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华山集卷之三
华山集卷之三 第 x 页
华山集卷之三
 书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47H 页
答郑亨甫论孟疑义
学习二字。皆兼知行。来谕恐正当。而学为知。习为行。似不然。之字甚有力。如尧舜性之。汤武身之之之也。不是泛然文法也。
章内三亦字。盖发语辞也。在易损之九四象辞亦可喜也之注。亦发语辞云者。可以为證。孟子亦将有以利吾国之亦字。亦发语辞也。
攻乎异端之攻。朱子注。释以专治则专治者。专力修治之谓也。不必更求于语类矣。然浦渚,农岩。以为释之以攻击。而自备一义。盖以为君子之于异端。不必极力攻斥。但修明吾道。使世人知吾道之可尊。则异端不必攻而自息矣。
不患人之不己知者。盖诲人以懋为己之学。而欲其尊贤取友以进学也。莫我知也者。盖伤吾道之不行。而安土乐天。反己自修。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亦诲子贡之言也。
夫子之忠恕。即于穆不已。各正性命之意。不待修为。而自然之谓也。学者之忠恕。如中庸违道不远者。即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47L 页
尽己推己。用人力做去也。同异不啻霄壤之判。考于一贯章注。可见矣。
文质彬彬者。质而不至于野。文而不至于史。内外本末。俱得其序。物则人文井井秩秩之谓也。文犹质也者。失其内外本末先后轻重之序。故朱子所以讥之也。从周从先进之训。皆指文质得中之文。而救当时文胜之弊也。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者。仁智一体也。山水一理也。然智者达于事理。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必曰乐水。仁者安于义理。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必曰乐山。盖以气像意思之有所彷佛故也。虽然。安之者。必由于达。达之者。自至于安。则似可互换看了。若曰水生万壑。同归于海。山起昆崙。散为众山。说得甚好。意思颇奇。而似非夫子论山水之本意也。
梦周公云者。夫子之道。即尧舜文武周公之道。夫子之学。亦尧舜文武周公之学。而尧舜文武上而为君。故夫子不敢梦。周公下而为臣。故乃云梦。盖得志行于中国。必欲如周公之为臣故耳。
以道德对言。则道轻而德重。以德仁对言。则德轻而仁重。盖仁者。人之所以为人之理。而道与德之根本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48H 页
底也。韩文公所谓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者。善说得也。以志与据对言。则志浅而据深。以据与依对言。则据浅而依深。陈氏所谓手执杖。身着衣者。善譬喻也。至于游于艺。则艺者。小学所习之工夫。然朱子曰。游者。从容潜玩之意。又当在志据依之后。以此言之。亦不无浅深之可言矣。
束脩以上。未尝无诲者。古人见尊者。必有贽币。束脩虽物之至薄。而苟有愿学之诚。则圣人未尝无教诲。盖圣人之教诲。视人犹己。实欲同尽其所赋之性。故不以脩之有无。而一言一动。无非示教矣。是故。亦有不屑之教诲者。若夫子之于孺悲。孟子之于曹交是也。夫所谓未尝无诲者。盖训人以诚心求诲之意也。夫子之舍藏。观于不脱冕而行。接淅而行。可见矣。然圣人之心。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尝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故不为荷篑沮溺之隐。出彊必载贽。辙环天下者。所到之邦。其君苟有用我者则或可行道济世也。先儒有言。颜子以夫子之行道济世为己任。故穷居陋巷。不改其乐。若无夫子则颜子亦为夫子之事矣。然则岂可以辙环天下。不为舍之则藏也。岂可以箪瓢屡空。无用之则行之意耶。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48L 页
圣门非无不贰过之颜渊而曰。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非无刚毅之曾子而曰。吾未见刚者。非无好德之冉闵而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七十子非不皆善。而此章下文曰。善人吾未得而见之矣。盖圣人之言。或有为而发。或因提警学者而发。吾不得见云者。盖一世中如许之人少。故思见之。及其见则说而进之。如南宫适则曰。君子哉若人。如宓子贱则曰。君子哉若人。盖此章之旨。历举四等人。而吃紧为人处。在于有恒一句。故章末申言有恒之义。其示人入德之门。深切著明。朱子之训。岂非證案耶。
钓不纲。弋不射者。圣人非不渔射。而尽物取之。出其不意。有所不忍。爱物之意也。问人不问马者。圣人非不爱马。而以人观物。人重马轻。故先问伤人。仁民之至意也。农翁尝论此曰。常人之情。若闻厩焚。当急先问马。而夫子则不然。于其始闻。不暇问马而先问人。故门人记之如此。所谓不问马者。当先问而不问也。岂谓其终无一语问马耶。此正门人善记事处。活看可也。
四科中。德行固当为首。而三者之先后。似各有次。言语次于德行。则是言行相对也。政事达于为国治民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49H 页
之事。属于行也。文学能言诗书礼乐之意。则属于言也。故三者之先后。以是之故耶。德行固当以颜闵为首。则言语政事。固当先以子贡,子路。而宰我子贡。未知年齿之高下。冉有。年与才俱下于子路。而先冉求后子路者。殊不可晓。抑或子路,冉求俱仕于季氏。而子路从政未久。冉求常为季氏宰。久于从政。而门人于政事则必称冉有。故此以冉有先之欤。
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者。其效甚速。盖克己如周武王一朝克商。大赉四海。万姓悦服。人之一己之私。隐然若一敌国。无异夏桀商受。一日克去。廓然有天地澄清之象。天下自然有归仁之道矣。世而后仁。如周家文武受命。至成康而制礼作乐。刑错之谓也。本注可考矣。
子张樊迟之问。崇德辨惑一也。而独于迟也称善者。圣人之微意。不敢的有所指。然子张之病。常在过高。崇德之问。必有高于人数等之意。故以主忠信徙义告之。以药夫子张切己之实病。故无称善之辞。樊迟之病。常在粗鄙近利。而崇德之问。脱然有革旧习之意。况修慝二字。尤有切于学者进德日新之工。故似必有善哉之称矣。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49L 页
期月可。三年成。言纪纲布治。功成而已。至于为政于天下则比于可与成。功效甚大。故似至于五年七年之久。而至于世而后仁。亦非为政于天下之比也。然圣人之言期月三年五年七年者。以自己规模力量有可以如此。故其言亦如此也。
孔子之论王道。只言礼乐。孟子之语王道。只言政事者。盖颜子。王佐之才。克己复礼。如刱业之君。故夫子告之以损益四代礼乐。实百王之大法。春秋之准的也。战国之世。时王只知南面之乐。全昧养民之道。故孟子语之以行仁政制民产之道。圣贤之垂训。各随人品之高下。时世之轻重而言之也。
论语中。言及于诗者十馀处。而觚不觚。岁寒松柏。骥不称其力之类。皆诗之比兴之体。尧曰一篇。皆书经之言。此必夫子所雅言。而门人系于篇末。以著二帝三王之统也。且二十篇中。论修齐治平之道。礼乐刑政之具。莫不本之于书经。不若孟子七篇中言不及易而善用易。如仕止久速。各当其可。岂可谓罕言书耶。
孟子不忍其觳觫若。为句绝。栗谷之说。恐不可移易。盖谚解所释。有若无罪之人就于死地然也。然而以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0H 页
下文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之说观之。无罪而就死地。直指牛也。觳觫若之若字。与易所谓夕惕若。戚嗟若之若。同矣。
文王何可当也。以文王方百里起观之。则谚解所释是也。以文王不足法欤观之。则辨疑所释是也。两截看无妨。先生之教亦然。而愚见则其下言时势之易。而文王当时势之难。则以是难也。以今时易然之语考之。谚解吐似尤好矣。参考如何。
浩然章。不动心为一篇主宰。故中间又言志字。非所当疑。盖志者。心之所之。故若曰志。气之帅也。志壹则动气云者。以心之所至而言。以心勿忘结之。以是求之。不必生枝蔓之疑也。善养吾之吾字。以明己之有是气也。众人虽有浩气而不能知言。不能集义。失其善养之道。故只为血气。殆若人皆有明德。而不能明之。则为昏德为凶德之类也。明道所论勿忘勿助长。有鸢飞鱼跃活泼泼地意思云者。盖明道真有勿忘勿助长工夫。故自然天理流行。有活泼泼意思。凡人无此工夫则何以体认此个意思耶。学者必下工夫如此。然后可以知明道之言非苟为大言也。石曼卿诗所谓禽对语。树交花。亦有造化流行。活泼泼地意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0L 页
思。形容得浩然之气者。诚善喻也。张横渠集义斋所咏。川流有本。月入容光。发明知言集义之工夫。似不当以形容浩气为言也。
浩气虽得于有生之初。然集义而自反常直。则其气生。不集义而自慊常馁。则其气不生。如仁义礼智之性。存之则尽人道。失之则不可以为人也。养心亦以正直则亦养气也。似无异同矣。
浩气夜气之说。以气之大小轻重而言。则浩气大且重。而夜气小且轻。以气之得力先后而言。则夜气当在先而浩气当在后也。知言。即大学之格物致知也。养气。即大学之诚意正心也。然则论语所谓知言知人。亦致知事也。似无成德入德之异也。以行有不慊于心观之。集义当属行无疑也。
离娄篇。小德大德。以得于己者大小言之也。小贤大贤。以道德学问事业地位言之也。盖气质之至清至粹者。为大德大贤。气质之清而粹者。为小德小贤。夫大德。中庸所称舜文武周公是也。大贤。周程张朱是也。以是言之。德重于贤也。孟子之小德大德者。以人之得于己者分数大小言也。中庸之大德小德者。以道之极于至大而无外。入于至小而无间言之也。敦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1H 页
化川流。至圣至诚分言者。以此故也。
孟子于山言性。于人言情者。山有自然之性。而无仁义礼智之心。故自不可言以情也。人有仁义礼智之性。而非发见之情则无以见其性也。故孟子亦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山则当言性。人则当言情。以本章文义玩绎则固无所可疑。似不当以动静为言也。形色天性者。盖程子所谓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者也。是故。惟圣人。尽吾心所受之理。故为能践形。食色性也者。朱子所谓攻取之性也。然食色亦斯人不容已之事。为其所当然者。而不流于欲。则亦尽吾天性矣。然形色食色。字虽同而义不同也。
大舜之怨慕。小弁之怨字。似有分疏。舜之所遭则瞽瞍之于舜。憎嫉阴害而已。故舜之所怨。当怨己之不得亲也。宜臼之所遭则幽王之废申后逐宜臼。而必欲杀之者。天地人伦之大变。故不得无怨亲之意。然观其诗意。我罪伊何。何辜于天。亦有大舜怨慕之意也。若曰。君子秉心。维其忍之。君子信谮。如或酬之云者。亦无迫切已甚之辞也。且涂廪浚井之事。孟子直据其所问而答之。先儒以为出于史记者。固不可信也。而盖与幽王之事绝异。以是推究如何。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1L 页
夏后氏殷人周人之或称后或称人者。盖夏以后传后。故谓之后。殷周以仁得人。故谓之人。
诗传维字。皆被之丝竹。故必以丝边书之。书传惟字。以其精一心法而言。故皆以心边书之。周易唯字。以老阳变为口爻。故书以唯字。易之无字。依元字之义而且天屈西北。故书以无字。
性由心而生。故其为字从心从生。情感于物而出于性。故其为字本于性。缘情计较曰意。故大学不曰诚情。而曰诚意者。思与念皆属意也。念即今心之谓也。大抵吾儒讲论经义。必务公平正大。不必立其己见。不必泥于古人。必求其当于义理而已。苟当于理则虽妇孺之言。必有所择。苟不当于理则虽前贤之言。或有可疑。盖谚解吐与释。前人亦或有取舍者多矣。不必厌薄之。亦不必笃信之。惟求事證与义理。而论其合与不合。可也。且读经。深究字义。犹为第二义。必玩索圣贤意趣气象。须于孟子书。必求明义利辨王霸。遏人欲存天理。论枉尺直寻之义。及说浩气夜气等处。一一明辨体验则似有效矣。朱子尝曰。孟子忍穷受饿。打破枉尺直寻四字。今之贤者。费许多辞说。成就枉尺直寻四字。故尤翁尝教人以计功谋利。枉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2H 页
尺直寻为戒至严云。尝爱执事处事。尝论义与不义。以必归于正大之域为大务。真洙泗之徒。以是扩充而受用以孟子书。则自当有洒然处矣。
答郑亨甫丧祭疑礼
祭服衣缝之向外。凡礼文尝仿于玄古。盖上古茹毛饮血之世。以鸟兽皮掩身。故皮毛向里。衣缝向外。然后可以安身故如此云。此所闻于先生。而未及见所著矣。
祖奠。近世之多有兼上食者。盖朔奠殷奠。而在礼。兼朝奠上食设行。故因此通行。而且晡时前先设上食太早。故世俗之兼上食设行者。似因此矣。俗节之兼上食行之。恐亦因朔奠兼设而致然矣。然问解。既有祖奠前先设上食。俗节别设无妨之文。依问解行之恐当矣。
盖忌祭。三代时所无之礼。自程朱刱始。并祭。程子礼也。单设。朱子礼也。男子祔于王父则配者。周公孔子之所讲明也。祔祭之文。始于仪礼。明于礼记。则其于周公孔子之礼。何论以程朱子并祭只祭之文乎。况朱子忌祭。只祭一位。而于祔祭则并设考妣位。昭载于家礼。则岂有从彼而不从此耶夫。男子祔于王父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2L 页
则配。女子不配之义。此亦礼记所谓有事于尊者。可以及卑。有事于卑者。不可援尊云者也。
祔祭称孝子。非但出于备要。仪礼有曰孝子。故礼杂记曰。丧称哀子哀孙。祭称孝子孝孙。注曰。祭即卒哭以后祭也。朱子家礼。亦曰孝子某。盖礼制始于仪礼而折衷于家礼。虽有琼山,退溪之说。似不当舍此而取彼也。
退溪先生小祥后展拜之说。沙溪以三年常侍之义云。然礼出于情。以情理论之。小祥后罢朝夕哭。而无晨昏展拜。则是都无事矣。尤翁之以退溪说为得者。亦或以此故也。朱子平日于祠堂。亦有晨昏展拜之礼。晚来夕拜。或值宾客燕集之时。故罢夕展拜。只存晨谒之礼。况于三年内几筵。岂有晨昏不拜之理乎。大抵先贤议论虽不一。择其尤善者从之可也。
为人后者。于本生亲。为降服不杖期者。如伯叔父母之例。而为心丧三年也。其妻降服大功。如伯叔父母之例也。此既有家礼备要定制。而亦本于仪礼正经矣。退慎诸先生之论。虽据情理而言。备要之制。大经大法。今之行礼者。似不当以诸先生之说擅自改易也。其妻虽行大功之服。脱孝服后终三年缟素。当从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3H 页
其夫心丧之礼也。
班祔之无旁题。礼经之正法。然本生父母之奉祀。异于他班祔。故沙溪宅。有权摄奉祀之礼论。而此亦不敢质言。惟在博考而得中焉。
按古礼。卒哭变麻受葛。而丘仪。定以小祥受葛云。故书禀于先生。则答云鄙家亦依丘仪用葛绖。而不去粗皮为教。而三重四股之说。汎然看过。接连下文绞带之说矣。今承盛教。更考备要。盖为腰绖之言也。
支子晨谒之礼。同春三恧斋之说。虽有定论。然谨按家礼。主人晨谒于大门之内。击蒙要诀。亦云诸子随主人同谒亦无妨云。则支子似不当独行晨谒之礼矣。先生所教支子不可独行者。必以宗法之至严也。似得家礼要诀之义也。
丧家三年内祭祀。当单献无祝。而同春宅。以布巾直领行祀。尤庵宅。以方笠行祀。故考之问解。沙溪,慎斋皆以布深衣布巾行祀。而奎汉于诸贤之说。从其多论。以布巾布深衣行祀。不敢以方笠行祀。然当禀于先生而论其至当之归也。大抵先贤之论虽不一。而行之者讲究折衷。以从其最适中者。似好矣。
国恤 因山前当小大祥。则前一日朝上食。告以今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3L 页
当小祥。(大祥则曰大祥)因 国哀在殡。不得备礼行祀。明日讳辰。且行一奠之礼。深增罔极。谨告云云。厥明鸡鸣辰。依朔奠礼行之。 因山卒哭后丁日。当备礼行祀。而前一日朝上食。告以今则 因山已毕。卒哭已过。将以明日备礼行祀云。而行祀时。用大小祥祝矣。
所后家。有承重孙。而小祥前已死。则论以礼法。当立承重孙之后。实的当道理。承重孙若未成人而死。则当求至亲为孙行者。更为立后承重可也。以侄子为继子。大违礼经。虽行三年之制。而承重孙虽死。既为受服定制。撤几筵似当以大祥为限。岂以不当继之侄子为后。追行三年有不撤几筵之理乎。适子远出。闻亲丧讣最晚。则小大祥。以闻讣日行之。众子远出。闻讣虽最晚。而小大祥。嫡子行之自如。众子以闻讣日不敢祭。设位哭除服。礼也。侄子虽立为后。既有承重已死。则当以众子例论之可也。(问目曰。有人追后立后者。其所后家。有孙承重而小祥前已死矣。以其侄子而自立为叔父后。服丧于小祥前。此变礼之大者也。既为服丧则当行三年之制。而撤几筵。在于何时耶。)
吉祭时。束茅聚沙于各位前。以其谨严也。为其献爵时祭酒地上也。设玄酒瓶及酒瓶于架上者。盖玄酒瓶一。酒瓶一也。非每位各设一瓶。以献爵时实酒于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4H 页
注观之。以瓶之酒。实于注斟于盏也。行祀时服色。当用深衣幅巾。固合于礼也。来汝之来。音釐。即福禄也。以史记受釐宣室观之。釐即福也。
国恤卒哭前。祭祀停止则亲忌设位而哭。鄙见亦然。来谕果先获矣。然独于亲忌设位而哭。有所未安。亦不可全然无事。故鄙见亦疑未定。鸡鸣初。展拜于祠宇。质明。哭泣于墓所。似不害于情礼矣。
三年内。主人自斟酒。恐以常侍之义而然也。问解中。亦有此问答。详考之如何。
禫祭前。称以孤哀。世人虽无从之者。以礼言之。固不可不从。而陶庵祥祭后。即称以禫制人。然奎汉祥后无禫。故不敢称以孤哀。亦难称以禫制。以终制人称之。然未知合于礼否也。
父丧中承重祖母者。重在祖母则居常持服。当服祖母服。而书疏称以孤哀孙。此顺其父之孝心也。
缌小功成服后。当祭如平日。已有栗谷定论。虽期大功成服后。忌祭墓祭略行。况缌小功乎。
祭器用木之义。以竹笾木豆之例推之。无所不可。尤翁所谓俭素无苟费者。甚着题也。家礼许用燕器者。盖谓无祭器则代用燕器。不是祭器不用木之义也。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4L 页
答郑龙卿(在应○己卯)
元月问札。月既望而出。月已弦而拜。此月虽有消长。而彼此向𨓏之怀。不与月消长也。别纸所教。玆敢逐条辨答。盖吾辈未死之前。经礼往复。大是无限好事。虽或有同。不为苟同。虽或有异。不害为各守义理也。党同伐异。实非儒者之事。鄙之平生所羞慨也。只据义理之大关头。则不同者何害焉。然须以公正之见见之为望。
天命之谓性。或以天字为非理非气。而主宰二者之说。未知出于何人。而实如陆象山所论形而上者之上。况有太极乎之言。盖天者理而已矣。天命之天。与费隐之隐。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一般贯通。岂可以非理非气言之。岂可以兼理气看乎。夫天以形体言则气之充塞。然天命之性云者。专以理言之。此子思之本意也。率性之性。子思只以本然之理言之。认为气质者。亦不知子思之本意也。生之谓性章告子之言。以气质当本然。此认气为理之误也。孟子所论犬牛人三性者。与率性之性同。盖言其本然之性也。而近见嵬岩集。其言亦以犬牛人三性为气质之性。朱子亦以是为言云。若朱子或有是论。则是必初年之言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5H 页
也。实非晚年之定论也。真西山所论生之谓性章。朱子深言人物之异者。以气言之则人物所禀之不同。盖亦失孟子朱子之本意也。仁义礼智之禀。岂可以气质之性论之哉。先辈之论。未能契合者。务为各立己见。终不归一于孟子朱子之论。后学之学圣人者。固当以孟子朱子之言为正法眼藏。用不可别生疑惑之端也。
费隐章鸢鱼之性云者。费隐。盖理之所当然曰费。理之所以然曰隐。皆是本然也。鸢鱼之飞跃。飞者鸢之本然也。跃者鱼之本然也。能飞能跃者气也。飞之跃之者理也。子思之意。亦以鸢飞鱼跃。言道体之流行也。似不当以气质疑之也。
鬼神章。程子,张子,朱子。皆以阴阳二气释鬼神。而朱子又曰。神者。理之妙用。然则为德二字。以性情功效言之者。兼理气包体用矣。章下注曰。视不见。听不闻。隐也。体物如在。费也。以此观之。鬼神虽属于阴阳二气。子思之本意。似以道之体用言之。侯氏之以形而上下言之。析为二物者。似不成说话。若以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神无方而易无体證之。则以理之妙用言也。正如太极之不离乎阴阳。不杂乎阴阳而为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5L 页
言者。然则鬼神。独言之则气也。以费隐言之则理也。大凡中庸本意。自天命之性。君子之道费而隐。皆主理而言。不杂乎气。虽以鬼神。亦主理而言。子思本意盖如是矣。
其下十章云者。不但首章章下注。费隐章章下注亦云。其下八章所教其字疑义。必欲得朱子之意也。盖中庸四大支。朱夫子所定。而首章与费隐章。子思所起头之言。故特举其字以别他章。自诚明章。虽为大支而更言首章性与教之意。故因言此下十二章也。末章。总明首章与一篇之要而总结之。虽无其下此下之可言。然其中反求其本。又赞其妙。其丁宁反覆。三其字。似续两其下二字之意。朱子注释。盛水不漏。虽其此等字。不必泛然下之。而未有古人言明證。未知高明以为如何。
太极图嵬岩,冠峰之论动静。虽各不同。然以朱子之论考之。动而静而者。太极之动静也。生阴生阳者。气也器也。朱子曰。理无动静。气何有动静。尤庵亦曰。一动一静者气也。动之静之者理也。来谕所谓所乘者理也者。亦朱子意也。朱子语录亦曰。太极犹人也。阴阳犹马也。马之出入。人必乘马者。亦此之谓也。冠峰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6H 页
直以阴阳为言者。似或违朱子之意也。
大易之义。至为精微。实非至愚浅见所可明辨。然既承所询。故不敢无言。夏易连山。以艮为首。商易归藏。以坤为首。周易以乾为首。盖夏正人统。以寅月为首。故首艮于易。商正地统。以丑月为首。故首坤于易而曰归藏。归藏者。万物归藏于坤土之义也。周正天统。以子月为首。故以乾为首易也。盖三代易书之为首。取于天地人三统之义也。天易竹易人易。诚斋杨氏之说。已著于系辞上传十二章小注。若曰。天尊地卑。乾坤定位者。天易也。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者。竹易也。神以明之。存乎其人者。人易也。推此言之则河洛象数。画出天地者。天易也。观象系辞。著于简册者。竹易也。稽之卜筮。卞其吉凶者。人易也。此不须疑晦也。
大象君子以云者。有德位之通称也。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等事。圣贤可能。学圣贤者亦可能也。故通称君子以先王云者。三代以上圣帝明王之谓也。若曰。建万国。亲诸侯。作乐崇德。省方观民。明罚敕法。至日闭关。茂对时育万物者。惟三代圣王可以能之。非后世人君所可能。故必曰先王以。若曰。财成辅相。以左右民。施命诰四方者。后王之所可能。故曰后以。若曰。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6L 页
厚下安宅。自帝王至于公卿大夫士。为人上者。可以能之。故曰上以。大人者大圣人圣王之通称。若曰继明照四方者。以舜继尧。以禹继舜。以武继文。孔曾思孟之相继以道者。可以当之。故曰大人以。意各有所在也。
周易上下经二篇。孔翼十篇。各自为卷。凡十二卷。而汉费直初以彖象释经。附于其后。郑玄,王弼宗之。又分附卦爻之下。增入乾坤文言。盖乾卦统领六十四卦。文言多至六节。故独于六爻系辞之下。附彖象文言以别于他卦者。尊乾之义也。 皇明成祖皇帝时。刊行易经。因用费直,王弼之旧例。故即今乾卦之彖象文言。皆系于六爻之后。其馀则皆在六爻之前者。非孔圣程朱之所定也。乃郑玄,王弼之所分附也。此不必深究矣。主卦云者。以乾坤坎离震艮兑巽而言也。成卦云者。以一卦加于八卦。而成姤复否泰以下五十六卦之谓也。本卦之卦之名。乾为姤则乾为本卦。姤为之卦。坤为复则坤为本卦。复为之卦之谓也。
答郑龙卿(己卯)
所教史皇孙服制事。高明之见。滞于一隅。不见义理之大关头。譬如看山者。只见中祖峰而不见大祖宗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7H 页
峰也。来谕以中庸三年之丧达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为第一义。然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之训。若舜之于瞽瞍。禹之于鲧。汉高祖之于太公。历代帝王之为父与承重祖之谓也。非帝王家宗属侄与孙入承大统者。为本生父母之谓也。来谕以父生母养。不得为仁爱之天云者。是则似然矣。然父生母养。虽为仁爱之天。而若天尊地卑。截严不可干之正统。尤有重于仁爱之天。是故义之所重。仁不得容焉。若只以生养为重。则为人后者。不为本生父母服三年耶。以其义重于所后家故也。私家之为人后者。尚有此义。况帝王家以叔继侄。以兄继弟。有父子之义焉。则宣帝以不杖期之服。当服史皇孙。为本生父母故也。若以天子之绝旁期言之。则伯叔父母不为服。而史皇孙则为本生父母。故服之以不杖期。堂堂大义也。服以不杖期。而以本生考称之。则岂没父子之名乎。是故。仪礼曰。为人后。为父母报。报者。即期服心丧三年。而称之以本生父母故也。夫所谓顺天理合人情云者。仁之尽。义之至。不悖于大经大法之谓也。王家之入承大统者。为本生考不敢为三年服者。岂为悖礼。岂不可以孝治天下乎。夫孝者。顺于理而无违之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7L 页
谓也。承统之帝。为私亲降服。盖天经地义。不易之理也。悖礼二字。尤万万不当。高明之见。何若是固滞耶。若世子蚤死。而世子之子承祖统。则为祖服三年。为祖母服三年。私家虽于其母不降。王朝礼。似或与私家异矣。未有所考。不敢质言。然世子既死。父以三年服服之者。春秋传所谓王有三年之丧二焉者。此也。父亦为三年丧则孙虽继祖统。似当为其母服三年。礼所谓祖不压孙。不夺其情者。此之谓也。不可以此比论于史皇孙也。宣帝元年。诏立皇考庙。丞相蔡义奏请。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也。故降其父母不得祭。尊祖之义也。陛下以孝昭帝后。承祖宗之祀。则礼不踰闲。史皇孙谥曰悼。皇太子谥曰戾。比诸侯园置奉邑二三百家矣。其后魏相复言。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称皇孙。以皇考立庙。因园为寝。以时荐享。犹不敢尊为帝。置园奉邑。比前稍加而已矣。平帝元始中。大司徒平晏等百馀人皆议曰。宣帝以兄孙继统。称为皇考庙。此两统贰父。违于礼制。乖缪本义。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者。乃谓若虞舜夏禹殷汤周文汉之高祖受命而王者也。非谓继祖统为祖后者也。请皇考庙。毁而勿修。范氏镇曰。宣帝于昭帝为孙。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8H 页
则称其父为皇考可也。然议者。终不以为是者。以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程子曰。宣帝称其所生曰皇考。乱伦失礼。固已甚矣。以此言之。蔡义所谓礼者。即周公仪礼也。为帝王家后者。降其父母。犹不得祭。况为私亲服三年耶。且程子之论。至严至正。阐明大义。昭如日星。万世儒者之所当遵行也。高明何为舍周公之大经礼程子之大训。而欲遵南塘先生书辞中寂寥数句语耶。塘翁之论。以中庸三年之丧。达于天子为證。则只见其仁而不见其义也。塘翁虽贤。不可预论于周公程子也。高明之论。极为怪叹。且光武当王莽篡国之时。崛起中兴。扫平祸乱。复续已绝之汉祚。名虽中兴。无异创业。虽祖高祖而帝四亲。未有大不可者。然一闻张纯,朱浮等奏言。礼为人后者则为之子。既事大宗则降其私亲。不当立四亲庙于洛阳之议。断然从之。曾无留难。徙四亲庙于章陵。使郡县侍祠。然寡恩之诮。既不闻于当时。失礼之议。又不生于后代。宋胡氏所谓为人后者。为其父母降而不得祭。岂违而不守哉云者。万世不易之公论。光武于平帝。为曾祖行。而当时议礼之臣。皆谓为人后者为之子。帝王家宗统之重。岂不截然至严乎。以此推之。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8L 页
假使平帝崩而光武以择贤之义。入承大统。则当为平帝三年丧。岂敢为南顿君服三年耶。昭烈皇帝事。亦以此义观之。则为献帝发丧制服之后。刘弘虽死。亦不当服三年也。帝王家至重至严之公议。虽私恩之至重者。犹不得尽其恩也。承统之君。为私亲不杖期。心丧三年。义之尽。仁之至也。何可谓违仁悖礼耶。夫以 仁庙朝典礼言之。当时名贤沙溪,浦渚,愚伏,诸贤之论。虽有称考称叔父之不同。皆以不杖期绫原主祀断之。 启运宫服制议。当时礼官之言。以沙溪之称伯叔父为太过。以欧阳公濮议称生父母之名。而降服不害于义。此皆不当服三年之定论也。独朴潜冶之论诸侯夺宗。卫辄称祖等说。大违礼经本意。故皆为沙溪诸贤所卞破。其所谓当服三年之说。见非于礼家矣。溪谷之当服杖期云者。真所谓半上落下也。若以礼义论之。上而为沙溪浦渚之不杖期可也。下而为潜冶之服三年。犹或可也。夫所谓杖期云者。不以父母及生父母之服。而以妻服断之者。不成说话。此岂非半上落下之议耶。尤翁之不答 国朝已定之典礼。凡儒不当以私议议之。况尤翁以当时儒林大宗师。当高地位。似不敢以潜冶为非。亦不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9H 页
敢以沙溪为过。故自有所不答也。鲁城之似以溪谷为是者。亦何足徵信也。高明之援据此例。尤不胜慨叹也。此礼又有一大明證。 皇明世宗皇帝。以兴国献王之子。入承从兄武宗之统。欲尊献王为皇帝。诏群臣。于册文去本生二字。当时名贤太学生毛纪,费宏,何孟春,王元正等一百四十馀人。皆议本生二字不当去。抵死力争。杨升庵亦曰。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伏节死义。在于今日。王元正等曰。万代瞻仰。正在今日。有不力争者。当攻击之。张总则曰。别立祢庙。不干正统。此非一人之议。天下万世之公议也。本生二字。决不可去。一百四十馀人。哭于左顺门。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以此观之。帝王家宗属之入承大统者。不可以私亲干正统者。万世之公议也。若如高明之论则世宗虽承武宗之统。当为献王服三年而称皇考。高明史皇孙之论。亦当为何孟春,王元正之罪人矣。切愿濯去旧见。以来新意。终归于义理之正。如何如何。玄石尝论 仁庙朝典礼曰。父子亲亲之仁。固为三纲之首。万世不可易者。而宗统尊尊之义。实兼父子君臣祖孙之道。尤为莫重莫大之事。第宗统尊尊之义。逆而难明。父子亲亲之仁。顺而易见。故论者莫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59L 页
不以父子为重。程子之说。益为严正。朱子又以汉儒为人后者为之子。及两统贰父之说。推明程子之意。则 仁庙之于章陵。称之以所生父。自称曰出继子。庶几上无少紊正统之嫌。下无全缺天伦之讥。无得罪于程朱二贤之门也。以此言之。宣帝之于史皇孙。亦当以本生考称之。而不当服三年丧者。大义较然矣。去冬尝以此议质于龟湖。则龟兄之论。亦言屈其所生之服而远其干统之嫌矣。圣人云三人行。从二人之言。况天下万古诸贤人之正论。我 朝数三诸贤之论。高明独排之而立赤帜乎。愚之前此所论不尽其意者。盖近世儒者。好为各立己见。务以角胜。愚尝病之。故略有仰告矣。今高明之言。与血战相似。故援据古人义理至正之论。不敢以一己之私见为言。千万恕谅。至幸至幸。
答朴晦仲(宗说○丙子)
龟缩寒斋。默玩艮象。兼山在座。思不出位。雁衔书封。褫到残丌。新年开眼。锡我百朋。明灯展读。高山景行。宛奉敦临。开襟欣豁。如逢春阳。第感候愆和。已是腊月三十日消息。元春寒威。忽严少解。棣榻道养。履端万祉。而旧痾与雪俱消否。憧憧往来。思与朋从。示教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0H 页
中庸一篇。大义如斯已矣之言。似涉轻易。而费隐鬼神诸处。纷纶错综。实难领会云者。真知中庸之难也。以尤翁之大力量。亦云中庸之难解。倍难于周易云。尽乎此书之不可轻易讲解也。奎汉自少时受学于师门。槩闻四大支大纲领经义。然尝于中夜万籁俱寂之时。潜心嘿诵。商量䌷绎。略有一斑之窥。窃以为中庸一篇。自周易出来。单举言之。原于乾卦。总而言之。六十四卦。皆包其中。旸翁之言。只举先后天大纲领。而不尽精微曲折。请详言之。盖中庸二字。出于乾卦九二文言龙德正中。庸言庸行。而且有存诚之意。第一章。命教恐惧喜乐位育诸字。皆有八卦大象之意。戒惧慎独工夫。亦皆本于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之意。天地位。万物育。即首出庶物。万国咸宁之意也。盖天命之性。本于成汤降衷之恒性。而解释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之意。故推之一篇。无不吻合矣。费隐二字。前圣所不道。然此亦大易微显之意。而与其事肆而隐。一串贯来。鬼神之章。亦阐幽之意。而昭揭于三十三章之中央。总括上下十五章十七章之旨。盖鬼神虽二气之良能。而朱子亦曰。神者理之妙用。其章下注亦曰。视不见听不闻。隐也。体物如在。费也。然则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0L 页
子思之意。以鬼神言道之体用也。自仲尼曰君子小人。盖明大易阴阳之分。大舜颜渊子路之强。体得乾卦六爻之象。克己复礼之乾道。自强不息之意。故言以知仁勇三者。而属之于君子中庸。自民鲜能以下。以知愚贤不肖。索隐行怪。半途而废之过不及言之。以属于小人反中庸。盖此书之作。忧道学之失其传也。故首章以后。遂言人之过不及鲜能之意。又以夫子之依乎中庸。会其极而言之。以明大舜颜渊子路之知仁勇。夫子之集大成也。自费隐章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以及下章父子君臣朋友。极言庸常之理。而以至于下章。言上下不陵不援之意。自鬼神章始言以承祭祀之礼。而以及大舜文武宗庙祭享之礼焉。盖礼是中庸之道。而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故也。此即咸之序卦。有夫妇然后有父子君臣上下礼义之意也。是故。九经章。以夫子之言。继大舜文武周公之制礼。而以齐明盛服。非礼不动。为修身之要。则夫子之道德礼义。为群圣人集大成也。盖中庸。尧舜以来传道之书。故自诚明章以下。言天道人道之分。尧舜文王周公孔子。天道之圣也。禹汤武颜曾。人道之圣也。三十章。言仲尼祖述尧舜。宪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1H 页
章文武。明夫子之集大成也。盖费之大。费之小。与大德敦化。小德川流相应。又与周易大畜小畜小过大过自然符合也。夫天道之六。以六阴六阳行天道故也。人道之五。以五皇极为立人极故也。中庸虽为四大支分。为三截看。首章以下十一章。忧道学之失其传也。费隐以下。即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之意也。二十章以下。以明傅道者有天道人道之分也。盖大易之义。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故自非礼不动以下以至于三百三千敦厚崇礼。议礼制度之言。笃恭不显之妙。皆以礼言之。若曰素位而行。至诚无息。博厚载物。与思不出位。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之言相符。若夫不言而信。嘿而成之。亦皆相符。且夫鸢飞鱼跃。活泼泼地意。统言中庸一篇天地化育。洋洋如在。川流敦化之妙。而与潜见飞跃。鸿渐鹤鸣之象。相吻合矣。朱夫子真知大易。以易之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喻之以心。中庸首章未发之中。已发之和。亦以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言之矣。故愚以为大学不言性。故以天之明命言之则不言性而性在其中。中庸不言心。故以鬼神视不见。听不闻。体物不遗言之。则人心神明之妙。自在其中。居于三十三章之中央。正如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1L 页
大易坎离亦为天地之心。而居于六十四卦之中央。正为心为太极之义也。此愚之平生用工。积累所得。而不与人言者也。向所论先天方图太极之论。不期同而亦同。故敢此索言仰陈。更赐斤教如何。
答朴晦仲(丁丑)
客冬所赐长笺。至今有时披读。恍若合席承诲。感戢无已。而至于剧论阳复见天地心之义。可谓圣门有人矣。切欲扫万一进。而为俗冗所掣。未能如意。每思古人千里命驾。自顾多惭。所教纸代面。笔代舌。尽为吾辈老年讲讨之洽好道理。而至若经义零碎去处。微妙深处。不可以笔舌形容。必有对讨。然后可以摅尽底蕴。而略论羲文易人物性偏全之说。斤正如何。大较伏羲易。万古道学根源。义理祖宗。都著于河图与先天六十四卦图。而教人向善背恶。避凶趋吉之道。付之以卜筮。以神道设教。而盖其时人品甚高。见卦画则知吉凶祸福。而莫不向善背恶。故虽不立文字。教人甚易也。文王周公之时。风气降杀。人禀渐愚。故设卦爻之辞以教人。然彖象爻辞。岂专为卜筮而已。以道义配祸福。万古道学义理之渊源奥旨。著之于卦爻辞。而系之以吉凶悔吝亨利无咎等辞。只为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2H 页
教人歆动其向善背恶避凶趋吉之方。故后人不识文王周公本意。以为卜筮之书矣。孔子之专以道学义理释之者。盖著文王周公之本意。不但为卜筮。专为道学义理而发也。何以言之。元亨利贞。论以四德。非但孔子之说。鲁之穆姜。亦诵是说。盖自周公以后有此说。传之于鲁国。故虽姣乱之妇人。亦诵之矣。夫以亨贞言之。亨为中。贞为正。中正二字。盖庸学之渊源。若其他履虎尾为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之根源。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之辞。实为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之根源。终日乾乾夕惕若。直方大。不习无不利。亦庸学及养气之根源矣。愚则以为孔子明文王周公之本义。而明卜筮于系辞。传以明吉凶悔吝之意也。程子平生。都不言象数卜筮之义。故全以义理说得者。推明孔子之意也。朱子之易。亦恐全以程子易主张。则伏羲文王周公设卜筮。以神道设教之意或晦矣。故著本义以垂教。康节之学。近于庄周希夷。而盖以发明先天图心学。万事万化从中起之意。故亦入于圣贤道学之科矣。
性命之说。始于成汤。成于孔子。而成汤之言。专主于民而不及于物。孔子之言。以各正性命垂训。各之一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2L 页
字。盖分人物而为言。亦以偏全而为言。盖天命之命字。有分界之意。夫以朱子所释论之。气以成形。理亦赋焉。是人物之生虽同得元亨利贞之理。而所赋之气。则得其气之正且通者。得其性之全体。而健顺五常之德具焉。得其气之偏且塞者。不得其性之全体。得其仁者。不得其义。得其智者。不得其礼。所赋之气不同。故所赋之理亦不同。一原之理虽同。而赋形之后。理绝不同者。以此故也。世之为性同之论者。都不识夫子各正性命之意。然若以费隐章鸢飞鱼跃活泼泼底意言之。天道人道。大德小德。川流敦化。亦不出于鸢飞鱼跃四字。盖终归于一原故也。
答朴晦仲(丁丑)
比者秋景萧瑟。明月扬辉。每诵紫阳先生我行二千里。访子南山阴。辞家仲秋早。税驾九月初之句。自叹孱劣迂拙。万不及古人矣。何来盛翰。忽到案上。忙手披读。乃是季夏初庚日信息。而德音涣发。温如阳春。爽如凉秋。其忻慰当如何也。信后时换秋暮。不审道养起居不以带服而有损否。损下粗免病忧。而第方金菊满庭。秋色荧晃。而想像玉树琅玕。金茎沆瀣之气味。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只瞻南云归雁之翔而已。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3H 页
示谕易传序随时变易以从道之说。似不当可疑。盖易专言之则道也。然易之为体。不离阴阳。则兼理气而言也。理则固无变易。气无变易耶。盖变易者。爻象也。从道者。顺理也。大抵易以三才之象为言。而以人主之。乾卦文言。所谓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圣人之随时变易以从道也。凡人之学易。当以是为法也。坤之初六传。八则生阳云者。似是六与八俱是阴数。而六则水而为太阴之数。于例为变数也。八则木之成数。盖为春阳始生之数也。亦为不变之数也。以明阴爻之名。不以八而言六之义也。
河图之左旋相生。图象圆而象天。则天道左旋而以生为主。洛书之右旋相克。书体方而象地。则地道右旋。而以克为用。夫以农土之功言之。专赖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之功。以为用。盖生而不克则无用。克而不生则不继。左旋相生。右旋相克。亦天地之理也。
大易图。盖出于河图。图自下而起。且易逆数也。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十六为三十二。三十二为六十四。是固当从下生也。先天图心法也。虚白处为太极。而三十二阳。三十二阴。为两仪。十六阴。十六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3L 页
阳。为四象。八阴八阳为八卦。盖是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从心上起经纶之意也。(康节此诗。为此图形容得出也。)故此图从中起太极图。模出形而上者。故先于万物五行男女两仪之上。有上面第一圈太极。为两仪五行男女万物之本。三图虽各出。始而下。次而中。次而上。如备未备者然。圣贤神妙精密之意。实难以言语形容。然愚有因此而更质焉。朱子以河图虚五与十为太极。而旸翁以五与十为太极者。以中宫五数。实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之数故也。旸翁之见。不为无据。而有肯紧见得处也。愚亦以为先天图。邵子,朱子以虚白处为太极。然方图亦可为太极。盖方图。乾坤否泰处四角。震四巽五居中。与河图中宫五数相合。亦可以为太极也。愚因此而推之于中庸一篇。鬼神章居三十三章之中央。若曰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实含首章末章费隐章自诚明章四大支之意。与河图五十土。太极先天图。虚白中宫为太极处。吻合无疑。中庸三十三章内。三十二章。象先天图左右边三十二卦。鬼神章。为中央太极也。且中庸只言性理而不说心。然鬼神章。亦包此心在其中何者。盖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也。故朱子于易系辞注。以寂然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4H 页
不动。感而遂通。非天下之至神。孰能与于此。喻之以此心也。愚于此有所嘿契。以鬼神章当心以论之。敢此仰陈。详览如何。
张子太虚诸说。兄亦有嘿会而有所询焉。窃尝闻徐花潭论此曰。盖理之本体。无穷无外。无形无色。名之曰太虚。然不独理如此。气之本体亦自无穷无外无形无色。言太虚则气亦固在其中矣。林沧溪亦论花潭此论。于理气源头。不能相无。不能相分。能为万化万物之根。太虚者。以理言之可也。以气言之可也。天者。理而已。以清虚一大之说言之。太虚。主理而言之。以山中出云雨太虚之诗言之。太虚者以有形之天言之。然张子所称太虚。主理而言也。以虚与气三字观之。只是主理言也。由气化有道之名者。盖一阴一阳之谓道。亦以气化为言也。夫鸢飞鱼跃。活泼泼底意思。以道之流行言之。则飞跃活泼。其非气化耶。合虚与气有性之名者。亦善说得也。性即理也。然非气则无所寓。盖人心之虚灵知觉。气之精英。故五常之德。寓在其中也。非气则理盖悬空物事。何所寓乎。且性字。从心从生。盖由心而有性。故朱子亦曰。仁义礼智之性。此心之体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此心之用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4L 页
也。以此推之。合虚与气有性之名。不须疑也。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者。朱夫子于孟子尽心章注。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以此观之。岂非性与知觉乎。心虽气也。若无该此仁义礼智之理。则不可谓心也。是故孟子曰。仁人心也。合而言之道也。盖天下无无理之气。亦无无气之理也。张子之言。实开后世蒙蔀之见矣。愚尝以为张子之学。后学可以学焉者此也。
答朴晦仲(戊寅)
别纸所论横说竖说。摅尽蕴奥。实非卤莽浅见所可窥测。然反复详究。玩味熟思。则首端洋洋乎发育万物。中庸以道言之。而今曰充塞宇宙。只是气而已。则恐混于道器之分。若曰。造化发育。充塞宇宙者气而已。则犹或可也。本文以道言之。而今以气当之。则似涉未妥也。若曰。本体之中。流行具焉。各具之中。本体存焉。不无讶惑。所谓各具者何也。即太极也。月落万川。处处皆圆是也。谓之流行中本体存焉可也。谓以各具中有本体则似是太极之上又有本体之妙也。流行具焉者。具字恐有语病矣。夫理气者。一而二。二而一者也。体用一原。显微无间。无形无为而为有形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5H 页
有为之体者理也。有形有为而为无形无为之用者气也。天地万物同出一理者。理之通也。清浊粹驳。正通偏塞。各有不同者。气之局也。理虽在于气之中。而究其形而上者则乃本然之体也。理虽乘气发用。而所乘者亦本然之用也。本然与乘气。岂有差别之义乎。退溪先生所谓七情气发而理乘之。四端理发而气随之。自朱子说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出来矣。然窃意朱子之论。四端主于理。七情主于气。非如退溪理气互发之言也。奇高峰,栗谷先生驳论以四端七情俱是气发而理乘之。四端剔出理一边而言之也。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欲之所感。有善有不善。而情之所发。亦有善有不善。栗翁所谓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非气不能发。非理无所发云者。发前圣之所未发。而为后学之指南矣。此岂有本然所乘之分哉。孟子之言四端。主于仁义礼智之发。而俱以心言。则是心统性情之妙也。程子之论。以性感于物而为喜怒哀乐之情。则是有善有不善之谓也。孟子之言。主于善端。而欲学者之扩充也。程子之言。主于察善恶而欲学者之觉而约也。圣贤之言。意各有在。似不可谓孟子亦以四端为气发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5L 页
也。程子固未尝不以七情为理发也。理之流行。于四于七。无不在焉。而四端则剔出善一边。既曰四端则纯善而无恶。既曰七情则固未尝无善不善之分也。四端七情理发气发之说。当以栗谷之言为断案。而不必横生意见。空费枝辞也。
旸翁所论太极超形气而称之也。五常因气质而名之者。亦发前人之未发也。所谓因气质而名之者。因木之气禀赋而有仁之体焉。因金之气禀赋而有义之体者也。若曰随气质之不同。而有大小偏全之分。则是人物偏全之不同。非旸翁之本意也。夫太极之本体。草木禽兽枯槁瓦砾。莫不有焉。则今曰若以随气而不同禀者。直谓太极之本体则不可。而亦不可以非太极之本体而谓非本然之性也。本然之性。太极之本体。果有异乎。性与太极。果有异焉。则是气质之性。非本然之性也。此与告子生之为性。别为一端之性。正为一串贯来矣。盖告子不知单指兼指之义。而专以气言之故杞柳湍水食色之说。皆本于生之为性。岂可谓别有一端之性乎。兄既云浩然同归而更无此论。熟思之如何。
与朴晦仲(己卯)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6H 页
静寄新斋。翘首遐观。柳絮飞雪。好鸟和音。悲欢休戚。都付之月盈亏云起灭而已。坐诵陶靖节停云诗。自不觉心逐南云而俱逝也。此时道养茂对时膺万祉否。损下粗保昔日样子。而安得与吾兄会于风月云水之佳处。酌一杯太和汤。话到羲文程朱未了之意耶。思欲奋飞而不得。只自浩叹而已。向日所示浩气夜气血气志气元气之说。明透精博。可发蒙蔀。故窃有所禀焉。夫浩气夜气。分体用则浩气为体。夜气为用。分先后则夜气当先。浩气当后。圣人有浩气则无夜气。学者有夜气则充而可以有浩气也。圣人志气清明。义理昭著。则固无待于夜气矣。众人血气用事。物欲交蔽。则方可谓有夜气矣。夫志气者。阳明为主。而阴浊为阳明之所使。血气者。阴浊为主。而阳明为阴浊之所使。是志气血气之分也。夫元气者。一元之气。以乾元亨利贞言之。则元气天地之元气也。以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分阴分阳。两仪立焉言之。则天地者。阴阳元气中一物也。大抵元气为主。浩气为次。志气次之。夜气次之。血气亦为次也。然都是一气也。而游气纷扰。生人物之万殊。则是为元气之波流也。夫配理义则为浩气。志气向理义则为夜气。失理
华山集卷之三 第 366L 页
义则为血气也。
浩然章。尤翁所训不动心之心字。为一篇骨子之义。兄之所论行道二字。及会极于孔子说话。亦合于圣贤所言之意。不害为自备一说以释经义。而愚意常以为不动心之心字。不但为行道而不动心。盖此章大旨。有曰志至焉。气次焉。持其志无㬥其气。有曰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有曰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而至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也勿助长也十五字。不但为集义之节度。亦为主敬存养明义之方也。至若下文仁且智。亦具于心。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亦具于心也。而其终也。以孔子为集大成。尽如兄所教。会极之言。尤翁之以不动心为一篇骨子。必以不动心之心字为骨子者。其必意有所在也。盖此章。可当大学一部。知言。即格物致知也。养气即诚正修也。行道不动心。即治国平天下也。大学之道。都不出于心之一字。则此章之心字。岂非一篇骨子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