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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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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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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南冥曹先生从祀文庙疏
伏以从祀之典。其来尚矣。溯先哲拔萃之德。而跻泮宫舍菜之列。使吾道赖明。士趍得正。古昔人主。所以敷文寿国之道也。是以唐之文宗。升享蕫仲舒于舞佾之下。以成大和间少康之治。宋之理宗。以张栻,吕祖谦追配于文庙而基万世无彊之休。然则祀典之有关于维世道补洪化者。岂其微哉。猗欤我 圣朝。尤尚是典。自孔门诸子。洎乎历代名儒。 本朝诸贤。苟有道德事功之表著卓异者。辄许从祀之举。崇儒重道之典。吁亦至矣。第有是德有是功。而尚未与于是典者。即先正臣曹植是也。窃伏念曹植之道学。无让于蕫张数子。况我 圣朝文教至治。允迈乎唐宋之世。而使可祀之贤。未参跻享之班。岂非昭代之阙章。斯文之欠事乎。恭惟我 殿下。圣学高明。 睿鉴博洽。凡在褒前贤扶世教之道。靡不用极。 命官谕祭。特及于曹植。而植之通神孝友。盖世名节。绝异之质。独得之见。灿然于谕文之中。而辉映于百代之下。此曹植之蒙旷世知遇。而臣等之所共瞻仰钦叹者也。然而以圣庑当跻之德。尚未蒙从祀之典。国人之公议未伸。士流之抑郁愈深。臣等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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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陈一二。仰尘 清燕之中。伏愿 殿下垂察而允许焉。惟曹植卓绝之行宏大之业。备载遗集。已阅 乙览。固不待臣等覼缕。而但臣等区区所怀。思欲一暴于 黈纩之下者。诚以曹植壁立千仞之像。秋霜烈日之气。振东方所未有之豪杰也。故世之论曹植者。莫不景仰其岩岩之可敬烈烈之难及。而至于学问之醇深。践履之笃实。不能真知而深晓。此曹植之不得见知于后人。而臣等之不得无憾于一世也。夫所谓壁立千仞。秋霜烈日。盖缘其天资之庄确。操履之矜严。而所以庄所以严。无不由学问以成德。故邹孟子太山之像。有异于夫子之浑然。而要其归则同一圣也。程叔子尊严之容。不同于明道之和气。而语其终则均是道也。岂可以落落如千仞。皎皎如霜日。归之于风节之士也哉。盖曹植天分甚高。气宇恢廓。见己卯儒林之祸。遂绝举子业。一日读周子书。至志伊学颜之语。惘然自失曰。古人为学盖如此。日读四子六经。精究力赜。夜以继晷。其见道之明。悟理之妙。槩可见矣。其为学也。上溯孔颜。下至濂洛。左右图书。静坐潜养。庄敬之心。恒存乎中。惰慢之色。不见于外。尝曰为学之要。不出乎爱亲敬长。不勉于此而欲探性理之奥。是不于人事上求天理。终无实得也。入头流山中。扁其室曰山天斋。盖取诸大畜刚健之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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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摹先圣及周程朱三子像。揭之左右。以寓尊慕之意。书敬义二字于窗壁间。以为省察之资。又抄录圣贤书要语。参以己见。名之曰学记。首论阴阳动静之原。河洛理气之机。以明道之体用。次以为学次第。入道阶梯。及修己治人之方。而终之以圣贤相传之统。此皆躬行心得之实也。其居室也。家庭肃穆。内外斩斩。笃于孝友。庭闱之间。油油翼翼。专以养志为务。每值 国讳。不听乐食肉。燕居敛容危坐。望之如图形刻像。而年踰七旬。常如一日。其接人必取其端。可取者则虽布褐尊之若王公。否则虽达官要人。耻与同席。是以一时名儒李滉,成运,成悌元,林薰,丁熿,卢守慎,李恒,成守琛,金大有诸君子。皆结为丽泽。讲磨源源。而李芑以崇秩。奉使岭外。质问中庸疑义。辞曰入山只为养病。义理之学。非所讲也。若言其出处之正。则 中庙戊申。先正臣李彦迪荐以遗逸。除 寝郎不赴。时尹元衡当途用事。搆结土衅。植虽在林下。犹不忍果忘斯世。忧国伤时。往往悲歌流涕而不知止。 明庙三年。 特命超叙六品。而先正臣李滉在朝。以书起之。终不就。 除丹城县监。上封事辞而曰。整顿国事。不在于区区刑政。惟在于 殿下一心。汗马于方寸之间。收功于万牛之地。其功在我而已。又曰有得于明善之内。则万善俱在。百化由出。举而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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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可使安也。民可使化也。及其药饵之 赐襁属。弓㫌之招频烦。乃膺 命入对。 上问以治道。对曰道在方册。不须臣言。臣以为君臣之际。必须情义交孚。乃可有为也。仍陈生民困弊之状。 上又问为学之方。对曰必须心得。不可徒听人言。翌日辞归。逮 宣庙嗣服。累辞 徵命。连进时弊十二条及明善诚身之说。而又以君义二字。反覆于修身定国。而为谢食物之 赐。盖其 宠礼知遇。迥出寻常。而前后 筵白疏陈。勉进君德。忧爱之忱。治平之策。溢于言外。而进退行藏。一出于义。真可谓不负所学也。此皆曹植平生大槩。而上而为 圣朝之褒崇。下而为诸贤之尊慕。是以 宣庙赐祭文。有曰早见大义。旁搜蕴奥。嘐嘐孔颜。是期是造。又曰水壶秋月。卿云庆星。光烛一代。功存百世。成运题其墓曰笃学力行。修道进德。追配前贤。宗师后学。宋麟寿曰脱然欲学圣人。用力敬义。紧把得定。文孝公臣卢禛曰受天正气。为世人豪。文穆公臣郑逑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惟先生庶几乎。文简公臣郑蕴曰其于世道。有一丝扶鼎之功。其于自修。有颜巷不改之乐。文正公臣许穆铭其神道碑曰不屈道而循时。高尚其事。先正臣李滉论其大节曰合于君子出处之义。而 圣朝所纂羹墙录。亦曰曹植刚毅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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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名节厉身。倘非植学之纯功之大。先辈所推重者岂若是。而受知于前后 大圣人者。又如斯哉。呜呼。从祀即 朝家礼贤之极典。若曰道德事功必如孔子。而后可以从祀于孔子之庙。则孔子之后。更无可祀之人。而第伏念祀典有三。或以功烈而祀之。或以道德而祀之。或以文学而祀之。凡学孔子。有一于此。皆得以祀。况如曹植。兼有此三者乎。膺东土休明之运。挺天赋豪杰之才。不由师承。默契道体。学以六经四子为本。道以孔孟程朱为准。寻坠绪于既往。牖群蒙于方来。而千驷万钟。莫能回箪瓢屡空之志。谢丘园戋戋之帛。而龙卧南阳。凤翔千仞。其立懦廉顽之风。卫道范世之功。卓然为颓波之砥柱。焕然为长夜之日月。诸名儒景仰之议。徵信于百代。而舆诵尚切。是国人皆知曹植之贤也。三 圣朝礼遇之龙。耸动于一时。而国乘流芳。是 朝家已知曹植之贤也。苟非道德事功之卓煢著显。宁有是也。盖仕则仕止则止。孔子之道而惟曹植学焉。泰山岩岩。亚圣之像而惟曹植近焉。孝是曾子之行而植也行之。道是颜巷之乐而植也乐之。游夏之文章。冉闵之德。固已兼之。而太极之图性理之说。得传于周程。勉 圣学之缉熙。念生民之憔悴。陈忠悃于 筵前。揣经纶于笔下者。无愧于紫阳夫子延英之对。倘使曹植生于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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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世。进退于孔子之门。则一贯之旨。虽或未唯。庶乎升其堂而入其室。左右乎七十子之列也。然则生而可升于夫子之堂室者。而殁而未升于夫子之庙庑乎。以是陈请。前后相继。馆学之疏。草野之章。多至三十馀度。而往在 万历丁巳。文穆公臣郑逑使其门人搆疏。首发从祀之论。则彼郑逑亦百代儒宗。而夷考其平生。污不至阿其所好者。使曹植有一毫欠缺则郑逑而岂有是请乎。噫比年来。世道淆漓。习俗偷靡。人私其学。士失其趍。汲汲于名利之场。伥伥于问学之方者。盖缘先贤之遗风馀韵。在人者无几。而礼义之教。日就晦盲。廉耻之风。日向坏尽故也。及此时而极推尚贤之诚。诞敷劝善之政。则扶树风声。挽回世道。使儒林作兴。国脉维持。亶在玆矣。伏愿 殿下记曹植明道之功。贲朝家尚德之典。廓挥 乾断。特举缛仪。使间世名儒。得蒙从祀之举。则右文崇道之风。永有辞于天下后世矣。 国家幸甚。斯文幸甚。臣等无任激切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请南冥曹先生从祀文庙疏[再疏]
臣等治疏伏 閤之际。自喉院召致为首儒生。谕以重大之意。俾令退寻乡路。臣等虽甚愚迷。岂不知承 命之为恭。退修之为宜。第伏念 圣明之所以难慎者。非以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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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学问之有所未允于升祀之举也。亶出于事体之重大也。臣等之所以千里裹足。以蝼蚁之贱。仰渎 震严之听者。亦以事体之重大也。儒贤升祀之请。前后何限。则何尝不重大。而只论合与不合而已。不敢以重大遂已者。即古今之通义。玆敢不避猥越。相率申吁。尤不胜战惧兢惶之至。谨昧死以 闻。
拟请建鹤峰金先生书院疏
伏以崇德象贤。士林之急务。褒忠奖节。 朝家之令典。德之有可崇而崇之。忠之有可褒而褒之者。非直为已然之美既往之迹。当如是崇报尊尚而已。将以树风声耸观瞻而以之为后世将来之劝也。故历代帝王。未尝不拳拳于斯。而猗欤我 列圣朝。经邦致治之谟。尤以是为扶人纪淑人心之本。勋烈之可褒者而褒无不及。德业之可祀者而祀无或遗。此一国臣民所以钦仰赞叹于德教之盛。兴起振作于向上之诚者。而于其中犹有一段抑郁而不自已者。玆敢相率齐吁于 震严之下。伏愿 殿下留神垂察焉。窃伏念故名臣文忠公金诚一。道德风节。国乘之所备载。邦人之所共诵。则 睿鉴之明。必不待臣等之言。而第以龙蛇事实言之。诚一之尽心于国输诚于国。纯忠卓节。昭若日星。嵬勋显烈。铭在竹帛。而其终始之者。即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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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岛夷登陆。首先甘心于晋。而长驱大进。恣行杀掠。牧使李璥弃城逃遁。而南方遂为贼窟。强寇豕突。黎庶鸟窜。公私庐舍。散作烟尘。膏沃田野。废为榛莽。当是时也。诚一以招谕使。承 命南下。直向晋阳。左右止之曰晋刳于兵。无可为者。独往何益。诚一曰晋阳乃岭外关防。无晋阳则无湖南。无湖南则国事无下手处。遮截贼路。舍此安之。遂与同志数人。登矗石楼。酌酒赋诗。誓以一死。乃收拾残伤。决意据守。而城堑之颓圮者筑而补之。次舍之荒落者修而葺之。殚诚竭力。夙宵靡懈。全一道大小军务。靡不揔揽句当。而其应燮镇物。能使缓急得宜。刚柔兼济。而劝惩黜陟。克尽诚信。施措云为。动合时宜。于是一时义士闻风兴起。如赵宗道,李鲁则居幕府而赞其谋画。郭再祐,金沔则为外援而听其节制。号令严明。纪律整肃。而恳恳忠义之诚。可透金石。堂堂筹策之宜。可质神明。人心恃以为重。贼势畏以摧挫。晋阳之有一诚一。隐然若江淮保障。北门锁钥。山河收复。功已过半。 乘舆迎还。指日可期。不幸宋师未捷。汉星先陨。曾未数月。州城再陷。百万民命。掩没于一日之内。呜呼痛哉。哀此晋民。首被兵祸。糜烂于锋刃。颠仆于道路。而犹其孑遗之窜伏于丛薄间者。一自诚一之来。欣然坌集。相率而归。有若孺子之脱虎口而归慈母。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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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福。惟诚一是依。饥饱寒煖。惟诚一是依。而诚一亦视之如伤。爱之如子。诚一一身。便是朱子所谓亿万生灵漏船中副手稍工。而遽卒于军。举衣之日。满城男女。搥胸痛哭曰。天杀我矣。天杀我矣。苟有人心。虽百世之后。孰不闻此而涕淙淙下也。难靖后州人合议。图所以营立一祠。报食千秋。一以为表功之道。一以为报德之义。而事巨力绵。因仍迁就。以至于 朝家之禁防新设。而以 令甲之不敢冒犯。迄今未遑。然 朝家之所以禁之者。特禁其不紧院宇之无端建设。浪费兴作之工。徒有混淆之弊者。而至如诚一之法当崇报者。不可与此辈一例论也。如有一吁。宜蒙 处分。而千里遐荒。 九重深邃。赍志趑趄。以至于今。而使我虚心喜闻之 殿下。漠然未闻。宜有庙享之诚一。阙然无享。此则臣等之罪也。虽万死而不敢辞也。盖岭以下列邑。孰非诚一效忠树功之地。而若其效之笃树之深者。惟晋阳是也。江左右民生。孰非诚一拯救济活之人。而如其拯之久济之多者。亦惟晋民是也。则诚一之宜乎有食报于晋阳。而晋民之不可无酬恩于诚一者也。呜呼。千秋汾晋。水云犹白。而一片荒城。揭虔无所。是于诚一。不足为加损。而以臣等言之。生未免为忘恩之人。死未免为蔑义之鬼。臣等虽至愚无状。犹是衣冠之类。读书之徒。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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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颜立于天日之下。而他日入地。亦将何颜见诚一也哉。伏愿 殿下特察诚一忠勋之美。更怜臣等祈恳之诚。诞敷 允俞。许令建祠。不胜幸甚。臣等无任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为鹤峰先生营立院宇。即晋人之所不容已者也。龙蛇再周甲。始设院役。而卜地于州治东五里开庆里。院号曰庆林。时我曾王父西溪公。与赵默斋锡圭。主事而终始之。经纪布置。稍成头绪。而适有 朝家新设之禁。而迄今迁就。可胜惜哉。今则上章蒙 允然后事可谐。而 天门修远。士气彫残。不知何日得有是也。中间营建物财。为人所夺。几尽消融。予与姜丈式俊,河丈应德。禀于地主。依数还推。且移校时几为侵夺。而予又极力区处。竟使无恙。意在未死前。倡率同志。一番叫 阍。使先父老未遑者。庶几成就之。而今老矣。长时伏枕。朝夕当符到即行。安敢望于此等事乎。嗟呼。凡我晋人。虽千百年后。此事决不可已。而亦吾心上耿耿而不忍忘者。故病中搆得疏本。以付来者。此文之用不用。非我知也。而要示我平日钦慕先生之诚。不敢负先父之志耳。
拟请修明学问疏
伏以臣以草茅寒踪。跧伏荒野。既非需世之才。又乏赞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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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识。其于当世之务。安敢有一二与论。而窃念天生万民。同赋秉彝。臣虽至愚。犹有降衷之所禀受。而且于耕稼之馀。泛少读书。所慕效者。古人之志也。所服膺者。古人之训也。民生于三。事之如一。而人臣爱君。如子爱亲。葵藿之忱。不以微物而自阻。狗马之诚。不以贱畜而自外。则目今时事岌嶪。国势杌陧(杌隉)。安得无㓒室嫠妇之忧哉。玆敢冒眛猥越。备陈刍荛。伏愿 殿下恕其狂僭而垂察焉。臣闻为治之道。自有 先王成法。往圣遗谟。历代名臣之随时损益。 国朝诸贤之逐条论辨。恳恳于章奏之间。而无非良规美制。昭昭于简策之上。而俱是格言至论。 殿下苟有意于受用。则一开卷而可瞭然。如臣愚陋。复安敢妄加捃摭。多费辞说。以致烦聒。而大凡致治之方。撮而言之。则惟崇学校一节是也。夫所谓学问者。即作人之规模彀率。而人心由是而正。人道由是而立。是知学问明然后。义理重趍向定而臣可以死于国也。廉耻生贪滥熄而民可以安其业也。纪纲立号令行而君可以宣其政矣。伏念 圣朝立国。首设太学。纯用儒𧗱。以黜异端扶正学。为经远致治之本。而一天之下。莫不称之以礼义邦。则 大圣人正始贻厥之谟。讵不盛哉。越我 世庙御极。厉精图治。丕承先烈。培养人才。州郡之间。教导分职。庠序之中。弦诵传声。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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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硕。蔚然辈出。而菁莪之化。棫朴之教。做成 中仁明三朝太平之治。壬癸岛夷之变。即社稷存亡之秋。而馀化未沫。群贤汇征。或只手聚兵。奋义敌忾。或挺身赴急。守节殉国。卒使山河再造。邦域重恢。此无他。当日诸贤。俱以学问中人。熊鱼之分。自有素定。而死生之判。更无可疑。赴矢石如衽席。捐躯命如鸿毛。累卵之危。赖以为磐泰之安。则学问已然之效。若是其皦然矣。挽近来学问二字。便成芭篱边物。而圣经贤传。都是文具。乡庠党塾。无异邮亭。取士不出科第。用人专以地阀。诗赋表策。为发身之要诀而不知孔孟程朱之为何人。戚里勋贵。为赌禄之私帑而不知道德文章之为何事。厌寒慕热。奔走汩没。所希觊者清官美职也。所经营者藏金积帛也。其果有秉义理而死于国。厉廉耻而仁于民。遵纪纲而忠于君者乎。又况正学榛莽。邪说肆行。一种西洋之学。自何处来。而陷溺人心𧗱。坏乱人伦纪者。殆有甚于洪水猛兽。 朝家前后处分。非不严截。而犹有野草之烧火不尽。虹蜺之白日逃形。噫嘻此何世变。然而祸变之作。必有所以作之由。变怪之至。必有祈以至之渐。若以邪说之行。考其所以行之然则亦曰学问不明之致也。人生八岁。皆入小学。教之以养亲敬长之道。十有五岁。入于大学。用力于脩己治人之𧗱。所笃信者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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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诵读者经传也。此心此身。自在里许。而根株牢礭。见识见透。虽有幺么邪说。焉能诳我哉。一自学问坏而讲习废。为士者既无居学。又无定业。恶绳检乐放纵。是其心也。挟才艺慕新奇。是其习也。中无所主。转成浮薄。而妖言邪说。及是而诱之。则初不辨其是非邪正而靡然从之。至陷于刑辟而迷不知悟。以是观之。今日世道之忧。虽在于邪。而臣则曰邪不足忧。所可忧者。学问之不明也。譬之于人。若元气充实。阴阳顺轨。则虽使外邪伺隙而无间之可入。彼外邪之入。未始不乘我之虚。而为医者。曾不知清源正本之方。而徒以苓𦬸芎归。为区区目前之计。则本来妖邪。情态百变。已现之崇。虽或除却。又岂知何许之證。更复发作耶。是以洪水滔天而先之以九山之导。苗民不服而治之以两阶之舞。自古治祸变者。未尝不汲汲于正其本。而近以 朝廷处置言之。特一戮之而已。窜之而止。而初不议到于修明学教。扶植根本。呜呼。礼乐刑政。是为治具。不可阙一。而礼乐本也。刑政末也。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则担阁礼乐。专用刑政。是不过诛其身而不能服其心也。讨其罪而不能齐其行也。故韩愈,欧阳修之辟佛老也。有务本之论,原道之篇。而终之曰明先王之道以道之。所谓本与道者。即臣所谓学问也。若使 殿下修明学教。培养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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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 世宗朝故事。而春弦夏诵。讲习义理。服行名检。则其所以薰陶擩染者。无非圣人之训君子之行。而自然道理贯心肝。忠孝填骨髓。虽日挞而求为邪。不可得也。若尔则其为挽回世道。振作人心。而有以裨益宗祊者。又岂徒一段息邪说而已哉。臣是野人。至于 朝著事。有不敢知。而以目前所睹者言之。年来荐歉。民多饿莩。存者无几。而列邑守宰辈。了无顾恋之念。肆行贪饕之习。诛求日甚。膏血将尽。而为上官者。无意禁抑。为廉使者。亦不摘发。殿屎愁怨之声。沸腾于闾阎。流离逋散之踪。颠连于道路。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而民既如此。国将何为。天门脩远。杳然隔绝。斯民哀痛之情。谁使 殿下而知之。斯民迫切之状。谁使 殿下而闻之。以 殿下如伤恻怛之心。一有闻焉。则必歔欷叹息。继之以流涕。而临食而不能食。当寝而不能寝也。盖财者可以生人而杀人。亦可以富人而贫人。其贵无对。其用无方。凡在常情。孰不欲多取。但所不敢者。以其廉隅明而邦禁严也。近自学问之废。廉隅都丧而取与无节。国纲解弛而禁令不严。彼无诚于国而徒为妻孥之计者。何惮而不为也哉。或者曰世已降矣。人心偷薄。处士大言。恐近迂阔。当此时节。何暇于学问云。而此则有不然者。世道之降。人心之偷。非世道人心之自降自偷。而特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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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教者驾驭失宜。维持未尽。而然则要使降者升偷者淳。惟在明主良臣操纵转移之如何耳。前世后世。虽曰不同。古人今人。均是秉常。则以前世御世之道。御于后世则后世可以为前世。以古人教人之𧗱。教之今人则今人亦可以为古人。此世此人之外。复岂有不降不偷之别样世别样人哉。孔孟之道。俱在方册。苟使 殿下少加意焉。则庶可人人诚正。家家修齐。而天下尚可以平。况一小邦之治乎。伏愿 殿下无以人废言而留神采择。廓挥 乾断。决然行之。而敕令中书。论列讲学之规。申 命铨曹。收用读书之人。使我既废之学。得有以焕然复明于世。而学问之明与不明。惟在 殿下一心之正与不正。 殿下之心正而后百官正。百官正而后万民正。更伏愿 殿下慕往圣精一之训。体大易乾惕之戒。致有正道明而邪说熄。士趍正而民生安。则 宗国亿万年无彊之休。亶在玆矣。其为社稷之福生灵之庆。为如何哉。臣不胜瞻 天忘日百拜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书
  
与安顺庵(鼎福)
千里瞻仰。无间一日。顷于进拜。获承德仪。其接与之厚。告语之勤。诚有不敢忘者。顾此无状。何以得此。心经云云。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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诲非不切实。而究极未克着切理会。常患疏脱。讲受之日。终有所未能释然。而归对原书。反复潜玩。间以退陶先生之训。互相證左然后。向时所教。得见其大头段。而所疑一二处。次第昭晰。是知道学问一款。学者不可一日无也。秋风伏惟为道保重。
答安顺庵
伏承耑札。谨审体道珍毖。区区喜幸。天健非敢自外于书册。而心中所向。终不专一。不知不觉之中。恐不无内外轻重倒置之患耳。下教所云科举亦学问中一事。天健虽愚甚。岂不知这道理。而常患志气未免卑下。步趍喜从径约。每于读书时。终少缜密意思。率多浮躁气味。些盖不能治之于本而秪求其末。故不能制之于外。以安其内也。若是而有分寸前进之望耶。李友千里远访。一旬晤语。高雅之论。恢博之识。尽所谓一部大尔雅也。此世此等人。安得多见。临别不胜怅黯。
答丁海左(范祖)
顷日一宵承诲。足胜十年读书。渡江而西。瞻咏滔滔。即玆便风。伏承下状。仰认台体万福。区区惊贺。天健离违有日。反面无期。日夕乡关之梦。非徒寻常羁旅之怀也。疏事贤馆向合。士林风动。将以数日后伏 閤。何幸如之。顷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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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数百里。谒湄江书院。转到涟上。访恩居堂十青园而还。平生梦想所及。毕其愿矣。先世两度文字。荷此及时惠贶。感谢无以为喻。胤哥得源源相从。真实如此等人。何处得来。吾侪将有倚仗。极可贺也。
与郑立斋(宗鲁)
一阳始生。君子道长。山居颐养。若序增福。伏闻连有 召命。虚位待来。 圣朝优渥。光贲丘园。吾林之庆。当如何也。执事抱道穷山。高蹈远引。闻达非其志也。而 圣鉴孔昭。无幽不察。宠拔于蔀屋之下。登庸于台阁之上。其好贤之诚。图治之意。足以兴都俞吁咈之化。而亿万载无彊之休。将在玆矣。执事于古君子出处之义。讲之熟矣。岂如不佞淟涊所敢与议哉。
答郑立斋
猥蒙宠翰。如得承稳。矧审体道神卫。下谕谨领至意。地武绝远。便风稀阔。往往传说于士友间者。各相矛盾。靡所的从。未知终始事机之缘何致此。而道论之不平于执事极矣。在执事自处之道。惟有忠恕宽洪四个字。为今日第一义。不与人较争。向人分疏。随事引过。折节谦抑。而彼一方哓哓。都付之相忘。则是者须还他是。非者须还他非。而今日之招拳惹踢。反不为他时山仰斗景耶。先先生山居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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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非后生愚陋所可续貂。然长者之命。不敢负也。谨当留念耳。
与金川沙(宗德)
客月中逢河上人。修付一札。转乞子仁传上。果及时登览否。酷暑非老人将摄宜也。动止节宣何如。天健长时潦倒。无一善状。便是朱子所谓饱食煖衣。无所猷为。以养其纯愚者。书册之业。不过与村秀才。寻行数墨。而于自家身心上紧切工夫。一切担阁。不进则退势也。窃惟平日奖勉之厚。无望仰答。皇恐皇恐。令弟持平丈平安否。令孙资亶气味。直是不易得。文之以学则将来为德门佳子弟。义方之训。想不待贡愚也。
与柳东岩(长源)
星斗景仰。有年于玆。而诚薄贤贤。周旋于执帚之列。迄此迁就。恒用自讼。顷造门屏。亲承绪论。得遂宿昔之愿。而其警勉之勒。告语之切。足令人消除鄙吝。变化气质。中心欣幸。当如何也。近者伏想道体万福。重为之再拜贺也。天健归路谒雨皋丈席。转自金溪河上。历访山云沙村诸士友。迟滞十六七日。始得还栖。盖缘弱马奚奴不能趱程。遇大风雨则留。遇好江山则留。遇好主人则留。如观行翁所云。而毕竟所得。惟浪费时月。心神澌惫而已。在途若能即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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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格。随遇体察。如朱夫子之训。则何往而非用功夫处。而顾此既不能如此。归后亦以人事扰扰。姑无寻旧业开卷时节。若是而岂有前进之理也。窃惟向时眷眷。恐不能塞其望也。甚可惧耳。
(저본의 원목차에는 '与' 자로 되어 있다.)柳东岩
风便获蒙下存。伏审体度保重。恋慕之馀。何等喜幸。天健近以慈癠长时淟汩。书册之工。不敢专然担阁。而一日之内。收敛身心。对案静坐。才十之一。若是而虽欲分寸跻攀得乎。平日如有持养之力。无论閒忙动静。日用酬应。无非自家工夫。而接应之间。常有厌苦之色。逃脱之念。而牵补弥缝。已极苟且。手惘脚乱。时又绽露。甚可叹也。陶渊水石。长在梦想。每拟再候门屏。重承教诲。仍与孟博从昆仲暨川上诸益。偕往游观。然此事亦不容易。安敢望也。
与李后山(宗洙)
向时承颜。迄今德气袭人。芬芳未浣。一自大山先生弃后学。吾林气像。凄楚索莫。而士流无依仰地。此际收拾绪馀。奖率后生。恐执事不得辞其责也。未知以为如何。如不佞特一牛马走耳。非敢与议于此。而惟以平日读古人书。粗解吾儒家事。狂妄之说。不期而发。安敢望长者曲恕而宽假之耶。秋风伏愿体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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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地主尹侯(鲁东)
下谕谨领至意。海隅遐僻。学教陵夷。士子之贸贸于趍向。庠序之寥寥于弦诵。已百年于玆。而何幸物极而反。得见今日。此一州之庆也。然窃观学制不过诗赋肄业而不及于讲学。然则本末乖矣。体用倒矣。时文虽不可一切阙却。然此特学问中馀事末务。内外之分。截然判别。今之废讲学而但肄业者。其非舍本而取末。有用而无体者乎。况挽近来。专尚科目。为士者滔滔于得失之念。役役于进就之途。而不复知有吾儒分上不可废底功夫事业。则所以梏心性坏名检。伤风败俗。许多病痛。未始非时文为之祟也。意者城主以为人情常患熟处难忘。士子恐有捍格不胜。而特用吕东莱方法。欲以此致学者而告语之。然先以欲句牵后。令入佛智。非考亭祖师之所欲闻也。幸更思之如何。系是一乡盛事。敢不从命奔走。然区区凫雁。岂足为重轻于其间耶。
与赵晚谷(述道)
一自临枉。承拜慕德。非不笃矣。而相望涯角。飞奋无阶。替以书牍。便人亦稀。秪有向风瞻恋而已。伏惟养道丘樊。观玩保重。天健年来奔走于科臼之间。汩没于忧患之中。悠泛颓阘。终不能策励前进。窃惟向时警勉之勤。恐未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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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塞其望也奈何。先祖事行。执事之所尝耳目者。而如干遗稿。藏在巾衍。素翁无恙时。有净写寄示之教。故客春收送海底。而人事遽变。舜叟欲赍到门屏。一阅照检。近已到得否。校雠之役。老年精力所难堪。然所仰恃者。惟宿昔先契之厚也。未知以为如何。
答金素庵(镇东)
直五百里而阻信。便同蓬弱。有时引领瞻仰。能不耿耿。人来伏受下书。备审道体神相。慰豁诚万万也。天健慈候日渐衰铄。病患长时绵缀。而家穷岁荒。区区口体之养。亦不能随时尽情。为人子者不得无慨然。公车之业。终始拔出不得。有时念到。殊可笑也。虽使从事于此。得如来教云云。则内外轻重。判然明白。程夫子人累科举之戒。可以免矣。而若非根株牢确。据守分明。不为外物移者几希。私以是瞿然耳。何当致身门屏。亲承绪论。秪东望叹息而已。
答金素庵
意外伏承下书。备审体道康健。先祖三世状本。远赐录示。感惠曷极。但西溪状有所未尽。盖先祖一生入头下手处。惟考亭旨诀。而非其言不言。非其行不行。非其书不读。故居家日用。与人往复。事事而遵承。言言而援引。考诸遗文。凿凿可徵。而此一事未免轻轻说去。不能铺叙详悉。在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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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不能无憾也如何。原集当待净写讫封上耳。
与李俛庵(㙖)
闻执事久于缧绁。而竟有绝岛之行。悠悠苍天。此曷故焉。严程行旆。想已到泊。果无气力减损。而得保涪州髭发耶。僦屋宽广。物价廉平。亦不易得。凡百未知何如。士君子平日堂堂秉执。秪是一副当大义理。则彼死生祸福。不过为薄物细故。素患行患。有古君子已行之方。若能随遇安命。静而俟之。天日有重明之时。彝伦无终泯之理。何必岭海之外。皆死人哉。胤哥想留侍在旁。蔡季通父子相对。以义理相怡悦。而不知为湘累楚囚之悲者。亦足为一方朋知感叹而相告语也。
答金龟窝(㙆)
伏承下翰。谨审令体珍啬。区区倾仰。示喻政是大承气證下四君子汤。恐不相当。然凡事当循理处之。何必出气力驱策之。致有激成之悔耶。想谢事归田。閒中玩乐。日崇深矣。窃惟湖门诸丈席。零落殆尽。惟令公与愚山翁岿然独尊。而一带左右。对屹双峙。蔚然为儒林之宗。寻师绪导后生。令公不得不任其责矣。未知以为如何。先祖妣墓铭。承已属笔。谨当从近造谒。拜谢而归耳。
与金参判(翰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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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有岭东之行。而既未跋涉躬慰。又无书史替候。非人哉。天健不必多费辞说。而执事有以谅之也。不审税驾后动止何如。主官亦何等人。而旬呈凡节。得无刻督否。执事于朱子书。读之熟矣。行苟且而图免。执事必不为也。嗟呼。出门皆太行羊肠。士君子龃龉出脚。每有此患。此古人所不免。况今之世乎。然素患行患。自有道理。不幸而遇。但当随处泰然。顺受其正而已。执事胸中。自有素定。何必待愚陋之言耶。
与尹参判(弼秉)
承稳岁三周矣。近来山巾野服。养闲田庐。节宣想无减矣。向来风浪。尚何言哉。若令公真是元祐完人。闻近又以叫 阍到京。狼狈而归。目今声利海中。卓然如令公凡几人。若非自家根株巩固牢确。而胸中只有义理。目前却无祸福。岂能判得来此个事耶。可以有辞于后世。而高名当千古矣。事之成否。天也为之何哉。不佞所以敛衽西望者。非为令公。为世道贺也。
答金雨皋(道行)
无望下札。自鸭湖而至。忙手开缄。喜倒若狂。矧审履道神相。尤何等仰贺。天健惟依本分。奉亲粗遣耳。日月有限。义理无穷。虽以晦庵祖师未尝不长忧永叹。顾此无状。自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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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弃。义理之无穷者而初不留念。日月之有限者而无端费了。此正小人之自趍卑下。虽有贤师。安得以振发之耶。秪可愧叹也。
与金雨皋
备无交极。静养动止万重。瞻恋靡日不切。霁山,九思堂两世文集。闻已入梓。若非执事殚诚竭力。发挥家徽而嘉惠后学。能如是耶。吾林可相贺也。两先生遗文之在鄙藏者。谨此书上。或无卷内见逸否。李友远访极感。而临别黯然。
答柳临汝斋(■(氵奎))
承下书。伏审体候万重。赋归日久。閒暇无事。想鸠筇葛巾。逍遥于玉渊屏山之间。而彯缨结绶。付与前尘。狎𩿨观鱼。消遣馀日。宜有快活真乐。不可与外人道也。先祖状文。下教诚然。若纤悉极佳。何必别求他制。然其间有一二可往复者。姑待就正而更当书禀耳。先人碣铭。不以不肖而外之。及时搆惠。不觉读未半而感泪泫然。当世秉笔君子。不为不多。而特于执事。敢有区区之请者。诚以先人曾有获私于执事。而执事之知先人之深也。今此叙与铭。真实简当。有度有法。自此隐德潜光。得以暴白于世。而他日九地之下。不肖之目暝矣。蒙赐讵不盛且大哉。
答李木斋(森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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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南郭拜别。迨今黯然。交契托晚。曾已缱绻。而风便寄音。又此殷勤。虽如健愚甚。安得无感戢而钦叹也。客中动止万相。校役亦成头绪。俱是斯文之幸。疏事未知将如何发落。而离违既久。时序累变。甚可忧也。游山录荷此远寄。第观文辞瀵涌。议论纵横。其于千峰万瀑竞秀争流之体势脉络。高下远近。无不包罗囊括。自非胸吞海岳。识通化妙者。何以形容得此。切欲缮写一本。赍归故里。卧游观玩。与士友共之。而拙笔不能自写。客里又无可倩书者。不过数次翻阅而封还。咄咄奈何。
答朴尼溪(来吾)
方阻郁拜惠状。审动止神相。尽瞻咏中喜消息也。天健奉老粗遣。而三馀之业。不过以大学一部。时或温习。断续无常。意味不能浃洽。心与书常患龃龉而不相衬着奈何。浮查集近已印布。而元集中往往有合商量处。且年谱即执事与健参互商确。终始修润者。而亦或有点化不满意处。未知牙山校正之后。又经谁手而致此也。今则遂事无如之何。而先贤遗集之不能十分致谨。致有后来具眼者之惑。亦吾辈与有罪焉。未料末稍如此而初头参涉。益觉凛然而惧也。
答姜右尹(硕龟)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2L 页
踰年一书。可敌千金。矧审静养万重。何等慰贺。示喻事势似然。然士生斯世。有四方之志。笃学进德。大而尊主庇民其责也。小而立身扬名其业也。而如或时值坎险。世不我与。则甘心穷饿。死于蔀屋。亦我职分内事也。备用在我。用不用在人。在我者吾当尽吾力。在人者吾何知也。人情常患慕热而厌寒。徇利而避害。遗义背理。衒鬻是尚。毕竟狼狈而归者比比焉。虽幸而登高官享厚禄。使识者视之。无异犬彘。此岂非士大夫之所可戒者乎。士君子平生行事。惟有一正字而已。如或利害之念。有些个夹杂。而别生意见。曲为弥缝。则百千万事。无一不见败。况进退出处大义理所关乎。
答李默轩(万运)
闻五马南为。素知朱墨非执事所乐。然朝廷之特有是 命。为执事便养。其为执事荣幸。非可以区区得失论也。间者春闱体韵。政候动止。伏惟万相。邑僻务简。想观玩不甚相妨矣。一来之教。知荷眷念。不愿为官府食客。虽是平日所守。至于执事之命。安敢不破戒。且三洞水石。素是愿见而不得者。谨当翼如。然此亦好事。安知无造物儿戏剧耶。
答权水使(必称)
耑价致讯。感极而悚。伏审溪居静候神相。尤庸喜贺无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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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议不泯。 除命再至。良为世道贺也。俯询云云。愚陋何可知也。揭厉之分。惟在盛谅。然再辞恐或无义。既从事科目。献身于国。而一辞再辞。有若山林养高者然。在我道理。似涉猥屑。而使不知者观之。亦能无好名之嫌耶。用则进舍则退。要使自家道理不失于当然之则而已。执事之必欲辞免者。以簿书倥偬。恐无观玩之隙。梧潭水石。难忘梦想之恋然。夷然赴任。随事尽心。政平务简。则公退休暇。无非读书时节。琴鹤清閒。可敌溪石逍遥。何往而非执事进德玩乐之地耶。
答李承旨(万育)
郑丈来传下翰。备言门屏静暇。康健读书。足以泻积年倾仰之私。本地胶扰之叹。令公亦有是耶。不佞之获私于下执事。已有年于玆。而有时过从。常见门外无车马。案上有诗书。城市芬华之中。所乐惟坟典究极。所业惟义理浇灌。其涵养之工。进修之力。想已到八九分。而犹其惕然而惧。慨然而叹。发于心而著于言。信乎心之难制矣。老先生尝论此事曰不可强力把捉。亦不可急迫制缚。须宽着意思。优游涵泳。常不失照管。此法差为简略。而朱子所谓未发之前。不可寻觅。已发之后。不容安排。惟平日庄敬涵养。为本领工夫者。尤为警切。其此治方要法。未可试用之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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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曰知。而重孤俯询。谨此贡愚。殆近唐突。皇恐皇恐。
答崔蠹窝 兴壁(兴璧)
秋气乍凉。伏惟斋居清旷。前书俯教。未知何许老学究。吐出此等奇话。怪经僻书之说。尤极可笑。天下书无论怪不怪僻不僻。无非儒者可观而可读。可知而不可不知。则其于著述之际。若无所当援引證左。其观与读。将焉用哉。朱夫子一部大全。如地负海涵。纤悉毕备。至如老庄荀杨佛氏兵家文字之可取而可用者。亦皆俱收并采。曾不以怪经僻书而一切担阁。则吾儒立言著文。当以朱夫子为正。彼之为说。特以其所见者小也。不几于坐井而观天者乎。夫文者载道之器也。道必待人而行。而人必随世而杀。故如春秋之谨严。易系之精简。俨然有典谟轨范。而下自孟子历韩氏过两程而至于朱子。则世之相去。千有馀年。而文章力量。诠次降下。古之谨严者。今而为滂沛。昔之精简者。今而为纯熟。若以其体非菽粟而目之以非儒者之文。则向所谓春秋易系。其可弃之而不读乎。然我非夫子。既无夫子之德量。又无夫子之笔力。而妄意依样于夫子。则必未免画虎类狗。故我东先辈。率皆自量己力。务为平实。初不敢慕效夫子之文耳。近世作者。不为不多。而观其文则或有不能释然于此。故各守一方。偏而不周。高者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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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而为险僻悬绝之语。卑者安于卑而为流荡巽软之说。此不佞之不敢知也。而若其能大能小。或抑或扬。精简处能精简。稳藉处能稳藉。盖以文章轨范。不失儒家色态者。惟执事之文也。心乎敬爱。以为此翁之文。虽不遇于今。后必有杨子云也。
答柳都事(宗春)
不图四百里勤讯。带来三数年容范。奉幅感谢惊豁。诚百拜而不能已也。矧审端居玩索。际玆神相。俯喻满纸辞教。拳拳谆复。健虽愚甚。敢不服膺。务外蔑内。舍本趍末。实是学者大病痛。虽以尊贤一事言之。读其书而求其道。慕其德而法其行。是己分上切紧。而顾此见处未到。遽有是忽彼而就此。遗紧而务歇。反事区区于简翰。宜乎有长者好着丧志之戒。然从少性癖。偏于所好。凡于昔贤遗墨。爱之如珠玉。敬之如神明。遇古家子弟。申勤搜索。间多登帖。每晴窗读书之暇。时或遍阅而观玩。则诸先生当日展纸濡毫。恍然如见。聚精传神。烨然可想。其心好之不啻如饥渴之于饮食。而病根既深。已作膏盲之难医奈何。
答郑芝厓(炜)
便中一书。尽是意外珍贶。满纸缱绻。三复以还。不觉𢥠然起敬。大君子爱人以德。极可感也。顷于泮水之拜。已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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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计。而闻趁时归山。未知即今声利海中。超然如执事者凡几人。世有以执事之心为心。执事之行为行者。则廉隅可以维持。风节可以扶植。而世道人心。必不至于今日貌样。可胜惜哉。武屹观书固所愿也。曾于小山丈席临枉时。既失幸会。每以是为恨。今又承一来之命。秋间谨当勇赴。而此吾儒分上幸会。未知造物儿肯许否也。
与姜素隐(式俊)
即日酷暑。不审气候何如。黉斋文会。云已卜日。城主之意。要使执事与不佞。终始主管于奖率导迪之方。此非细事。安敢傲然自当。然窃念近者吾乡。贸贸太甚。文学废为榛莽。庠塾便成虚阁。而风俗之日益颓败。士趍之日益偷薄者。已百馀年于玆矣。今幸贤太守有意兴学。养士之需。尽心办得。肄业之举。发令定日。士流莫不鼓舞。舆论举皆欢欣。则此诚邑运贞复之会也。如执事老成者。岂无协力助成之道。而图所以自外免脱也耶。世道虽有升降。人心自无古今。惟在掌世教者指挥转移之如何耳。以向时乡饮酒言之。此礼担阁不知几年之久。耳目俱是生疏。制度便同草创。意谓将事之筵。不成貌样。及其昕鼓既鸣。宾主相将。而衣冠济济。进退秩秩。其敬谨揖让之风。惇厚醇厖之容。宛然有三代气像。推是则今日文会。为吾乡复古之渐。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5H 页
从可知矣。岂有教之而不入。行之而不循耶。如不佞不敢自处于训导之责。然谨当进参席末而听诲言也。
与柳江皋尚元(寻春)
伏惟冬寒。动止珍胜。倾溯不敢已也。旨瑞罪逆深重。祸延先妣。既丧而葬。而顽缕不绝。叩地叫天。靡所逮及。奈何奈何。恐喋先妣八十年事行。有足以不朽于后者。而非有大人先生公言信笔。百世之下。有难徵信。敢以墓铭之役累执事。愿执事特赐一言。阐扬潜德。光贲幽堂。则实为子孙者不赀之惠。未知肯许否。当手奉遗状。躬造恳乞。而本以衰病。酷遭巨创。浃朔委顿。便作僵尸。一息未绝之前。此事未成。入地而目不暝矣。替送迷侄。仰暴衷曲。得蒙曲恕而休罪。何幸如之。旨瑞不胜皇恐。
答赵旧堂(虎然)
客夏宠翰。尽是积慕中珍贶。无阶阙谢。虽以大君子洪量。安敢望舒究而宽暇耶。近日斋居震艮。伏惟清晏。决意谢举。观玩想益尊精。无缘致身于门屏。亲承绪论。使此鄙吝开拨。殊可叹也。嗟呼。科臼之为陷人一大坑坎久矣。费尽许多光阴。误了好个平生。无论得失。狼狈而归则一也。若非轻重之分自有素定。义利之辨直截剖判者。岂能决然舍却而视之若土苴。如执事者为耶。极令人钦叹。
答都竹泉(吉谟)
岑寂中得权士文来访。又拜下状。古人所谓谁道山家无好事者。非指此等处耶。矧审节宣万福。观玩有相。仰贺仰贺。天健大病之中。书册浃月担阁。心界都无主着。近以论语十馀日遮眼。忽得眩證。旋又断置。每日眼底昏花。胸中苦雾。往往作梗。非不知吕子约耽读生病。为朱夫子之所尝呵叱。而反自犯禁防。致此狼狈者。以其好径欲速之心胜。而终不能循序加工之致也。以是自悔而自叹耳。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5L 页
答金进士(柱云)
顷进轩屏。未能从容尽底蕴。归来不胜驰仰。不自意伏承下状。谨审动止保重。重以满纸辞教。缕缕谆谆。令人蹶然而敬。充然而喜。是岂以不肖之不可弃而为此哉。以两家契分之笃。诚有情眷之自不能已耳。感谢何敢忘也。天健自幼从事圣贤书。于趍向之方。非不粗解。而志尚素患萎弱。操守常欠的确。终未免或鼓或罢。随得随失。而加以科举词章之习。便作一边魔障。种种有虎食其外之患。若是而犹有侥倖之望者。即是却行而求前也。虽以长者振发之勤。终无以自奋。是可惧也。
答权酉阳(思浩)
嗣音积有时日。承书可敌真际。况审山居动止万相。想赋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6H 页
归日久。田园之乐。自有不可与外人道者。比向时簿墨倥偬。迎送纷拿。其得失果何如耶。俯示仁乡事。事系莫重变怪。苟有秉彝。孰不共愤。然天下事有好底。亦有不好底。好者付之好。不好者付之不好。何必出气力抵敌而务为角胜耶。况世教衰末。人心日偷。文致奸伪。酿成焚坑之祸者。不一而足。士君子开口出言。恐非其时。莫如塞耳缄口。都不相干。孟子曰乡邻有斗。闭户可也。岂非吾辈所当服膺者耶。
答金进士(崇德)
老炎动止万福。下谕谆复。顾此淟劣。有何可取。而镌诲眷爱。一至于此。朋知相与之际。贵相规箴。而况长德之于后进。宜有以砭刺病痛。开发昏塞。而来教多般奖与而无一辞规砭。恐长者之言。由不肖而失其中也。或以君子教人。各随其材。过者抑之。不及者扬之。而其于奖许之中。自有规警之意耶。格物之说。非愚陋所敢对者。而古今学者多是意见不同。各守一方。韩文公所云始参差而异序。卒烂漫而同归者。亦非易事。若使今日之携贰。终归于同则何幸如之。
答尹参判(在明)
深秋令体万重。示喻年荒如此。穷家计活。安得不然。窃闻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6L 页
古人苟志于学。不以穷苦而废。穷而遂废。初非志学者为耳。况令公非徒以志学自处。则当怡然顺受。无或戚戚矣。以令公而不免为古主川上饥寒老翁。世道良可叹也。然在人而不在我。谓之何哉。分形色类界限之患。终必至于不好。退陶先生已有此虑。而虽以 圣明之如日中天。犹不能烛破。如山蹑地。亦不能镇定。毕竟社稷生灵。将不知税驾于何地。㓒室之忧。诚有不敢已者。然亦何益哉。
答金持平(履常)
前书未覆。又有是勤问。蒙赐厚而逋慢极矣。既感且悚。无以为喻。箕踞欢谑。不害操心之论。未知刱出何许人。而果是何门旨诀。然则原壤之夷倨。庄周之蔑礼。东坡之打破敬字。亦将无害于操心耶。学问之道。务要表里交修。制外养中。故程子言主敬之道曰整齐严肃则心便一而无非僻之干。朱子曰持敬不必多言。但熟味整齐严肃。严威俨恪。动容貌整思虑。正衣冠尊瞻视等数语。而实加工焉则所谓直内。所谓主一。自然不待安排而身心肃然。表里如一矣。退陶亦尝举此以告人。此是吾儒家法。而犹有此一种怪说。肆然空驰。惮绳检而乐放旷。即此世习俗之所同然。安知无浮薄辈之交相和应。靡然从之。而使老成如执事者。深思过虑。不但如今日而已耶。极可惧耳。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7H 页
与许丈(倬)
嵋江院谒先生真影。十青园访先生杖屦遗迹。而与其子孙游。谈旧契话新交。即一生耿耿者。而今则毕其愿矣。只恨归意浩然。团圞未洽而弦矢遽分。向风瞻咏。安敢食息弛也。近者动止连胜。天健乡关迢递。南下无期。离闱情绪。日觉难堪奈何。郑李纷纭。尚未定帖。未知何以处之。近自世教衰。人心危险。义理晦塞。非复吾侪向人吐口气时节。况又自家平日工夫。到不得十分地头。则所谓是非之者。未必其真是非也。岂可率尔与人说长短曲直耶。顷于拜晤。略有酬酌。故敢因书贡愚耳。谈笑逢迎。复在何日。临纸不任悒悒。
答洪参议(克浩)
获承千里宠翰。足慰数年倾仰。矧审令体万相调度。想雪壑冰涧。依旧冷淡计活。玉佩金章。付与别人。箪食瓢饮。常患屡空。士大夫当此境界。政难怡然而乐。然若使胸中有不淫不移四个字。这里安身立命。许大广居。足以不愿人夏屋。读书玩理。许多滋味。足以不让人膏粱。彼富贵贫贱。一时倘来。何与我哉。穷居岑寂。百念专灰。每念向来源源。长时黯黯。而无缘更续。殊可叹也。
答柳承旨(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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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穷庐。方杜门涔寂。意外李上舍袖令札而至。备审近日动静休休。山家好事。孰有过于此者。示喻奉读再三。冲然有味。足令人起敬。谢上蔡以后。能打透名利关者无几。则古人犹然。况今之世乎。不佞顷以先师事留京师。间有显达相识。而芬华波荡之中。独保冷淡家计者。惟令公而已。以是心敬之。徒步相从。不识其为远。有暇辄造。不厌其烦数。而南归阅岁。区区倾仰。无日不往来于左右。今承来教。令公之爱我亦如此。信乎同心之利。不以老少而别也。胤哥侍学专笃否。亦不能忘也。
与赵掌令(贞相)
近来时候不调。体候际玆珍毖。向时疏本。读未半而不觉敛衽起敬。朱子所云不知刘元城,陈了翁辈果何如者。岂徒为郑子明而发耶。微执事全岭义理。无可伸之路矣。端笏正容。尽言不讳。台阁足以动色。士流赖以增气。今日朝廷。亦有如张金吾连呼太平万岁者乎。朝阳鸑鷟。虽曰希世祥禽。群鸱共吓。是亦在势固然。当付之一笑。庸何伤乎。
答姜承旨(沉)
千里书。一年而再至。若非君子爱人之笃。岂有是哉。况满纸辞教。丁宁谆复。且戒且勉。三复以还。不觉钦仰赞叹也。示喻一言未终。已觉其有过言。一事未终。已觉其有过行。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8H 页
岂以令公平日谨慎和平。有此过误耶。意者省饬之靡不用极。而深思过忧。遂及于此耳。然凡人之患。不能改过者。以其情欲交蔽。不能自知。而如令公今已自知矣。惟幡然改迁。不必倚靠他人。不须等待后日。而随时克去。斯速已矣。则自一言至于千言。自一行至于百行。举皆匀匀亭亭。具足圆满。而颜氏之不贰过。子路之闻斯行之。将为令公之有矣。何必忉忉切切。不胜其悔恨耶。
答权濠斋(必辅)
病患中贻书致讯。非君子爱人以德。宁有是哉。闻体韵尚未苏醒。未知缘何祟致此弥留。窃观执事性度。介洁太过而含弘不足。事有不如意。不能耐烦忍苦。顺应安受。故心天终不舒泰。胸界常患睯瞀。致此外祟乘之。积为病根。今欲以苓𦬸芎归。责其见效。则阴阳何以顺轨。表里何以相应。莫如摈医却药。安心养性。节嗜欲慎饮食。而日以图书花草之属。娱眼而适情。间与诗酒琴棋之朋。打话而开心。家间多少琐屑。一切不近于目。不入于耳。使愤怼之气。嗔恚之举。无间之可入。而长时心气和平。精神清快。则无妄之勿药有喜。似可筮矣。未知试用此方否乎。
答李承旨(祉永)
意外得拜宠翰。谨审令体郑重。人事骚扰之叹。城市波荡。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8L 页
比山野愈甚。大有妨于老人颐养。极可忧也。然事务偬挠。是人生日用所不可免者。但当夷然顺受。泰然自处。厌苦之态。脱免之念。切勿置方寸间。而巨细缓急。精粗紧歇。随时随处。量宜句当。则道理无亏欠。措置得完备。聒吾耳眩吾目者。虽千百其端。一片灵台。无处不静暇安闲矣。如或厌事求静。而欲以坐忘为道。则是不知心之贯动静该事物。而无以尽其用矣。岂可乎哉。
答柳进士(星休)
春末书未复。秋又承讯。前后蒙厚赐多矣。感戢亡已。而报谢之迄此迁就。难免逋慢之罪也。教事闻已熟矣。今读纪德之状。嵬忠卓节。令人凛然起敬。吾侪之协心同声。图所以崇奉之者。安敢分毫歇后。方与乡人烂漫商量。极力助成。而本祠即额院。其于啜享。非士林所敢擅便。当待春曹指挥。有所举行。事系长大。恐难卒乍可办也奈何。
答韩龙沙(烒)
钓隐集八九处。依教付标仰纳。愚见果无纰缪否。恐是不得不釐正者。而既无印板。又送活字将奈何。前贤传道之书。恐不可如是苟且。如有鸠财之道。无惜前功。更备百馀梓板。从头洗灌。改正改刊。使大义例细规模。无一处欠缺。而使后之读者。临卷赞叹。岂非尊祖尊贤极尽底道理耶。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9H 页
答柳礼安君以卿(相祚)
前书逾年阙谢。虽缘没便。安免逋慢之罪。所恃者。惟洪量故人舒究而宽贷之也。近日令候动止何如。看读之工。素是自家茶饭。随时提掇。不至担阁否。令兄官高位重。官高则责益高。位重则望益重。储蓄之富。昔非不足。而如有一分自足之念。则将来许多需用。恐不无不足之患。幸进德修业。自彊不息。则将见文章行义。功名事业。照耀当世。辉映竹帛矣。况 朝家之于令兄。其超擢之礼遇之。非独以令兄之为可用。以令兄之为贤祖之后。则令兄之日迈月征。无忝我所生。亦岂非报答 天恩忠孝两全者乎。此则令兄必谅之矣。西溪题咏。获蒙缮写投贶。多谢用意勤眷。从此新情旧契。为两家百代讲谊之资。为幸大矣。
与申晦屏(体仁)
客夏自花山历谒川沙丈席。欲转向仙庄。恭听绪论。而闻时值驾外。竟怅然而归。亲贤薰德。亦有命者耶。秪自咄咄亡已。间者静候神相。阿睹之患。闻有加于前。衰谢气力。想不能与病抵敌奈何。然朱夫子亦尝当此境界。而以除却眼前纷拿。觉得涵养有力。恨其盲废之不早。断置视物。于执事亦未必为失计也。未知如何。适因风便。拜书替候。得嗣回教则何幸如之。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9L 页
答高参议(廷宪)
示谕三壮士事。以执事博雅多闻。犹有然疑莫定。而至有此累数百里飞书委问。则湖南一路物论可知也。曾于数十年前。湖儒以此文。通于鄙邑。故鄙邑亦从实据理而答之。顷于不佞湖行。间多与士友酬酢。听其言观其色。虽或唯唯。而释然者少。不意今者又有此执事之问。执事见识恢博。必有商量于彼此。胸次和纯。不欲务胜于论辨。故有此虚心平气。询咨于人。摭实循理。以决其是非。而湖南一路儒冠。何必尽能如此。湖之于岭。不过数百里。而当时之传说爽实。后人之见解未透。承讹袭谬。自作家计。而执迷强聒。牢不可破。此则未始非先入之惑。护党之习。系着缪结。为我病痛根柢。而一片腔子里。终未有廓然大公和平正大底气像也。大抵论事之道。先以稽古而后。可知事实之真伪可否。而至于此事。文案昭昭。不难辨矣。松岩李公。即鹤峰先生从事。而终始事迹。详赡劄录。真传手笔。藏在巾衍。槩以是录考之。先生膺招谕之 命而到晋州。是壬辰五月十三日。而时则牧使李璥弃官遁走。寂寞空城。绝无人影。遂与松岩及大笑轩赵公。共登矗石楼。而徘徊怊怅。不胜悲惋。二公握先生手曰晋阳巨镇。牧使名宦。而今若此。前头事势。更无下手处。不如遄死。愿与令公同沉此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50H 页
水。不必死于凶锋。先生笑曰一死非晚。徒死何为。匹妇之谅。吾不为也。 先王遗泽。尚未尽斩。而 主上已下罪己之教。天心方有悔祸之萌。倘赖诸君倡义之助。得聆列邑多士之应。分兵据要。以遏横突。一旅可以兴夏。恢复之功。不难办也。如其不幸。张巡之死于守可也。杲卿之剐于骂可也。诸君何遽为此。倘所否者。有如此水。吾非畏死者。相与挥泪大痛。把杯赋诗曰云云。仍与诸公。定为保守之策。逃窜人民。闻风坌集。列邑义将。来听节制。军声大振。庶几有恢复之望。而宋师未捷。汉星先陨。时则癸巳四月。而至六月二十九日。晋阳陷矣。然黄金两贤之来会于晋州者。果是何时。当时诸公之往来合散。规为谋画。皆载此录。靡一或遗。而至于两贤事则无处记载。似是两贤之来。在先生属纩之后也。岂松岩之逆知有今日辨争。而故为不书。以为将来没迹之计也哉。以此言之。诗之成是壬辰。而两贤之来。即癸巳也。年月先后。如是判然。则非有万一之可疑。而且松岩手录之外。诸贤可信文字。不一而足。如大笑轩行状。是韩钓隐所撰。而钓隐即与大笑同乡者也。吴天坡揭板。以柳修庵援證。而修庵又与鹤峰同乡者也。韩柳两贤。俱是身经壬癸之乱。而亲听松岩之言者。岂有失实之理。今以数百年无根臆度之说。欲胜于诸先辈一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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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之论者。是岂道理之所可为者耶。幸反复消详于彼此之真赝虚实。而鄙说如蒙印可。以此书遍示诸人。使之恍然回惑而无复嚣聒。则实湖岭两道之幸也。
答权参议(行彦)
来喻苦淡之叹。奉书三复。足令人喟然太息。然士君子献身于国。初非为餔啜之计。则今日苦淡。固是本来常分。亦为之何哉。当此境界。只有固穷二字是着手处。若能随分听天。怡然自适。以甘忍冻馁为己分。则冷淡苦楚。虽有所难堪处。自家灵台。无往而不安閒清旷。是养气之安诀也。健年来悰恍无可闻者。只欲杜门穷山。屏弃事物。收拾古人绪馀。而不负平生之志。然何可得也。德邻睦丈平安否。为我传不敢忘也。
答赵南冈(得愚)
朴子云来。获拜惠状。备谛动靖万毖。甚慰甚慰。中庸浃月在案。想意味比向来自别。而反有旷日持久。钝滞不通之叹何也。读书贵乎精思密察。而欲其精密。其持久例也。而钝滞者久而自可通矣。朱子曰读书之法。当循序而有常。致一而不懈。从容乎句读文义之间。而操存乎体验践履之实。然后心静理明。渐见意味。不然则虽广求而博取。日诵五车。亦何益于学哉。此言殊有味。执事所谓持久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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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岂非执事之善学。而朋知间喜消息耶。但恐持久而不能自强。钝滞而不能忍辛。悠泛玩愒而不得循序致一。则持久为浪费光阴。而钝滞无通透时节。此执事之所当念也。未知以为如何。
答沈丈(师亮)
有便辄有书。非相爱而不相释。能有是哉。矧审动息珍胜。且感且喜。无以为喻。小读审思之戒。敢不留念。第以本地定帖不得。自谓口眼之已到而口眼犹有未到。非不欲思索之缜密而思索自不能缜密。读之多少。初不暇论。而掩卷静坐。惘然自失。遂欲虚心平气。濯旧来新。更向册子上读至数三篇。果见略有效验。而未久复如初矣。若是而有分寸得力处耶。诚可忧也。近日用工。亦节要书耶。一二疑处录呈。讨便回教幸甚。
答丁松禾(荩祖)
杜门跧伏。百念专灰。而只有平日朋旧之恋。耿耿往来于方寸之间。权生来。袖传宠讯。圻(一作坼)缄惊喜。可敌真范。第审年来静候连胜。棣华同堂。日有讲习之乐。此吾人之所愿欲而不可得者。贡贺当如何也。健奉老粗遣。而世故丛杂。书册之业。亦不随意着实。日吟杜小陵用拙存吾道。幽居近物情之句。有古今同调之感耳。示喻即是退陶所谓为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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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则如垢思濯。为人谋则如风鼓火者也。未到圣人地位。胸中不得无物我之分。然此心胜而不知所以裁制。则其于身心家国百千万事。触处作怪。而其害罔有纪极。何不思之甚也。
答权丈(必忠)
士文袖传宠翰。仰认斋居动静珍重。诚是慕庸中喜幸也。一册之三朔未毕。暮境精力。自难趱进。累月持久。安得不然。况此学非时月工夫卒乍事业。贵在分寸跻攀。真积力久。故老先生每云学者之于书。不患不进前。常患不能退步。盖以此学专在沉潜反复。精思熟玩。其贪多务得。匆匆趁逐。自不干学问故也。三朔之间。逐日对案。其于章句间伦类贯彻。道理上意味浃洽。渐觉得日往而日新。虽使三年而未毕。庸何伤乎。健一生看书。终不能如是真切着实。看时非不心悦。而过眼辄不记得。以是圣贤书。无所不读。而其生疏不相熟则与不读者无异矣。若是而岂有进一步之理乎。
答郑丈(东泌)
白足款门。获拜下状。谨审斋居清晏。玩索自适。晚暮清福。此外何有。仰贺无任。寡陋之叹。吾人所不免。然执事自能多闻。无待于人。而特以用力之笃。不敢自以为足于己耶。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52H 页
大覃思大肆力。非如健卤莽所敢承当。合下心力不固。不能近里专工。重以科举之业。尚未除却。安足以进就于圣贤之业。以覃思肆力耶。犹以平日如干读书之力。其知觉意想。或不无隙光勺水之可取。时吟古人不用丁宁防曲学。寒窗久矣共心期之句。以慨然而叹。喟然而悲耳。
答河子枢(镇伯)
拜惠状。审颐养珍啬。尽涔寂中喜消息也。菊诗重违勒索。草草和呈。无足观者。方以是愧恧。获蒙收置轴中。更赐称奖。极可幸也。天健赋性素多太阳之證。而本地欠却涵养之工。每出言论事。硬亢拙直。不能逶迤婉曲。故触口生事。动辄得咎。近又以情外一事。众访坌集。令人抬头不起。转身不得。甚可忧也。揆以在我之道。但当下心平气。缩首噤口。随处引过。直受不报。而气质之病。已成膏盲。常患狂妄之念。种种发作而按捺不住。奈何奈何。
答申若和(鼎梅)
即拜辱札。谨审动止毖重。喜贺无任。示喻掩目废读。有何长进之教。益见有用心处。掩目端坐。于涵养功夫。大有得力。涵养得力。即是长进之大者。读之废不废。何足论也。朱子曰他人见得自家长进。自家却只见得欠阙。始是真长进。以执事之自在里许而不之察耶。如健者目不掩而读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52L 页
未免专废。殊可愧也。
答李幼文(重祖)
家从袖传下状。谨审动止万相。极可贺也。但旅馆寒灯。积年吃苦。人情之所难堪也。未知何以排遣。然至诚所格。金石亦透。岂无吾岭士友酌酒相庆之日耶。无负少壮之戒。谨闻命矣。然而立志不固。用工不实。常患优游度日。有退无进。恐无以仰塞期待之厚。甚可忧也。书末云云。正是颜子而为桓司马家臣。人心之不可恃如此。世道复何有可望耶。
答金德而(骥灿)
谓外宠翰。可敌真范。矧审动止佳迪。何等仰慰。疏事叫 阍登彻。三十年幽冤。得以泄矣。七十州大义。得以伸矣。何幸吾辈少须臾不死。得见今日。从今以往。虽使朝暮溘然。何恨之有。十行 筵教。丁宁恳恻。有足以感鬼神而透金石者。虽以妇孺奴隶。莫不感泣流涕。而彼谗人者亦独何心。包藏不平之气。往往发于辞说。至此之骄傲哉。奉疏诸贤。前后处义。可谓尽善。然 除命之降。甚是幸中之不幸也。末终之保守初心。犹未可必者。是可忧也。
答李夏瑞(宇錥)
伏承耑札。谨审体度神卫。极可贺也。然归计已决。行期将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53H 页
迫。数百里扶携之力。想多窘束矣。以执事之学问文章。不见知于世。长事栖遑于江海之滨。莫之止泊。命也奈何。自此涯角落落。重拜何时。隐侯之感。非但在执事为然。年少季章。亦不能不作恶也。
答李汝实(得华)
千里珍缄。三朔而再至。非相爱而不相忘。岂得如此。感谢无已。旅宦本非执事所乐。何不早归田庐。治圃养鸡。为残年饱吃计也。书末云云。极可笑。人之徇名而无实者。必务外而蔑内。故平居无事。强意弥缝。而才临小利害。便不能以义自胜。不自知肝肚莫掩。手足毕露。朱子所谓能碎千金之璧而不能忘弊帚者。岂非指此等人而言耶。
答郑阴城(智谟)
谢绂归田。积有时月。整扫书床。閒暇看读。譬诸三数年簿书奔惘。岂非得失之相悬耶。每拟一进门屏。再瞻颜色。厌饫于道义之诲。而以山川之远。兼侍奉人出入之艰。只东望黯然。盛戒敢不佩服。固知科举之业。非儒分上大段紧切。而但亲心专在于立扬。违亲意徇己志。恐非承顺底道理。是以程朱门下。鲜不应举。而师席亦无禁防。然不知世间几个英材。为此事所坏。枉过了一生。足令人喟然也。
与郑幼观(澜)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53L 页
日来不审行轩动静何如。东游业已决计。未知以何间发行也。滔滔名利世界。校计得失。奔走炎凉。不知其头须之将白者几人。藏金蓄帛。射利孜孜。趢趚于妻孥之计。终其身超脱不得者又几人。若执事可谓快丈夫也。然烟霞水石。犹是外物。自家胸里。有洒落光明界。而光风霁月。无非这里存也。何必舍此即彼而役志于外物哉。不如休心息虑。静坐读书。看取名教上乐地。以毕馀岁月。则名山丽水灏气佳胜。自在我方寸上。而为真可乐者。非特如登瀛洲蹑蓬莱之不过为一时顾眄。快于目而已。未知以为然否。世之人以执事韦带弊褐。直入丞相府。长揖而坐。箕踞自若。谓一切高致。此等比诸碌碌辈奴颜婢膝。趍附依阿。俯伏不敢视者。诚高矣。然世若有真个高士。初不到丞相府矣。况又宾主有礼数。贵贱有等级。岂可长揖而箕踞也哉。放旷于名检之外而自谓弘达。恐非吾儒家本色。此亦执事之所不可不知也。平日眷爱之厚。缕缕贡愚。获蒙见听则何幸如之。
答洪圣育(乐教)
寂历山家。宦讯陆续。恐非穷居之分。私切感悚。近日政履珍啬。何等贡贺。示事事系公务。非外人所敢议也。安敢率尔开口哉。黄溪之约。岂欲相负。闻与数三邻宰。约会山水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54H 页
之趣。虽无贵贱。韦布之翱翔于朱墨丛中。非但瞻聆之为可碍。于心终有所未慊。姑未知必往否也。果能曲恕耶。
答金承旨(宗善)
顷于令公之在宜春也。闻政务和淳。公退读书。此世有此等人。岂非世道之幸。欣然有一识之愿。而居无何姜丈某又传令公早晚相访之意。坐屈冠盖。恐近草茅倨傲然。公门干谒。亦非韦布所宜。以是䞭巡而遽以崩圻之变。令公之车遂西矣。怅然如有失。迄今不自已。不图千里一札。宠赐勤讯。满纸辞教。丁宁恳到。夫然后知令公之惓惓于不佞。亦如不佞之于令公也。令公之于不佞。非但有贵贱之别。又非有宿昔之欢也。岩穴抱膝老人。何与于我。而前后致意缱绻。若是之勤且厚哉。吾知令公心在好古。诚笃慕贤。凡于前辈遗墨。嗜之如刍豢。而适与我有同病同调之感。故其于相与之际。贵贱可忘。亲疏无间。不相面而肝胆已倾矣。然如不佞者。穷居无用于世。以岩泉花竹鱼鸟图书之属。寓意适情。嚣嚣而乐。顾其宜也。令公是勋戚旧家。名达大人。轩冕钟鼎之贵。金石筦弦之乐。无往而非令公之悦于耳而娱于目也。不此之为而乃反留情于寂寥古纸。心诚好之。如病痹者之于土炭。而不耻降屈尊贵。一至于此。令公之高。异乎今之人矣。不佞平生踪迹。虽不欲及
讷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54L 页
于显达之门。然于令公则窃欲一进轩下。仰瞻德宇。退而暇日书龛。恣意观玩。汤盘孔鼎。岐阳之鼓。会稽之碑。科斗篆籀。诸家真迹。随所欲而汎滥焉。则未必褰裳浿水。跕屣辽墟。翱翔于齐鲁之郊。秦汉之都。而天下之壮观毕矣。然顾此衰死当前。西望落落。此事何可得也。嗟呼。与令公并世。而终不得握手一晤语。良可悲也。岭贤遗札十数纸。依教封上。其报不敢望。而亦不敢不望也。
答洪监役(章辅)
来喻云云。系是朝廷事。非穷山荒野不閒典礼者。所敢知也。安可妄立己见。肆然张皇于纸上耶。至于花潭。世人皆以为尚未升庑者。以其学之专主于数。然所谓数也者。非是理外之别般方法。是乃推明易理而为之说。是亦学问中一事。而羲文孔孟之所尝从事者也。岂如郭璞,一行之探索于幽深玄妙。而务为新奇者耶。然古人之学。契悟各异。有偏重偏长之病。而遂别立题目。互相标榜。则花潭之得数学之名者是也。而未必以此为升庑之害矣。但其澹一清虚之论。显有认气为理之病。而先辈多疑之。此则如朱子论知言说理处。存而不论者。恐无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