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济庵集卷之七
济庵集卷之七 第 x 页
济庵集卷之七
 杂著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26H 页
随录
余尝疑大学经一章八目章句以谓。于诚意则欲其自慊而无自欺。于格致则欲其所知无不尽。极处无不到云云。盖自慊无自欺云者。意诚以后功效也。方于诚意之时。已欲其自慊云云。则此计功谋利先获之病。未知如何。李致道曰自慊无自欺。虽是功效。然未到自慊无欺。是诚意工夫有未尽处。故做诚意工夫。必至于自慊无欺处然后。始可谓之能诚意也。然则欲其云云者。正先难之功。岂有计谋功利之患乎。
余问大学章句本体之明。是理是气。叔兄及致道曰兼理气。曰言气已有清浊粹驳之拘。岂可谓本体之明。曰虽则曰气有清浊。然本体未尝不明。本体之明。未尝间息。
论语七卷义以为质章集注。程子曰云云。余寻常认此以为敬与义对说则敬内义外。舍敬而以义对礼逊信则义反为内而礼逊信。为外之意。伯兄曰义虽以心言。实制事之质。于事物上做质干田地。毕竟是向外底。故程子上一层说出一个敬然后。方见内外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26L 页
相资体用通贯之妙。
后山李公曰改葬礼。有曰缌服终三月。或曰素服终三月。今日或有以黑冠白缨粗布直领带终三月。实重于今人缌服。又不合于素服之说。昔人有以黑冠黑缨白衣缌带终之者。似合服缌之制。甚为得宜。曾见柳叔文云今人平日既不著色服。则改葬者白缨布直领然后。方可别于常服。而可谓之素服。以此行之。何害云云。未知是否。
后山公又曰昔年余遭忧既除。犹著白㔶头。柳叔文曰礼虽云孤子当室。冠衣不纯采。然制礼有限。恐无终身不即吉之义。且衣冠者身之文也。是有天理不容已。自然底节文。不宜恒用素服以终身。若不然则如舜之孝。将不著衮冕于瞽瞍已亡之后否。余甚然之。其后偶观礼记。有三十以后不称孤之文。盖不纯采等礼。指三十以前而言。若三十以后则已有为人父之道。更不得以孤称。而其衣冠等物。自当备其文章。虽有不匮之孝思。不可终身服素。柳友之言。其有理夫。
后山公又曰一贯由体达用。是竖说。小德大德。就全体中分大小。是横说。常以是质之师门。不以为不然。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27H 页
又曰如告子贡之一贯。是横说。
又曰大德小德。非以体用动静未发已发言。指一理处言则曰大。指其万殊处言则曰小。如统言则仁。分言则义礼智。如合言则一气。分言则春夏秋冬。
兰谷金公(江汉)曰顷见柳叔远。问中庸首言道。中间以道与德言。末乃言德何也。余对云首章言道。只公共说道理而继之以存省之功。末乃以行道有得者言。故言省察存养之下。继之德云云。此语如何。仲兄曰昔年质之湖上。大意亦如此。今不详记。槩谓首章自天命之性。从原头说公共之道。凡言中和言存省言位育。只以道言。自二章变和言庸。已向德行上去。中间极言费隐之道。而苟非至德至道不凝以下。专就德行说。末乃以道得于心。与天为一者言则终之以德字云云。伯兄曰中庸中半以上。以道言。中半以下。以德言。仲所谓第二章从德行去云者如何。仲兄曰中半以上。虽即是言道。然变和言庸。毕竟是德行意思。
兰谷公曰论孟言集注。庸学言章句。何以有别。叔兄对云论孟固是集诸家之说。中庸亦参以吕游杨侯诸说。是亦集注也。然而庸学独分言者。庸学旧无分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27L 页
章。于是始分一章二章章句而异其名也。金公曰似然。庸学旧在礼记中。与礼记他篇同其例。本不分章句。表出之后。始分章句故云然。宗燮问然则退溪先生以卢伊斋夙兴夜寐箴集解。为兼章句集注之体者何谓。兰谷公曰某亦尝有疑于此。集注似是或问之误书。盖章句只是训诂字义下。又正解本文义理。元不推衍为说。而于或问方敷衍究极之。而伊斋此解。分章字解。本义已得章句之体。而又于每段辄敷衍言之。有或问之体。若改集注为或问则可通。而一己偏见。岂可自有耶。窃念集注章句体似略不同。盖论孟或以馀意敷衍推说。庸学不然。只正释本意而已。
兰谷公曰有人遭斩衰。将改母葬合窆。来问云母葬出柩后。别制缅服否。出柩后当有朝夕上食朔望奠。用肉何如。葬后虞祭。当先重后轻。而古人论说不一。或曰墓所设次。先重后轻行之。或曰返家父虞毕。复上墓行改葬虞。未知何从。又破墓未改葬前。适当母忌。当于改葬殡宫行之否。当出主行于他所否。余却难答。只以臆见对曰礼并有丧。有斩衰葬母之文。而斩衰中虽遭轻丧。亦皆成服。则缅服不可不制。出柩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28H 页
时服缅服以临之。葬时以斩衰行之。朝夕朔望则似当用肉。盖神事之已久。遽用事生之礼亦难故也。虞祭则返家先行父虞。出母主行返哭礼而行虞。忌日则当行于殡。主人精神意思皆在殡也。然只一献可也云云。后闻李大谏孟胤云朝夕则当素设。朔望则用肉殷奠也。仲兄问朝夕朔望之异何也。兰谷曰此亦略有据。尝观寒冈礼有出后子本生父母丧。期年后方持心丧而死。寒冈曰朝夕素设。遣奠祖奠用肉。渐事以神也。 按愚伏说有斩衰葬后。犹以斩衰改葬母之文。制缅服未知如何。(康明甫问目答。)忌日据愚伏答宋敬甫说。葬前可废。
辛卯冬。先生有康翎之 除。将赴任到岭下。偶见装中休纸。有归去来三字。遂感而返。先生行止。非必以此而决。而其所感者。亦不偶然。伯兄闻其言而叹曰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自取也。彼自无心。闻而悟者孔子也。(纸即永阳权匡伯裹送行具者也。)
先生赴康翎任所。未逾岭。患轿眩返。再从兄宗道闻而喜曰君子所处。小人固不识也。
兰谷公曰退陶集答金而精论心统性情。中下图书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28L 页
凡四条。第三条心统性情。中图改处之说。(止)不必示明彦亦佳一条。当在心统性情中下图改作说之后。而误在于上。盖此条即送前书并图之后。改书言前书之非者而混入于前书之中。此为可疑。且旧中图智在上礼在下。故书中曰上智下礼仍旧云。而今按旧中图礼反在上智反在下。此亦誊刊时。或致互换。须于旧图中智礼二字相上下然后。合于前书智礼仍旧之语。而后书只改换中图智礼两字而已。其他皆不改之训。有所归宿矣。
尝看愚伏集曰。陶山文集。并载吏读文字。尝以为不必如此。禀之先生(西厓)。亦以为然云云。盖愚伏校西厓文集。删去吏读。其文义不承接处。略换一两字。如以然换在果。以则换段云。而修岩以为先生本意。不以为非。
后山公云湖上近日祭祀点茶。只是进水而已。不抄饭。(丧内则三抄象平日。)祭毕不先下匙筋。辞神后下之。下匙筋亦彻时节次也。
一士人丧中葬后。延孙子妇。孙妇当制服否。湖上以不制为是云。(此亦闻之后山。)
父在母丧再期后。世人多即除黪服。而湖上据古證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29H 页
尽二十七月方除之。而不必恰过二十七月。第二十七月朔朝。除黪服吉服。拜庙而退。(后山云第二十七月上丁除之。恐与湖上见行不同。从当更质。)
后山公曰凡文章。意多而字少者为贵。意少而字多者不善。昨见吾君与某人书。略有意不赡文太富之病。不可不省。又曰苏文可法。
后山公曰一贯章注。万物各定性命。不可作横说看。只是上因至诚无息一句。竖看可也。盖一以贯之。自是竖说。故引至诚无息各正性命二句。以明其至诚之体。贯通于万物。若事事物物各具处。不暇详道。
后山公曰中庸率性之道道字。对天命之性。只以道之用说。道也者云云。道兼体用说。所从而言之各殊。后山公曰大学物格虽一物之格。亦可谓物格。而既曰物格而后知至。则此以众物之无不格而言。昔者权景晦云然。
宗燮问亲忌与岁朝相值。甚多碍。虽老母在堂。不敢献拜。亦不敢往拜尊长。不受卑幼拜。若尊长或宾客临门。不得不拜如何。后山公曰处得似然。
伯兄问孟子义理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是指圣人是统说凡圣。宗燮对曰以上文圣人先得我心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29L 页
之所同然观之。似指圣。曰不然。此章只说人性之同。初非发明圣凡之异。人心皆悦义理。惟圣人先得之。则义理如刍豢。不必分圣凡。宗燮退念此语极有义。举刍豢悦口。只是人心之所同然。如口之同嗜者也。不逆诈不亿不信。固圣门至训。然人不信我而彊与之合。必欲其无相疑。则此非圣门道理也。我之不贤也。人之不信。诚可愧也。我之贤也。彼之不信我。于我何哉。子路曰未同而言。非由之所知。
先儒曰看文字如酷吏用法。我用此转作省身法。
退溪答金而精理有表里精粗云云。 窃谓理有表里精粗有二说。其一事物有表里精粗而理无不在也。若论语本末章程子说是也。(即此书答说之意。)其一理亦有表里精粗。孝即理也而有听无声视无形。(即理之里与精。)有昏定晨省饮食供奉底。(即理之表与粗。)若大学格致章所说。(虽曰众物之表里精粗。其实指众物之理。)未知如此看如何。
答㝯侄大学不言性。中庸不言心云云。 妄窃以为说曰学者工夫。莫切存心。故大学言心。教者论道。莫先于性理。故中庸言性。两序之互言心性。亦所以两备而互发也。未知如何。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0H 页
书示斋中诸君(壬午)
庙宇垂成。斋房无人。诸父诸兄。遂命诸子弟俾之守斋而讲读游咏于是。诚吾门内一大好机也。苟有一段未泯之良彝者。岂不跃然有所感发也哉。大抵人禀五行之气以成形。受健顺之理以为性。以天地之大而吾心之体无不该。以事物之多而吾心之用无不贯。盖所以异于禽兽者。而气或不能无清浊粹驳之殊。耳目鼻口之欲。又从而汩乱于既生之后。其本然之体。虽或发见于介然之顷。而知之者为难。虽或知之。因而致其充扩之功者益无闻焉。此自古贤人君子所以恻然而寒心者也。今也佥君。既能有以觉之。觉之而又欲其致力焉。是乃佥君自新之大关头。而有非他人之所可窥测也。惟愿佥君继自今。益致自新之力。先于视听言动上。严加绳墨。以正衣冠尊瞻视。择地而蹈。折旋蚁封。为持身之律令。而以存省克复。为治心之节制。内外互养而不偏废。动静交修而无间断。日日而如是。岁岁而如是。不以时月而责效。不可半途而遽已。则积之之久。自然纯熟而不艰难。坦易而不臲𡰈。自有个无限乐地。而富贵荣辱。不足移之也。然空言不足以济事。虚夸终无所实得矣。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0L 页
则始学最初工夫。不过曰立志牢确。住脚坚定。而不可以今日明日。迁延放慢。此朱夫子所谓八九十岁觉悟。只据而今地头。劄住脚跟做去者也。岂非佥君素所服膺者也。且念佥君所居之室。非寻常燕处之地。而我先祖在天之灵。陟降庭止。洋洋乎如在左右。则佥君之肃然敬惧。相率而勖之以无忝者。不容已也。而先祖之灵。庶肯曰余有后也。佥君今日之会。非寻常聚徒之比。而诸父老所以勤劝招诱。修身饬行。以张大我门户。则佥君之蔚然自新。相率而勖之以无违者。又不容已也。而我诸父老庶肯曰余有子若孙也。岂不美且盛哉。凡入室者之所可警省处也。是皆佥君已尽之糟粕。不待矇瞽之缕缕。而若是其援引支离。傅会蔓延。佥君之笑而斥之。有不敢辞焉。如有以反复以教之则是亦佥君之赐也。
读朴南野甲乙录劄疑
谨按朱子论南轩仁说一段。曾有湖上川前辨说。今见南野翁。乃以爱之理便是仁以下。为南轩语。觉得川湖误认处。的有證据。录成一篇文字。敬就大全本书。首末反复究玩。迷滞之见。未免更起疑惑。以文势观之。二段各有起头。各以盖字辨释。条理若可寻。起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1H 页
头之为南轩。盖下之为朱子似有理。而以义理求之。自上段盖字以下至终篇。皆就廓然大公血脉贯通上辨破。夫南轩不以爱之理为元本主材。而廓然大公(公非仁。)之下。便以天地万物参错为说。天地万物之下。继以爱之理得于心。所谓天地万物血脉贯通。是仁之用而径说于廓然大公之下。爱之理得于心之上。是不免夹杂之病。而体用本末。有所差紊矣。朱子先以爱之理把作主材。即此主材。其体段之大。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曰于此识得仁体则与南轩只说廓然大公而遗却仁体者不同。曰然后天地万物血脉贯通而用无不周。则与南轩以天地万物。夹杂于本体者不同。若使不分语脉同异。断之为南轩说则愚恐文字之间架。或似齐整。而义理之蹊径。反归纰缪矣。或曰朱子既以南轩为夹杂。而复自言曰若无天地万物云云。是反为南轩之證援。非所以斥南轩也。余应之曰不主爱之理而径言天地万物血脉贯通则为夹杂。主爱之理而言体段之与天地万物为一体大用之贯彻周流则本末有序。条理不紊。语同而指异。何有于相混哉。且南轩既以天地万物为言。故朱子反其说曰以天地万物。言其体段之大。大用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1L 页
之流行则无不可。而夹杂于本体则不可。如答周舜弼不妨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答徐方叔仁然后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之义同。何尝以问者之言天地万物。而一切不言天地万物也。况此书下条。亦曰谓天下无一物不在仁中则可。此亦认以为南轩之證援而疑之乎。或曰朱子云此理本甚约。便将天地万物夹杂说。却鹘突云云。而反自言若无天地万物。亦有亏欠。乌在其为约乎。余曰不言仁体而径说天地万物则固为夹杂而不约。先言仁体而言其体段之大大用之贯则虽言天地万物。不害其为约也。譬如不言天子一身而径言四海人民则为夹杂。主天子一身而言统四海人民则何有于夹杂而不约。先师尝答川上书。有曰程子曰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云云。此理至约云云。若先识得仁则虽说与物同体。未尝不至约云云。斯言尽之矣。更以事證。参之大全。此书书首举南轩说首末至彊为之也。以小注标其未安。仍分作三段辨解。第一段论廓然大公以下。第二段论无一物之非吾仁。第三段论吾性之所有以下。次第有序。不容参差。岂有书首所不举之南轩说。搀入于中间乎。且用无不周。可得以言者。乃因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2H 页
他说反诘底句法。决非自我先发之语也。又按节要批评于此段。特加点圈。若是南轩带病之言。不必乃尔。亦可谓一證也。惟南翁说曰朱子苦口极言。不待天地万物而仁之体完全自足。不应自言若无天地万物。此理亦有亏欠。使之一矛一盾。至于如此之甚。此则据了朱子平日义理。使人无解说之路。只此一节。可以成决案矣。但考语类大全诸书朱子说话。四平放下。未尝偏主一边。见人说著与物同体处大重。则有曰假使天地间空无一物。他也自爱。(如此处非一。)然其答周舜弼曰云云。答徐方叔曰云云。此书下条亦曰云云。(并见上。)未见苦口只说一边道理。盖不知仁体之通天地而贯万物。而便以天地万物一体为仁则便有莽荡宏阔之弊。所以有不待天地万物而完全自足。空无一物。也自爱之说也。先以爱之理为主而极言其体量之大则须言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既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其无天地而不为欠缺乎。是以南轩先言天地万物血脉贯通则为夹杂。朱子以爱之理为主则不妨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此是朱子义理两下并说。不主一边之美。以是为矛盾之不相入。一切于说近天地万物处。不问归趣。并加挥斥。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2L 页
则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程子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浑然与物同体。陈北溪其体同天地而贯万物等语及朱子平日一边说话。皆在所废。其于心体。或反有狭小偏枯之病。恨不操几杖于南翁无恙之日。以受至当归一之教矣。兹不敢畜疑自昧。录出数语。仰质于丈席之下。伏望明以教示。以破迷惑。幸甚幸甚。
策问(五)
  [孟子学说]
问。继孔子者孟子而已。其辟异卫道之功大矣。气像则似乎泰山。光彩则比之䌽花。何以见继孔之道。而性善之说。果同符于相近。求放之工。亦无别于四勿欤。尊周者孔子而劝之齐梁。护管者孔子而排以诡遇者何欤。兼秋杀尽见者何意。带战国风气者何事。三宿齐境。固知尹士之为小人。求见僭王。未免学者之滞管见何也。养气之说。于古未闻。知言之前。更有何工。论性不论气。何以有不备之训。勿忘勿助长。何以有较粗之语。并称荀杨。恐欠称停之道。阁笔四科。方有不读之叹。皆可详言而备评之欤。好货好色。知其非阿世之学何欤。以二较一。犹觉有此等气像何欤。好仁恶不仁。与颜子不同者何欤。辨异息邪说。与大禹同功者何欤。大抵战国之时。邪说横流。异端并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3H 页
起。孙吴之徒。骛于功利。杨墨之说。蠹人心术。孔子之道。几乎熄矣。向非孟夫子以粗拳大踢。挺身担荷。毅然以闲先圣卫斯文为己任。则中国之不为夷狄。人类之不为禽兽者亦难矣。千载之后。周程继之。至于晦庵而集大成。至我东方则发端于罗丽。会极于 本朝。惟我退陶先生。即东方之朱子也。存心之学。黜霸之道。可谓千载合一符。而一代道学之彬蔚。将无让于邹鲁矣。柰何近年以来。儒风日坏。学术渐晦。科举之弊。甚于杨墨。利禄之诱。不翅管晏。若使孟子复生。将何术以援其溺乎。诸生于七篇中。必有讲求而实得者。其悉著于篇。
  [退溪学问]
问。退溪东方夫子也。早孤被三迁之教。邻老授千字之文。教化之有自。天禀之固然者若是。而泣持兄手。已见德性。吾兄不亡。期许不爽。皆可详言其迹欤。小塘清活之咏。取象何事。心看大虚之诗。吟在何年。李杜文章王赵笔。果可以尽先生之蕴欤。始闻正人君子论。见得何许人物而发欤。玉堂忆梅。意思清远。丹山有缘。乞退伊始。以先生材具。不欲试之于世者何欤。若言其工夫则法门何如。若言其出处则主意何在。十图之作。窃附于以言事君之义。节要之成。自许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3L 页
以学问发端之要。四七之论。开后学之耳目。格致之说。见取善之无已。其义理曲折。皆可历辨之欤。创建书院。何其尊尚之至此。敬信心经。不许疵颣之指摘。因山前径归。不知精义之所在。五不宜牢执。何其忘世之果尔。鸣鸟涧水。何以有与点之象。骑牛远郊。何以有添画之喻。风月潭上。追蹑骚人故事者何意。玩乐斋中依微鸿濛未判者何事。推重文清许以辟异之功于何人。书赠屏铭可见寄意之重者谁也。自题墓铭。益看谦光之德。君子有终。奄见梁木之摧。见而知之谁欤。闻而知之谁欤。大抵自罗丽以来。道学之传。不谓无其人。而接尧舜之统。传孔孟之心者。惟先生一人而已。其门户蹊径造诣高下。就本集而观。犹可得其彷佛。亦可历指言之以发明之欤。虽不能进而有为于世。其功化之及人。盖有贤于尧舜者。而近日以来。先生之学。日否而月晦。士风之萎靡波荡。无复馀地矣。若欲使先生之道。复明于世。其道何由。
  [子思相传之旨]
问。子思说出未发时工夫。夫心之未发也。境界冥漠。思虑未萌。何以下手著工于其间欤。危微精一。说尽心法。敬怠义欲。工夫无漏。而元不说到未发者何欤。或以文言直内为未发。或以大学正心为未发。果不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4H 页
悖于子思之旨。而在论语则何者为未发。在孟子则何者为未发。既曰戒惧则似涉已发。既曰未发则何别寂灭。或以戒惧偏属静时。或以戒惧贯彻动静。偏属静时则动时更无戒惧之功欤。贯彻动静则动时何更有谨独之名欤。朱子以前。合戒惧谨独为一事。如道乡邹氏之说。亦无足怪。以程夫子之见。犹不免焉者何欤。善观观于已发何意。才思即是已发何谓。静中有物之教。冥漠主翁之训。皆以未发而言欤。濂溪主静。程门静坐。龟山体所谓中。延平看未发气象。可谓得子思相传之旨。而以朱夫子集大成。或于已发上求未发。或以方来者为未发。晚年正论。以答胡广仲答湖南学者书。记论性答藁后。中庸或问章句为正。未知何者为最粹欤。大抵人之一心。具动静而兼体用。方其未发也。事物未萌。思虑未发而道具于是。及其已发也。事物来触。知觉方用而道自此行焉。道无未发已发之或间。故工夫亦不可以未发已发而偏废。以戒慎恐惧。对谨独而言则虽为对动之静。主戒慎恐惧而言则谨独只是初动时略开眼处。而戒惧之工。贯有无通动静。观于章句所谓常存敬畏之常字。语类所谓普说之普字。可知其不偏于静也。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4L 页
然而道无动静之殊而动常本于静。工夫无已发未发之间而已发常资于未发。根深者条大。源远者流长则未发工夫。又是本领根源也。故自子思以后。圣贤相传。莫不于静上加意。降而至于末学多歧。道术不明。初不知学问门户者不须论也。稍知治心修身之道者。皆沿流摘叶。莫向根本上留意。下者掇拾于口耳之末。高者周旋于行事之迹。圣贤训辞。皎如星日而莫之受用。当世任教学之责者。思所以指示蹊径。毋堕一偏。其道何在。愿诸生以素讲者倾倒焉。
  [敬]
问。敬斋箴朱子所作。而其功用节度。周详精切。所以嘉惠后学者大矣。敬字之论。盖本于四先生。敬箴之作。掇意于张敬夫。其旨义程式。果皆吻合。而尚论则以整齐严肃为最切。而但取主一无适之意。自言则以惟畏近之为话头。而不言恐惧谨畏之方者何欤。正衣冠尊瞻视。出如宾承如祭。上帝之对越。蚁封之折旋。皆辑聚经传以成文也。守口如瓶之句。纲沦法斁之语。未知出于何书欤。敬以直内。当属于静而动时亦有敬。敬主事言。只可言表。而里面亦有敬者何欤。大著意则近于拘迫。才展开则归于放倒。是箴能无二者之患欤。所谓时分必以须臾言。所谓地头必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5H 页
以毫釐言者何欤。一敬之閒而有火热冰寒。固无足怪。吾心之差而至天壤易处。无乃阔乎。作图排列者谁也。分析章句者谁也。叹其开后门。慨后学之莫肯用力。收入圣学图。使吾 君而求端用功。其所以为学者指南。诚不可诬也。何以为帝王经纶之本欤。大抵千圣相传。不越敬之一字。尧之钦舜之恭。禹祇汤慄。以至于文王之敬止。武王之敬胜。孔门之修己以敬。中庸之笃恭。凡有学问文字。夫岂或舍是敬以为之言。而其拈出而昭揭。单传而直指者。自程门始。逮我朱夫子而指义无复遗隐。程度倍加精密。及其作箴以诏后则动静表里。时分地头。兼修而互资。至周而至切。无有偏重渗漏之患。古今圣贤心学之要。至此尽矣。夫何末学渐晦。古法日毁。一篇旨诀。徒作纸上空言。而人无有真体而实受用者。下者滔滔是东坡之打破。上者亦不免许渤,陆棠之归。此固不足道。其有志于依训辞做去者。亦皆倚于一偏。主外则缓内。爱静则忘动。精粗深浅。未见条序之不紊。舍揠忘助。只有弊病之百出。则纵有是箴。正如有药不服。将何以体先生赤心说与之意。以承千圣相传之绪哉。愿诸生以素讲于平日者。为世道反复焉。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5L 页
[复卦]
问。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天地之心。流行于六十四卦之中。而独于复卦见之者何欤。五阴居上。阴是天地之心欤。一阳生下。阳是天地之心欤。以静可见则何不见之于坤。以动可见则何不见之于震。元酒淡味。何以见生物之仁。万户初开。何以见发养之德。配律为黄钟。比物为硕果。此等处俱可见天地之心欤。圣人无复而天地有复。圣人或与天地不同处欤。颜子善复而只曰庶几。颜子未能尽复之道欤。濂溪通书置复于无妄之上者何欤。朱子作赞取复于诸卦之中者何欤。论静中之动而以复为言者何欤。语克己之仁而以复当之者何也。大抵天地之道。一阴一阳而已。阴长则阳消。阳长则阴消。固理数之必然。而当纯坤之月。诸阳已尽。六阴方盛。天地生物之心。疑乎断绝。无复起之望。而一气潜周。如环无端。雷声一震。坤户始辟。在人心则静极复动之象。自凶趋吉之兆。惟于是时。审其几而静养之。使蔼然生生之德。无至摧折阏塞。方可谓善用复底道理矣。夫何近世以来。道理不明。易道自易道。人事自人事。阴极生阳。天时有互换之休而迷复不回。人事无复善之期。是或天道不如古昔耶。体易者不及前人耶。诸生如有知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6H 页
其说者。各著于篇。
藏待书院呈文(代儒生作)
伏闻官家奉承 朝令。方修本邑舆地胜览。以本院乡贤祠未 宣额。冒称书院为未安。将以景贤祠入录。盖院与祠本无义理轻重。官家既以 朝家令命营门指挥。斟酌裁处。极其精详。则为下者只有遵依奉守而已。何敢别生意见。自取干渎之罪哉。但伏念未 宣额书院不敢称院者。以 禁令以后而言。 禁令以后。或有方便 上达。设庙祀享者。或以里社称之。或以某祠名之。以避 律令防限。而 禁令以前则例以书院为号。若礼安之易东。安东之屏山,鲁林。本邑之藏待。俱经先辈裁正。登诸 睿览而无碍。已过了几十百年而莫之非议。本院久远事證。不能详考。就以近事言之。 先大王朝丁丑庚辰胜览。皆以书院载录。癸未年以 朝令修上书院事迹。而书曰藏待书院。享四贤某某。未 赐额。揭额藏待书院云云。礼曹再关。有曰义城藏待书院小地名及四贤生年卒岁。疏漏不录。更为修上云云。则是 朝家以书院待之。该曹以书院称之。不以未 赐额有所指摘也。今者不论 禁令前后。施设久近。忽变旧例。舍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6L 页
院而称祠。乃与 禁令后施设无异。是官家过于审慎而反起士林纷纭之端也。至如人物新增等节。虽是 上意之所许。列邑之通例。而官家正有十分料量处。为下者亦不敢以私己之见。有所烦浼。若院号一节。改旧则及归新设之科。依前而别无越分之嫌。事之无害于义者。曷若仍旧贯之为美也。不当言而烦渎威严。诚非美风所可言。而隐默退缩。亦非上下贯通之道也。兹敢具由以陈。伏乞特垂宽恕。留神省念。只令依前 登览帙以藏待书院入录何如。无轻重处苦口辨诉。诚若不紧。而无利害处必变旧例。亦未知必合于人情事理。百世在前。万口不齐。一乡之人。皆曰自某等官家书院降号为祠云尔者。岂官家本意之所乐为乎。更伏望采取舆议。从便施行。
再呈文
昨者民等。以藏待院号事。来聚县门之外。拟入庭陈达。吐尽情实。伏闻愆违才复。鼎炉未撤。有不敢纷纭烦渎。致损颐摄中节宣。遂各退散。只以一纸报状替呈。伏见题辞。据以事实。喻以义理。指迷开惑。明切痛快。而末乃责之以烦聒骇听之罪。民等既感容庇之厚。自知干冒之失。惶恐怵退。不知所以措躬也。第是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7H 页
愚迷之见。愈开而愈暗。又未免再踵前误。更烦陈吁。伏望特赐宽暇。少垂省念焉。题辞中谓未 赐额不称书院自有法。不系 禁令前后。至以近日 宣额称祠一事下谕。此则閤下所以责譬民等。而民之所愿闻者。专在于此。尤为 禁令前后异称之證案也。何者。 禁令以前。非但立庙享祀处。士子藏修肄业之所。例以书院称之。自 禁令以后。书院立庙。一并 禁断。如近日西涧祠。既自 朝廷许之。 御笔题之。特书书院。何所不可。而乃以祠号称之者。 先朝金石之典。不可轻犯。后日踵起之弊。不可不杜。故特赐三字之号。以明 禁令以后不可冒称书院之意。则推此而 禁令以前。通称书院。可坐而知矣。此事专在 禁令前后 赐额与否。初非可论。若以 赐额为限则 亲笔题额。何不称院而称祠也。本院自 肃庙壬午。道内士林。齐会院中。升号为院。遗迹班班可考。已经百年之久。其间 睿览文字。例称无改。以至 当宁丁酉癸卯而无所移改。题辞所谓乡中之私称。恐是閤下明鉴或有照管不及。而不待 朝家别般指挥。变了几百年通行之例者。恐非事理之得当也。列邑规例。无由详闻。而虽或列邑尽称祠号。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7L 页
此乃儒生辈不以事实法理明白指陈之致。初不可据以为證案也。营门申饬。诚不可越违。然以閤下尊贤爱士之诚。亦岂无变通周章之道哉。一番骇听。极知僭畏。而复此缕缕强聒。不胜惶惕之至。
大山先生考终录
辛丑十月望后。先生有血便證。
十七日。密阳孙进士有鲁,秉鲁来请学。讲大学。
二十六日。尚州南汉松来有请学之意。以患候未果而归。
二十七日。基川金熙周来请学。
十一月初四日。凤城琴养蒙来请学。○柳范休来诊候。先生移处内寝有日矣。谓范休曰君前后累致节省应酬之意。但远近知旧来访。不敢以老病废酬接。今病势如此。不得已移处。为调将计。
初五日。丹溪权烷来请学。先生以远来不易。彊疾应副。使与琴君共受大学。
初六日。柳范休归。先生作别曰闻君方读心经。相对讨论甚好。今吾病如此。第归上萧寺。作静里工夫。有可发难处。作书相商。待春和病差可来。与远近诸贤。提携讲讨于高山,龟潭等地善矣。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8H 页
初九日。陜川文命灏来。与诸人共受大学。
十一日。金宗发来候。退外寝。先生彊起出外作别曰草草逢别。甚缺然。因问 庄陵多有讷翁题咏。君和之否。(宗发方为 庄陵别检。)对曰讷翁诗无揭板之事。未得攀和。只和退陶锦江亭诗。先生因论退陶诗曰作寓感看亦得。作平常看亦得。
十二日。患候弥苦。问药于医家。○李弘胤来请学。以患候未果。
十三日。进加减清脉汤。
十四日。又进清脉汤。
十六日。善山金虎灿来请学。以患候未果。
十七日。血便转成赤痢。度数频数。○金崙寿来请学。以患候未果。(先生勉进后学之意。不以患候而或倦。强疾衣冠。日对学者。眷诲不已。自十二日后。證候沈笃。万无自力之势。闷其远来虚归。使之替质于小山。)○金宗德来候。先生强疾扶起曰闻公日有书册工夫。且于日用间。不懈照检。多慰病怀。又曰闻省岘安报否。○李宅靖侍坐。先生曰吾病日苦。子侄及知旧深以为虑。然死生有命。只当静以俟之耳。
十八日。申鼎五来请学。以患候未果。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8L 页
二十三日。进万病五苓散。日再服。
二十四日。又进五苓散。
二十五日。患候渐剧。
二十六日。又进五苓散。○邀医论證。
二十八日。又进五苓散。○小山公出语人曰患候跨月沈笃。不堪其苦。多人诊候。出入频烦。而心境一味和平。气像一味从容。少无厌烦之意病苦之色。平日工夫。亦可验矣。
二十九日。还处外寝。遮隔书架。(时血便频数。先生曰圣经贤传在傍。房内便泄甚未安。辄扶出门外。至不能则命遮之。)
十二月初三日。又进人参三白汤。○金宗发来谒。先生曰煞有所欲言。气短不能言。
初四日。患候加剧。又进生脉散。○扶馀郑潍来。(为索其先考参判公志文而来。以未成正本。未果出。)○是日朝。先生命加上衣。欲招见及门诸人。侍侧者恐妨患候强止之。告曰门人聚散不一。如金宗德者。为省亲已归矣。先生曰吾犹可扶坐言语。汝等辄沮之。未得遂意可叹。
初五日。患候一向沈剧。○李师靖自善山寓所来候。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9H 页
先生曰江东君。(时师靖兄显靖。为江东令。)远矣。苦无相见之期。君归自江东。历遍西关名胜。可一言以破病郁。师靖遂详道一通。奄奄中犹能领略。往往酬酢。○先生谓子侄曰远近知旧。冒寒来问。其意可感。须录其姓名毋遗。(有来问录。)○午间命取郑参判志文草本。欲修改。侍侧者请俟少间。先生曰古人不为人言所动。瞑目而卧。指言第几行某句某字。改以某语。○军威洪潝为请文字而来。有若干币物。临归欲纳之。先生曰吾死生未分。恐难副所请。物不敢受。○进独参茶。
初六日。又进独参茶。○患候渐革。小山公问曰日昨欲见及门诸人。未知欲何言。先生曰别无说话。只欲以著实用工言之耳。小山公又问曰病患至此。愿承一言。先生曰吾何言乎。但愿君勉进后学。又进师靖语曰君须善教导诸子侄。依本分做去。不失儒素气味。○咳逆频作。○先生奄奄中。呼子埦曰人生望八。亦是稀事。今兹之病。虽或不起。固是顺理事。事之顺理处。当顺理而应之。汝须勿过哀而伤生也。○金朝翼以禫制人来谒。先生加衣带于卧上以见之。
初七日。朝后先生加上衣拖带。请见诸生。诸生咸造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39L 页
俯伏。先生开目曰前日所欲言。只是家常茶饭。别无新奇。然寻常中。(此下有一转语。而奄奄中咳逆又作。不能成语音。诸生不能审听。退出后致道谓寻常中以下。有自有妙处。百两之多。车骑之众。求之便不是之教。)金宗德曰宗德等虽不敏。谨当服膺勿忘。遂退出。○午后柳长源,金宗德入见。先生曰远近知旧。吃辛久留。老大之人。恐生疾病。其中奉亲之人。旷日在外。尤为可闷。愿各还归。○日昏后进加味小黄龙汤。(时患候已革。汤剂无饮进之势。用匙点下。一贴分三四次用之。)○是日夜。谓傍人曰垍在侧否。明日祀事。(垍先妣忌日。)宜退去将事。十三日祀事。(先生先妣夫人讳辰。)吾其不能与祭矣。
初八日。谓从子𪣁曰。知旧久留相问。此意良勤。汝其各就舍馆以谢。○申体仁入见。先生曰病亲之下。累日留连。诚不易。○呼孙秉运曰漆溪崔教官丈久病云。今何如。汝须出外询问。埦曰才闻金别检(宗发)言。尚未差复矣。○柳道源来留入候。先生曰老人冒寒远来。致意良勤。○午后呼族侄埉戒曰。一子抱病。吾便舍去。而无毫分系念处。惟恐汝不能饬身谨度。以坠先业耳。○柳范休入诊。退而叹曰先生患候渐至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0H 页
于万分危笃。气力无复馀地。诸證无非人不堪处。而心定而气和。体整而色愉。问候者日阅数十而无厌烦之意。侍侧者或不如意而无几微之色。證患之加减轻重。一任于天。只有顺受之意。若不知疾痛之在己。先生平日所养。亦可以验之矣。小山公出谓诸门生曰。吾兄心量之大有如此。此言尽是。善观先生矣。○先生平日虽寝卧时。未或弛放四体。必卷股敛足。是日暮。命子侄摩按肢节。使之平伸。○夜李溥和(先生小从叔)谓金宗德曰。今日午。先生命扶起坐。进粥而拥衾。方整一手一足。不出衾外。从容和怡。只是平人。不知工夫是何等事。乃能使人如此。
初九日。鸡鸣后患候尤革。使侍者举扶。正席而卧。气息断续。水浆不下。已至属纩之境。正颜整体。若有斋戒于心。精神气像。精明安静。无异平素矣。是日辰时下世。呜呼痛哉。○士林来哭者七十馀人。无论亲疏。皆哀痛失声。(有吊客录。)○士林定出初终执事。○通讣远近。拟讣状书大山李先生某月日时易箦云云。从小山意只依家礼书某时下世。专人讣告。(有通讣录。)○未时袭。衣用深衣。冠用程子冠。(先生平日以今之幅巾失古制。有代用程子冠之意。盖取陶山故事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0L 页
也。)○诸门人朝夕入哭。
初十日。治棺用附板。(先生先考丧用附板。故有遗命。)○士林来会者百馀人。
十一日。酉时大敛。衣加公服一。○士林已会者皆留。追赴者又数十人。
十二日。因朝奠成服。门人具衰加麻冠丝武者。(李宗洙。)白布巾带者。(金宗德,申体仁,金㙆,金宗发,金墩,金光裕,金宗燮,柳范休,权觐,金圭。)黑冠素带者。(柳长源,李养正,权性复,柳洛休,柳玄休,金堂进,金乐进,赵友愿,申鼎辰。)
济庵集卷之七
 说
  
游周王山录后说(庚辰)
昔苏子辙欲尽大观。以大其眼目。登泰山临沧海。以至昆崙之崇。黄河之大。蜀道之险。莫不遍观。未尝谓之尽大观。及一见韩太尉公而曰尽天下大观。噫今君去年游于海。今年游于周王。周王即吾东之昆崙也。子于中华川泽之壮且大。远不可就观。而于东国之大观。可谓尽之矣。子亦以谓尽大观否。曰未也。须去游大君子门庭。以尽东方之观。又尚论于千百载之上。以尽天下之大观。则子之观。奚但苏子之于一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1H 页
韩公而止也。惟愿子看如何进退耳。
冠说示从子庆进(丙戌)
夫言语不可以轻。童稚尚然。况成人乎。与众人言尚然。况与大人君子言乎。约之以非义而必求其信。固不可也。所诺者成身之道则其可忽焉忘诸。言而不信。其言也妄。言而妄。其行不足观也已。乃者汝年十五。将冠于首。日月以告祖庙。请宾赞以教之。于是梧溪丈人实临焉。以古人之辞祝之。汝即应曰敢不祗奉。是汝受而诺之也。其辞若曰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汝自今日。果能弃幼志顺成德。祗奉教意。如汝之言耶。又曰谨尔威仪。淑慎尔德。汝自今日。果能谨威仪慎尔德。祗奉教意。如汝之言耶。其终曰以成厥德。字之曰日章。不积不成。不修不章。汝自今日。果能积尔德修尔行。祗奉教意。如汝之言耶。汝已成人。与童稚自别。况非与众人邂逅然诺。而所诺者义也。思所以奉承勉戒。以图永终。不使大丈夫一言之重。徒归于妄者。汝今日之事也。往在己卯。余行冠仪。湖上先生辱垂教焉。顾余愚陋。不能仰体至诲。毕竟使大君子教导之意。徒作一时之空言。而夙夜祗奉之句。只是无实之妄语。常念幼习之未祛。威仪之未慎。行之未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1L 页
修。德之未成。将不胜悚惧于中。而深有愧于头上之冠也。兹庸略书平日所悔叹者。以为汝惩羹之端。若其初学用功之要。亦恐不外乎谨威仪三字云尔。
讲心经说(徐侯命敏讲心经○辛卯)
圣人之道灭久矣。高者志于功名。卑者溺于富贵。掇拾糟粕。探模影响。以赌一时之声誉者。乃为今世之一等人物。而剽窃藻华。擩染耳目。把作荣身肥家之捷径者。滔滔天下皆是也。道之不明。何足怪也。往往有敦厚好古之君子。惧斯道之传。于是而绝也。收拾于残缺之馀。招呼于靡荡之后。声气相求。私相告语。以为架漏牵补之计。此不过山野间冷淡家计而已。固不足以兴起鼓动。以新一代之风教。而末俗刓敝。睢盱成风。又以蜀之日讥焉。已矣乎。道之不行也。乃者大夫徐公。理官于兹。下车之日。遍告一方。以抑文艺崇学术之意。既而会诸生于州序。讲大学一部。又既而登咏归讲西铭。入藏待讲太极图说。又明年月日。会诸生于州序。讲心经一月而罢。日窄人众。每欠从容。其讲究之精粗。志业之勤怠。有不暇论。而像想题目。已觉古色苍然。其所以振作兴起之道。庶可以耸一时之耳目。比如云开而日出。争先睹之为快。何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2H 页
有于群起而吠之哉。又况心经一书。自上古以来。圣贤心学之要。无不具在焉。有以精一择执言之矣。有以戒惧谨独言之矣。有以直方言之矣。有以诚意正心言之矣。至于程门拈出一个敬字则夫所谓精一戒惧诚正之功。皆不外于是。而若夫敬之用工节度。于朱子之箴详焉。学者于此。苟能实体而力行之。其所以存体达用之方。庶乎不迷所向。而其用心之的实。功效之深远。与夫妆点外面。眩耀视听者。亦不可以同年而语矣。彼假周孔以饵温饱者。又奚道哉。虽然能兴起于一时者甚易而保守于悠久为难。修饰于言貌者不难而蓄积于身心不易。师友讲讨。以供霎时光景。而閒居匹处之日。不免依旧放倒。曲拳扬眉。做得许多模㨾。而心术隐微之间。未见真实端的。则将无以仰体夫贤大夫导养之至意。而学者心术之病。反有甚于窃功名饕富贵之类也。顾宗燮学不足以衍义。行不足以自守。只恐悠悠而生死于世也。幸因明侯作成之化。庶有拔濯梳洗之望。而假借外面。不能持久之病。实日间所自验者。思欲治而去之而不可得。聊以仰闻于明府。以求夫用药之方。遍示于诸友。以为交磋互磨。以实际从事之地云尔。辛卯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2L 页
年月日。上洛金宗燮谨书。
济庵集卷之七
 跋
  
书观海录后(己卯)
子之志诚伟矣。子之观诚大矣。一举眼而平生之大观尽之矣。则子之行之所得。诚富矣盛矣。子之腹。归犹果然乎。子之视溪涧沟渎。始见其有一处归宿地否。诚然可谓善观于海矣。
书族孙浩然诗序后(辛卯)
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蹠之徒也。吾尝以为吾辈虽未敢望于圣人之域。犹嘐嘐然以古人为心。亦不害为徒于舜也。近因读孟子书。又讽咏是语。反复详玩之久。辄喟然而自失曰吾辈犹未免为蹠之徒也何者。天下之道二。善与利而已。出于此则入于彼。互相消长。不相和比。元无中间拖泥带水。以温吞煖。半利半善底境界。有七分之利而有三分之善。只可谓之利也。九分善中和一分利。亦不可许以善也。然则吾辈虽尝以古人自期。思欲去利而为善。一点意气。只供得霎时光景。日用做为之间。不能一意从事于善之一边。或有外为善而内为利。乍为善而旋为利。天理人欲。消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3H 页
息不一。三分之善。不足以敌七分之利。往往并与三分而失之。则固不可谓为善。既不可谓为善则亦利而已。噫吾辈读古书学古人。视盗蹠为何等恶类。而今乃相率而为其卒徒。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若欲去利而就善。反蹠而归舜。亦不待他求。只须于孳孳为善四字上做去。非十分天理。不可谓之为善。今日善而明日否。一事善而一事否。不可谓之孳孳也。虽然于理有不明。又何以知善利之所在。虽或粗知其大分。其于似是而非处。能痛快剖析者几希。故为善去利。为吾辈今日急务。而读书穷理。尤不可一日缓也。今者浩然君。为诗并序。以厉斋中。辞旨之间。多有奋发兢惕之意。此诚去利为善之会。反蹠归舜之路。而但恐依前悠悠。终见斥于圣人之门。遂以所尝感于孟子书者。书以覆之。以为共勉之地云尔。
题郑箕东漆灯篇后
江右有号沧海逸士者(郑澜)。性拓落不拘。未四十弃举。恣游名山川。远者白头金刚若伽倻周王。凡以奇名者殆遍观之。昨年自白头入京师。命崔北画金刚。惠寰题其上。大山翁跋其后。洛乡诸名胜皆赠以诗。亦一奇也。尝以一驴一酒榼到川沙。议论爽阔奇激。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3L 页
许以方外则辄艴然。捡行装。书画诗文俱在中。有一纸为其亡子箕东叙其行。执而言曰箕东生有至行。好读书为文。志未就而死。请以六经殉其葬。其舅汉阳赵公历书经传子集文章家一纸入圹。名之曰漆灯归读篇。沧海翁奇士也。平生好奇。蓄奇画集奇文作奇游放奇论。日用所接。无非奇特。想使箕东生不过为嘉子弟能文士而已。死而请殉以经。何奇也。赵翁遂其志成其奇。以添逸士家一古事。抑亦逸士之不幸。而生之名赖是而不朽。与金刚诗画。冰为古今奇观。与村夫子死未一二岁。乡党不知其名字者。相距落落则未必非幸也已。
济庵集卷之七
 箴
  
反求箴
明命有赫。众生同赋。不作限量。曷有薄厚。求不在远。日用洋洋。上下鸢鱼。造端彝常。体之在我。柰不反省。责躬太恕。致疏于行。孟训三反。孔戒四求。如射正己。仁岂人由。名非可循。获亦毋计。一以诚做。不为私蔽。学贵提要。盖寡得门。非明曷知。非敬曷存。曰明维何。学问思辨。寻诸平易。勿探幽远。曰敬维何。先以九容。齐庄整肃。制外养中。本既立矣。验之于事。大小难易。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4H 页
精粗表里。如鉴之烛。如车之南。身随事安。理与心涵。行者必赴。归即我宅。常事茶饭。以昕以夕。如我不信。往质圣贤。岂欺我哉。昭载简编。
读伯兄晚窥铭。掇馀意作反省箴。
我思古人。阔焉声响。坠绪悠悠。从何以仿。昭兹训语。惠我周行。该贯本末。并臻明诚。约以尽博。一敬终始。昔我先师。单传直指。莫或由焉。尚此颠冥。孤负至意。获罪神明。归而求之。夫何远尔。日用彝伦。容貌辞气。曾训三贵。孔戒四求。而陟而升。卑近以由。本立而生。其道充大。绰乎随寓。无有窒碍。不思则罔。嗟哉拘儒。抱贼认子。视紫谓朱。是处是理。实见自别。雷火相资。毋偏于一。
济庵集卷之七
 墓志
  
族孙成均生员墓志
君讳养直字浩然。安东人。上祖食采上洛。子孙仍贯焉。上洛即安东之异名也。入 本朝有讳克谐。官北评事。以清名著。子光粹即松隐先生。享藏院。玄孙士元学陶山门下。号晚翠堂。曾祖讳河应。祖讳宗周。父道进。皆不仕。妣宣城金氏。以 英宗壬戌某月某日生君。君少多病。不能刻意读书。间作句语有步趣。性
济庵集卷之七 第 244L 页
刚忍。有不如意。未尝强随人。辛卯补上舍生。自是奋志为学。即约友入书院。讲大学论孟及或问等书。讲读不倦。汲汲若不及。时大山李先生讲道苏湖。四方归之。君谓族祖宗燮曰己未有所得。遽从人学。非诚欲私。读四子书一年。待心孔开。往从李先生。凡作事不以难易为前却。惟己志是伸。居书院不能温。其居凛烈人不堪。犹不以介意。为治先祖庙宇。竭力营构。或躬亲土石。早夜不为辍。某春得疾。七日而殁。某月日葬剑岩山。君娶永川崔氏某之女。生一子奇秀而夭。以弟子某嗣成童。一女尚幼。君禀刚忍狷介之性。晚有志于学。其奋励刻苦。将有倍日并行之勇。其势不成不止。下不失为古狷士之流。而毕竟志未遂而径死亡。宗燮同祖共里闬。自少游。辱许以知。其死悲益甚。谨撰生卒年月。以掩其幽。铭曰。
何性之介。何志之坚。不溃于成。何为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