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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谷集卷之三
壶谷集卷之三 第 x 页
壶谷集卷之三
 书
  
壶谷集卷之三 第 43H 页
答金子野(㙆○癸丑)
范休罪蛰无状。不足有无于朋友间。执事记置念中。俨然临慰。再赐问存。区区哀感。不知所以为谢。藏器家食。虽郁公议。而及此閒暇之日。讲学益精。蓄积益多。则进可行之于世。退可传之于后。天意盖有在焉。幸为吾道勉之千万。范休一味顽然。忍见岁易时移。至于平日区区之志。久已销散。收拾不上。其将为师友之羞矣。畏友如李致道,金弘辅皆不在。责善直谅之助。惟恃吾执事。既不忍终弃。则愿提示所得。或规责过失。俾有所忌惮而扶接得一半分。或免于终归弃物。未知执事果加矜怜否。
答金子野(丙寅)
五马北去。此心每怅然如有失也。新年忽得情翰。如奉面诲。衰境吏役。固非所堪。而地僻政简。却是读书玩理之坊。一年卧淮阳亦何伤耶。湖上岛行。全岭作罪。独使此老作此行。街头握手。不能无黯然。但去者乐赴。送者不敢作儿女之态耳。此老发行之日。即右相付处之日。无乃岭海两行。中路相逢耶。历书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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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免得出门看花叶。是故人之赐也多感。
与金子野,金景蕴(宗发。○辛未)
范休窃有一事。久拟禀闻。先师易箦。今三十有一年。而畏垒之奉。格于 朝禁。既不敢私设。又不能叫 阍。此实斯文之大欠典。而吾党之所慨恨者也。顾今及门诸先达。零落已尽。只有吾辈若而人在。而朝夕亦不可知。则区区崇报之诚。其将不得粗伸而朝露先之矣。窃念高山遗亭。乃先生杖屦之所。遗芬剩馥。宛如昨日。窃欲仿朱先生沧洲故事。以纸牌一举缛仪。以少效羹墙之慕。恐或无害于礼意。间与李退可相对。议及此事。退可见谓后山,川沙二丈席。盖尝有此论。而渠实亲听。乃知此事实先辈已拟之论。而区区妄发。亦非杜撰之见也。然则今日此举。岂非所以成当日未卒之志乎。若蒙佥执事不以为不然。则范休既忝在堂任。谨当书报咸宁。遍告士友。以为趁来月行事之地。幸望从近委示可否之论如何。僭易陈禀。并惟谅之。
答金子野(乙亥)
春曹 除命。朋旧耸贺。一番文字。蒙被 恩批。末后所陈。庶几有因此阐扬之路。但揆时度势。 禀处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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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如意耶。范休自所遭来。气力意象。奄奄是泉下人。书中云云。太不近实状。惟愿苟延岁月。可以跨马。俟春和时节。寸寸前进。与台座一番促膝谈话而归。然此事岂易入手耶。疏草忙里未及究观。留俟后日还呈耳。
与金景蕴(己未)
西来一疾。天下同然。飘风之势。已犯岭外云。令人悚恐。未知此时调体一向神护。膝下大小俱得脱然于天罗之外否。范休染俗日深。经岁忘返。不知书策为何物。几何不日退而归下流耶。李侍读在时。书牍笋束。警教陆续。执事则金玉其音。只施不屑之教。区区于何而得闻法语也。目今长德空而法门衰。一二吾辈。又往往走俗而不知返。独执事牢守东冈。高卧林泉。追寻旧业。这里应有不言而默自得者。有时叹仰。重自愧耳。
答金景蕴(癸亥)
冷落溪斋。雪风打窗。朝日已上竿而拥衾不能起。村人忽传一角书。惊倒开封。未读先慰。第审体度欠和。旬日弥留。不胜闷仰。早晚看书玩理之乐。想益有人不及知。而可以及人者。何不以一二提警。反以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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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语加之也。大抵吾辈缘世故牵绕。看书时少。日用应接时多。苟能以经传作有文字日用。日用作无文字经传。得寸得尺。书我为一。理事无间。则桑榆活计。亦庶几乎。而衰病已甚。收拾不上柰何。
与金景蕴(丙寅)
程先生论主一之义曰。既不之东。又不之西。如此则只是中。既不之彼。又不之此。如此则只是内。寻常看得此不透。近与隐岭论此不合。盖鄙说用叶注。以为此心静而无思虑走作则只在躯壳中。及其动而应物也。亦只是主宰在内。酬应外物。而未尝逐物出去。则亦只在躯壳内。要之静亦在中。动亦在内。隐岭以为中与内。只是对东西彼此。而言其存在之意而已。必责中与内之为甚底。则莫无有方所之嫌否。乃谓此心应物之时。此心全体出在所应之事。若谓主宰在内而酬应外物。则是于心体。得其半而失其半。苟是当应之事则虽家主出在于外。天子终岁巡游。亦无不可。程先生要在腔子之训。朱先生太一有常居之训。退陶主内应外。非两在之训。皆在所活看。若如来说则大学心不在。其将曰在躯壳内。而不在视听上乎。行步时此心在躯壳内而照应行步乎。读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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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在躯壳内而照管读书乎云云。此说果如何。鄙意亦非谓只在躯壳内。不在视听上。只是主宰在内。故运用亦专一于所应之事云尔。昔闻之先师曰心之应物。如目之视物。虽遍视外物。无所不烛。而瞳睛却只在此。此训甚明白。亦尝以此言證。而隐岭亦不颔可耳。
答金景蕴
中内说。来教又如此。鄙说当在所废。但迷滞之见。未得言下领会。更乞子细说与。使之开通如何。来教曰中者只是不东不西之义。内者只是不彼不此之谓。要是主一之异名。此言固可谓简洁明白。然程先生既不使主一字。而乃曰只是中只是内则中内二字。恐是实字。恐是指的字。恐是道心在处。必要作虚字看。使归于无著落。此区区之所信未及也。试道不之东西而主一时。心在何处。不之彼此而主一时。心在何处。夫心者。一身之主也。程子曰心要在腔子里。朱子曰太一有常居。人心要如此。退陶曰主乎内而应乎外。今何故而不肯讨心在躯壳中之说。又何故而不肯说主内应外之义也。主内应外之说。驳之以本体不动。事物自行。心既感而应此事则是可谓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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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乎。此心照管酬应事物则是可谓事物自行乎。主内应外而未尝逐物出去。又深以为非。则方应事物之时。此心全体必逐物出去然后。方可谓本体动乎。朱先生所谓孟子言学问之道。惟在求放心。而程子亦言心要在腔子里。今令此心全体都奔在册子上。虽读得书。亦何益云云者。又何谓也。应物之时。此心全体。必逐物出去而后可。则耕也为家主者必与奴并出于田。织也必与婢并上于机。方是为家主之道乎。应物之时。主宰在内而照管区处。则非拘束也。非坐禅也。隐岭直以得半失半讥之。而至谓佛氏之绝物亦无害。令人惶恐不能抵当。窃欲得强国之援。而却添一敌国。只有弃甲曳兵而逃耳。
与李明叔(之恂○甲子)
姊行略陈于前书矣。更烦虽甚未安。而区区私情不得不仰达。范等孤露无依靠。惟恃一姊如母。只缘不肖无状不能伸替事之义。今三年一迎。少有团圞之况。而曾未旬望。已有促还之命。兄弟相对。不胜缺然。且老人冒雨行到。扰劳未复。数日之内。实无作行之势。伏乞更赐十数日之由。稍加休养。乘间归去。千万恳祝。如何如何。
壶谷集卷之三 第 46H 页
金弘辅(宗燮○甲辰)
师门寥落。依归无所。瞻仰益切。而致身既未易。尺书求教。亦久拟不能。只此足以见弃于贤者。乃蒙高明收置意内。先赐辱问。寄语勤恳。感愧交并。不知攸谢。范休平生粗有区区之志。毕竟用意不笃。下工不实。重之失严师而离朋友。索居汩没。有退而无进。真成一个可笑人。来教云云。政是范休之所望于执事者。幸绝去虚奖。时惠鞭策。是亦成物之一事也如何。礼疑。孤陋何足以当谬询。昔年家从嫂丧。季父往复湖上。先生答曰本生父母。视出系子如兄弟之子。则其子妇亦当视兄弟之子之妇。今降为小功。不得比于兄弟子之妇。岂不有舛于情礼。今详于遗集。幸检看如何。
与金忠卿(佑良○丙午)
锁直中第有憧憧。家便得鲁瞻书。其喜可知。但执御在外。未承情问。又一怅然。伏惟信后。动静如旧。胤郎读易芦厓云。未如归后能接续用工。亦能窥得羲文意指否。工夫不徒在文字。日用彝伦之间。言动应酬之际。自有真实工夫。幸以此意频频提警。无令作一个例忙儿曹。深所望也。
答金忠卿(丙寅)
龙也欲看左试。恐犯开封之戒。弱年发轫之初。不宜示之以曲径如何。开孙书笔画非凡可爱。病不能作答。当待他日如遇顾陆。欲画得一个狮子并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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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南宗伯(丁未)
前秋辱覆。在家承坼。迨今作千里颜范。第缘伊时行期窘急。不免孤负盛招。戛过山外。窃想匆忙行色。被林鸟呵呵。令人愧汗。忽蒙宠问。满纸滚滚。自肝膈来。奉读感慰不可量。备悉迩来静养德履神相。观书玩理之乐。日用践历之实。益有进进而不已者。又新筑书堂。有育英及人之美。当法门衰败之日。幸有如执事者在。庶几此个气脉。不至断绝。吾党之幸也。范休迷拙无用。无一可裨于公。而牵于为贫之私。因循淹滞者今三年。而犹不能决去。私窃愧惧。无以向高人说道。至于区区工夫。在家时已无足论。况入此闹境。岂有分寸跻攀。执事不知实状。乃欲以此事往复。尤为愧恧。虽然既有盛问。而不进瞽说。恐无以成问寡之美。又无以来高明之论。故聊诵一二就质焉。率性谓道之义。因诸家往复。区区亦尝思索而略有一斑之窥。盖天理之赋于人而全体浑然。是谓之性。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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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各有条理。而莫非当行之路。是谓之道。其实道之总会底是性。性之分派底是道耳。然其所谓条理分派者。非指其性发为情后言之也。性中所具之理。本自有条理分派。盖仁之性是爱之理。义之性是宜之理。礼是恭敬之理。智是是非之理。是以循仁之性而亲亲仁民爱物之道具焉。循义之性而贵贵长长贤贤之道具焉。礼智亦莫不然。则斯道也。本具于性分之中。而得于天赋之初。不是待人行得而后有也。但率字难看。读者每看作行字义。遂生病痛。故朱先生既曰非人率之。又曰非用力字。其为学者指掌如此。而犹且缴绕。每从方行上引去。虽使宛转说来。毕竟是人率之。毕竟是道因人方有。其果不悖于程朱之训乎。虽然率此性而此道本具。故此性发而七情中节则其中节处即是此道。非有他道也。是以章句以循性之谓训达道。其意盖谓此。所谓达道者。乃是向所谓率性之道之道。夫七情之发皆中节。固是已发境界。而既曰中节则毕竟是先有可中之节。故今有以中之。乃是率性之道也。章句之以循性之谓释之者非耶。上文章句中当行二字亦然。既曰当行则行前有道可见矣。大抵日用事物当行之理。本自定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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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赋。不待人之安排。而其条理已灿然。其体段已完全。勿论性之发未发。其当行之路则固自在矣。何必舍其本然者而乃欲行后寻道耶。明彼晓此之说。高明之见。已合于朱先生定论。不宜有他说。前日区区与后山丈商论者。或为一说。然容俟后日与致道丈对讨。如有定论。当复仰质耳。
答南宗伯别纸
仁义礼智理也。亲义序别事也。事之有分派条理。以其理之有分派条理也。内外一致。理事无间。岂有仁义礼智则儱侗无条理分派。而至亲义序别然后方始有条理分派耶。性道对言则浑然全体为性为体。分派条理为道为用。专言道字则分派条理之在性中底为道之体。在事物底为道之用。不成对言时可言分派条理。而专言时不可言分派条理也。其实浑然一性。自是许多条理之总会者。对言时所谓性者。乃是专言时所谓道之体也。许多条理。自是浑然一性之分派者。专言时所谓道之体者。乃是对言时所谓性也。于此看破则对言专言。俱以分派条理言。恐无不可如何。
答南宗伯别纸
壶谷集卷之三 第 48H 页
虚灵不昧。是说此德之明。(心之所以虚灵。以其兼理气。独理不可以虚灵。独气不足以虚灵。)具众理。是说此德之实。(虚灵是兼理气。故所以于此说具众理。)来谕所谓具理以下。乃就虚灵中备举其材料。以明明德之实体云者。恐深得本旨。或者之意。盖以为虚灵为理则恐涉于以理具理。而愚意则却以为虚灵为兼理。故所以无以理具理之嫌何者。兼理气之理。若别是一理。具众理之理。又别是一理。则诚有以理具理之嫌。今所谓具众理之理。即所谓兼理气之理。其说虚灵不昧时。此理固已完全在此。而但虚灵不昧四字。说得犹未备。故(虚灵不昧中。难见得此理全具之意。)又于下句。说出具众理三字。则此只是剔出兼理气之理而为言耳。彼此原指一理。更有何理谓具此理也。直是好笑。
答南宗伯(庚戌)
获近有道。已是十年事。书信亦莫往莫来者久矣。意外承书。伏读惊喜。第有陡觉衰耗之示。顾离亲积苦走俗不学者。无怪其便衰。林泉自在。饱饫道腴之人。何遽有这个消息。幸望益自摄爱。益勉大业。以无负人望千万。范休一入剧司。付书册于笆篱。任身心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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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荒。不知不觉渐渐作孟浪人。此非少狼狈。前秋与李学士相守。有往复多少说。渠欲评答。未及成而弃去。每一检阅。泪暗不忍读。久欲质之于执事而未暇。愧叹。
与南宗伯(癸丑)
率性之道。思索有年。终未透落。盖有两样说。未知从何为的当。试道性中已具此道乎。抑性发而为道乎。大抵天命之性。只是仁义礼智而已。夫既有仁之性则循是而父子之亲。仁民爱物底道理。合下全具。有义之性则循是而君臣之分。敬长尊贤底道理亦合下全具。有礼之性则恭敬节文底道理。循此而无不备。有智之性则是非分别底道理。亦循此而无不备。或问中所谓性者无一理之不具。故所谓道者。不待外求而无所不备者。盖谓此也。以此言之。即其一性冲漠之中。已有万象森然者。恐不待此性之发而方有是道也。虽然中庸以发皆中节为达道。或问既从程先生自然发见之训。又以吕氏良心之发以下说谓甚精密。此则似性发中节而后。方可语率性之道也。如此则性未发之前。未可谓具是道耶。愚意妄以为此性未发。许多道理。已揔在里许。此即是率性之
壶谷集卷之三 第 49H 页
道。若夫良心发见则方是觉是道也。做得中节则方是践是道也。其实发见中节之前。此道固已自在矣。中庸及或问之必以所发言之者。莫是未发时冲漠虚静。人未易觑。故特就其发处而指示之欤。幸示高明之论。以祛此蒙蔀如何。子皓哀兄读礼之暇。有甚工夫。郑金吾近来往还议论。想有可闻者矣。罪伏穷庐。秖有面面瞻溯之积而已。
答南宗伯(甲寅)
不忍人之心说。累蒙问寡。不敢不略贡愚见。窃谓仁者非不爱己。而爱己人无不足。故先圣未尝以爱己教人。如所谓以爱己之心爱人者。是要人爱人如爱己。非谓爱己而发也。至若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施己不愿。勿施于人等训。其旨义归趣。皆在于及人上。何尝虑夫爱我之不足。必以己对说耶。天地本是生物底。仁本是爱物底。今乃插入别意。讨出不忍己之说。至为天地自生之论。则是目之视物。须先说自视其目。耳之听物。须先说自听其耳方可。若然则孟子不言自家入井。乃言孺子入井。不免倒次说。其病不但在于首一节。然欲救子皓之失而一向说不忍字著不得于己。则恐亦矫枉过直如何。率性说。顷拜川沙
壶谷集卷之三 第 49L 页
翁。论说及此。幸与鄙说相合。从当申禀耳。
答南宗伯(戊午)
在家吟病不出。无意执经薰德于贤者之门。及其拜官。忽作无病人。上马疾驰。戛过莽苍地。虽三尺之喙。无以分疏而自拔于罪过。忽蒙手书追到于千里外。甚矣执事之旷度不较也。不审书后。静里体候。有神劳之喜否。范休病躯。实不合复出世路。而添书落 批。恩数旷绝。初拟一 肃旋讨退一字。毕竟脱出不得。莅事五朔。无一善状。第日夕兢蹙而已。日用凡事。莫非是学。虽无读书之暇。随事照管。不至放过。是面前合行节度。但久绝书册。心地茅荒。见处不明。行处无力。种种生疮疣。未知执事何以见教也。
答南宗伯(癸亥)
满纸谆复。伏读感激。不知攸谢。凭审起居益有神劳之庆。棐几静阒。炉薰满室。卷中理义。会于心而著于事。现在目前。洋洋流行于日用动静之间。玩而乐之。盖有人不可及知者。前书拈出朱训。岂非所以自道目前所事而举似以及人耶。此虽非范休所及。仰感至意。敢不书绅勉力。而病惫垂死。恐无以副相期之万一耳。承谕近读湖集。窃想所造日益亲切。山颓以
壶谷集卷之三 第 50H 页
后。此个一脉。无人担夯。幸有如执事者继起。赖而将不坠于地。斯文幸矣。引进后学之谕。可见君子成己成物之意。圣人之道。盖无独善之理。中庸之性道教。大学之明新。首揭篇端。以为开卷第一义者此也。学者见从者几人。可以告此事者几人。想在我日富。及人日深。如范休者自家所存。初无可以及人者。时自愧笑耳。
与南宗伯(甲子)
前日鄙书不记所言如何。今承来教。不胜惶恐。然环顾今日。传得此事一脉者其谁。苟有其实。虽欲逊避而不可得。不量己分。自处太高固妄也。责有所归。饰让过谦者。亦非中道如何。子皓想日益精进。何以则可以一致身于诸名胜之间。以警发昏愚也。大抵此道只在日用彝伦之间。格物致知。所以知此也。诚正修齐。所以行此也。最怕纸上读过。不能体之身心。又怕论说零琐。惹起纷纭。卒无益于讲正道而行正路。此又读书者通患也。迩来乍见得此意思。每说与子侄辈。而又终归于空言耳。
与南宗伯(乙丑)
春间书主一之义。语不别白。以致明者听莹。殊愧殊
壶谷集卷之三 第 50L 页
愧。盖上段是问主一二字。所谓主一者。是主乎一之义欤。抑主宰不贰之义欤。如前看则是工夫。如后看则是功效。区区所疑盖如此。而今承来教曰程子主一之训。乃工夫之名。未可遽以主宰不贰释之。此义甚停当矣。然则当以主乎一之义看。如主敬主静之义如何。下段是问一字之义。所谓一者。是专一之一欤。抑一定之一欤。由前之说则是指心体专一而言。由后之说则是指处所一定而言。旨意固各别。然窃以专一之义较大。而一定之义亦自在其中矣。盖持敬则此心无非僻之干。无非僻之干则此心不分歧。不分歧则此心便专一。然此心专一而不分歧不走作。则既不之东。又不之西。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只在腔子里一个神舍中。所谓只是中只是内者。乃指此而言。(以上指处所一定。)盖此心一定之义。又不可废。两义当并存耶。与致明书中心之中事之内云云。不能无疑。盖谓此心在心之中者。恐涉语病。此心在事之内云者。亦恐商量。应此事时。心在此事之内。应彼事时。心在彼事之内。宛转说来。固若无害。然其实应此事时。此心只在躯壳内而照应此事。非走出在此事上。应彼事时。此心只在躯壳内而照应彼事。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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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在彼事上也。故曰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是则只是内。其意盖谓此心未尝奔放于此。又未尝奔放于彼。而只是在躯壳内也。若看作事之内则是指此事内欤。抑指彼事内欤。既曰不之此而却谓在此事之内。既曰不之彼而却谓在彼事之内。则恐不成语脉。区区愚见盖如此。故前书妄以动静皆在内之义言之。而来书以未晓见教。盖鄙说以躯壳内言之。高明以事之内言之。无怪其不合也。大抵此心之静而无事时在中易见。动而应事时在内难见。故程子特以静亦在中。动亦在内。指示后学。其义甚精。而退陶先生主于内应于外之训。正得其义。此在学者工夫最是切要处。幸反复之如何。俄闻山林名姓入。将作末拟。今时亦有公议。殊强人意。
与南宗伯别纸
 来教曰其所谓东西彼此。不过如敬斋箴东西二三之说。备举其地头。以反复推明此心无走作无分歧之义而已。
范休昔年受敬斋箴于湖上。问不东以西。不南以北。先儒有解作不去东西南北之义。此说如何。先生答曰朱子自解作不自东之西。不自南之北之义。自解
壶谷集卷之三 第 51L 页
既如此则程朱两训。恐不可以一义看如何。
 来教曰叶注动静之分。已似推得太过。(止)分属心与事。去本意渐远。鄙又因其言而益谬。
心之中事之内。既已旋觉其为非是。而又以躯壳中之中。躯壳内之内为非。然则所谓只是中之中。是甚底中。只是内之内。是甚底内。伏乞指的示破。
 来教曰心之为物。固寄寓在一腔子。而无方体无内外。该管天下之理。裁制天下之事。天地间许多事物。莫非此心之度内。
此段所论。可谓说心无馀蕴矣。虽然其曰寄寓者。非一时暂寄。一番暂寓之谓。一个腔子。是此心常居之所。虽该管天下之理而也在腔子里而该管。虽裁制天下之事而也在腔子里而裁制。不是空了腔子。处处出往。物物随去如何。度内二字。如曰自家境界自家物事之义。此心在腔子里而管领天下事物。故曰天下事物。莫非度内。如尧舜垂拱于茅宫薰殿之中。而教化流洽。至于光四表而格上下。则虽不出门外一步地。而上下四表。不害为尧舜度内。必若周穆王之盘游四方。车辙马迹遍于天下然后。方可谓塞天下度内之责乎。
 
壶谷集卷之三 第 52H 页
来教曰程子要在腔子之训。亦戒其不当应处。逐物放出。而非指当应处。心在此事之谓。
要在腔子里一句。是存心统体大法。静亦要在腔子里。动亦要在腔子里。若曰为不当应处。戒其逐物而有此训。则恐涉偏滞。于不当应处则此心便要在腔子里。于当应处则此心不必要在腔子里欤。高明所论。每以为应事时心在所应之事。便不肯讨主内应外之义。此区区之所以信未及也。
 来教曰若如来说则大学心不在焉。必曰不在腔子。而不可曰不在视听。先儒所谓行一步心在一步。读书时心在读书。皆将曰心在腔子而应乎行步。心在腔子而应乎读书。则其说果无碍理乎。
大学心不在之义。退陶先生辨说尽之矣。略曰心在躯壳。方能在视听上。乃主于内而应于外。非两在也。若心不在躯壳。则未有能在视听上之理。心已逐物而不能主宰故也。(溪训止此。)详此所谓心不在之在。未尝不以在腔子为主。至于在视听上之在。则乃以应于外释之。即以非两在三字结之。其可曰心不在之在。非指腔子而只指视听乎。其曰非两在者。其意盖曰心在腔里而照应视听而已。实非此心既在腔
壶谷集卷之三 第 52L 页
子。又在视听上云尔。则非两在一言。可谓三字断案。恐非后学容易变易如何。试究本文是说。主宰视不见以下。方说向应物去。若只作不在视听看。则是截去头脑主宰处。其可乎。然则章句所谓心有不存。亦将曰不存于视听乎。此心常存。又将曰常存于视听乎。行一步心在一步。读书时心在读书。愚意以谓心在腔子而照管行步。心在躯壳而照管读书。今高明乃以为非。然则行步时其心只在于足而不主于内。读书时其心只在于册而不存于中乎。躯壳中既无此心则是一个空壳。肉走运足。其行步焉得安详。腔子里既无主宰。则是一个死躯。痴坐咿唔。其读书焉得专精乎。
 来教曰一定之说。或近于有内外。处所之说。或近于有方体。
夫心之为物。内而具众理。外而应万事。天下事物。无非度内。故曰无内外无方体。然毕竟是主宰躯壳之中。酬应天下之事。不成是非内非外无住无著。而如浮空之云。随风之蓬如何。
大抵鄙说。主心在躯壳。方能在视听上之说。盛论主心在视听时。更不在躯壳中之义。鄙说每鞭辟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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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似乎局束。盛论每恢拓推出。意思诚若宏大。然区区本意。非敢谓此心只要在躯壳中。不要在视听上。只谓主宰立于内。运用方专于外。其应此事时。谓之心在此事。固无不可。而但心在此事云者。只谓此心运用之在此。实非此心主宰离了神舍而出在于此。譬如朝阳入东窗。谓之日在东窗。夕照上西窗。谓之日在西窗。随日光之所在而谓之日在。亦无不可。而其实只是日光在是。不是天上火轮离天而来在此也。如此立说。果皆非欤。窃观来教。其意似若以应事之时。此心出在事物上。不在躯壳中为定论。故以家长取譬。则离旷正寝而在厅在门。谓无不可。其论大学心不在则以为专指视听。非指躯壳。其论行步读书则以为心在行步。非心在腔子里而照管行步。心在读书。非心在躯壳中而照管读书。凡此所论。盖与区区平日所闻。大段不合。固滞之见。虽蒙勤教而不敢依他树上姜生。昔者闻之师曰。心之应物。如目之视物。目之于天下万物。无不遍烛。而瞳睛却只在此。此譬甚精切。夫瞳睛在眼郭中。方能视物。若抉出瞳睛。就物求视。已成死目。焉能视物。此心之离出躯壳。便是瞳睛之离出眼郭。其虚灵知觉。不根于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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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地。而飘飘于空荡外物之上。则又焉能照管物事。酬应不差乎。朱先生诗曰太一有常居。仰瞻独煌煌。中天照四国。三辰环侍傍。人心要如此。寂感无边方。太一有常居而照四国。此心有常居而应万事。若曰心之应物。离了神舍。出在万物云尔。则太一之照四国也。亦离了北辰。降在四国耶。盖从古主一之论。每从事物上说。故曰执事敬。曰出门如宾。使民如祭。曰必有事焉。曰当事而存。曰著衣时须著衣。吃饭时须吃饭。曰行一步心在一步。读书时心在读书。后之人见其就事物上说。便谓应事之时。此心只在所应之事。殊不知此心之所以专一于所应之事者。以此心主宰。在于躯壳中故也。倘非退陶先生的见心体。亲切体验。其何能说出心在躯壳。方能在视听上之说乎。亦何能觑破主于内应于外。非两在之义乎。愿高明试就日用间亲验之。高明整其衣冠时。高明之心果出在衣冠。躯壳中空无此心乎。高明出门如宾时。高明之心果出在于门。腔子里都无主宰欤。至若放出之患。固非一端。而尽有商量者。畔道背德。为物欲所招。引往而不返者。是无状人之放心。即高明所谓不当应处。逐物放出者也。此则固然矣。虽非畔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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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之事。亦有走作者。如方应一事。忽忽为他念所引去。是亦放也。敬斋箴所谓以西以北。以二以三者。此也。虽于当应之事。又有逐出者。如喜怒恐惧忧患。固人所不能无者。而于可喜可怒底事。其喜其怒。或过分数。则是所谓欲动情胜。欲既动而情既胜。则此心已为这物所动而不得其正。是亦放也。大学所谓四有所三不在是也。又有一种人做事。都注精神于这一事。更不省他事者有之。如读书非不好。而朱先生有奔放在册子上之戒者。盖注著心神。贪著这物。则此不可以应事专一论。而是亦放而已矣。以上四种之病。虽有善恶浅深之不同。而要之皆是心不在躯壳中之病也。苟能敬畏。此心作主于内而应物专精于外。则庶几无走作之患耳。故程子曰既不之东。又不之西。如此则只是中。既不之彼。又不之此。如此则只是内。然则所谓中内二字。莫是躯壳中躯壳内之中内否。此前者鄙书所以有静亦在中。动亦在内之云。而来教颇忌主内应外之说。而不无虚内事外之疑。此弟子之惑。所以滋甚者也。且夫敬是该本末而兼动静者也。静焉而不偏倚于东西。动焉而不走作于彼此。而主宰常存在于躯壳中。于持敬节度。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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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夫。恐无害。叶注似不可轻易打破如何。此义理渊微。工夫切要处。不容不合便措。故辄敢罄竭愚见。幸恕其迷暗而详教之千万。
答南宗伯别纸(丙寅)
 中与内。只是对东西彼此。而言其存在之义而已。必责中与内之为甚底。则莫无有方所之嫌否。
既曰存在则须有存在之处。夫谓此心之存在于躯壳中躯壳内。是果何害于理。而必如是迁就也。至于无方所云者。恐非谓此心都无止泊处。只谓一个主宰存在躯壳之中。管摄天下之理。裁制天下之事。于东于西于南于北若近若远若精若粗。无所不当。无所不周。而应之无方。如左右就养无方之义。故谓之无方所也。岂可谓此心初无住著处。并与其存在方寸之说而欲废之乎。然则此心将于何顿著。而可以立大本而出万化也。
 太一固可谓有常居矣。若此心之无形无迹。虽寄寓在腔里。而腔子外亦是这个度内。其枢纽总脑固不外于腔子。而以此而遂谓常居之所。则匹似有形体之物著在一处。
朱先生既以太一常居譬之。而谓之人心要如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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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高明何恶而遽非之也。夫此心之主一身而出万化。自是千古不刊之典。而高明却专主出万化一边。不复讨主一身意思。既以太一常居之训。不以为然。以至要在腔里之训与夫主内应外之训。瞳睛视物之喻。举皆不之取。而每将此心说向外面去。殊令人滋惑也。且既以腔里。谓非此心之常居。而却曰寄寓一个腔里。又曰枢纽总脑。不外腔子者何也。所谓寄寓总脑者。与常居之义不同。而只是暂或寄寓时或总脑欤。且谓之常居则有有形体著一处之嫌。谓之寄寓总脑则无有形体著一处之嫌何也。窃想盛论旨义归宿。似以为心固寄寓于方寸。而方寸之外。亦莫非吾心之所在。心虽总脑于腔子。而腔子之外。亦莫非吾心之所居。彼四海九州之外。天地六合之间。罔非吾心之所居所在。则区区方寸。有不足以尽其大云尔也。于是乎乃知高明之论。盖本于心大无外之说。斯义也。区区亦尝粗闻其说。而有一斑之窥。谨条列如左。尾陈愚见。幸更有以教之。
 程子曰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
 朱子曰此心廓然。岂有中外之分。
 退溪先生曰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充满天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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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安有出入之处。
 西厓先生曰宇宙内上下四方。皆心之境界。不可以在内者为入而在外者为出也。
  以上四条。言此心充满天地之间。
 程子曰心要在腔子里。
 朱子曰太一有常居。(止)人心要如此。
 退溪先生曰谓腔子外。亦是这个则可。谓恻隐之心在外则不可。以心非在外之物也。
 大山先生曰谓天下古今。皆为吾心则不可。盖天下古今为物而在外。吾心主于身而在内。不可认物为己。唤外做内也。又曰此心足以管乎物而应乎事。盖主于身而管乎物。非相连万物而为一团也。处乎内而应乎彼。非一头在千里而应之也。又曰心只是一个。安有三般两样心。只是内底。安有在外在天地。
  以上四条。言心不可谓在外。
窃以由前之说则一人之心。充满天地之间。由后之说则心是在内而不可谓之在外也。两义岂不矛盾而不相入乎。要之只主前四条而一向寻觅于腔子外者非也。抑主后四条而一向局定于腔子里者。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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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惟通看两义。互相发而不相悖。方可以言心。盖通天下。只是一个理气而已。人之生也。得此理气而为心。至虚至灵。有知有觉。为一身之主宰。为万事之总脑。无内外无分段。而此心之体。无不该括。此心之用。无不流行。盖天地万物。皆吾一体。四海六合。皆吾度内。故便谓一人之心。充满天地之间。此先贤之论所以灼见实体之大。而非故为宏阔胜大之语也。虽然言其总揽之大。运用之广。则固如此说。若直指其虚灵知觉之体。则毕竟是腔子里物事。神舍中主人耳。盖指其虚灵知觉之作主腔里者而名之谓心。非指其理气体段之充满天地者而名之谓心也。谓此虚灵知觉者。主于方寸之中而总揽天下之大则可。若指理气之充满天地者而谓是虚灵知觉之心则恐未然。盖虚灵知觉之所总揽者。充满天地之间。非虚灵知觉者。充满天地之间故也。今曰虚灵知觉者。既在吾腔里。又在吾腔外。连亘布列于天地六合之间。而穷荒旷漠之滨。太虚空荡之中。亦有灵觉在。在如腔里。不待方寸之心而自能随处应物。则断然无此理也。是以退陶先生既以为一人之心充满天地之间。却又曰谓恻隐之心在外则不可。以心非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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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物也。吾先师先生与思翁辨。方主张说心大无外之义。而却又曰谓天下古今为吾心则不可。天下古今在外。吾心在内。又曰此心主于身而管乎物。非相连万物为一团。处乎内而应乎彼。非一头在千里而应之也。又曰心只是内底。安有在外在天地。此是金石决案。更何待于后生之论辨哉。然则一人之心。充满天地。盖就其度量之大运用之广而言之者也。心是在内。不可谓在外。又是衬贴体认。先从自家身起者也。更愿通共䌷绎。虚心反复如何。
 事苟当理。天子虽终岁巡游。皆是度内。(止)假如当应之事。家长出而应之然后。方不废事。
此譬终觉未安。天子家长苟有事焉。则不得不如此。至于心则不然。虽当应之事。只是主乎内而应乎外。不可谓全体出往。如天子之巡家长之出。若曰全体出往不妨如天子家长。则方寸之中。更无主宰。其间万事之小大缓急。纷然而至者。将谁应之也。如欲取譬。以天子之坐明堂而治天下。家长之在正寝而治家事为说。高明每曰所应处有全体。方寸中又有全体。是天子既出巡而明堂中又有天子。家长既出外而正寝中又有家长。得无二王两主之嫌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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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本在腔里。岂要之而后在耶。程子要在之训。意固有在。果如来教则必将赚连当应去应处并归不在之科。
心固本在腔里者。然须敬以持之然后。方能存在。岂可诿之以本在而任他自在耶。下段云云。亦不敢唯命。虽当应之事。若心之全体出去俱往。则是所谓奔放。恐当并归于不在之科。如读书之于学者。岂是不当之事。而朱先生曰孟子言学问之道。惟在求其放心。而程子亦言心要在腔子里。今一向贪著文字。令此心全体都奔在册子上。更不知有己。便是个无知觉不识痛痒之人。虽读得书。何益于吾事耶。由此观之。虽当应底事。若全体奔放在此则亦是心放耳。朱先生以此为无知觉不识痛痒之病。而高明却以为当然。不知高明所谓全体在此者。与全体奔放者。有不同欤。若读书之时。全体既在册子上。又在腔子里。则朱先生不必引要在腔里之训。若非心放之病。则又不必引求放心之训而戒之也。盖全体既奔放在外则已是放心。而腔子里更无主宰。故所以必引孟程之训以證之也。盖放心于非理之事易见。奔放于当应之事难见。如大学之四有五辟。皆是于不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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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失之尔。是以章句以密察此心之存否而敬以直之然后。此心常存释之。虽当应之事而心不在之病。不可不察有如是矣。高明前后之论。槩以为应非理之事则是放也出也。而若当应之事则虽全体出在于外。非放也非出也。恐未及思量到当应之事。亦有奔放之病如何。
 心在腔里。心之体也。心在视听。心之用也。体主乎内而用应乎外。则所谓主内应外者然也。
此一段。加一字不得。减一字不得。三复庄诵。不胜叹仰。论心体用。只此尽矣。惜乎。更添剩语。遂谓此心全体出在所应之事。此意终未可晓。且以为应接事物。但谓之此心之用。则所应之事。便不是真境。乃以得半失半讥之。而至以佛氏之绝去事物比之。此则尤不可晓。盖高明天资确实。自见应事之际。心志专一。注泊在此。故乃谓此心全体。出在所应之事。夫以心之无形无象者。而专一注泊于此。则诚有似乎全体出在于此。然苟精察而密验之。则实有不然者。其所谓专一者。根于方寸。而专一于此。所谓注泊者。本于方寸。而注泊于彼。何尝有无根著者自外专一。无原本者从他注泊。思量此事。必自方寸而思量。裁断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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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必从方寸而裁断。亦何尝有不待方寸而思量裁断者乎。语类问应事时。此心去应。先生答曰心在此应彼。非出在外也。先生此语及与吕子约书。可谓为今日准备。而退陶答金惇叙书曰。如明镜在此。物之过者自无不照。非镜逐物而照也。盖物过而照者。如大明中天而万象普照。逐物而照者。如日下逐一物而入于阴崖之里。蔀屋之下云云。夫镜日之喻。明白亲切。指示后学。又加详于朱先生太一之喻。而湖上瞳睛之譬。政得此意。高明以为如何也。至于佛氏之讥。若拘系此心于方寸之中。不干外面一事。则诚若是讥。今曰主宰立于内而运用行于外。则其运用之妙。有足以参天地赞化育而无不可矣。岂与佛氏比哉。高明之意。每以为不谓之全体。但谓之运用。则只是光影之照而非真境。然化生万物。天地之运用也。平治天下。圣王之运用也。酬应万变。此心之运用也。运用岂可以虚景看乎。必也全体逐出而后。方成实事。则天何尝物物就刻。圣王何尝事事躬执乎。来教又曰高明尽以为心之应物。如三者之照临万物。而无所施为乎。心之德。能发挥万变。经纬天地。则岂但如三者之光影被物而已。此又非区区之所敢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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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德。固能发挥万物。经纬天地。日月星辰。又岂是无所施为之虚器乎。北辰居所而造化由是而斡旋。日月往来而岁功由是而成遂。是果但有光影而已乎。经纬天地。发挥万变。政是三光之德。而高明乃移之以赞心之德。却以但有光影。无所施为。若将贬了三光者然。然则必若上文所言下逐一物而入于阴崖蔀屋之下。始免光影之虚照。而方可谓有所施为欤。
 迷缪本意。实主心在躯壳。方能在视听上之训。
高明前书曰若如来教则大学心不在焉。必曰不在腔子。而不可曰不在视听。先儒行一步心在一步。读书时心在读书。皆将曰心在腔子而应乎行步。心在腔里而应乎读书。则其说果无碍理乎云云。是果实主心在躯壳。方能在视听上之训耶。
 高明则分在躯壳与在视听为两心。谬见则通在躯壳与在视听为一事。
鄙论本以主宰立于内而运用行于外为说。则只是一心而分体用。恐无两心之病。至于盛论则以为应事上此心全体既自在。方寸中此心全体又自在。是两个全体。既在彼而又在此也。两心之病。盛论却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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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之。而乃以为一事。窃恐此亦本于心大无外之义也。盖以吾之一心。自吾腔里。连亘腔外。布列充满于天地六合之间。无内外无分段。自成一团大底心。故曰彼此通为一事。然一人之心。连亘布列于天地之间。终是管窥謏见。见得不到柰何。
 若如盛论则溪训何以有是内非外内外两忘之说也。
体主乎内而不遗乎外。用行于外而必本于内。体用相贯。内外无间。政是内外两忘也。故先生必因此而明之。而非谓此心全体。必逐所应之物而出在于外然后。方谓内外两忘也。是内非外非也。是外非内亦非也。若以向外汎滥。谓之内外两忘。则恐非程先生本意如何。
 若谓应物之际。此心不在此。而依旧在腔里。则无或近于挟此物以自随乎。
高明答心在视听。更不在躯壳之间曰。鄙见虽甚迷谬。亦不到此。今却曰应物之际。此心依旧在腔里则近于挟此物以自随。前后之说。不几乎自相矛盾乎。已发之后。中何尝不在里面。南轩所以见非于朱先生者。而性发为情。心之应事。果可以一例勘断否。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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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理无情意。心有知觉。理譬则如财用。心譬则如出纳财用之有司。以财用言则廪之所藏者。出而需用于外。以有司言则当居其所而勾管出纳。不成随财用而偕出也。然则心之应物。异于性发而为情。此义未知如何。
 来教以心之应物。以为照管而已。非心实在物。
主宰在内而照管事物。鄙说固有之。而照管而已。非鄙说也。非此心全体出在外物。鄙说固有之。而非心实在物。非鄙说也。盖高明每以主宰在内。照管事物之说为非。必谓此必全体。出在所应之事。夫谓全体出外则是不免于全体奔放之病。又不免于神舍无主之患。迷滞之惑。政在于此。若曰全体虽出在于外。而全体又自在于内。则已发之后。中何尝不在里面之非。高明既證之。而今却谓全体既出外而全体又在内。何异于是欤。在内在外皆全体。则未知孰为体而孰为用也。高明乃不肯分说体用。而于体上亦谓之全体在。于用上亦谓之全体在。直是个非体非用无本末无终始盈天地大片段物事。此区区之所未晓者一也。此心之所以照管事物者。岂非此心之真境运用裁处者。岂非此心之实事。而高明乃以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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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而已。运用而已。以照管运用。归之虚套幻境。此区区之所未晓者二也。此心之照管在此。则照管之在亦在也。运用在此则运用之在亦在也。高明乃以为照管运用。不是真心。遂以非真在三字。欲作钳人之把柄。此区区之所未晓者三也。幸更入思议如何。
与南宗伯(丁卯)
心在说。病中不住究思。又有条禀。而窃恐不知而强辨。气象却先不好。不如姑停说话。低头做取实工。以待知见少进之为愈。未知此意如何。湖上书来。知有一番往复。而但处所一定。非真在两段语。为范休罪案。处所一定之说固有之。而非真在三字。非范休之言也。盖当初昧于主一之一。窃以为静而心体之专一是主一也。动而应事之专一是主一也。其存在腔里而处所一定。亦可谓之主一乎。以此三者。私自禀质。乃执事截去心体专一应事专一两项语。只孤行一句而攻之曰。某也以处所一定之一。解主一之一。听者哗然而骇。范休遂逡巡惶恐。即竖降幡。今又以此作话本。尤令人惶惧。然以处所一定之一。不可解主一之一。固竖降幡。若高明因此乘胜而欲并废常存在腔里之说。则有不敢遽再竖幡也。至于非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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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初无是语。前后往复。更为检看如何。盖鄙说只谓心在腔里。方在视听上。而所谓在视听上者。实此心运用。专一在此。非此心全体逐物在彼云尔。高明遂以非真在攻之。然高明一向攻存在里面之义。至嫌于无位真人之在那里。又以此心运用。归之虚幻。至比于佛氏之绝物。必也应事之时。此心全体。偕往在彼。方为实景。若主乎内而应乎外则所应都归虚事。此区区之所未晓也。
答南宗伯(戊辰)
心在说。非敢惮十反。而主张肤浅之见。徒长口舌之争。却觉不安于心。窃欲更加究思于意会之时。密切体验于日用之间。或得一斑新见。更以仰禀亦未晚。近因事点检。最怕一个私意。带来血气。随处败事。不自觉知。此甚惶恐。何处有一等人。只有义理作主。不为私意血气所惹绊。此意味。惟吾兄庶几见之。何由亲炙而得闻心法之要也。
答南宗伯别纸
 自其总脑而谓之有常居。自其运用而谓之无方所。两说兼举。其义方备。
此条完全精切。无可改评。愚何敢有他语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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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在此事时。非主内者在内而应事者在外。即此在内者应外。则不妨为全体在事物。
既曰即此在内者应外。则固非谓虚内在外。而又谓不妨为全体在事物者。只是极言此心之专一于所应之事而谓之全体否。
 总揽与灵觉。吾未见其有异。
鄙说所谓总揽。是指充满天地而言。虚灵知觉。是指此心全体而言如何。
 手执物。
手执物则手固在物。手属己则手实在身。然手之执物也。人必曰此手执物。不必曰此身全体执物也。呵呵。
 高明每谓在事则不在方寸。在物则离了腔里。此愚所以闷意也。
区区之疑。专在于全体字。盖以为此心全体。出在于外。则不免有内无主宰之嫌。所以前后苦苦费颊舌。今承即此在内者应外一句语。然后从前积疑。节次冰释。而略贡迷见在下端耳。
 子约贪书。夫子忘味。
子约贪书。此心全体奔在册子上。夫子闻韶。主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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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而一于所应。其敢曰夫子之心。全体奔在韶乐上乎。
愚自得前后谆复之教。反复积久。略有一斑之见。与前日自别者。盖心之虚灵知觉神明不测。根于方寸。而天地六合。莫非度内。盖无形故无滞。无滞故形骸不能间。而廓然无内外无远迩无古今无高深。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倏薄四海。瞬游千古。要之无形象至虚灵之故也。夫既无形象至虚灵。则灵觉所及。便是此心去处。苟以在内应外为说。则谓之应事之时。此心去在所应之事。亦无不可。非虚内出在外。即此在内者。专一于彼。区区前日墨守腔里之说。殊欠恢拓意思。比诸盛论。不啻三十里也。可愧可愧。
与南宗伯(己巳)
岁翻月易。向德倍勤。伏惟静体履端益祜。心说高明既肯许有常居之说。区区又粗觑无方体之意。数年相持之论。今且归于一矣。大体既合。自馀零碎。不须苛摘。来谕所谓心体事而无不在。如天体物而不遗。天地事物。无非此心所体。则谓之充满于天地者。以是一段语。词约义明。不胜叹仰。然此语发明运用意较胜。而若其此心体段合下充满天地之意则更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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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细。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今吾之一个腔子。四肢百骸皮肤毛发。无非恻隐之心充满无阙。则彼天地万物。等是一体。其血脉相贯。生生恻怛之意。无不周遍。则此心体段之合下充满于天地者。盖先于运用而已然。(以本体言。)故及其感通而应物也。体物而无不在。(以运用言。)朱子体与天地同其大。用与天地相流通二句。便是这意思。如此推说。庶或不悖否。心与性体用动静之无不同。盛论当矣。盖理具于心。心具夫理。浑成一团物事。动也俱动。静也俱静。理之动即是此心之动。理之流行即是此心之流行。其动静一路。体用一致。有不可差殊看亦明矣。然则已发之后。不是理之体块然在中。则应事之时。亦岂心之体顽然在中乎。此已发之后。中未尝在里面之说。不独性为然。心亦为然。区区今闻命矣。虽然有形之物。用之则竭。费之则匮。出于外则不在内。在于彼则不在此。惟理与心。无形也至虚也。无形也故殄灭他不得。至虚也故局定他不得。用之而不竭。费之而不匮。分之无减。合之无加。出于外而未尝不在于内。在于彼而未尝不在于此。此恐又不可并废之也。非虚内在外云云。当初妄疑盖在于主宰俱往。出在外物。故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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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鄙论。不肯舍却内外字。高明之见。若是主内应外之意。非虚内在外之谓。则愚何敢有异辞也。际可作宰邻乡。想源源相接。书面间提警其所未周处如何。
与南宗伯
天地万物一体说。鄙说先说自家一个腔子。次言天地万物与我为一体。亦如我一个腔子云云。如是说去。不自觉其分而二之之病。今明者驳之。敢不唯命。虽然原其情。本非以自家腔子。作天地万物外别件物事。强引拽他初不干我之天地万物。合并为一体也。来教所谓比并较量。知其齐等而后。血脉方贯通。生意方周遍云云。恐或不尽人言也。若果然。是别物。岂区区言语所可强合。区区比量所可混得。鄙书若不毁去。更烦取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