将来贻弊而如洪水之不可遏。则子约不能当象山。而以目前伤风败俗乱道悖德言之。则恐子约反为甚耳。未知以为如何。
答金润之(键秀)
近者起居承欢平迪。少年升庠。不甚休歇。然此外又有亲戚知旧所共期待而拟望者。幸无以一得为自足。而益加用力。到得百尺竿头进一步也。家务干当。外物酬应。亦人生日用所不可废者也。若都不留情。而多失看检。至于家户衰落。莫可收拾。亦非道理。所可为者。事至则应。事已则读。使我家业与己业。两全而兼得。亦未必为失计也。胤哥近读何书。又与何等人同业。刘元城有言曰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此言极有味。少辈于师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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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不可无十分审慎。此则润之必知之矣。仆浪费一生精力。便成老大追悔。今欲收敛心神。推寻旧学。而持养无力。终不成家计。日暮途穷。靡所止泊。亦可悲也。润之年尚少。幸把作前鉴而无敢忽也。
答权卿文(正奎)
情翰之开豁人岑寂。便是空青一投。沉痾自痊。得书而喜犹如此。得面则亦将如何。起居平迪。极可贺也。而顑颔一大病之示。闻之不觉令人恻然。以兄礼岁啼饥。当此无前大无。其计活疏冷。安得不如喻。天之生物一也。奈之何厚处偏厚。啬处偏啬。使吾兄高才卓行。老于冻馁之间也。然兄未闻退陶之训乎。有曰观古之士。其穷愈甚。其志益厉。其高益奇。若因一困拂而遽丧其所守则不可谓之士矣。若忍辛耐苦。动心忍性。岂不有增益。程子所谓若要孰。也须从这里过者。真有味也。此患古人亦未免也。而其自处之道。亦不过如是而已。此则兄已讲之熟矣。必不待鄙言而自有领会矣。
(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答' 자로 되어 있다.)权卿文
近日启居珍胜。向学加笃否。前书悔悟之喻。甚善甚善。尝观退陶与人书曰斋居积久。益加进修。新得日富则旧习自除耳。但恐一时作意难恃。而野烧依旧草生。则无如之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78L 页
何矣。盖有过而悔。善则善矣。而若悔而不改。改而不果。则终是一段私累系着一边。不自消尽。伺隙闯发。触处作怪。有若野草之茎叶虽烧。根柢自在。春风吹后依旧生出。则其所谓悔者不过一时作意。而毕竟不足恃矣。但当用力向前锄除斩伐。无或顷刻迟缓。无或纤毫遗漏。然后得以无此患矣。
与河卓之(镇洛)
闻三夏斋居。学子棼集。趱定程课。所做笃实。甚盛甚盛。然十日之工。侵过界分。窃恐内外宾主之分。未免倒置。古人所云这些闲意见。坏却世间许多好人。破却世间许多好事者。岂非吾兄之不得辞其责耶。然而吕东莱以习俗之遽难矫革。先设举业。招致学徒。遂以此告语而教之。今吾兄亦以东莱为师。用此方法。谆谆诱掖。而使一方学者。幡然为迁乔之鸟。则释氏之先以欲句牵。虽欠正当道理。后令入佛智。岂非补填前阙耶。
(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与' 자로 되어 있다.)权圭伯(煋)
丧乱中相顾。既荷至意。而旋旆后耑札。尤极哀感。槩审静履近又平迪。区区何等贺也。示意曾有面请。今又书恳。极令人悚然。顾此言贱。无以见信于人。而况又累然居忧。哀苦号痛。有何一分生念。而暇及于文字间耶。至于先庭墓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79H 页
文。比等閒亲知之请。截然有异。尝观朱夫子于丧中。亦有此等不得已著述。参情量义。诚有终不可辞者。当待心神乍定。尽死力缀呈。早晚姑不可预料矣。
答李白也(重庚)
匪意承惠翰。惊豁如对真范。况夏秋来。起居珍重。闻不安故居。搬移侨寓。本来冷淡计活。尤极荒落。以老兄才器学识。竟为穷鬼所迫。栖遑于江海间。而无一日安顿耶。贫固士之常也。君子未必以是而动心。然箪瓢屡空而不改其乐。在孔门惟颜子能之。若非平日义精仁熟。安处善乐循理者。难可语此。岂平凡人容易可能者哉。然不能安分而妄有所营求。则毕竟徒劳无益。而适足丧其所守而已。到此地头。所着手者惟固穷二字。一生读书之力。当于此等处受用。此则老兄必谅之也。
答成上舍(彦根)
示喻事系数百年久远。而又患识肤闻寡。安敢率尔开喙仰答盛问。然论古事者必徵于文献。以三壮士事言之。韩钓隐所撰大笑轩行状。吴天坡题板。柳修庵援證。皆以松庵载录。韩柳两贤。皆身经龙蛇之难。事实之消详。见闻之亲熟。皆可为百世徵信而十分无疑者也。至若忘忧堂所载录者。惟鹤峰集诗注。而于年谱则又以松庵悬录。以密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79L 页
翁宏博之识。若无按据真的。證左明白。安敢妄自存拔于一体先辈。而以松庵易忘忧也耶。据此一段。其彼此真妄。不待多言而辨矣。如湖南之论则尤极可笑。鹤峰之丧。在癸巳四月。而黄金诸公之来。俱在其后矣。不计年月先后。不问事行虚实。而一人唱之。百人和之。数次飞文。满纸张皇。无非不近似之说。何足挂齿牙间也。
答成纯彦(师颢)
示喻此固吾人通患。岂但老兄为然。朱夫子答南轩书曰窃谓此病。正坐平时烛理未明。涵养未熟。以故事物之来。无以应之。若曰于事物纷至之时。精察此心之所起。则是似更于应事之外。别起一念。以察此心。以心察心。烦扰益甚。且又不见事物未至时用力之要。盖事物未至之前。常存此心。每以义理沉灌于胸次间而为涵濡持养之道。即物穷格。思索其理。使大小长短精粗美恶。晓然于心目间。然后随其所至而应之沛然。多寡厚薄合于度而无过当之患。阔狭弛张得其中而无失措之叹矣。若平日工夫有是触未明养未熟。而事物之杂然者仓卒当前。则安得无头绪茫然。触处疑眩。而先后倒错。举措乖悖者耶。以其头绪茫然。触处疑眩。故不得不别起一念。以察此心。而以心察心。烦扰益甚。此又理之必然者也。苟如是则内而无舒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80H 页
泰和平。外而非从容静暇。而其所谓应之者。都不出于颠倒错缪。不成貌样。况如老兄心腹之疾。已成膏盲。五内睯瞀而心神常患不平。思虑过度则末弊至于胡乱。其于接应之间。致有此患。又非特如平人比也。然邪气之至。未尝不由乘虚而入。若使本地充实。外邪自当退听。幸于刀圭之暇。常不忘此心。唤来惺惺。长时涵养。至于穷格工夫。切勿刻苦。时或用力。而常使方寸间泰然有休歇处。则其为清源正本之道。不但为应事之良方。而实是治病之良剂也。幸试之如何。
答成纯彦
欲进旋退。还觉无聊之示。未知兄别不致意而信手书去耶。以兄沉深笃厚。其于为学之际。必无此等病痛。而反有是教。诚可讶也。夫士之于学。如农之于耕稼。工之于技艺。贾之于居货。固其己分之所当为。道理之不可废。而近自 朝家取人之专以科第。词章胜而学问废。经传讲习之工。名检修省之业。一切担阁。便作笆篱边物。间有从事于所谓为己之学者。则相与群咻众吠。阴诋显毁。别立名目。指以为学者。而学者其有始克终而真切笃实者亦绝稀。举皆得小为足。无加进之意。望远自画有中止之弊。而若其能超然于二者之外。勇往而力前者则又患贪多而务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80L 页
得。好径而欲速。以古人俛焉孜孜。毙而后已者。欲其卒乍办得。怪其即刻无效。辄为之怃然太息。悄然败兴。如老兄所谓无聊者滔滔是也。大率此学。语其近则在于日用之间。语其远则极乎天地之外。下学而后必上达。由下而后必升高。有非时月工夫所可翻然而就也。又非勇敢气力所能一蹴而进也。但当勿忘勿助。分寸挤攀。日乾夕惕。自彊不息。以待其践履之笃造诣之深。久久纯熟。自底于活泼泼境界。夫然后始觉得自家之有进无退。无复无聊之叹矣。朱子曰人之为学。若从平实地上循序加工。则其目前虽未见日计之益。而积累功夫。渐见端绪。自然不暇用意装点。不待用力支撑。而圣贤之心。义理之实。亦皆有以见其确然而不可易者。又曰必也优游潜玩。餍饫而自得之。然后为至。固不可自画而缓。亦不可欲速而急。譬如草木自萌芽生长。以至于枝叶华实。不待其日至之时。而揠焉以助之长。岂不无益而反害之哉。试以此训反隅而求之。则自我受病处。庶可自悟而自悔。幸更加振刷心神。砥砺操守。无负宿夕之心。是区区之望也。
(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答' 자로 되어 있다.)成纯彦
依样之诮。虽以我退陶夫子。犹未免此等题目。况如我眇眇末学乎。自我程朱氏以后。推明先圣贤渊源之正。而门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81H 页
路阶级。已有指示之明。规模彀律。皆有分界之定。近而饬己制心。远而穷理尽性。其次第条理绳尺轨范。粲然昭晢。靡一不备。以经传言之。前圣之所已言者而句句疏释。先儒之所未发者而节节开示。折衷于诸家不齐之说而以为训诂。要使学者瞭然于一开卷。则吾辈当遵其道。读其书而信之笃守之严耳。复何必别生意见。别立辞说。以求其驰骛于程科之外而自陷于异端之域耶。但依样亦有妙理。若于穷格看读上。都不留情都不致力。而只以古人之所已言所已行者。循涂随辙。依例说去。则是其诵于口而行于己者。虽或与古人不相悖。而其实不知其所以然之妙也。不察其所由然之理也。其不几于口耳出入。而于自己心身。终未有切实处耶。故朱夫子论读书之法。而曰大槩读书。且因先儒之说。通其文义而玩味之。使之浃洽于心。自见意味可也。如旧说不通而偶自见得。别有意思则亦不妨。但必欲于传注之外。别求所谓自得者而务立新说。则于先儒之说。或未能究而遽舍之矣。如此则用心愈劳而去道愈远。恐骎骎然失天理之正而陷于人欲之私。非学问之本意也。且谓之自得则是自然而得。岂可彊求也哉。今人多是认作独自之自。故不安于他人之说而必己出耳。此等诸般义理。惟在自家权度。所当反复消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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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酌损益。非他人所能事事而辨难。处处而论说者也。幸谅之也。
答黄德五
健碌碌讲学亲旁。看读不敢废。而但固陋寡闻。悔吝日积。思见君子。图所以洒濯之而不可得。日以愦愦。未知其所济也。敬无入头处。此等话头。恐有外驰之病。吾学无巨细精粗。靡不本之于心。内以为涵养操存之方。外以为持循应用之具。则敬之因是心而行之。是乃入头处。岂可舍吾心而别处求哉。以吾人居常日用而言之。事父兄处必有孝悌之心。孝悌之道因是心而尽之。定省唯诺。罔敢不敬。待妻子处必有慈和之心。慈和之道因是心而致之。挚别教育。靡或不敬。以至于接宾客处朋友万事万物。率用是道。随处皆敬。则整齐严肃。表里相应。戒慎恐惧。大小相贯。可使自家一生长作敬字中人矣。是以朱夫子论持敬之道曰。因其良心发见之微。猛省提撕。使心不昧。则是做工夫底本领。本领既立。自然下学而上达矣。若不察于良心发见处。即渺渺茫茫。恐无下手处也。此乃先师之所尝从事而立言者也。有何疑哉。
答黄德五
易说往往有不见经传者。而考之启蒙。亦未见得。未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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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文字从何处得来。大凡座下之学。博杂过而简易不足。自知其为病而痛自矫革。反伤于思索太深而浸入险怪。若如此则其为可忧而可畏者。非特如向时博杂而已。所谓简易者。简要平易之谓也。岂如是幽深厄塞而至于慌忽不可测者耶。
答权见夫(正九)
宅彦见访。兼示所惠书教。如奉谈笑。仰见放怀事外。不以尘垢糠秕累其胸次之超然者。三复叹羡不能已也。斋记猥荷不鄙。授𥳑见索。顾此乾涸病肺。万无堪承之望。高文大笔求之今世。不为无人。何必缕缕于拙者而以强其所不能耶。昔范文叔以春风堂记请于晦翁。晦翁曰此等空言。无益于实。仅同戏剧。区区妆点。是亦徒为玩物丧志而已。若论为己切实工夫。岂此等所能助。而为仁由己。亦何待他人之助耶。况明道先生气象如此。乃是不违仁之影子。今于影外旁观而玩其形似。熟若深察其心之所到而身诣之之为实耶。此真是一副当切实之论。既不敢躬自立说。以应辱索。故谨以所闻于先师者而因书书上。若揭之座右。常目存之。以资于反身修省而无或愆忘。则其为取益而得力者。岂特如近世流辈依样于古作者记注之法。而其实无意味者耶。
答李幼翔(之翰)
三数年阻阔。杳然若隔生。意外李上舍来。得奉惠状。谨审春闱万福。侍学着切。想绿树深院。书床静暇。父子相对。以义理相怡悦。而不知为城市嚣尘在咫尺间也。此等好处知者知之。岂可与俗人道哉。健年来所遭。直是忧患丧戚。形神凋谢。宿夕四方之志。无复馀望。祗欲措置几畦杞菊。看检数顷稻黍。保守山家计活。而消遣馀日。然此亦不易得也。直任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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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权上(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进' 자로 되어 있다.)(正三)
积病昏倒。岑寂无聊。惠状适及。觉令人胸次爽豁。呻吟自除。矧审斋居清晏。珍重读书。岂不为滨死者健羡耶。无眠㓒室夜偏长之句。讽咏以还却有风味。吾辈出世为丈夫。做不得多少事业。毕竟寂寞穷庐。展转无寐而有秋夜长之叹。极可笑也。然延平云曰道理须是日中理会。夜里却去静处坐地思量。方是有得。退陶举以戒潜斋曰无灯未必非。反为有益也。愿老兄试以此用工。今夜如此。明夜又如此。则渐见至理现前。精爽不昧。而惟恐是夜之不长矣。此岂非老兄呼寐唤醒之妙计要方耶。灿然琼琚。宜有木果之报。而顾此病肺乾涸。有难卒乍拚步。后若有得。不敢隐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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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柳五彦(起)
读书无味之叹。同人之所共忧也。然朱夫子曰须于无味中得味。乃知有馀味之味耳。味之有无。在于读者之读。作无味读则无味。作有味读则有味。而其机在我。非他人所能与也。况卤莽如不佞者。有何妙法神方可及于人。而使座下觉得别味也耶。盖读书之法。自有朱训。有曰近世言道学者。失于太高。读书讲义。率常以径易超绝。不历阶梯为快。而于其间曲折精微正好玩索处。例皆忽略厌弃。以为毕近(卑近)琐屑不足留情。是故虽或间多博识之士。其于天下之义理。亦不能无所未尽。又曰大抵读书。须是虚心平气。优游玩味。徐观圣贤立言本意所向何如。然后随其远近浅深。轻重缓急而为之说。盖失于太高。率常以径易者。此乃沉淫禅学之病痛根柢。而以今日则有甚于禅者。科举之业是也。先师程式虽有十日之分工。流俗末弊。反为主客之倒置。为士者都不知内外轻重之分。专然没头。不知岁月之将暮。头须之既白。而其于读书。不过为取益于词章而剽窃句读。以为證左之计。采摭精华。以为润色之资。所求者务径而欲速。所欲者慕高而尚奇也。则径易超绝。不历阶梯例也。卑近琐屑。忽略厌弃常也。虽使多读而博识。其于天下之义理。将何以尽之也。其心昏闭窒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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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不能浻彻虚明。其气慌忽烦恼。而决不能舒泰和平。急迫而无暇于优游。涉猎而不遑于玩味。则其于圣贤立言本意。初未尝留情矣。远近浅深。归趣之不同。轻重缓急。节次之各异。亦何以商量区别而为之说耶。是故虽日读万卷书。与不读者无异。而有味无味。曾不留心领会。亦不向人说及。而慨然无味之叹。于座下始闻之矣。以座下无味之叹。想座下之所以知无味而其能到有味境界。指日可待。极可贺也。断自今汲汲务速之念。一切放下。不计岁月久近。不顾得力迟速。虚心平气。从容玩索。而不相凌躐。不相挠夺。如朱夫子所云一句未通透。不敢看二句。上章未晓解。不敢读下章。然后意思浃洽。伦类贯通。自有其味之不可与外人道者。座下其能不以人废言否乎。
(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答' 자로 되어 있다.)柳五彦
有少沙弥自青莲而来。问起居节。又问所读书。以为读得范蔡传。而苦谈耽读。生病而去。此政朱夫子所谓太史公为之祟也。此缘兄平日受病处。已成伎俩。有此熟处难忘。而不自知其祸患之切身。岂非相爱者所共忧者耶。大抵看读虽是吾儒分上不可废者。而若不虚心观理。反复沉灌。专事章句上涉猎翻阅。而却使吾心奔走汩没于方策间。则圣贤训诲着意精微下语切近处。都不理会。而徒致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84H 页
本地上纷扰急迫而已。况贤者所读。不过外家书一见便已者。而乃反沉淫于纵横之说。鼓舞于捭阖之论。连日夜孜孜矻矻而以至神气委靡。疾病侵凌耶。极可讶也。前书苏氏之说。谨闻命矣。然诵诗读书。其人可知。而以兄之明读苏文数年。不知其隐情真脏。而反有是模糊突鹘之论。未知以依旧务广欲速。汎然看过而不之察耶。过于笃信其言阴中其毒。如入鲍鱼之肆。不卞其臭而莫之觉耶。彼苏氏祸害之不至于如王氏之甚。诚如来喻。然其𥚁害之不至如王氏者。非以其心𧗱手法之此胜于彼。而只缘得时世擅权柄之不得如王氏故也。是以朱夫子曰使其行于当世亦如王氏之盛。则其为𥚁不但王氏而已。又曰使其得志则凡蔡京之所为。未必不身为之也。徒据其已然者论之。是以犹得在近世名卿之列。而君子乐成人之美者。亦不欲逆探未形之𥚁。以加讥贬。至于论道学邪正之际。则其辨有毫釐之间者。虽欲假借而不能私也。此则朱夫子之所尝原情正罪。酌量轻重而断案。无复疑也。盖异端之𥚁。显而易见者。不足忧也。隐而难察者。最可畏也。故先儒于似是而实非。近理而乱真者。必严排显斥。断不饶贷。如荀杨庄列之间。特举佛氏而攻之甚者此也。彼苏氏之为世道之虑。斯文之忧者。又岂如佛氏而已哉。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84L 页
(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答' 자로 되어 있다.)柳五彦
前书欲存心而心不存之叹。以老兄持养之笃。亦有此忧。他人尚何论哉。然而操之不以其道。则欲其存而无可存之望矣。出入无时而无可见之迹。危微不安而无可执之形。则徒以欲存之心。强求其必存者。反为此心所制。而却使人五内扰扰。无复妥帖之时矣。是以晦庵夫子与南轩书曰不知以敬为主而欲存心。则不免将一个心把捉一个心。外面未有一事时。里面已是三头两绪。不胜其扰扰矣。就使实能把捉得住。只此已是大病。况未必真能把捉得住乎。此心走作。既非勇力所能制也。又非叫唤所能复也。惟当夙兴夜寐。朝乾夕惕。整容貌一思虑。而使我视听言动起居接应。无或不一于正。而时又对案端坐。不废看读之工。常令义理沉灌于方寸上。而邪思妄想无间之可入。则渐见胸中舒泰和平。久久纯熟。自至于存矣。程子之拈出一敬字。岂非吾人治心要诀耶。
答柳五彦
近世君子绝少大着肚高着眼果如来喻。以此其志尚未免卑凡。步趍举多粗率。未见有硬著脊梁。自任其担负。而有尺寸所得。遽以为自足。无意向上而中途辄止。故毕竟做事业终不大段。甚可惜也。然徒有意于高着大着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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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反躬修省。近思密察。则高者过于高而为悬绝。大者过于大而为广漠。反不如自甘卑下之为无弊。故圣人之论学者修德凝道之功也。既曰致广大而又曰尽精微。要使学者进步加工。必循蹊径。高以自下而升。大以积小而成。而切勿好径躐等。罔敢蔑内务外。则所谓大着高着。虽是学者之所当勉。而亦岂非学者之所可戒耶。以老兄言之。天资超迈而沉静不足。才性聪颖而笃实未尽。其志尚之落落。言论之磊磊。颇有古人风致。以非近世流辈所能几及。而以沉静不足。故操存涵养之力。终少真积气味。笃实未尽。故经传看读之工。间多涉躐意思。吾恐老兄之大着肚高着眼。患在于过而不在于不及也。幸老兄念之哉。朱夫子有言曰为学是分内事。才见高自标致。便是不务实了。更说甚底。今日正当反躬下学。读书则以谨训说为先。修身则以循规矩为要。除却许多悬空闲说。庶几平稳耳。斯言诚有味。尤于老兄为对證之良剂。故谨此书上耳。
答权稚章(焥)
承惠书。备认侍学着切。喜贺不容口也。示喻如见大宾。岂谓以高明之明。有所疑晦于此耶。试以乡党篇观之。公门之鞠躬如不容。过位而变为勃如。升堂之屏气似不息。降等而化为怡怡。其他若没阶进复位而翼如踖踧之异。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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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不由敬之一字。而其于行是敬威仪节次。随时随处。自有不同。大凡君子无不敬。则虽幽隐独处之时。非敢俄忽不谨。而及其正衣冠出门之际。则在我严畏之心。安得无惕然肃然。而比向时加一等耶。学者每读书有疑。不思所以濯旧来新。而直欲穷究强通。则障碍窒塞。转转益甚。虽阅月径岁(经岁)。无由透彻。都不如对案静坐。胸中许多胡思乱想一切放下。更就他经传可按据处。潜思精察。推类会通。则自有忽然回悟处矣。此非愚言。即考亭夫子读书法。高明必谅之矣。
(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答' 자로 되어 있다.)权稚章
近日承欢笃学否。悬念不敢忘也。心经近思录之开示吾道溪径。于为学事半而功倍。诚如来喻。然为学之道。自有次第。四书六经本原也。心经近思支流也。自退陶有神明父母之训。后之学者。或不料先生本意微处。徒知其笃信善学。而反欲加之于四书之上。非但本末倒置。窃惧夫务径欲速之念。贪近忽远之弊。或不无其忧也。未知高明以为如何。然朱夫子曰学者之不进。由无入处。其无入处。由不肯虚心逊志耐烦理会。今日学者之患。岂不在入头处之失其序哉。曾于安顺庵座上。亦有此等说话。顺庵丈意思亦与愚见无异同耳。
与金元性(达敏)
岁暮穷庐。万念专灰。惟有同人之怀栖结于方寸上。劈破不得。信乎朋友为五伦之一也。间者静候如何。闻所慎尚未差复。想根柢已深。医药有难卒乍受效。年龄垂暮。气血不得与病抵敌。而究其原则曲糵为之祟也。止酒之戒。近或铭念耶。酒我所嗜。恐难专却。然明知其添病而害我。则其于节饮一段。岂不能出气力而刚制耶。吾辈老矣。于世间百千万事。无复可望。着手处。惟收拾桑榆。爱养精神。节嗜欲谨疾病而以待其正命。如考亭祖师之训而已。果能领会留念否乎。
答河康仲(颂逸)
闻连读论语。甚善甚善。未知读得几卷。书自书我自我之叹。固学者通患。然徒知其为患。而不思所以医治。则病根既深。将有空青不入。谨以一方之闻于师友间者奉献。幸诚之也。读书之法。贵在不计近切。不务多读。着实玩索。真积力久。以至于心口浃洽。融会贯通而后。始就别册子看矣。为日久则人情易有支离厌苦之念。而若于章句训诰之间。潜心玩绎。反复沉灌。理会得弟子问处圣人答处。一句一字。千言万诲。各有归宿。了无一毫罅漏疏绽底意味。则岁月去来。不入于方寸间。而愈往愈乐。不厌其为久矣。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86L 页
是以朱子戒吕子约曰方讨得一个头绪。不曾做得半月十日。又却计较以为未有效验。遂欲别作调度。则恐一生只得。如移东换西。终始不成家计也。若用此法。逐日下功。则自然书与心合。岂有云云之忧哉。辱询诸条。重违盛谕。谨此贡愚。想多纰缪。幸一览而弃也。汰哉之诮。甚可惧也。
与李生东郁
滨死中委访。极令人感谢。归后不审履用一向否。仆病状如前。直距死咫尺。无可言也。先大宪先生墓铭。重违尊教。谨此搆呈。岂能模写其盛德光华之万一。而为后人所传信耶。石面之役。系是事力所关。想难卒乍办得。而若收置巾衍。不至遗失。则百代之下。亦足为尚论者按本。而顾此区区极一生尊贤慕德之诚。亦有以暴白于后。何幸如之。修撰公多少文籍。都无可据。而遗迹摭录中。以苏斋所撰贤良科榜目跋。录之以修撰公传。则尊家之不闲故实可想。玆庸遍考野史文字之班班可徵者。最其槩而得成头绪。以大贤传远之文。而恐有草率之叹。然己卯名贤四个字。可以尽自家平日许多事行。片脔而可知全鼎。一文而可验七斑。安用多乎哉。方对药呼倩不宣。
答姜国瑞(宇赟)
定省之暇。功夫着切。此吾所愿闻而不得者。慰满诚无穷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87H 页
也。读易非不好矣。然读书所以为学。而为学自有次第。若不循蹊径。妄意躐等。是舍下学而求上达也。读书次序。已有程子定论。而朱夫子亦曰若要读书。就平易明白有事迹可按据处。看就道理体面。涵养德性原本。语孟诗书。虽是国瑞之所尝读。而不过幼少时日课涉猎而已。其微僻奥旨。未尽讲究。国瑞今日之读。非语孟则诗书也。顾何暇于乾坤阖辟之妙。阴阳消长之机耶。盖学以为己为贵。凡于文字。必取要切于心身上功程者。而研精覃思。熟读详味。看取道理体面。涵养德性本原。如朱夫子之训。则自然意味浃洽。伦类贯通。于天下之理天下之书。沛然左右逢原。靡不迎刃缕解。然后读易可也。不读亦可也。况其理幽玄变化不测之妙。在于言语之外。岂初学浅见所可窥者耶。冬间读朱书。甚善甚善。如此书则与四书近思录。互为表里。而其于教人谆谆善诱。随人才禀高下。学问浅深。审證而用药石。应物而试炉锤。抑扬导救。能使人感发而兴起焉。虽百世之远。苟得闻教者。无异于提耳而面命也。后之学者所以下手入头处者。在此书而不在于他矣。仆自少受读。心悦诚服。而以其汩没于词章之习。不能专精笃究。极意用功。日暮道穷。狼狈而归。神倦气疲。无复四方之志。而悟往知来。遂修看玩之业。而与自家亲切者。即此书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87L 页
也。每竹轩风凉。晴窗日永。整襟危坐。披玩诵咏。则顿觉良心澈发。灏气流动。而不自知其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恍若亲见仪容于燕閒优逸之际。面承音旨于謦欬谈笑之馀。而有道者气像仪形之烨然于风范神采之间者。实为我朝暮遇也。独乐不若与人。得与国瑞而共之。何幸何幸。谨当拱而俟也。
子士淳婚书
百年佳缘。载为五伦之始。二姓欢合。即是万福之源。自生民以来。有圣人攸制。顾玆寒族。素乏闻誉之华。仰惟名家。敢望昏媾之宠。而迷儿士淳。胜冠之际。适令孙娘子及笄之初。诗礼门庭。夙称岭外阀阅。窈窕性行。且兼闺里端庄。盖无忝乃祖之风。象所愿于结好。足以嗣吾母之世。幸何极于许亲。皇驳启期。奄见百两之御。旭雁告吉。尽是九十之仪。约不姓兄弟之情。实无彊彼此之庆。遵先人纳徵有命。遣使者赍敬致辞。倘蒙容受不遐。弥切感颂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