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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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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集卷之四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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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朴晦仲庸学疑义
中之为言。无形体之可执。无位置之可言。其未发而仁义礼智之体浑然在中。其已发而仁义礼智之用粲然得宜。中无定体。随时而存。尧舜之言中。皆以无过不及为言。而以发处为主也。然未发之义。包在其中云者。亦可谓识道体矣。盖道心惟微。非但为已发也。夫道心之体段。本自微妙。微之一字。包体用而言也。惟一工夫。盖通动静而言也。一之为义。原于主一无适。终始无间。精纯无杂。自戒惧谨独。至于致中和育万物。一以贯之。盛论亦深有得乎微字一字之旨矣。(程朱二夫子所论中字。有详略之别而大旨同也。)
天命之谓性。章句三各字。盖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之义也。太极图说。各一其性。即旸翁所谓五常因气质而得名者也。若论各一之义。则仁之为性。因木之气质而禀仁之理焉。礼之为性。因火之气质而禀礼之理焉。义智与信亦然。各一之各字。与各得各循之各字。字虽同而义则异矣。而吾兄比而同之。或不究其所以有别之义耶。三各字。言人与物之各也。各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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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言五常之各也。详味辞义则其气像意味迥然不同。更思之如何。
道不可须臾离之义。盖通动静贯知行而为言。须臾二字。非但为不睹不闻时也。然字训有曰开眼曰须。合眼曰臾。以是言之。须臾实不睹不闻时也。须臾不离工夫。当自不睹不闻始也。固当以此为未发时工夫。尤不当以此为未发之中也。
戒惧谨独。通动静分动静许多辞说。甚得程朱旨意。愚之平日。见得讲究亦如此。无毫釐之差矣。愚尝以为中庸首章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盖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而无致知工夫。虽或谓此盖圣人事。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而然也。而舜大圣人。亦有惟精工夫。夫子之不惑知天命耳顺。亦主知而言也。则此最为可疑。故尝讲究思索矣。年前看记闻录。旸翁有言尤庵尝以戒惧谨独当属尊德性。恐亦未然。戒惧是存养而极其道体之大者也。慎独是省察而极其道体之细者也。则戒惧当属尊德性。慎独当属道问学无疑矣。以此说推之。则慎独一节。亦当为致知工夫矣。愚尝思之则迹虽未形。几则已动之几字。与文言知至至之。可与几之几。吻合矣。自谨独而精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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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字。与惟精二字相合矣。然又以遏人欲于将萌。至于应物之处等说观之。似当属行矣。而更思之。知是非然后可以遏可以应。以此论之。慎独之省察。当属于慎思明辨矣。慎字。诗巧言章注。以审为训。诚意章注。亦以以审其几为训。盖几者。善恶分界也。大凡学者工夫。天下之事。不必致知然后必为行。知行并进。方致知而有诚意工夫。方诚意而亦有致知工夫。盖以程子所谓格物穷理。但立诚意以格之之言。夫子之不惑耳顺观之。知必审乎行。行必谨乎知矣。此章慎独。当以谨思明辨为主。然后可以知行无阙。动静交养矣。(游氏饶氏中和中庸之说。有栗谷之训。状性形道之说。著于朱子答张南轩书。不必叠床。)
道字一也。而所释之义。详略不同。各因本章文义而发也。首章注。道犹路也。始释之也。故训义如此。言人物所当行之路。道字。既释之于始。则不当更有训义。而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之道。更以日用事物当行之理。无物不有。无时不然释之者。以人之不可须臾离之义解之。则非物之所当与也。第四章则曰道者。天理之当然。中而已云者。盖因智愚贤不肖之过不及而为言也。若论孟仁义礼智之训。各因其章之义。而有所不同。释仁而曰心之德爱之理。或曰。一心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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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释礼而曰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或曰。理之节文。譬如天地之化工。因物赋形也。
第二章仲尼曰。三十章仲尼之义。有胡云峰之注释。而愚意则不然。盖中庸传道之书。非但记夫子之言行也。子思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义。首章发明成汤降衷恒性之说。而及于戒惧谨独精一执中之义。则其下引夫子之言。而当以孔子曰发端。然子思作之。故不称孔子。以仲尼曰始称者。盖重尧舜以来相传之旨也。三十章以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为言也。故亦以仲尼称之者。盖尊尧舜文武也。若夫二十章哀公问政下。当称仲尼对曰。而直称以子曰者。意亦有所重焉。盖夫子上承舜文武周公之道统。故道统为重。君反为轻矣。是以。不称仲尼对曰。而称以子曰。圣人之作书。一言一字。岂有汎然无义而立言下字耶。
第五章。第七章。第九章。皆有承上章起下章之言者。盖因上章不行不明不能之义。而起下章大舜颜子子路知仁勇之说也。故有承上起下之言也。盖中庸三十章之条贯脉胳。如贯珠然。循环无穷。可谓圣人之至精密至神妙处也。非肤浅之见所可窥测也。
第十章四强哉之言。先儒有论和而不流。柳下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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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当之。中立不倚。伯夷可以当之。(伯夷始归于文王善养。而终谏武王伐纣。)国有道。不变塞焉。伊傅可以当之。国无道。至死不变。比干可以当之。此言尽好。以此言之。下章之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即夫子集群圣而大成也。盛论所谓强力固守。浑然天成之不同者。尽得之矣。窃意强必以四为言。不出仁义礼智四者而已。(和而不流仁也。中立不倚礼也。不变塞焉。即行义以达其道也。至死不变。即知而不去。贞固坚守之意也。)夫勇者。非别有勇也。勇于仁义礼智之所当行也。夫以依乎中庸章注。此中庸之成德。知之尽。仁之至。不赖勇而裕如观之。夫子之集大成。不外于知仁而已。不必资于勇也。学者分上。当言勇也。圣人分上。不当言勇也。夫子之自言而每曰君子道者三。某未能一云者。盖谦己诲人之辞也。生知安行之大圣。岂有强勉之勇哉。盛论圣人成德之勇者。恐或未当。其曰非义精仁熟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者。惟圣人可能而凡人鲜能也。知尽仁至。不赖勇而裕如者。言圣人中庸之成德也。不能择而守者。言凡人之鲜能也。盖第九章以下。言勇之事而兼言知仁者。盖吾所谓勇者。非别有勇也。勇于知仁也。十一章。言不当强而强。当强而不强。以夫子之不赖勇结之。以明夫子集大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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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也。
十二章。费隐俱是形而上者也。而以理之所当然言之则曰费。以理之所以然言之则曰隐。为子当孝。为臣当忠。为夫妇当有别。费也。所以为孝。所以为忠。所以有别。隐也。体用一原。显微无间。鸢飞鱼跃。此道之流行。不可以气之流行言之也。然流行处见本源。本源中见流行。则费隐之义。似不费辞说而可详。盛论元无精粗时位之别者。可见知体用费隐之义也。费之为义。如用财之费。用财之道。小而有一分金用处。大而有亿万金用处。自愚夫愚妇之与知能行。以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此所谓无穷尽。无方体。无物可对。无物可比者。此道也。然造端之始。在乎夫妇者。此易上下经所以首乾坤咸恒。诗所以首关雎。书所以釐降二女为首者也。自夫妇造端而遂及下章父子君臣兄弟朋友之伦。富贵贫贱夷狄患难之处。以至于行远升高。莫非此道之用。而凑合归极于鬼神章。盖圣人微显阐幽之意也。
十三章某未能一焉。虽若圣人自谦之辞。而实为真诚之所发。虽圣人。若曰事父尽孝。事君尽忠。事兄尽悌。交友尽道则非圣人也。夫以事亲之道言之。苟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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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力之不逮。财用之匮乏。而有啜菽饮水。敛手足还葬之礼。则岂敢谓能尽其道乎。虽谓之圣人之所不能。亦未为不可也。此章之义。自治己治人爱己爱人。以至于尽伦理。责己善之道。与九经章辞意相为首尾。胡不慥慥乎云者。章句亦为赞美之辞。然愚见则以责勉之意看。似好矣。
十五章行远自迩。升高自卑。愚亦自少时。以高远为下章。舜文武周公之事。以卑迩为妻子好合。兄弟既翕看得矣。盛论通上下诸章而看破。尤为开阔矣。
鬼神。以程张朱三夫子训释观之。固主气也。以章下注视不见听不闻隐也。体物如在费也之义观之。专主于理。然以夫子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之义论之。盖天地大道之妙用。真所谓道亦器器亦道也。
二十章首言两诚字。以天道人道分言。而自然勉强之义。已包其中。终言两诚字。以圣人学者分言。而天人分界之义。亦在其中。此段盖发下章自诚明自明诚之意。故以自然勉强之义分天人也。愚见似不当以专主实理而悬空立此一句。如物之终始之意为言也。前后言诚。终始一意。以心与理分言。恐或未妥也。此章之义。盖明夫子集舜文武周公而大成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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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然盖尊贤亲亲。为一章之关键。以五伦言之。父子夫妇兄弟。主亲亲也。君臣朋友。主尊贤也。以九经言之。敬大臣体群臣。尊贤之推也。子庶民来百工柔远人怀诸侯。亲亲之推也。修身之方。尽贤贤亲亲之道。然后可以立极也。知仁勇三者。亦知此行此强此也。而诚之一字。合为一篇之枢纽也。朋友分上。独加之交二字。似有深意。朋友有信。如五行之待土而成。五伦修行之道。亦系朋友之贤。故特加之交二字。使后学亲贤取友以成其德也。
二十二章惟天下至诚之天道。既言圣人之行。二十四章言圣人之知。与鬼神合其吉凶。盖吉凶与民同患。神以知来。知以藏往之意也。圣人之天道。无为而然。不须言勇也。
二十五章章句言诚者物之所以自成云。此主实理而言。小注朱子之言。亦云诚者自成。是悬空孤立说。这一句。盖有是实理则有是天。有是实理则有是地。凡物都是如此。既言实理之如此。而下文又云诚以心言本也。此甚可疑。一诚字也。而或曰实理。或曰心。以诚言心。即周易坎彖。习坎有孚维心亨是也。若以君子诚之之诚言。以实心可也。诚者自成之诚。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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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实理而又训以心。大有径庭矣。然更以朱子凡物必有是心之说观之。则不必以人心为言。若天地生物之心。物皆得之以生。则草木禽兽。莫不有是心。此心者。物物各具之太极。虽称以心。实则理也。朱子之又训以心。亦以有孚维心亨之义。言天地万物。皆有是心。以明心为太极之义也。故下文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皆以实理之所为言之也。又言人之心一有不实。虽有所为。亦如无有。此以下即诚以心言之义也。朱子注释。如化工之因物赋形。盖下文成己成物之功。必由人之实心做去。故诚以心言者。别般训义也。盛论上有悬空与实心之言。非不好矣。而愚必以本文正意有所论之异同。然终归于一理则同也。
二十六章。盛论以诚者之勇发明天道。甚为可疑。乾卦之君子自强不息。可以勇言也。至诚无息。圣人天道之自然。固不可以勇言之也。博厚高明。悠久气像。尧舜文王周公孔子。可以当之。非勇者所可与。且观一章大意。元无人道不可无勇之义。亦不可更立别般训义。大凡儒者读经解经之方。当于一字一句异同处。䌷绎玩究。得其义趣。其于圣人所不言处。不可艰涉强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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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章。经纶立本知化。不但言体用。盖有天地人三才之象。其仁人也。其渊地也。其天天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有天地人三才之象。以象大易三才之道。故末端更著以三段。以象三才之义。末章。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承上温而理。)知风之自。(承上𥳑而文。)知微之显。(承上淡而不厌。)必以三段说去。而其下潜虽伏矣。即微之显也。相在尔室。即𥳑而文也。奏假无言。即温而理也。不显惟德。盖承慎独戒惧之功效。而有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之义。末段三诗之引。亦有三才之象。极分明矣。
首章先戒惧后谨独。盖自里面之存养工夫推出去。以至于致中和育万物。故先存后省。末章先谨独后戒惧。盖自外面发用处。收杀推入来。以至于不显笃恭无声无臭。故先省后存。北溪之说。甚得圣人之意。不可不深省也。
尝观记闻录。天命之性为命题。自诚明为回题。末章为重铺叙之说。虽极巧妙。然似不正当。重铺叙之说。尤不合义理矣。盖圣人作文之体。如天地造化阖辟分合。窃谓中庸四大肢。如元亨利贞。春夏秋冬之生长收藏。盖天命之性以下十一章如春。知愚贤不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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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过不及。譬如春之正二月。春阳未舒。峭寒太过。和气未翕之时也。然中和位育。依乎中庸诸说。如春之统领四时之象。费隐以下九章。发之以夫妇父子君臣兄弟祭祀天地宗庙之礼。有云行雨施。品物流形气像。自诚明以下十三章。如万物到秋结实气像。末章之收合戒惧谨独。以至于笃恭不显。无声无臭。有万物归藏于冬之气像。鬼神章居中央。言诚如中央土之居夏末秋前。以此言之。十一章有三八木生成之数。九章有二七火生成之数。十一章有四九金生成之数。而其中天道之六。有水之成数之象。人道之五。有土之生数之象。诚都是一之象也。此皆原于河洛大易之理。故自然符合于五行生成之数。先天图之象矣。岂可以东国科文浅浅之说比拟耶。
大学明德说。栗翁曰。虚灵有优劣。旸翁曰。无分数。先师则以有分数为定论。而盖尝究夫圣人立教之本意。朱子立言之本意。则明明德立教者。通天下之人人。皆可为尧舜。故无分知愚贤凡。而设教则初不有分数之可言矣。朱子章句则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应万事者。通天下之人而言也。盖虚灵不昧。若镜之有光明处。而无论镜铁之有精粗。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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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言圣愚贤凡皆有此明德也。至于气禀所拘。有分数之可论。若镜之明者。有铁之精粗之分也。然大学之教。本为天子之元子。众子公卿大夫士之适子。凡民之俊秀而设。则明明德。非凡民蠢愚者所可与焉也。以是言之。无分数。有分数。不必言之。而自可见矣。人皆可为尧舜云者。盖尧舜之道。孝悌而已。圣人设教。使天下之人人皆亲其亲长其长。则可为尧舜其民。故大学之齐家治国平天下。皆以孝悌慈为言矣。止至善。即明德新民之标的。而亦洪范皇建其有极之意。圣人之道。虽有许多条目。而不至于立极。则犹不免半途而废也。故别立止至善一纲。以明立极之意。传文所谓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者。即此意也。盖明明德。即纲领中都纲领。则盛论所谓新民亦包在明德中者。亦好说得也。盖新民者。明明德之推也。或问所谓不务明其明德。而徒以政教法度为足以新民者。朱子以管仲之徒目之。又有爱身独善。自谓足以明其明德。而不屑乎新民者。朱子以佛老目之。又有略知二者之当务。而顾乃安于小成。狃于近利。不求止于至善之所在者。朱子以王通目之。是皆不考乎此篇之过也。以是而言。止至善一纲。示立极之意。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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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万世也。
明明德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止字。当作至。以上文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推之。不迁。即止之意也。以至字意看。则甚合上文注释之意。朱子大全经筵讲义。亦作至字。止字之为至。恐无疑矣。
胡氏性发为情。心发为意之说。盖以中庸之道。专主于性。而喜怒哀乐为七情故云。性发为情。大学之道。专主于心。而诚意二字。为自修最初用力故云。心发为意也。此正如退溪先生理气互发之说也。栗谷先生所谓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非气不能发。非理无所发云者。亦可为胡说之对證药也。盖天下无无心之性。亦无无性之心。喜怒哀乐。亦心之发。非性则无所发。意亦缘情计较。而性为主。心为用也。兄教所谓四端之言心。正心章注所谓盖是四者。心之用也者。亦善说得也。若如胡氏之说。性发心发。而情意为二歧。则是太极阴阳为互动也。是岂成说乎。先儒之言。何敢以萤爝之见为雌黄。而亦不敢苟同矣。
知止而后有定。盛论之意。以至善所在而言。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以知止后功效言之。志有定向。方寸之内。事理皆明而有所定在。则心之所之。自然有定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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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意也。
定静安虑。朱子云其间所以然之故。有此四者。固不当以浅见薄识有所异同。然愚尝熟读精思。则知止一节。与下文物格而后知至相应。知止即知至也。定当为意诚也。静当为心正也。安当为身修也。(朱子云安指身生说。)虑为齐治平。絜矩之意也。得为明明德新民。俱得其所止也。
处事精详之处字。似是虑字之误。经书辨疑。随时处中之处字。或曰制置之意。而郑愚伏以或说为是。处事之处字。当以制置磨鍊之意看。则甚合虑字意矣。
大学之道。教人修为之方。与孟子深造之以道同焉。则近道矣之道。圣人修己治人之道。与絜矩章君子有大道之道字同矣。
修己治人。以己之一物。对天下之万物。故当曰物。知止能得。以一贯之义。首尾相因。故当曰事。然统而言之。物与事合为一。分而言之。事与物差有别矣。
明明德于天下。盖极其体用之全。而一言以举之。以著明明德为纲领之纲领矣。非圣人。不能如是含包广大而言也。以传文言之。诚意章德润身。盖明明德之意也。絜矩章君子先慎乎德。盖明明德于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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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也。天下之人。各明其德则天下自平矣。
物格知至一事。然主物而言为物格。主知而言为知至。以工夫而言。则曰致知在格物。以收功效而言。则曰物格而后知至。格物物格。如读册而册尽。行路而路尽。此尤翁之说。真切譬喻也。物格知至。有物理吾心彼此之别。则收功效亦当有先后之分矣。物理之到极处。非但栗尤二先生说得明尽。或问曰。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诣其极而无馀之谓也。朱子之说。如是明白。而若郑愚伏学问高明。而固执云格物物格。如请客客来。己卯名贤 经筵讲吐。在退溪集中。而物理之极处。(或吐以厓。或吐以乙。)吾心自到云。退溪先生亦依俙说去。尚未解物理之到极处矣。兄有理到之言。想必嘿会矣。
天下平之意。盖洪范五皇极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之意也。止至善。既为立极。则天下之平。自然如此矣。
章句。知既尽则意可得而实矣。意既实则心可得而正矣。八条中。独举此两节为言。必有深意。盖传文诚意章。不曰诚意在致知。而单举诚其意。正心章。不曰正心在诚意。而直曰修身在正其心。故两章之下。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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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特有注脚。此注之独揭两条为言。亦诚意正心章章下注之意也。此非无稽之论。庶或可以发明朱子立言之意也。
传首章天之明命。即中庸天命之性。同是气以成形理亦赋焉之意也。在天为明命。在人为明德。其实一也。天之一字无彼此。而当专以理看者可也。兼理与形体看也。
(一作传)三章缉熙敬止。分功夫功效。似极未妥。盖敬之一字。该本末贯终始。为修己治人之主宰根本。且以敬字为一篇之大旨。则岂可功效言之乎。
传四章使之无讼者。己德既明而大畏民志也。即本也。无讼者。民德亦新而自无讼也。即末也。学者当深玩使字之意。
传五章朱子表里精粗所共由。独得之说。恐或是初年未定之论也。表者人物之所共由者。固当然也。里者吾心之所独得云者。恐有未然。盖物理之所当然而不容已者表也。物理之所以然而不可易者里也。无人不得此理。而若曰吾心之所独得。则此岂圣人使天下之人各明其德之意乎。恨未得抠衣于考亭之下而质之也。且夫妇之能知能行者粗也。圣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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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知能行者精也。天下之道理。细以论之。表中有里。里中有表。粗中有精。精中有粗。恐不当以表字义看粗字。里字义看精字也。
性者道之形体。邵子之言尽好。盖形而上者曰道。而为阴阳五行之所以然。具于心者曰性。而为仁义礼智之实体。无形而有形。无体而有体。然岂真有形体之可模捉哉。
传六章自欺之说。盛论果得言外之意。盖诚意章戒慎畏严之意。通下二章看。则可以药有所偏辟之病也。慎之一字。贯于絜矩章不可不慎。先慎乎德则诚意章所言。为自修之首。而并著润身心广之功效。故其下二章。只言有所偏辟之病。使学者知得如此是病。则不如此是药也。后学当深看第二节之慎独及曾子曰一节。可也。
自欺云之云字。窃以为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工。自慊之慊。曰快也足也。自欺二字。比诸自修自慊。虚实顿异。故特加云字。以别于自修自慊也。
诚于中形于外。承上文如见肺肝而言。则是诚于为不善之意。然窃观朱子注释之意。则下文德润身。以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如此云。而不言小人之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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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于中。犹大易不言阴之义也。饶氏兼善恶之说似好。窃尝以为第二节慎独之独。盖兼閒居独处之意而为言。与上文慎独之意少异。以曾子曰一节注。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观之。则幽独之独。亦閒居独处之独也。以是言之。并毋自欺一节看之。恐不正当。
如见其肺肝。栗谷之说。虽极亲切。似不及牛溪之说。如见小人之肺肝云者。恐为的当矣。
慎独是诚意工夫入头处。恐不当以慎独为诚意。自独而做工夫。至于恶则决去。善则必得。心之所发。有善无恶则为诚意。意与独字。恐有大小之分。精审分界。则当有见得矣。
传七章所论心之本体。本无不正。盖固然矣。而但曰用既失正。则体亦随而不得其正者。恐或未然。盖传者本意。心有所四者则用之所行。失其本然之正也。夫此心之体。仁义礼智之粹然至善而存乎中者也。此心之用。喜怒忧惧之因物赋形而应乎外者也。方其静而存也。湛然虚明。鉴空衡平之体。为一身之主者。固无偏陂反侧之可言。及其感而动也。纷然胶扰。鉴空衡平之用应万事之来者。始有妍蚩俯仰之各殊。其爱恶之相攻。利害之相较。悔吝之相因也。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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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而期待。或事已过而留滞。或偏系于期待留滞。则喜怒忧惧之所行。自不能不失其正也。喜怒忧惧。虽发不中节。而吾心本体之正。固自若也。焉有用失其正而体亦随而不正耶。圣人之意。言此有所不在之病。盖欲学者察此病症而敬以药之。以寻其本体之正。而常存乎中也。盖察之一字。医病之诊脉。故正心章注三察字。修身章注一察字。此朱子之所以示后学紧切功夫也。盛论或言体不正。用不正。盖亦互言之者。恐有大为背驰于朱子论心体之意也。
旸翁所论大学主静工夫。惟在此章。据有所二字。可见也。愚之惑滋甚。而盛论正心之为静时工夫云者。愚亦听莹焉。若泛论正心工夫。而援据中庸戒惧之属致中。以为正心之为静时工夫可也。今以正心章之只言心不存之病。不言静存之工。硬说以主静工夫。况且有所二字。说心不存之病源。而直曰。主静工夫于此可见。安得不为后学之惑也哉。愚见则大学主静工夫。纲领所言则在于瑟僩恂慄。条目所言则在于曾子曰一节。盖幽独之中。严畏之工。与中庸戒慎乎不睹。恐惧乎不闻之意相贯。窃想曾子作传。小人閒居一节。虽著戒惧之意。而不言恐畏之意。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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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子思补入曾子平日所训学者之言。以寓静存之工者。盖诚意章为自修之首。总领其下二章故也。(曾子门人。非子思不能记此篇也。)夫大易之敬以直内。正心工夫。义以方外。修身工夫也。朱子以敬以直之。无以直内等字。补其传文所未及言之意也。而欲学者之存本体也。学者正心之工。无论动静。常主以敬则体无不正而用亦得其正矣。正其体。正其用。不须论矣。
心不在。即四有所之致。三不字。即身不修之由也。若以上文不得其正之事言之。则亦失朱子无以检其身之意也。视不见。听不闻。食不知其味。皆属身上事。恐不当以心之不得其正言之也。学者当详审本文正意可也。
正心属戒惧之说。未及详察本文之深意。盖传之诸章。皆言工夫效验。而正心修身两章。不言工夫效验。只言四有所。三不五辟之病。使学者察其病原所在浮念偏念之发也。诚意章末段。先为备言德润身心广体胖。以著诚正修之效。故曾子曰。大文其严乎云者。备著敬畏戒惧之意。愚敢以为诚意章预言诚正修工夫及效验。而下两章只言其病痛。欲学者省察之也。盖称以曾子曰者。非但为曾子平日所雅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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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引之也。大凡敬畏之意。格致诚正修工夫。无此则元无入头之处。亦无推行之方。故加曾子曰三字。必使学者竦然起敬而思之。以为第一头立心处。识得言外之意。而包涵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之旨也。盖此章之旨。与止至善章引淇澳诗一节通看。然后可以知戒惧之意包在章内矣。止至善章所谓自修者。即诚意章所谓好善恶恶自慊之意也。恂慄者。即严乎之意也。威仪者。即辉光之著乎外而润身体胖之意也。以是言之。诚意章内。包戒惧在其中。昭然可考。而正心以下诸章。四有三不五辟。一人贪戾及辟则为天下戮。好恶财用不絜矩诸说。皆致戒惧之意。栗谷先生所谓大学一篇。无戒惧工夫。以正心章当戒惧者。未可知也。
传八章尤翁有所云云。而愚尝以为正心章言心与物接之病。修身章言身与物接之病。学者察此两病源。当怒而怒。当惧而惧。当喜而喜。当忧而忧。当爱而爱。当恶而恶。当敬而敬。当矜而矜。当敖而敖。则心自正而身自修。朱夫子不如此是药之训。正为此二章紧切意义也。盖好恶二字。人情之大端也。自诚意章以下至于平天下章。皆以好恶为言。圣人之意。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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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于用处下工夫。使无许多走作。而自存本体之正也。可不察哉。
此章之结语。不曰齐其家在修其身。而特曰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者。盖因经文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而言也。
传九章起语。不曰治国在齐其家。而必曰先齐其家者。亦先其所厚。后其所薄之意。而照应乎经一章所厚者薄。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朱子于或问。以亲其亲长其长。释厚于所厚之意也。是故治平章。皆以孝悌慈为言者。盖亦孟子所谓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之意也。学者修身之道。亦必自孝悌始。故章句之所以有修身而教于家之训也。上之所以教于国。下之所以化于教者。岂有外于孝悌慈哉。
康诰曰一节。独拈出慈者。必有深意。盖孝悌人鲜保守。而惟保赤子。罕有失者。故因人之所易晓以示训。朱子之训亦如此。固不容议焉。然愚意治国之道。以孝悌慈教民。而为人上者。躬行孝悌。爱民如子。然后民信爱矣。民信爱然后教以孝悌。如风行草偃。民必鼓舞。故拈出慈之一端。使天下万世为人上者。保斯民如保赤子也。夫以古圣人重孝悌。不言慈之意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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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则以人之所易晓者揭训。固有可疑也。愚之平日读此章。以识其端而推广之。识保赤子之仁端。推之于如保赤子。又推之于孝悌矣。大凡注释。盖释本文正义。如保赤子一节。以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言之。专言慈也。不言孝悌。若以端字统言孝悌之端。则非本文正义也。端字。以明德发见之端言之者好矣。而本文紧切之义。不如保赤子之仁端矣。
尧舜帅天下以仁一节。复以身言之。以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观之。即解释经一章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之意也。曾子发明经文之意。大可见矣。三引诗。不徒取嗟叹咏歌优游厌饫感发善心之义也。盖亦发明所厚者薄。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之意也。且于止至善章缉熙敬止一节。阙夫妇兄弟之伦。故兼释夫妇兄弟之道。而末言父子兄弟足法。则孝悌亦在其中矣。圣人释经之旨。盛水不漏矣。
传十章絜矩二字之义。勿论江书周书。前后见解之不同。只以传文本意解之。则以矩为絜。即正义也。盖所恶之恶。心之当然之则也。即矩也。毋以使下。即絜之义也。朱子平昔。有絜而为矩之疑。故以覆解二字加之。使人易晓。覆解之覆。盖如经一章物格而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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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一节。或问覆说上文之意也。上文以格物为尾。而此节以物格为首。如反者覆之也。絜矩二字。以所恶于上为矩。以毋以使下为絜。故加覆字。即上下翻覆之意。朱子若以絜而为矩之义论断。则矩字解释。必不以所以为方也。必曰法度方正之器也。(不踰矩注。以法度之器解之。)经书辨疑云。因其所同之同字。栗谷云。心也矩也。以是观之。栗谷亦为以矩为絜。尤翁亦以以矩为絜为定论。旸翁亦以周书为主论。乃曰格物。明此矩也。诚意正心。正此矩也。齐治平。推此矩也。兄之识所以为方之义。亦深得矣。(矩之为义。均齐方正。此地方之象也。止至善之止字为义。亦有地方而常止之象矣。)
终始二字。传文不别解释。故平天下章其事不终者。即终字也。以是推之。曾子所著格物致知章。必有始字。而惜其亡矣。故朱子于补亡章。以大学始教之始字加之。朱子释经。亦可谓置水不漏矣。
中庸主言性。故先戒惧而后省察。以静存为主。大学主言心。故专以心之发处用工。以诚意章以下诸章文义观之。都是动察之意。无静存工夫。然愚尝以诚意章包戒惧者。极为僭悚。不敢自是。以俟后之君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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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论中庸之书。非但祖于易经。大学之书。亦原于易。盖三纲领象三才。八条目象八卦。以传十章分言。前四章象四象。后六章象六爻。十章象土之成数。逆推顺推。象数往者顺知来者逆。利其利及以义。象坤之主利。正心修身之说。原于坤卦六二文言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而全篇大意。皆出于坤卦。虑而后能得。合于后得。末章之三言得失。合于得朋丧朋。黄中通理。合于致知。文义之出于坤卦。亦如中庸之全出于乾卦。故经一章上下后字。必以后书之者。象坤之为后土也。圣人之作书。必以阴阳阖辟之理。排铺文势。虽一字。不必无心下落。此后字。岂无端而书之哉。听讼本末章此谓知本者。间于三纲八条之中者。亦似月令中央土居火金之间。后天坤卦之居西南。承上生下也。此说虽似巧矣。而以文体理象究之。实为吻合。故敢陈所见。以为就有道而正焉之意也。
太极图说。盖释中庸首章之义。乾卦全体之象。以是究之。似为豁然矣。无极太极。讲之以朱子答陆子美子静之书。则可以无疑。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原于系辞太极生两仪。不必叠架。各一其性。以旸翁所谓五常因气质而得名者。极为发明理与气混融无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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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单指兼指之义。自在其中。而此性字。即本然之性也。成男成女。自气化以至于形化。统言人物也。主静之静。盖主此心之寂寂惺惺。无昏昧杂扰之时而言也。中正仁义。即仁义礼智而发明大易之义。以中正言礼智。中属礼。正属贞。似不当以义之得正言之矣。
与陈进士(东哲○乙巳)
孟夏清和。伏惟体履万重。向来 拿命。实是山野儒素家虑所不到。而覆盆之下。必有 天日之照。毕竟利还。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云者。正为执事家说得。而我 圣上好生钦恤之至仁。与天同大。尤于此见之。凡在傍人。尚不觉感颂之至。况执事一门之内。于身亲见之乎。固当趋拜慰贺之不暇。而近得无何之疾。委卧呻楚。末由遂诚。伏叹何极。
与蔡察访(趾永○壬戌)
自吾兄既西。每想夫练光亭浮碧楼风景。溶溶水点点山。为东国第一江山。而兄今将独游于其间。岂非丈夫桑蓬之初志耶。况又吊箕圣之墓。而临麒麟之窟。阅览数千岁前遗迹。可为吾侪中快活人矣。起居之安。不须问也。此去金丈。老而且鳏。天下之至穷而无告者。虽寻常人。尚为怜恤。况吾兄若念畴昔。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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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怜。幸须决西江之水。以活涸辙之鳞如何。
答郑士观(国采○甲子)
景仰高风。固非一日。况复契谊幸忝同门。而岭湖千里。落落相望。潭上萍水之逢。尚自差池。不意间者盛德谦厚。俯赐辱存。至以有丧不问。欿然为缺陷事。良荷至意。不容言喻。每欲裁谢而拙钝懒放。因循至此。窃计明哲雅量。不为过谴。而自讼则深矣。吾侪虽不得奉拜。各自勉励。不负师门教诲之万一。此方是报佛恩。如奎汉。衰颓懒弱。汩没世故。已无望于分寸跻攀。而惟我执事。以大贤之后。立志已早。永绝世累。专意此事。晚年成就。必不孤先生之教矣。祈祝甚切。
与金景瞻(星泰○戊寅)
顷闻避忧山房。逍遥于泉声岳色之中。窃想比日花辰。珠溪清景。助得佳句之吟哢。而松籁岭月。恍可耳目。顾此病蛰者。不觉神驰而气耸。方苦手疼。久废盥栉。当俟安适。一往山寺。共为徜徉于云水之间矣。
答郑公实(在絅○壬午)
元夕贲临。一宵稳讨。言议警发。兰薰袭人。不啻白香山三日香。怅望南云。或冀更卜敦临之吉矣。仍闻归驾缘忙。一宿岩下而发。留与手毕。来作案上宝玩。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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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更接清范。有思则披读。以为春夏来消鄙吝之资。忽复盛翰仍褫转到。捧读再三。感戢忻慰。如坐衡门泌水之间。同得考槃薖轴之趣也。窃想山樵水渔。朝耕暮读。不让董邵南躬耕奉老之孝。而玩绎经训。阐发蕴奥。亦有董生所未及处。实幸圣门有人。为之钦叹万万。塾末。齿落发秃。衰病频仍。秉烛之工。亦不能自力。恐为无闻之鬼也。凡我同门诸益中。诚实做工夫。无如吾座下。千万努力。为脊梁硬。以续师门遗绪。深所望也。
示谕朱子所训一原异体之意。似无可疑。以万殊会一原。与一原观万殊无以异。一分为万。合万为一。分看合看。彼亦此也。此亦彼也。如以坎离水火言之。火得地二生火之理。上下皆阳而轻清。轻清者上天之理。故火必炎上。自然之理也。盖火体得于阴。而运用以阳。水得天一生水之理。上下皆阴而重浊。重浊者下地之理。故水必润下。自然之理也。盖水体得于阳而运用以阴也。一阴一阳之谓道。则在阳亦一太极。在阴亦一太极也。以此言之。一上一下。虽有隔截悬殊。其道一也。如以鸢飞鱼跃言之。鸟之至庸钝者鸢也。而其飞也。耸身直翅。自抵云霄者。乘造化之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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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如此也。物之至冥顽者鱼也。而其跃也。奋鬣腾空。如将游云者。亦乘造化之理而能如此也。此实如夫妇之至愚不肖。亦有与知能行。自如圣贤之日用动静。浑然天理流行也。以此言之。一戾一跃。其分虽殊。其理一也。譬诸潮汐。千溪万浦。大处小处。高处下处。一时齐涨。而水则海之一潮水也。譬之树木。春气方畅。千枝万条。上者下者。东者西者。花叶玲珑。一时可玩。而究其本则木之一根柢也。以此言之。一本万殊。亦自然之理也。所谕理之所以然所当然。自然能然者。实合亭当底道理。子思之时中。曾子之至善。夫子之一贯。言虽殊而理则一也。六经四子千言万语。何莫非一贯中出来也。何莫非本之于太极无极之义耶。来谕无可疑也。
与郑子三(㵙○甲子)
即候比间。侍学增重。闻一堂聚会读书勤课云。盖读书之工。读书一日则有一日之益。二日则有二日之益。一月则有一月之益。一岁则有一岁之益。至于无日不读。靡月不读。靡岁不读。则自然有手舞足蹈欲罢不能之效矣。吾贤不必求他书。须取论语一帙。置诸丌上。一日读一大文。早起梳洗后。定读一板。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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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事业。虽或有干事之时。而胸中尝诵一大文。精思熟复。点检吾身心。则自然有愧悔且惧者矣。今日愧悔。明日愧悔。无日不愧悔。则自然寡大过矣。虽或有閒游之客来到。苟在我者有着实读书之意。閒漫之客。自然退去矣。千万勉旃。夫论语之书。圣人言语动静。存心为己。含包浑厚气像。无不备载。后学最当熟读。必为得力处。宋赵普以论语半部。佐太祖取天下。以半部佐太宗致太平。六经中切要者无过此书。吾贤须勇往直前。着念此书。杜门勤读如何。
答李主簿(义胜○癸未)
逢新悬仰。有倍他时。空谷金玉之音。忽此来到。慰荷不啻锡百朋。矧审履端。德履万祉。新岁修人事。先之适来也。后之适不来也。远近不须论。先后不须言。盖自修内也。修人事外也。内修之工。与岁俱新。日新又新。外修之事。虽日退何害焉。闻元初大读经传。用是可贺。顾此残喘。今为七十三岁人。过此以往。未知几何日月。而值此春生。便是蛰虫之闻雷。王学士山中与裴迪书。所谓当待春中草木蔓发。山春可望。徜能从我游者。亦今日之愿也。
答李荣鼎(己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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跧伏乡曲。至愚极陋。少而因循。老而颓惰。虽读古人书。了无实见得。亦无实下手。空空为一鄙夫。只自嚣嚣然无求而已。不意曩者。足下误闻虚名。枉劳筇屐。临顾于穷巷寂寞之滨。其忻幸不啻如空谷跫音。况闻高论。如披云睹天。至今感颂。不容言喻。玆又问札。寄意郑重。满纸缕缕。出人意表。莫非求道之意。真所谓借听于聋者。第其妙年有志。正路发轫。将来大进就。当如执左契而责报。种嘉谷而望穫。令人耸贺万万。矧伊心性云水之论。真善譬喻。非如此老颓者所可容喙也。然但性水之静之静字。溺七情之溺字。似不无语病。盖水性本动非静。七情有善有不善。直加之以静字溺字。恐未的当矣。窃尝闻学者不可不以心性理气为大头脑。然孔门教人。必于孝悌忠信容貌辞气上做工夫。自下学而上达也。自朱夫子近思录。首之以太极图说。故后学莫不着工于心性理气。末流之弊。只事口耳。不肯向心身上做工夫。足下之贤。必无此弊。然幸须先以孔门教法着工夫如何。
与尹从幼敏(载讷○乙巳)
别来已数月矣。岁行将尽。雪寒无前。此时怀人。尤不觉耿耿。凭闻侍读安胜。何慰如之。八韵诗律。三复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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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意趣豪爽。恍然若齿牙发粲。古人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实际语也。但春风曲江游之句。观其气像意思颇浅露。古人论诗。至以白乐天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为看人富贵之象。不如杜少陵落花游丝白日静。鸣鸠乳燕青春深之句。真有富贵者气像。大率童年为诗。含包意思于言外之地。如寇莱公八岁华山诗。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之句。自有宰相意量。诗人好意匠。不贵浅露语。须念之到此仅可地头。无为自足。立志愈固。期于大成就。千万祈祝。譬犹适百里之道。此犹适十里者也。岂可以缓步徐行而至哉。勉之勉之。
答从弟幼吉(丙汉○丙子)
阻怀憧憧。不以山川悠远而少懈矣。京便忽承手札。披复数四。如对半千里外颜面。慰沃不容喻。第闻方丈仙游。能继先祖数百年天王峰壮观旧迹。顾此衰懒杜蛰者。尤不觉神驰气耸。而且愧不及君远矣。古所谓附骥尾而致千里者。君之谓也。东阁盛德。眷爱训诲。视若子侄云。感颂无已。若或徒感其言而不体其意。是所谓悦而不绎。苟能从善如流。迁改如风雷之迅速。将为成德之人。祈祝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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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子秀麟(甲子)
积雨连旬。截然未有闻。悬郁不可言。未谛日来。慈闱證候渐已向和。而汝亦苏健否。吾此来幸免疾忧。静坐云窗。清心寡欲。山光映发。泉声洒落。云烟开敛。朝暮万状。可谓乐而忘忧。每于对越神明。战兢临履上。着工夫。日日默诵大学章句,心经大文,论孟中庸好章。若将大有得焉。汝亦体念此意。勿为昼卧昏睡。以收敛身心为第一工夫。随分静坐。日看濂洛风雅,记闻录等书。必期大成就也。盖收敛则精神内守而不浮。操存则血气循轨而不乱。汝亦以此做工夫。勿为怠惰也。吾坐此山中。得一月閒静。一月之福也。而惟以汝为念者。或不勤谨。忽于学业也。勉之哉勉之哉。
寄秀麟(戊辰)
向日奴还时见书后。漠然未有闻。悬郁不可状。比者清和。旅况安吉。吾夙夜远念。恐汝旅中行己有所过失。汝亦知余意否。栗谷先生曰。若持身不谨。出言无章。嬉戏度日。皆是忘父母者。此言之教训后人深矣。汝须正衣冠。尊瞻视。出门如宾。承事如祭。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深所望也。
寄秀麟(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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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奴来后更未有闻。日夕郁陶不可言。比间连得安迪。而勤读大学。深思经义否。慎勿优游媮堕。必须时敏时习。熟读精思。心心念念。在于大学。夜必坐诵而非但口诵。循环理会。书与我为一。则自然有真实见得。勉之勉之。吾家世以文学为青毡旧业。汝亦以是授之龙儿。则吾先祖亦肯曰余有后。所系重大。汝亦默会矣。
华山集卷之四
 疏
  
拟性潭先生请谥疏(疏行未发。李修撰东焕封章蒙 允。故未得 登彻。)
伏以臣等师事先正臣宋焕箕。出入门屏。钦服德义。薰炙如春阳。依仰如山斗。事一之义。根于秉彝。服勤之诚。期以尽礼。不幸天丧斯文。梁木遽摧。羹墙之慕愈久不忘者。居然五年于玆矣。臣等闻卫公叔文子卒。其子戌请谥于朝曰。日月有时。将葬矣。请所以易其名者。卫君褒之以贞惠文之德。赐谥以文。洪惟我宣庙朝癸酉年间。廷臣请赠先正臣李滉谥。 上以无行状不许。先正臣李珥进曰。李滉行迹。昭在耳目。行状有无。有何加损。滉一生沉潜义理之学。言论风旨。笔之于书者。虽古昔名儒之言。亦不是过。 殿下于已死之贤。行迹已著而犹且靳于褒崇。况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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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宁有好善之诚乎。四方之士。以此疑 殿下无好善之诚。则其害岂浅浅哉。臣等窃尝推是而念之。臣师之德行纯茂。道义隆盛。承先正家学之绪。受 两朝知遇之隆。生而为士林之矜式。殁而为后学之师表。然而易名之典。尚迟于易箦之后。臣等窃不胜慕古之意。尊师之忱。玆敢相率封章。昧死将叫于 天日之下。而第念臣等固非宰我子贡之比。自臣等而言臣师之德义。则人或疑其阿好。臣等请以 先朝之褒尚尊礼于臣师者。臣师之陈诫训告于 殿下者。可以质鬼神而无疑。俟后圣而不惑者。为 殿下陈之。呜呼。恭惟我 正宗大王。以尧舜之姿。阐孔朱之学。穷天人性命之原。达诗书礼乐之教。精一之学。开继之功。迥出百王。而尤惓惓于继述 孝庙志事。每想先正臣文正公之鱼水契会。若朝暮遇焉。时则有臣师考槃在阿。永矢不过。兰馨风引。鹤鸣闻天。旌招之礼。粤自丁未而始焉。若遣史官 敦谕则曰。服先正之训。学先正之道。十年林樊。讲明有素。予必欲致朝端。追先正未卒之志而事予。毋孤予师视先正之本意。自是厥后。 敦召眷勤。 恩礼隆重。粤至于丙辰。若辞大宪之疏。 批有曰。持论不苟。绳尺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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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霜台见任。非卿伊谁。继而除 元子师傅。又继而有丁巳开讲。此是我 殿下就傅之岁也。若春初 敦谕之旨。有曰卿以卿祖之孙。守道林樊。源流有自。而数架薖轴。操履卓然。处可为式于乡党。出可有裨于朝廷。况所以待卿之来者。岂不以昔先正卿祖之所担负也哉。及夫登对于 经筵。又深加嘉赏曰。于此所对。可见平日所存者深矣。且曰。卿之声名。饱闻久矣。今始相见。欣喜可胜。卿是谁之孙也。予于先正。尊慕之诚。不下及门。今见卿面。若有典刑。奚但为予心之幸。在卿亦云不世之遇矣。且曰。卿家先正。膺 圣朝劝讲之任。卿又以此职上来。卿之于身亲见。亦荣幸之不暇。事之相符。岂人力之所及哉。今曰师傅之任。舍卿其谁也。卿之是职是行。先正若有知。岂不曰余有孙乎。至于开讲礼毕。浩然将归。留疏陈诚。辰告远猷者。亦出于芹曝之至诚。而 上之赐 批嘉纳。出寻常万万。及其 赐祭文正公。 御制祭文曰。有美肖孙。来傅 胄筵。礼行一日。基巩万年。呜呼。此可见 先王之圣德至明。知臣莫如。而程子所谓圣贤相遇道德亨者也。其倚毗之重。恩礼之隆。求诸古昔。实所罕有。至若庚申春。将行 册礼时。特遣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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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 谕曰。吉日在迩。卿之膺命。偻指而待。以卿延颈之诚。岂俟驾屦。不须多诰。躬以迎之。欲讲干旄之故事。以致幡然簉朝。 三礼并举。及其上疏告归。陈勉以妙拣宫僚。辅成 元良之方。则遣史官谕 批曰。予尝读朱子封事。以辅翼储嗣。眷眷千百言。而仍言苍颜白发之感。千载之下。可以想见其君臣之际矣。卿既惠然顾我于庆礼之辰。士曰时哉。民曰乐哉。而场驹可以永夕矣。不意樊园之行。直渡清汉。浦云汀树之间。翘予瞻望。历夜憧憧。仍以严规范远恶人等语。为座右铭。呜呼。我 圣考尊贤之诚。待贤之意。允迈于周诗白驹之咏矣。而千载之下。可令人感涕者也。惟我 殿下。嗣服之初。上疏请 先王世室。仍陈诫以天命人心。眷顾蕲向之几。讲学穷理修齐治平之要。朱子所以陈勉于时君者也。先正所以箴规于显庙者也。此实俱载于 先朝所编两贤传心录中矣。伏乞 圣明留神穆览。俨乎若乾淳大儒。日接燕閒。先臣文正侍 筵讨论。则其于缉熙光明之工。岂少补也哉。翼年春。又疏陈帝王之学。惓惓以伊尹之所以告太甲。召公之所以诫成王。程子之所以勉时君者。皆在于维新厥德。自贻哲命之方。不离正人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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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德性之要。诚以帝王之学。宜谨于新服之初也。又若缴进朱子及先正臣封事也。有曰。格致诚正之说。尤切于帝王之学。臣之先祖文正公。当 孝庙临御之初。陈疏论圣学。而缴进朱子疏数段。今臣敢据此例。取其疏一段。且取先臣封事中举其一条而缴进。盖朱子之前后告君。凡所以论事论学。未尝不剀切精详。必以读书穷理讲学正心为先务。岂非以出治之本。实在斯欤。文正公臣所论圣学者。亦不外乎朱子说。帝王之学。其可少忽于穷理正心乎。若承 上教而疏陈渊源性理之说。仍勉圣学曰。性之本源。道之统体。实为学问之纲领。此所以古来传授心法。极其丁宁。舜禹之精一。孔颜之克复。相传千载。其揆一致。而周程张朱继往开来。性理之学。粲然复明。吾道东来。群贤蔚兴。道学纯正。渊源端的。我 圣上聪明睿智之姿。已有默契于天人性命之蕴。而区区蕲望。自不能已也。呜呼。此皆古圣贤劝勉君上之一副当规模。而臣师之平日所学。自发于忠爱之诚者也。夫君臣间契遇劝勉者。岂非质鬼神而无疑。俟后圣而不惑者耶。且其师道渊源之嫡传。诚敬笃厚之功效。考前圣而不谬孝友温恭之至德。涵养操存之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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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后学之可窥。则难遍以疏举。第念臣师平日。以爵禄之隆显为至戒。以恩礼之非常为深惧。每当 召命之下。职命之加。未尝不踧踖不安。必沥血控辞。得解而后安焉。则到今身没之后。三字称号。何必加荣于臣师也哉。臣等至愚妄庸。窃尝感 先王之礼遇褒赏于臣师者。靡不庸极。臣师之陈戒劝勉于 殿下者。无愧古贤。则在 圣朝崇德尚贤之义。固当有节惠之典。而尚未蒙 涣汗之音。臣等之所以裹足叫閤。虽出于尊师之诚。亦非但为臣师之地也。窃恐我 殿下好贤之德。或有逊于 先大王也。伏愿 殿下燕閒蠖濩之中。虚明静一之地。时览臣师劝勉之疏。缴进之章。审见问节嗜好。以尽傅德义之道。而俨然若师傅之在于左右。适起居存畏慎。以尽保身体之方。而肃然若师保之侍乎 筵席。亦念卫君赐谥文子之义。李珥好贤必诚之言。亟命有司之臣。议以易名之典。以之尊斯文耸士林。不胜万幸之至。
请市南俞先生不迁之位疏(代湖西儒生作)
伏以百世不迁之礼。自古有之。别子为祖。尊为大宗之文。著于朱文公家礼。始为功臣别立一庙之典。见于 国朝五礼仪。又推之而至于德义道学。模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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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羽翼斯文。从祀文庙。则亦有不祧之礼。若先正臣文正公赵光祖。文成公臣李珥以下诸贤是也。忠言谠议。明义扶纲。光争日月。名齐山斗则又有不迁之礼。若文正公臣金尚宪。文正公臣尹煌是也。若夫抱道德经纶之学。而树忠贞节义之操。卓出一世。振耀千古者。有如故吏曹参判臣俞棨。累蒙 列朝之旌褒。既有俎豆之啜享。而尚钦百世不迁之仪。已有亲尽祧埋之举。则诚为 圣世之欠典。士林之缺叹矣。夫棨之盛德邃学。贞忠大节。固非臣等寸管之见所可蠡测。然以其野史家乘昭布耳目者徵之。则棨之穷经笃志。期以致远。粤自弱冠。嘉猷博识。有王佐之具。忠信德行。有醇儒之资。释褐数岁。擢入春坊。时则值丙丁之乱。从入围城之中。累陈战守之策。及至天地尽荡。日月晦冥之际。棨独抗论大义。请斩误事之大臣。以明万世之常经。愿为陈东之死。誓不与此辈并生。忠义之气。凛凛与日月争光。则是伯夷无以过。鲁连不足贤。胡铨不独忠也。况值 宁陵在宥。方谋尊攘之际。棨起于罪废。擢置筹司大小公事。使之专管。且令出入 经筵。讲论文义。际会之盛。迥出千载。故先正臣宋时烈,宋浚吉皆推让以臣不如俞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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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非出于阿好之言也。棨处庙堂则纡谟注措。泽被生民。处乡党则教诱学子。牖迪善道。至于谪居之州。莅宰之邑。无不被教导之化。至今有遗风馀韵。矧夫南城卓节。壁立千仞。终乃扶翊义烈。以赞我 圣祖尊周之大志。则丙丁以后海左一域。人得以为人。冠儒服儒者。莫非斥和尊周之遗化也。然则棨。长夜之日星。颓波之山岳也。天长地久。三才并立。则日星不可以幽晦。山岳不可以掩翳。节义不可以永泯。呜呼。以棨之节义忠贤。祠板终至埋闭。则是无异日星之幽晦。山岳之掩翳也。窃念金尚宪,尹煌俱以抗义斥和之臣。亦蒙百世不迁之典。此皆 国家之褒忠奖节。超出常例之异数也。棨志节如金尚宪,尹煌。忠贞如金尚宪,尹煌。而棨独不与于不迁之典。臣等窃为悼之。恭惟我 主上殿下。承 祖宗精一之传。缵 先王建极之治。凡所以崇儒重道显忠遂良者。靡不用极。其于近世之忠臣儒贤。或许建院啜享。或定以百世不祧。此臣等之所以钦仰感叹。窃幸今日复见尧舜之盛也。故臣等窃敢裹足缄辞。仰叫于 冕旒之下。伏愿 殿下深览棨道德经世之学。贞忠扶纲之操。撑拄宇宙。昭垂简册。察臣等所言之非诬。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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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祀典之所载。明诏有司之臣。彰著前贤之德义超出常例。特许百世不迁之礼。则是亦三代圣王彰善瘅恶树之风声之盛事也。其为 国家尊贤尚节之方。士林激劝耸动之道。不胜幸甚。
请郑忠烈公(蓍)追配西原三忠祠疏(以制疏任作)
伏以三纲五常。扶持宇宙之栋干。贞忠大节。奠安国家之柱石。人而无此。冠裳而禽兽。国而无此。华夏而戎夷。故古之圣帝明王。肇修人纪。必以扶纲常尚忠节为有国之先务。是以。周武王封比干之墓。 皇明太祖建忠臣之祠。此皆褒忠奖节。树之风声。励一世立大教之本源。洪惟我 朝敦尚礼义。扶植伦常。 列圣培养。忠贤辈出。昔在壬辰。岛夷入寇。时则有若忠烈公臣宋象贤殉节于东莱。粤在戊申。麟贼入城。时则有若忠悯公臣李凤翔。忠壮公臣南延年。 赠参判臣洪琳。殉忠于西原。故自 朝家命建祠以祀之。昔我 正宗大王。尤重节义。专尚教化。曾在丙辰。命祀忠烈公臣黄一皓于义洛之城。以西关七义士配啜。是皆陶铸作成。鼓舞一世之风化也。呜呼。若今赠判书忠烈公臣郑蓍。亦 先大王教化中人也。方其西贼之拦入也。列郡守令。或走或降。列邑吏校。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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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开门。滔天之祸。波荡西路。而厥惟郑蓍一人。屹然若中流之底柱。白刃交集。挺然不屈。头可断而印不可与。股可断而符不可与。惟以死 王事为职分。骂贼之舌。凛凛有生气于天地间。勃然有颜常山,张睢阳之风。足以寒贼胆而张义气矣。况又其父之骂而不屈。其弟之抱父颠仆。无异诸葛氏之两世一门有光。星斗争辉。尽无愧于其贤祖寒冈公矣。呜呼烈哉。盖夫天高地下。人位乎中。天之道。不出乎阴阳。地之道。不出乎柔刚。是则舍仁与义亦无以为人。而仁莫大于父子。义莫大于君臣。是皆三纲之要。五常之本。人伦天理之至。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也。苟或三纲沦九法斁。子焉而不知有父。臣焉而不知有君。人心僻违。天地闭塞。夷狄愈盛。禽兽愈繁。则人无以为人。国无以为国也。呜呼。西贼陆梁。七邑风靡。岁寒松柏。疾风劲草。鲜有其人。而惟一郑蓍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真得圣贤之训。秋霜大节。白日贞忠。扶万古之纲常。标万古之人臣。明万古之大义。愧万古之奸谀。郑蓍虽办死于一日。终不死于万古。菀然立人道于天地。使天下万古之人。知有仁义之道。其扶宇宙而安 国家之功。与巡远同归。呜呼至矣。臣等谨按礼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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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圣王之制祭祀也。以死勤事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若郑蓍之效忠立节。不啻死勤事捍大患而已。则惟彼嘉山立慬之所。虽当日立祠以祀之。固无所不可。而逖矣西土。才经大乱。饥荒荐臻。窃想事势。必无立祠之道。实为 圣世之缺陷事矣。臣等亦以 圣化中一物。爱国尊 主之诚。根于秉彝。慕仁尚义之忱。兴于观感。敢以褒忠奖节之意。玆有排云叫閤之举。伏愿 殿下不以人微而废言。特命道臣。使之立祠于嘉山。春秋祀享。以明贞忠大节。日月齐光。风动关西。慕向忠义。兼愧列邑背国之吏校。无地自容。革面归化。则实为 国家励颓俗立人纪之大关捩矣。臣等于此别有感焉。昔在 宣庙朝癸巳岁。有追配忠烈公臣宋象贤于西原莘巷书院之旧例。而西原城内。亦有戊申三忠之祠。郑蓍之殉节。一揆于三忠。则配啜于表忠之祠。亦合于义例。伏愿 殿下并为垂察焉。
请东山泉洞两院 赐额疏(代湖南儒生作)
伏以书院之设。本为藏修。而兼举崇贤尚德之典。故必求古贤人可为后学矜式者。立祠致敬。以兴多士希贤之志焉。然必有自 上宠命之额。然后实有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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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风声。不显其光之美。有若太阳照临。万物生光。云汉章天。星斗增彩。故白川之文会书院。 宣庙朝手书以赐之。西原之华阳书院。 肃庙朝亲笔以宠之。至若扶馀之浮山书院。露梁之四忠祠。亦蒙 列朝之褒宠。皆所以显忠遂良。亦克用劝之道也。而惟夫臣等所居之道内兴德县。旧有东山祠。而祀故相臣文忠公李敬舆。光州牧旧有泉洞祠。而祀故相臣忠烈公李健命。盖其祖孙两贤。莅官两邑。德义仁风。作兴誉髦。致使本土多士没世不忘。建祠妥灵。实若潮州之祀韩文公。蜀州之祀张忠定者。积有年所。而由来守土之臣。未有如朱文公之请表陶士行高登之忠节。故两贤之德。虽若高山仰止。而 宣额之典。尚未昭揭日星。此诚 圣世之欠典。而允为多士之缺叹矣。呜呼。文忠公之丙丁大节。明春秋尊周之义。抱胡铨斥和之志。以致夫沈馆之见囚。而与文正公臣金尚宪。并美齐光。其擎天贯日之诚。扶纲明伦之义。尝著于章奏之间。而我 圣祖日暮途远。至痛在心之遗 批。百世之下。尚不禁志士之感涕。则文忠公盛德大业。至今在天地间矣。忠烈公辛壬大义。当 国家危疑之际。念周召笃棐之忠。慕汝愚翼戴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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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补天浴日之功。卫 国存社之忠。决大策于一夜之内。不避斧钺之诛。诚可以质鬼神而无愧矣。建天地而不悖矣。若夫湖南两邑之建祠宇享俎豆。实出于甘棠之遗爱。而煌煌四字之扁额。尚未蒙 九天之宠锡。此非但一道儒士之抑郁。抑亦 国家彰善之典有所阙也。其于景仰尊慕之地。兴感伤叹为如何哉。昔白鹿洞。唐李渤之遗居。自南唐升元至于宋太宗真宗。建置书院。赐九经以宠之。况此近世忠贤所莅之邑。既有乡祠揭虔之仪。而亦岂无自 上褒宠之赐哉。恭惟我 主上殿下。承 祖宗精一之传。缵 先王建极之治。凡所以崇儒重道。褒忠尚贤者。靡不用极。其于近代之忱臣儒贤。或许建院啜享。或许 赠谥尊宠。此臣等之所尝钦仰感叹者也。故敢忘僭越。裹足缄辞。仰叫于 冕旒之下。伏愿 殿下深览两贤事业功烈贞忠节义之撑拄宇宙。昭垂简册。察臣等所言之非诬。稽 国朝之祀典。彰前贤之大节。不拘令甲。超出常例。其于两邑乡祠。特 赐扁额之号。俾得齐美于浮山院四忠祠。以彰 国家尊贤尚德之意。以为士林耸动激劝之地。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