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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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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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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复说记疑
中和第六书曰。方其存也。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是则静中之动。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及其察也。事物纷纠而品节不差。是则动中之静。艮之所以不获其身。不见其人也。刊补。引中庸或问当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觉而未有所知觉。以为坤卦纯阴。不为无阳则可。而以复之一阳已动为譬则未可也。谓当以或问为正。愚意彼一说也。此一说也。盖以心之寂感。分配阴阳之动静。则寂然之中。但有能知觉。而未有所知觉。固以坤卦纯阴不为无阳者当之。而复则当为有所知觉之譬矣。若以静时存养之工。求其象类意味之相似。则惟复可以当此。坤则无捉摸处。盖极静之中。存养不失。此心常存。炯然不昧。为酬酢万变之主。当此之时。心虽未动。而含动之端。事虽无象。而有象之兆。正如纯阴之中。生意闯然。造化发育之端。于此可见。故曰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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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萌。即复上面阴静之象也。知觉不昧。即下面阳动之象也。若坤则只是静而已。不见动之端。只是虚而已。未有象之兆焉。亦何所取而为存主不昏昧之證哉。故此书之取义于复。以存察言。而非专以动静言也。以意象言。而非专以时分言也。且此书。以复为譬而以艮为对。以二象言之。则复之阳动于下。而其端甚微。自静而趋动也。艮之阳。止于上而不失其时。自动而向静也。存养之工。静而有主。省察之工。动而有节。存者。主静而兼乎动也。察者。主动而兼乎静也。观于复之以艮为对。则复之不以时分言者。可知两义之各有攸当。而两说之不可合一。亦明矣。论性藁曰。复艮二卦。亦本程子之意。思虑未萌。固坤也。而知觉不昧则复矣。思虑未萌之为坤。朱子固已言之。而知觉不昧之为复。不嫌与坤对言。则一等时分。而分属二卦。朱子之意。必不然矣。故曰此以意象言而非以时分言也。且程子论未发之旨而转及复卦。故或问以为不可晓。而此书论存养之工而引复为言。其言虽本于程子。而其意则朱子实自取之矣。恐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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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之本于程子。而并与其义之自取者而疑之也。此是义理极精微处。先辈定论。不敢妄议。而偶有所疑。姑记之。以备参考。
三官记
务去一个苟字。凡心所未安处皆苟也。行之何先。即自不忘语始。或问求请之求字。有恶而无善。然乎。退溪先生曰。大槩言之。或人之言甚善。世间多少人事不好处。皆从此一字起。士欲抗志立节者。须当以或人之言。为第一义。常自激昂。庶不到得坠堕。然而彼己之间。分谊有轻重厚薄。所求之事。所处之时。义理曲折。亦甚多端。惟于此处。大段著精彩。从义不从利。则或不至于愆累矣。
凡人喜谈人不是。以为我则能是而彼不能是。毕竟于己有损无益。何如将人之是处。较己之不是处。增益其所不能。
称人之恶。列于四恶。道人之善。列于三乐。圣人之意。岂出于生斯善斯之意耶。其必有所以然者矣。
炭翁答宋英甫书曰。未知未睹未闻而有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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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之理。正是坤卦不为无阳之理。有知有见有闻。而未有视听思。正是复卦之义。坤复俱在穷阴大冬之时。以人心言。俱属未发界分。夫谓未知未睹未闻而有知见闻之理。正是坤卦者则得矣。而有知有见有闻而未有视听思。正是复卦者。有未安。且以坤复俱在穷阴之时而并属之未发。又似未安。夫以复为动之微而不可属已发境界。则中庸所谓莫显乎隐。莫见乎微者。正是已发之时。复之所谓动之端。非隐微而何。且以复之动于静中而不可属已发。则当以易中何卦。分配于已发耶。且以天地之心言之。则生物之心。闭塞成冬。为纯坤之象而为寂然不动之时。一阳生于静中。为来复之候。而为感而遂通之时。人心之寂感。与天地一而已矣。安有在天地则为已发。而在人心则为未发。在天地则为已感。而在人心则为未感者乎。朱子曰。方其静也。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是则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及其动也。事物纷纠而品节不差。是则艮之所以不获其身。不见其人也。朱子亦以复为未发。而朱子则就意象言。而以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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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则就时分言。而以坤为对。则所指有不同矣。偶阅炭翁集有疑。书之以备后日参考。
尝思未发之前。浑然在中。无所偏倚。圣人与凡人无异。而已发之际。善恶已萌。萌于眇忽。而远以千里。人心之本。元无不善。则这恶何从而萌乎。古人以性譬水者多矣。试就水而言。则水之渟亦清流亦清者。圣人之性情也。渟而为潭。则湛然无累。动而流下。则泥土汩而为浊者。众人之性情也。然则水之浊。起于泥土。而非由于水之本体矣。以是观之。则人心之恶。果非由于性之本体。而由于形气之私者。可验矣。众人之心。动时多而静时少。故善底少而恶底多。苟不加澄治之功。则多者为主。而少者或几乎灭矣。可不惧哉。
炭翁答诫弟书曰。见世人义理。自父子兄弟亲戚。以至朋友师生。绝无胥教诲之意。其所谓相爱者。只一个党字。虽至陷祸。自与于成仁取义。幸免而遂其志。则虽至贼仁贼义。自谓君子之道当然也。呜呼。弊俗之难医也。所论切中时人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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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蕙圃曰。格物如吃饭。物格如饭尽。知至如腹饱。寻常喜其说。子皓尝以此举似于大山先生。答曰。未可说到饱处。因是更思之。则吃饭饭尽。可譬格物物格。正属知止中事。而腹饱则已侵了能得界分。分配有未安。当改之曰。格物如吃饭。物格如饭尽。知至如食尽。如此下语。或无未稳否。
看心经颜子问仁章。西山真氏曰。孔子之所谓已。即舜之所谓人心。孔子之所谓礼。即舜之所谓道心。释疑曰。真氏此语。盖本于程子人心人欲之语。而朱子初从其说而晚年定论。乃曰。人心不可谓人欲。西山不从定论而从初说。此不可晓。窃尝思之。则已乃人心之流于欲者。礼即道心之节文者。西山考之不审。而释疑又辨之未精。故僭论及此。
沧海郑丈。气岸高一世。尝曰。天下无完人。余答曰。天下无弃人。郑丈又曰。住世一日则有一日之辱。住世二日则有二日之辱。余答曰。住世一日则有一日之责。住世二日则有二日之责。
尝患读书时。思虑放失。问于大山先生。答曰。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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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放失是入来。故古人曰。不患放失。惟患觉迟。以此常常提撕。使觉时多而放时少。渐到于觉时长而放时暂。则常觉无放之效。可以驯致矣。
读易传。夫天专言之则道也。天且不违是也。分而言之。则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乾。古人论心亦如此。夫心专言之。道也。心统性情是也。分而言之。则以形体谓之方寸。以主宰谓之心。以魂魄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以知觉谓之灵。以理谓之性。以用谓之情。
看二程全书。舜举十六相。尧岂不知。只以他善未著。故不自举。舜诛四凶。尧岂不察。只为他恶未著。那得诛他。舜之诛之举之也。只以他善恶已著而已。已何与焉。于此可见尧舜有天下而不与之实。然论者乃谓舜之举十六诛四凶。承尧之意。殊不知圣人心下初无毫发期待。毫发留滞。而为此回护说。程子发明圣人心体如此光明洒落。多少快活。
心有动静。圣凡一般。众人之心。虽极昏昧。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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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无思虑之时乎。既无思虑。则安得不谓之未发乎。但其平日未尝有操存涵养之功。故霎然之顷。又复胡乱跳举矣。全是动时而静时绝少。则谓之元无未发之时者。亦未为不可也。今有一生长醉之客。或有不饮之日。既有不饮之日。谓之有醒时可也。全是醉时而不醉时绝少。则谓之无醒时。亦可也。众人未发之时。何以异此。
问。朱子曰。四端之未发也。虽寂然不动。而其中自有条理。自有间架。不是儱侗。都无一物。既曰有条理间架。则未发时。亦可见面貌之不同。黄江曰。未发时。四端条理间架云云。只言其意脉如此。譬如五味子浸水。其味虽各有条理。见之只是紫液。何以见其酸咸甘苦辛之面貌也。按五味子之譬。甚似衬著。而但以浸水后为言。则专似已发。当云五味子未浸水之前。其味虽各有酸咸甘苦辛之条理。而亦何以见其酸咸甘苦辛之面貌也云。则尤为衬著耳。
郑士仰曰。祛旧习之要。不外乎礼之一字。
又曰。晚而读书。与种荞麦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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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井瑞曰。人未有明而不刚者也。刚或不明。明则无不刚矣。
安顺庵丈曰。程子有言。人主一日亲宦官宫妾之时少。接贤士大夫之时多。则可以涵养气质而薰陶德性。此言近习之害也。近习之害。不惟人主有之。士亦有之。贤士友不可常有。则惟当以经史为师友可也。旨哉言乎。
赠柳稚实(近文)
吕与叔曰。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学到于变化气质。则天赋之理全而其学成矣。然而气质之品。什百千万之不齐。而变之之道。非有己百己千之功。不能也。岂易言哉。试略言之。人之气质。轻锐者。患于力弱。浅狭者。患于器小。浮夸者。无恒。矫激者。少实。豪爽则不屑卑近。疏广则不喜勤恪。尚同则易流。好异则多乖。若此类。不胜枚举。而其于道也。或始敏而终怠。或得少而遽足。或不能守常。或不能贴里。或向外遽走。或随俗同流而不返。或避人讥笑而自沮。其为病不一。而要之皆不可与进于有为矣。亦或有好古向学之士。恬静简淡。自然小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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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任真。不求进取者。其人虽可贵。而其学亦不足言矣。余观柳君稚实。敦厚而宽旷。沈默而信实。循循谨饬而颇有激昂之志。余甚爱之重之。盖敦厚则力足以致远。宽旷则器足以胜重。沈默而信实。则其守有常而无向外走作之弊。谨饬而激昂。则不露圭角而无偷惰浮靡之失。盖于上数者之病。不待力而已什去八九矣。其质之美如此。而加以家学渊源之正。自少擩染。已知此事为吾人本分。但不免从事举业。未成一名。其于彼此向背之间。不能无迟疑不决之意。欲早了科事。则在天者不可必。欲专意此学。则又脱然舍他不得。两段相持。志分气馁。伥伥然虚度岁月。以余谬见。士之应举。亦非分外事也。与其判为两事而难于取舍。曷若通为一事而辨得内外轻重之分。先立其大者。而馀力泛应。得之不得。曰有命焉。则不惟不必舍去之为快。即此便是为学用工之地。庸何患哉。盖君气质甚美。而或不足于刚明。故抱此不决之疑。明不能辨。勇不能决。亦其气质中小疵也。譬如人完健无疾病。而却有旁边一小證。虽若无甚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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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早疗治。使其浸淫溃散。则亦足以丧躯命。不可忽也。治之之方。亦不在他。即向所谓先立其大者是已。所谓大者。亦不能自立。必在乎辨之明而决之勇。此中庸明辨笃行之事也。朱子章句发明尽矣。而吕氏之说。尤为痛切。苟能玩味乎此。奋然用力。深究默体。精察于几微之际而别其义利。反约于日用之间而谨其践行。以到于真积之久而有得焉。气质之小疵。宁有不可变。而天理之在我者。庶几复其全矣。苟曰未然。而谓小病不足以害元气。因循护养。惮于振作。驯致不可悔之域。则亦何及哉。夫如是则虽与上数者。不同其病。而考其归则无不同也。可不念哉。君从游数月。请一言以自警。余固非其人。然每叹其气质甚美而不能早自奋决为可惜。欲有所言者雅矣。于其将归。乃叙次以赠之。
安顺庵天学或问辨疑
 
篇名或问
尝观朱子或问义例。盖为发挥章句集注未尽之蕴。而设为问难。以尽其精微之义。岂有将辟邪魔外道而设为或问。有若容或有一段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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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下其论哉。今此西学。乃邪魔外道之尤者。辞而辟之。犹恐其不严。今以或问名篇。似有拖泥带水之意。改之如何。
 
第一条。其知解绝人。至于云度推步。历法算数。制造器皿。若洞贯九重之天。八千火炮之类。岂不神异。其国之人。又能周行大地。入其国。则未几而能通其言语文字。测量天度。一一符合。此实神圣之人也云云。
彼之所以夸耀愚俗。愚俗之所以眩惑彼学。大抵以知解绝人。技艺精巧之类耳。窃意其识解通慧。往往有惊人处。(如今道佛者流。亦多灵异事。)而益之以傅会夸诞之言耳。其技艺之精巧。则又以灵慧之识。加专一之业而致之。(如今日本,安南之工技绝巧。非我国所及。)则亦无怪其精巧也。然则知解虽异。而不过道佛之类而已。技艺虽精。而不过日本,安南之工技而已。乌可以是而猥加神圣之名。反助其眩耀之术乎。
 
同条。西域。据昆崙之下而为天下中。犹人之腹脏。中国。据天下之东。犹人之心脏云云。
朱子曰。昆崙为天下之中。如馒头之有撚尖。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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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则中国乃前面腹脏。而西国即背后也。安得为腹脏乎。且腹脏心脏。岂别有方所。可分属于东西。而如是云云。尤不可晓也。虽然。此等说。皆涉术家渺茫之言。不足为斥彼之證。删之如何。
 
第二条。何必如西士朝昼祈恳。然后可以尽事天之道乎。第三条。何必以天学名。而后为真道圣教乎。
何必云者。此事虽可。而彼事尤可。则何必为此不为彼云尔。彼之以天名学而朝昼祈恳。不过以利欲之心。济假托之私耳。岂有一分之可乎。当就其本源之差而严辞痛辨。不可如是缓缓说去也。晦翁所谓何必云者。正矣。窃恨其未严者。愿更留意。幸甚。
 
第六条。筠聪明能文章。专无行捡。倡言男女情欲。天也。分别伦纪。圣人之教也。天尊于圣人。则宁违圣人。而不敢违天禀之本性。以是年少浮薄有文词。为其门徒者。倡为天学之说。其实与西士之学。霄壤不侔云云。
筠之贪淫纵欲。敢诋圣人之伦纪而无所忌惮。盖有所本而然也。尝见泽堂日录。筠既不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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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类。博观于仙佛书。自谓有所得。遂撰出天高圣人之语。当时西学之书。已来东国。筠之博观而有得。盖此书也。然则筠之淫乱无别。援天以诋圣人。果孰使之然耶。筠事固不足道。而论其弊之所本。则西士为筠首恶。所不得辞也。孟子论诸侯放恣率兽食人之弊。而归罪杨墨。圣人岂欺我哉。辨中似欠此意。或失之太恕。如何。
 
第七条。或曰。西士之说。只是为善去恶。则有何流弊之可言乎。曰。是何言也。善之当为。恶之当去。是智愚贤不肖之所同知也。今有人于此。其人至恶也。然而又有人称之曰。子是善人也。则其人喜。曰恶人也。则其人怒。善恶之别。虽恶人已知之矣。世岂有为恶去善之学乎。是以从古异端。其言皆以为善去恶为教。今此西士为善去恶之言。独西士言之而已乎。吾所忧者。以流弊而言也。
西士之为善去恶。非真个为善。则所忧者正在本原心术。而不但在于流弊而已。假使末流无煽惑倡乱之事。则其学术之差。便无可忧乎。惟其为善去恶。本出于一己之私。故虽曰为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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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而与吾儒之为善去恶。不啻黑白冰炭之相反。正当于此痛加究覈。然后可施排辟之功。不可以为善去恶之名与吾儒无异而不以为忧。但以末流之弊为忧也。且以流弊言之。所可忧者。正在误学者之心术。芜圣学之门路。而将使天下骎骎然入于夷狄禽兽。若夫煽惑倡乱之事。则抑末矣。而未暇为君子之深忧也。
 
第八条。或曰。现世后世之说。可得闻乎。曰。现世者。即今吾生现在之世。后世者。死后灵神不灭者也。或曰。其所谓灵神不死及堂狱之说。实然无疑乎。曰。是不可以质言于无形恍惚之事。或曰。利玛窦言。魂有三。生魂觉魂灵魂。此说如何。曰。吾中国亦有之。荀子曰。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西士之言。与此大同。而但灵魂不死之言。与释氏无异。吾儒所不道也。
彼说之差谬。此条最其根柢。而前后所辨。类皆置之有无疑信之间。无以拔其迷谬之本。而反以滋流俗之惑也。南轩张子曰。流俗眩于怪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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怵于恐畏。胥靡而从之。虽英才敏识。往往习熟见闻而不以为怪。乃曰。焉知天地间。无有是事。委诸茫昧而止。于是鬼神之说。沦于空虚。而人心不正。浮伪日滋。此言。似为今日为彼学者设也。大传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程子曰。精与气。聚合而为物。魂与魄。游散而为变。夫魂游而上。魄降而下。形神离散而人死。所谓变也。魂气游散之际。虽有正变久速之不同。而毕竟同归于尽而无有矣。形神之散聚生死。即一气之消长屈伸也。若使人死而灵神不灭。个个团结于虚空中。则人生以后几千万年。偪塞充满于天地间者。虽许大天堂地狱。亦不得尽容。而天地之气。只有长而无消。有伸而无屈。夫焉有此理耶。三魂之说。尤为可笑。生者。血气也。灵者。气之神也。知觉者。神之发也。非生则灵无所附。非灵则觉无所发。有则俱有。尽则俱尽。岂有外生觉。而别有所谓灵魂哉。其说之浅陋。不足以欺儿童。而世之号为读书者。相率而靡然从之。学术之不明。人心之好怪。一到于此。可胜叹哉。
 
第九条。其言曰。今世劳苦世也。又曰。现世暂
损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48H 页
世也。又曰。现世非人世也。禽兽之所本处也。又曰。此世禽兽世也。此独西士知之乎。大禹曰。生寄死归。人莫不以此世为逆旅。其言则是。而但所谓禽兽世者。大不然。
辨此者。不可他求。但举灵神不灭之说。而痛辨其无理。使后世之说。尽归虚妄则许多云云。不攻自破矣。今乃不惟不斥。而反以寄归逆旅等语。又从而实其说。若与之争先后主客者然。将使天下之人。厌苦此世。歆艳慕望于佚乐长久之世。而委身从事于其学。其为世道之害甚矣。
 
第十五条。其言曰。每朝仰天。吁谢祈佑。必践三誓。无妄念。无妄言。无妄行。至夕又俯身省察。叩谢恩佑。此吾儒诚身之学。而其举措貌样。与吾圣训。同乎异乎。
前既言公私邪正之别矣。于此复以为吾儒诚身之学。何耶。彼所谓三誓。虽曰无妄念。而念念天主之教养与后世之报应。则所念皆妄也。虽曰无妄言。而朝而祈吁。夕而叩谢。则所言皆妄也。虽曰无妄行。而忘亲爱仇。求免罪祸。则所行皆妄也。设使举措貌样。同乎吾儒。与吾儒之学。
损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48L 页
不啻冰炭之相反。乌可以诚身许之乎。
 
第二十条。其言曰。但闻古君子敬恭乎天地之上帝。未有尊奉太极者。又曰。理是依赖者。有物则有物之理。无物则无物之理。有君则有臣。无君则无臣。若以虚理为物之原。是无异乎佛老之说云。此等言语。其果成说乎。上帝为理之原。而造此天地万物。天地万物。不能自生。必有天地万物之理。故生此天地万物。安有无其理而自生之理乎。
彼之主上帝而斥太极。盖以上帝为灵神而有情意有造作。故恶理之自然能如此而必欲绝去之也。夫有理则有物。有物则有理。而推其本原。则又必先有理而后有物。盖理即所以为是物者也。今彼以理为依赖于物。引谕于臣之从君则是乃先有物而后有理。方其始之为物也。固若有无理之物。而及其理之依于物也。亦不过依附赘剩之一理矣。此其果成说乎。且上帝之主宰乎万物者。以理之无声无臭而能为品汇之根柢。若是有情意造作之灵神。则下同于一物。而安能为万化之主宰乎。盛辨所谓上帝
损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49H 页
为理之原而造此天地万物一段。本欲明太极生物之本。而语意硬涩。反有情意造作之累。且于物理君臣之说。虽斥其不成说。而不明其本末先后之乖乱。明道辟异。两皆有欠。更加修润。如何。
 
第二十四条。或曰。凡假像设祭。皆魔鬼来食。祖先必无来享之理云云。今为此学者。揭天主而礼拜祷祝焉。此亦假像则亦一魔鬼也。
祭祀之礼。圣人所以追养继孝而尽夫报本追远之道。其理有实然者。故庙焉而祖考之神来萃。享焉而祖考之神来格。今西学之徒。以魔鬼来食。而遂废报本之礼。此真豺獭之不若。其事之是非。本不足多辨。但于上灵神不灭条。愚既斥之以人死而气散。无有不灭之神。而于此复以为祖考之神。萃且格焉。此神果何神也。夫神者。气之灵也。在天地则为流行运用之神。在人则为知觉运用之神。在天在人。其分虽殊。而其为神则一而已矣。人之死也。形澌魄离。所谓知觉运用之神。固已游扬消散。而若夫所以生之气。与夫所传之气。固未尝亡也。何谓所以生之
损斋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49L 页
气。天地生物之气是已。何谓所传之气。人得是气而生。而又以是气传之子孙者是已。子孙以一气之身。因其屈伸之义。致其诚敬之心。思其嗜乐而极其著存。求诸阴阳而庶几顾享。夫气也者。根于理而生者也。子孙之于祖考。有萃聚之理。故气之在天地者。根是理而来萃。有昭格之理。故神之在天地者。根是理而来格。过庙肃然。知神之依于庙也。入户僾然。知神之享于祀也。彼所谓神。以知觉运动而言也。聚而有散而无者也。吾所谓神。以根理日生而言也。招之而萃。享之而格者也。夫惟知灵神不灭之无理。然后方知祭祀来格之为实然之理。神字虽同而其邪正真妄之分。不啻如薰莸冰炭之相反。而不可同年而语。明矣。
又按。朱子曰。古人自始死。招魂复魄。设重立主。便是常要接续他些子精神在这里。勉斋亦曰。乘屋而号。设重以祭。则祖考之精神。亦不到于遽散。此两说匹似。祖考之精神魂魄。未遽散。而子孙萃聚那物事。今乃直以为所以生之气。萃且格焉。无乃与两贤之说相戾乎。曰。朱子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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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其气之已散者既化而无有。而根于理而日生者。浩然而无穷乎。勉斋亦岂不曰。岁月既远。祖考之气虽散。而所以为祖考之气。未尝不流行于天地之间乎。此两说。与前两说。俱出于两贤。而一彼一此。若不相合。愚尝思之而粗得会通之端矣。大传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游是渐渐散也。其散既有渐。则其气固有未遽散者。子孙于其始散之际。哀痛迫切。求其接续在这里。招魂复魄。设重立主。皆因其未尽散而求之者也。此前两说之意也。然而气之未遽散者。与夫所以生之气。只是一气。故归而散者。固无久远不化之事。而来而生者。实有流通相感之理。此后两说之意也。前说以子孙接续之端而言也。后说以神气感格之理而言也。言各有所当。不可执彼而疑此也。大抵西国之学。与佛氏大同。而但得佛氏之糟粕。其肤浅鄙陋。不能如佛氏之近理乱真。而今世高明之士。往往为其所迷溺。诚可怪也。昔金参判伯玉。作历法辨。以中国废羲轩尧舜之旧而用玛窦汤望之法。识者以此卜中国之为毡裘梦呓。南伯居辨之。以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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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一艺之善。无不可取之理。若使中国道术大明。士无异论。伯居之言。亦未为不可。而皇明之末。道术分裂。异说肆行。金公之言。虽若太过。而不可谓无其理也。况今天学之说。托于学问为善之名。而思以其道易天下。则其误人耳目。坏人心术。已非一艺术之可以去取而信惑之。甚者乃有不顾名义。不畏刑宪而视死如归。此实痼人心祸世道之大关棙。不可以毫发假借而严辞痛辨而后已也。噫。自中华沦陷。我东尚保文明一区。学术虽不振。而士趋犹未变。不幸近世以来。儒贤寝远。风俗日渝。士之浮薄有才气者。不遵先儒成法。各循其意之所便。尚奇好异之论。方骛于世。而夷狄邪妄之教。乘之而入。用夷变夏。其兆已成。岂不痛哉。孟子曰。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斯无邪慝矣。又曰。能言拒杨墨者。圣人之徒也。此两说者。息邪距诐之大端也。明道术正人心。以为内修之本。而治其人火其书。以为外攘之务。朱子曰。内修外攘。如直内方外。未有今日直内而明日方外者。要之自治之功。不可一日缓。而讨贼之事。尤不容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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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挚哉言乎。今日主名教者。所宜一循此训而不可偏废者也。
 壬寅癸卯年间。余因科行。往来顺庵安丈门下。安丈语及邪学之怀襄。聪明才辨之士。尤多浸没于其中。将必祸人家国而后已。为之深忧永叹。因曰。我有辟邪一文字。子其为我订正之。余谢不敢当。其后因人投示一小册。乃所谓天学或问也。余敬受而阅之。则其逐条辨论。反复明晓。辟异端扶世教之意。颀乎其挚也。独恨其于心术隐微之间。假真似是之际。辨之或不明。覈之或不严。无以收其摧陷廓清之功也。于是。不揆僭猥。论辨其若干条。因便呈禀。则安丈不以为不然矣。第于其间。有仓卒泛看而不能觉者。亦有己见未明而不能及者。究观既久。乃补入首末二条。亦复于原条中。小加删润。以成一帙。而虽有所疑。未能十分明的。则亦不敢提论。以致谨畏先辈之意。更俟异日知见之少进焉。
李星湖(瀷)天主实义跋辨疑
星湖李丈。博雅明通。论西学迷谬之弊。往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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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其肯綮。第于其中有一二不能无疑者。试窃论之。其曰彼所谓天主。即儒家之上帝也。儒家所谓上帝。以理之主宰而言也。无情意无造作。而能为万化根本也。彼所谓天主。以气之灵神而言也。有情意有造作。而妆出许多伎俩也。是以儒家之祭祀鬼神。本乎理。昭事上帝之义也。彼之天堂地狱。专主灵神。崇奉天主之术也。其公私诚伪之分。奚啻冰炭薰莸之相反哉。其曰西国之俗。亦骎骎渝变。于是有天主经之教。其始不过如中国诗书之云。而悯其犹不率。则为天堂地狱之说以济之。其为西国推原分解之意。挚矣。然诗书之言。皆圣人躬行心得之馀。发为文辞。以垂训万世。非为世俗之渐变而设是言而教戒之也。吉凶祸福之理。亦天道之自然类应。如栽之必培。倾之必覆。非为顽愚之不率教而立是说而驱率之也。余未见天主经。不知为说如何。而不过以自私之术。假为善之名。托之于莫尊之天。以诱胁齐氓耳。然则其说之浅陋矫诬甚矣。以之而配无私执中之经。以之而拟惠迪从逆之训。其比拟之不伦。岂特天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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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远哉。大抵异学之所主者。气也。而彼西学。特其甚焉者也。气之为物。无理以主之。则必流于邪妄。故西士之无物不穷。只是穷得此邪妄而已。无幽不通。只是通得此邪妄而已。伎俩愈精。邪妄愈甚。其不离于胶漆盆中。固其所也。尚何慨惜之有哉。星湖李丈。吾党中先辈也。蔑学后生。何敢有一毫訾毁之意。而立言之不能无弊。如上数条。或使人眩于去就。将不免毫差千缪之归。故略识所疑。以自附于与天下共改之义。昔安丈见鄙说辨禀而曰。子言是矣。吾亦觉其然矣。安丈之学。得之星湖。则其广大公平。有自来矣。惜生也后。不及禀质其所疑也。使星湖见此说。安知不如安丈之察迩择荛而以为然也。或曰。昔谢上蔡论佛氏之言。有曰彼之参听。犹吾所谓致知。彼之止观。犹吾所谓克己也。李丈之言。亦若是而已矣。子何疑之深也。曰。李公之意。果若如此。则吾之言。诚过矣。然使吾过疑。不过得罪于先辈。而使其中或有一二近似。则其为世道害无穷矣。尝见李丈所著僿说中。有论文王在上于昭于天之义曰。圣贤凡愚之神。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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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之际。各以地位等级。有高下层数。信斯言也。人死而灵神。果不灭矣。灵神之所托。各随其人之善恶。而果有高下之殊矣。其论神既如此。则彼所谓天主。真以为儒家之上帝也。说诗之意如此。则彼所谓天主经。真可以配儒家之诗书矣。以此證彼。庸谬之疑益深。子之言。诚浑厚谨慎而有不敢从也。于乎。学绝道丧。异说蜂起。幸有大人先生。崇正论以救之。犹惧其难遏。况立言一差。流波滥觞。尚奇好异之伦。尤乐其便已。鼓一世而从之。其势滔天。不决不止。吁可畏矣。大抵近世之学。其弊有二。学必以自得为贵。道必以博取为务。学要自得。故不遵先儒成说。而硬凿安排。向别处走。道务博取。故择不精语不详。指铁为金。认贼为子。而不觉其骎骎然入于其中。朱子所谓或恐往遗之禽而反为吾道之诟者。不幸而近之矣。于乎可胜叹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