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俛庵文集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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俛庵文集卷之十二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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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先生李公行状
先生讳宗洙字学甫。真宝人。始祖硕。以县吏中司马赠密直使。有子子脩。高丽末。以功封松安君。始居安东。至讳祯善山都护府使。于退溪先生为曾祖。以先生贵 赠户曹参判。数世有讳希圣。 赠工曹参议。生讳逢春。文科直讲。早登溪门。不乐仕进。以诗文自娱。号鹤川。生讳敬遵进士号石南。丁酉倭乱。有火旺山城倡义录。生讳尔樟。俱中生员进士。是生讳亘生员号懒聋。于公为高祖。曾祖讳台徵。祖讳廷英。考讳起三。俱以厚德重乡里。妣全州柳氏圣时之女。牧使挺辉之孙。本生考讳德三。以行谊孝友见推。妣义城金氏。将仕郎以鉴之女。县监是权之玄孙。文忠公鹤峰先生讳诚一六世孙也。公以 景宗壬寅十一月初四日。生于一直里第。伯父处士公取以子之。幼开阔善思。长者料量或未到。辄从傍晓解。多出意表。四岁偶跌仆伤唇。残缺甚深。医者付以药。谓曰开口笑语则不可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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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闭口不言笑者过数十日。人虽欲言笑之而终不开口。至完合而乃已。其立志坚苦。自幼时已如此。七岁受十九史。记性过人。课学诵读。不烦训诲。两亲有疾。侍护药饵。有成人所不能及者。十四五遍读通史及四书。已能领会大义。读诗书古文辞。皆期以千遍。殆忘寝食。尝读书山村。母夫人治送冬衣。而中藏食物。公受而置之。过三冬将归。始发其封。食物腐烂。衣服与之俱坏矣。戊午读文山策。先君子适往见之曰君之读此。将以为决科利耶。儒者事业。正不在此。孔孟何尝教人读书以决科哉。须读论孟。以求圣贤教人本意。方不误了一生。公闻言感愧。归取圣贤书。始求其所谓教人之本意者。己未冬读书于凤头山之玉莲寺。会大山先生携学子来。有遣兴之作。公和诗有曰准绳需大匠。涓涧习川流。盖言志也。庚申遂请于处士公。执贽于先生之门。时先生辟岩下小斋。聚门子弟教育之。公以丱角往从之。辄留连旬朔。所闻诲语。便即劄记。以备观省。辛酉遭祖妣丧。公病世之丧礼卤莽。考据家礼。累质师门而遵行焉。天性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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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循俗。虽以父兄门户之望。少尝从事于科臼而非本意也。中年以后。不复应公车。惟以讲究经旨。为究竟法。中间因沉思过苦。得羸悴疾。先生戒之曰不见程夫子所云未闻因学而致心疾之训乎。须平心调养。方有得力处。遂抄录古人治心要语。日夕涵养。疾遂良已。平生深耻近名之事。尝书口绝夸辞脚踏实地八字于座。以常目焉。辛未遭本生外艰。初终葬祭。一遵家礼。门族以为知。甲戌遭内艰。丙子又遭外艰。八年之内。连遭巨创。人所不堪。而式礼罔愆。癸未遭本生内艰。时本生家乏主馈。平日奉养。公皆身亲为之。及其遭变。殡于公之正堂。人或疑之。公曰礼朋友死无所归。子曰于我乎殡。朋友尚然。况本生亲乎。所居村风朴野少文。公禀于长老。更书社而新之。丁卯为设讲会。会一面之秀。请先生兄弟主座。讲鲁论。自是稍稍有作成之意。自少好从先辈长者游。当世如屏谷权公矩,逋轩权公德秀,九思堂金公乐行,清台权公相一。无不遍谒而请益焉。又与约斋权公炳交契尤最深。辛丑遭先生丧。为之制加麻。尝曰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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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定制。夫子之丧。子贡请若丧父而无服。后世遂有为师无服之论。然以二三子绖出之文观之。盖亦吊服而加麻也。汉世师道犹尊。郑康成之葬。缞绖者数千人。疑亦是加麻之制。我东京中士大夫承用吊服心丧之制。无别于五服。此意甚好。未葬不食肉。既葬除麻。终三年行制。自是痛失依归。益加勉励。以所事先生者。事先君子。凡前日未及勘定者。于是就正常曰从学四五十年。义理尚多未勘处。到今追恨。莫之及也。己酉先君子又弃不肖。公恸伤斯道之孤。同志之交。惟有川沙金公宗德,东岩柳公长源。所以相期而相勉者。愈深愈切。而于兴起后学之意。尤眷眷焉。丁巳十一月。偶患感疾。十四日猝革。远近次第入诊。令子弟加上衣以见之。疾少间谓不佞曰先生文集。勘校未了。须与金子野及时勉力。又顾谓族弟宗相曰君家立后。何不早为决定。阖眼有呻痛声。少选语侍者曰病中神思极烦乱。前则庸学常在眼前。排遣不去。今则四书皆布罗目中。自入吟讽。颇觉劳惫。翌晓疾已革。喉间若有吟书声。谛听之。乃寝郎李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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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书。申其改勘文集之语。而未及答。故略为修谢之意。而语微不可了也。以辰时恬然考终于后山书堂之山泉斋。享年七十六。明年戊午正月。葬于增修洞辛坐之原。从先兆也。配义城金氏命铎之女。 赠执义瓢隐讳是榅之玄孙也。幽閒婉顺。配君子无违德。先公二十五年卒。有三子一女。男长宇纲生员。次义纲,道纲。女适士人金乐进。宇纲一子二女。义纲三子四女。道纲一子二女皆幼。金乐进五子二女。养淳,养休馀幼。内外孙男女二十人。公天资俊伟。气质忠厚。早亲有道。得闻大方。笃志力行。切问近思。自句读文字。至于精义入神。自人伦日用。至于天人性命。基址于小学。间架于大学。以论孟修治壁落。以中庸大易为会极归功之地。门路既正于初年。功力益勤于晚暮。以刚大坚确之志。加勤苦刻厉之工。服膺整齐严肃之诲。而兢畏之心。贯彻终始。体念尊性道问之训。而致存之工。无间内外。未尝以小知自多。而知欲至于无不知。不欲以一善成名。而善欲臻于止至善。知足以应务。仁足以济物。文足以饰猷。才足以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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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所谓成人者。公庶其近之矣。尝以为人之为学。只靠一个心。存得心后百事可做。然存心有道。所谓敬者即存心之要也。三先生言敬已极分明。而外面才整齐严肃。心便一。便常惺惺便收敛。不容一物。所以整齐严肃之训为尤切。又尝曰喜怒哀乐四字。万事皆由此出。日用间不言不动时。便是喜怒哀乐未发时。不可专以独处未接物时为未发。即存养煞有地头时分。又尝曰致知涵养二者。当交修并进。知要透彻。养要纯熟。又曰道理无穷。工夫亦无穷。所以贵日新而不已。须是大其心。见得道理无穷处。自然勉勉孜孜而不能已也。又曰率性之谓道。率性二字。读者多赚连下文道不可须臾离之语。兼指道之具于物者看了。所以说率性字不行。道之具于物者。安得谓率是性之自然乎。然则是道因人方有也。率性之谓。只是指道之发见于事物之间而言。如仁之亲亲仁民。义之贵贵尊贤。性之用著于事物者。是循性之自然而发见者也。故谓之性之用。是指道之用。为性之用也。盖子思以夫命之性。为道之体。故以率性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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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性之用。与下文言道之义。不可混沦看也。又曰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性只是我之性而已。何以谓天下之理皆由此出。天下之理。正指率性之道而言。我底为大本而天下之道千变万化。皆由此出。是率性而然也。非谓理之具于事物者。皆由性而出也。识得此义。率性谓道之义可见。又作率性之谓道说及所闻劄记以发明之。又曰周子养心说。引孟子寡欲之训。孟子之言寡欲。以耳目鼻口人所不能无者而言。周子所谓无欲。以私欲之欲人所不可有者言。人所不能无之欲。虽圣人亦不能无。只得寡而已。人所不可有者。当寡之而至于无。盖所指有不同。故立言有异。然周子之引孟子之言。则亦以孟子之言作私欲之不可有者言。说者谓由孟子之寡。可以至于周子之无。然其实由周子之无欲而后可以至于孟子之寡欲。所谓孟子才高。于此亦可见其究极经旨。反身体验之意。盖有得前人未发之义者焉。其见于日用则事亲极其诚孝。处士公年已耋艾。无他子女。甘旨奉养。凡百经画。公自儿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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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为承志承颜。备得欢心。两庭之间。人不间言。其奉先也。斋戒以尽致悫之诚。其由来承袭谬仪。一皆釐正。每叹人家不能行时祭。禀于父兄。欲为定式。而卒未果焉。处兄弟恩义兼尽。惟务和平。子弟有过。未尝假借。而亦不为苛责。亲戚极其爱。疾病则济以药饵。丧葬则随力经纪。吉凶吊庆。情无所阙。赒恤问遗。恩各有济。朋友极其情。尽心吐诚。孚信相交。对年少勉以刻苦功业。对长者必劝以奖励后学。其教人也随才施教。而必先之以大学太极图西铭。使知义理大原。其閒居也。昧爽而起。起必衣服冠。虽夜深就寝之前。未尝去衣冠。虽子弟亲戚。未尝不冠而见。其读书也。一意经传。以洙泗洛闽之书为归趣。最喜朱子语类。手抄其紧切之训。为日用课法。穷日夜之工。尽一生之力。非大病及对客则未尝须臾释卷。其应接也。本之以忠信。济之以详密。见人之善。若己有之。闻人之过。有若不知。勇于从善。敏于改过。虽一微细事。苟其善也。必立从而称诩之。迨其晚年。勉强者纯熟。辛苦者快活。近者悦而远者服。犹自欿然常若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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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焉。其论著也。未尝有意为之。而其关于日用而不可忽者。辄随手辑录。四子书为初学入头处。而叶氏注未免草略。乃于朱子语类。采其关于四子书者。名之曰近思录朱语类辑。朱子斋居感兴。是论学之诗。而诸家注解。杂乱无伦。于是乎集诸儒训释。名曰感兴诗诸家注解。退溪先生诗集文字出处。率多引用古实。初学之士未易晓解。于是乎依韩苏集注例。采摭考据。名之曰退溪先生诗集劄疑。家礼辑遗一书。梅坞金公泰濂所辑仪文变节。尚有未及釐整者。公积岁勘校。参互增删。而常变仪节。始可据而行。有所谓学习者。辑濂洛关闽诸先生为学之方。而取学而时习之语也。大学诚意章有图说。论语集注有训义。太极图说有考證。又有洙泗传习录。详载圣师贤弟传受旨诀。其寄意尤深远矣。及夫晚暮。尝以为老境精力。无以包罗群经。以为受用之地。就九经中采其尤切于日用者。名曰九经蠡酌。总之可十馀册。始于丙辰。毕于丁巳十月。时则年既衰耄。疾病沈绵。而犹手自搜摭。躬亲缮写。蝇头细字。逐句点珠。以为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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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览之资。其笃学之工。不以既老而自懈如此。以至阴阳象数律吕筹法。无不研究。期三百玑衡土圭之法。皆有成说。别为注解。每欲择一閒静之地。为燕居颐养之计。而既不得则于所居后山之下。结草舍数间。傍有小泉。名以山泉斋。窗前树之梅竹。间以松梧。每花朝月夕。啸咏自适。孜孜矻矻。盖不觉年数之不足也。平生不喜标榜。先生尝戏谓曰既有大小山。君又自处以后辈。号以后山何如。以故侪友称之以后山。盖公之学信之笃故行之力。得之深故守之确。至于义理论辨之际。倘然惟是之从。舍己从人。不啻若转环之易也。规模大而节目详。体用全而表里一。优游林下。饱饫坟典。为道慥慥。老而弥笃。盖将发明遗旨。扶持一脉。而奈天不慭遗。遂使一方无文献之徵。南国之士。识与不识。莫不咨嗟叹息于哲人之萎也。㙖自省事以来。即知敬慕公。每服其忠信之质。肫肫乎其交际之间。问学之诚。恳恳乎其传习之勤。意思深沈而刚毅。器量恢弘而明睿。其隆师亲友笃学力行之诚。从少至老七十年如一日。其于先君子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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龄上下只八九年间耳。退然躬执门生弟子之礼。迨其年高德卲而不懈益勤。皆中心达于外貌。岂一时勉慕之所可能哉。又以其先人之故。不弃其孤。虽以㙖之无似。未尝不虚怀相与。诱奖策励。必欲与之俱立而俱达。㙖之愚不肖不足以承当万一。而其诚意之感于心铭于肺。则盖将与此身俱终始也。吾犹及见公之盛时往来湖斋。质疑问难。一时文献之会。彬彬济济。吁何其盛也。一自山颓梁摧。法门衰败。而公独与川沙东岩数公。岿然鼎峙。为东南学士大夫之望。数年以来。诸公次第零谢。而公又不少须矣。后学安所仰哉。公既葬。而孤哀君泣谓㙖曰吾先人隐德丘园。不克有显于世。而其志行之美。问学之高。宜有以诏于后。欲将以乞铭于当世秉笔之君子者。子以事契之重。乌得无情乎。敢请为之状。㙖作而言曰以㙖平日敬慕之诚。则虽执鞭之役。所不辞。况属事比辞。得以自尽其倾向之私。则岂不诚大幸乎。而其奈非其人。智不足以形容大人之德美。文不足以取信于秉笔之君子。非但不足以显扬幽潜。其如贻累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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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何哉。辞之不止再三。而犹不获命。遂按据家状而略加点窜。附以所感于平日者以归之。以为立言君子之有所裁择焉。
执义坡平尹公遗事
公讳师晰字▣▣系出坡平。高丽开国功臣太师讳莘达。其鼻祖也。数世有讳瓘魁文科。佐睿宗以功封铃平县开国伯谥文肃。配享崇义殿。自是以下。名卿硕辅。史不绝书。有讳坤入 本朝推忠翊戴佐命功臣崇政大夫吏曹判书谥昭靖。于公为曾祖。祖讳希齐正宪大夫判汉城府事。考讳垠荫官至参判。性清简。莅州牧以廉平称。以子忠景公师路贵 赠右议政铃平府院君。公兄弟九人。于次为第二。伯兄师路尚 世宗贞显主。不得奉私祀。公当主昭靖公宗事。而让于第六弟师夏。官至司宪府执义。逮乔桐不辟。士祸将起。公挈家归隐于清州玉华台。自号晚遁庵。葺草亭扁曰万景。尝有诗云晚向岩台上。风光眼底森。种松方蔚翠。移柳渐成阴。白石磷磷出。清江曲曲深。名缰看弊屣。身世白鸥心。其志节超然自乐于尘臼之外如此。遗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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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废举子业。葬公州繻城加庄洞乾坐原。配忠州朴氏。司正忠諴女。生三男长礇荫补修义。其子孙散居龙宫,尚州,咸昌等地。次磌县监。子孙在清州。次碛司果。子孙在公州。呜呼。公以卓绝之资。席父兄之业。不由科第。已扬华贯。由是以进。前途未可量也。乃见几翩然。高蹈林泉。脱屣名缰。终身隐沦而无悔焉。百世之下。犹可想象其清风远韵。而惜乎韬晦已甚。名迹俱泯。没后数百年。虽其子孙。莫得以绍述其志行之万一。乃者知中枢素谷尹公光绍。乃公傍亲之远裔也。慨公志节之堙没。傍搜广采。得其弃官遁迹之大槩。然后公之事行始末。略可考信矣。公之裔在龙宫之大竹里者凡若干人。怆怀桑梓之隔远。深惟瞻慕之无地。谂于诸族。创立祠庙。春秋香火。以寓追远之诚。于是乎幽潜始显于当世。俎豆肇禋于百年。则德之显晦有时。而天理之根于人心而不可泯者又如此哉。日公之云孙备氏使其族侄成宪来曰。先祖遭世不淑。弃官逃隐。当时不与戊午甲子群贤同被网打之祸者。独以自疏远引。褰裳勇退于急流之中。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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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孙之所以苟全性命于虐焰滔天之际。云仍绵延。蘩昌于数州之域者。何莫非先祖遗光剩馥也耶。然而潜德既自晦于当世。声名又日翳于来后。备等大惧从今以往。岁月又滋荒。如干事行之幸存而未泯者。无以诏来裔于无穷。敢以状德之文为请。㙖作而辞曰微显阐幽。固立言君子之所用心。而传之远近。又必待其人而后行。㙖也杳然一后生耳。謏闻不足以发明幽潜。芜辞未可以传示来世。非徒㙖之不敢容易而当是寄。抑亦佥尹氏之所不可遽然强僬侥以千匀之重也。百拜以辞者至再至三。而成宪氏之责愈勤不置。遂不获已按据家牒而略加删润。以塞慈孙不匮之孝思。且以待秉笔君子之采择焉。谨状。
竹湖尹公遗事
公讳涉字景楫自号竹湖。坡平之尹。显于胜国。有曰太师莘达肇其源。文肃公瓘畅其流。入 本朝昭靖公坤为佐命元勋。于公为八世。高祖讳礇荫补修义。曾祖讳殷佐荫金泉察访。皆不就。祖讳琢。考讳希曾。并隐德不仕。妣顺兴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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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凤龄女。公生于嘉靖庚戌。七岁而孤。哀毁如成人。与伯氏佥正公友爱甚笃。公少时美风仪。未冠将入洛。道遇柏岩金公玏。金公见而伟之。时柏岩之叔父参奉公富民方择婿。柏岩公由归盛称公姿貌动止。参奉公因以为婿。公文艺夙就。而不治举子业。壬辰岛夷之乱。公以布衣慨然起义旅。大难甫平。以功 除中训大夫掌隶院司评。万历二十六年戊戌十月。与东冈金先生及竹岩金公大贤诸名胜。约会于明礼坊八松亭旧址。俱在竹岩公小识。是时公才逾彊仕。而无意宦达。翩然南下。恣意林泉。与同里居上舍曲江亭李公仲阳为忘年友。李公乃恬退高士也。每于花朝月夕。携壶并袂。援琴纵舟。沿洄于曲江广滩之间。风致萧然。有出尘之想矣。又与东篱金公允安交契甚厚。性宽仁好施。乱时民赖以全活者甚众。以天启甲子。考终于正寝。享年七十五。以某月葬于某山某向之原。配淑人礼安金氏。考即参奉公富民 赠参议。吏曹判书文节公淡之曾孙也。生二男。长汤臣有孝行。木斋洪公汝河撰碣文。次汤聘。汤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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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硗,墩,垸,障。汤聘五男晟,晑,最,升,晔。硗子商老,商美进士。墩子商五以孝闻。垸子商举,商鸣。障子东吉,后吉,邦吉。晟子大年,大受,大鸣,大任。最子大益,大恒。升子大徵。晔子大时。以行义著名者商美之子斗应。游孤山李公惟樟之门。以学行称。商五第三子生员。有文行号经隐。邦吉第四子。文科未唱榜没。 赠注书。呜呼。公以杳然一布衣。奋起义旅于涅齿滔天之日。则其事固已伟矣。至于 朝廷特授之官。以酬其劳。则其敌忾御侮之略。必有可纪之绩。而惜乎其文献不足以取徵于后。及其弃官归休。与一代名胜觞咏游娱于花月泉石之间。其风流文雅亦足以照映当世。而星移物换。声沈响寂。百年之间。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矣。㙖辱与公云仍游。每行过曲江广滩之间。想象公之遗尘剩馥而不可得。日公云孙成宪氏复嘱于㙖曰执义先祖事行。既已获私于吾子矣。竹湖公状行亦未有所属笔。亦以累吾子。㙖作而谢曰状者状其德行之实也。今竹湖公之德之行。既无家状之详。又无参验之实。乃欲追述于百世之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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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难乎。成宪氏曰此其已湮晦而无徵者。固无可如何。此固子孙之至恨。其幸存而未泯者。又不可并使之同归于泯灭也。此又不肖之所欲及今而亟图之者也。吾子既辱与成宪游。于成宪之私。乌得无情乎。㙖又作而谢曰吾子之责至此。㙖何敢终辞。遂据其家牒而序次之如右。以塞慈孙之责云。
叔父大山先生遗事
先生曰学者当以圣人为标准。朱夫子曰无高了圣人。夫圣人亦人耳。成覸所谓彼丈夫也我丈夫也者。非苟为夸大之言也。试看吾身所具。有耳目手足心知百骸。无异于圣人之身也。次而吾身所接。有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无异于圣人之道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只是践其形尽其伦而已。贤者之所以希圣。学者之所以学圣。亦不外乎身心日用之常。初无甚高难行者。而甘自㬥弃。枉了此生。岂不可哀之甚乎。又曰道一而已矣。而自有本末缓急人伦日用。是其本且急者。故诗书执礼。夫子所雅言。而论语二十篇。大抵皆人伦日用之常也。若其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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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立。则其末且缓者。亦可以次第理会。如人之心腹头目。固为本且要。然四肢百骸皮毛爪甲。一有不具。则亦不得为完人矣。
又曰心如水银。不受一点尘秽。方可以全澹然虚明之体。若有一毫介滞于中。则便能累心。此大学所以有四有之病也。
又曰心之官则思。思之不已。自有会通之妙。如顽然一块石。无有孔穴。而石工以椎凿。凿之不已则久久自成孔穴。既得孔穴。又只管椎凿不已则忽然凿开片段。心之思索亦然。虽全然不可会通之事。思之思之。思之不已。则必有可推之孔穴。因其孔穴而思索渐深。则必有豁然开悟之时矣。
又曰心属火。火触物则辄焚将去。心苟欲为则不问某事。必透得过。此心所以为一身之主。而人所以为万物之灵也。可以为尧舜。可以参天地赞化育。只是靠些子心耳。君子用此心于道义。故为圣为贤。外家杂流。用此心于邪径。故亦能做得许多灵怪出来。
先生之学。未尝不以身心性情为先务。而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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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文。书数之术。莫不探其原而涉其流。其教人也先之以大学论孟。而虽一艺之士。亦未尝不与之反复焉。
㙖少日尝推究筹数颇费精力。先生曰筹数之学。亦君子穷格之一端。而日用之不可阙者。然有先后缓急。故孔门论学。游艺在志道据德依仁之后。汝于义理。未得其门路。而先用力于此。可谓失先后本末之序矣。
㙖年二十岁时。先生常教之曰为学如种谷。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时之功。皆有其时。人生二十前。即春种之时也。人须于二十前种下种子。然后三十四十。渐渐滋养。而其收功成效。却在晚暮之日。若不于少之时。立得基本。而辊到三四十以后。始欲有为。则正如炎天种粟。勤苦而难成矣。
尝谓㙖曰人生有限。前头日月能几何。吾自少日有志此学。不敢不勉。而至今到老。若存若亡。犹不敢自信其据为己物。况若辈年几老大。而全然悠泛以度日。不知前头定得如何成就。殊可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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㙖尝泛观杂书。先生曰道理有本末。工夫有先后。而人之聪明无几。光阴有限。夫以有限之光阴。役无几之聪明。而不识其本末先后之序。则吾见些少精神。靡弊于无用之杂学。有限光阴。差过于不紧之閒工。于道理大本工夫真切处。反无馀力可以暇及。下梢将成大脱空。程子所谓大军之游骑。出太远而无所归者。可不戒哉。
问制外养中之要。当以九容九思四勿三贵之属。常目在之。常时点捡。则容貌辞气。自然近道。而德性可以有养矣。曰固是。但看得道理通透洒落。然后圣贤之言。方得其用。徒然守个名目。亦死法不济事耳。
㙖自省事以来。每侍侧隅坐。常见其整容端坐。或临卷朗咏。或对案默玩。或手答书疏。或拈捡旧作。未尝一刻袖手閒坐偃卧欹侧。或气体疲委则暂时倚枕。虽子弟入门。必为之起坐正冠。
克勤小物。虽微细事。到得手头。必从容整理。未尝以厌倦废阁。亦未尝以胡心做去。庸言之谨庸德之行。虽无新奇动人之事。而日用动静。自不出于规矩绳墨之内。㙖尝窃慕其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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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终身不能之叹。夫然后知中庸之不可能也。
望其颜色。接其言语。便使人骄吝自消。爱敬油然。是必有所以然者。而诚未易以窥其妙蕴也。
日用之间。才觉微有痕迹。而便即地消融。尤见一番光鲜。
忧贫难衰之意。不形于色辞。虽至寝疾惟几之日。而观其气像。常有油油自得之意。
先生妙岁蜚英。进途方辟。而不以为喜。中值屯蹇。困滞草茅。而不以为悯。惟潜心经籍。一意进修。俛焉孳孳。不知年数之不足。以饱饫其隐求之志。而外无妨夺之患。则其所以修德凝道。成继往开来之业者。未必非当日不遇之助也。
严于律己而宽于待人。敏于报德而懒于酬怨。勇于为义而不以衰老自懈。逮其晚岁。矜持者纯熟。严厉者和平。所谓面背盎睟。四体自喻。其殆先生之谓乎。
谦以自牧而卑不可踰也。和以接物而中立不倚也。粥粥若无能而遇事沛然。升高必自卑。行远必自迩。洒扫应对。便可到圣人事。穷神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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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人伦日用之常。虽异趣之人。一见便称其成德君子矣。
作事可则。容止可观。施舍可爱。声气可乐。动作有威。言语有章。畏而可爱。则而可象。若吾夫子者。其殆庶几乎。
书疏往复。必手自净写。前期封置。有便即付。未尝见临时不及之患。徭役征税。必先期供纳。每言虽草野之人。衣食皆 君也。岂敢慢于奉上。以犯不韪之罪乎。
节用戒家人而不切切于丰约之际。清俭律己而不规规于美恶之间。清而不隘。和而不流。汎爱容众而亲仁乐善。出乎天性者然也。
乙亥冬。自临汀归。行橐萧然。只有坐卜马数匹而已。斥卖与至亲共之。丙子春。数有屡空之患而晏如也。
㙖于庭除。杂植花卉。有时来临。辄倘徉吟赏。然于自家庭除。未尝营一卉木。盖泊然不以为意也。
山水幽旷之趣。图书花草之玩。遇著未尝不欣然接之。乐而忘倦。然境移事去。亦复澹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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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尝有一毫系恋于胸里。
㙖尝陪作玉溪之游。从者殆十馀人。其玩水看山。探奇选胜。盖与众人无以异。而其萧洒出尘之想。妙契仁智之兴。则有非他人之所能与也。尝曰处一家之道。当以恩为主。小过可以容之。大过则不可不教。然又当积吾诚意而发之以微婉。使其意有馀而言不足。如其不可教则不如置而勿论。以全吾恩爱之天可也。大抵或言或不言。而要使自家胸中坦然和易。无一毫宿怨藏怒之意。然后方是道理。方是学问。苟为不然。则自家底道理已先欠阙。方且受正于人之不暇。何暇正人之失乎。虽或隐忍不言。而内怀不平。久而不化。则正延平所谓积下一团私意者。所以害吾心之德而贼天伦之恩大矣。皆不可不深戒也。
先生三从兄在五里外。穷困年老。先生每忧恤其生。诚意恳至。每当祭祀。或有时食。必为之馈遗。及先生没。族叔见㙖泣曰吾天下穷民。每被汝叔父轸念。吾恃之如慈母。今乃弃我而先之。何痛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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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第五从兄身没无后。一弟亦早没。侄子一人亦年幼未省事。先生哀其祀享之无托也。每当其忌日。以饭羹私祭于家。及其侄子既长成。勉以无废香火之义。而遂不复设于家。
有一人病唐疮者。自海邑来。自言为韩山之李。先生恻然意哀之。延之入室。其人曰身病秽恶。不敢触污尊前。先生曰无伤也。既是同宗之人。何可以恶疾相疏耶。与之坐馈之粮。加之衣服假馆而宿。及先生没既练。其人复来而病益甚。人无敢相近者。其人踌躇门外而叹曰令监已没。哀哀此世。谁复相怜者。为之悲感不已。常与家大人联床对坐。临卷讨论。时有反覆而不合。亦不甚辨。讲论外未尝见其有一言相持。
先生不以自己沈困。为一毫芥滞。而时以我大人抱才不试为恨。尝谓㙖曰尔父文华闻望。不宜终困草泽。而竟不成名。岂非命耶。当食报于汝。然不勤则亦无可成之理。既业举子。不可不尽其在我之道。汝既不肯为一等道理。何不勤做功令为门户地也。于乎。其博奕犹贤已之意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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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颜子箪瓢屡空。不改其乐。不知颜路甘旨有阙。能无忧否。先生曰昔朱门人有此问。朱子答云别无方法。盖颜子穷居陋巷。则甘旨之不赡。固其事理之宜然。颜子面前只有天理。则又岂别有所谓方法哉。但理所当为则固应殚诚尽力。如子路负米之类是也。菽水有阙。不能恝然。固亦人子之至情。虽不可别生方法。而亦岂可全不用心耶。忧其所当忧。初亦何害于颜子之乐耶。
尝曰忌日不见宾客礼也。而若远客临门。或人来委访。而以齐故不见。亦非稳当道理。故当齐日有客。必欲求见。则暂出而应之。
尝曰和气致祥。乖气致异。古人言一念之善。庆星庆云。一念之恶。疾风雷雨。夫逼拶天地。只是一气。吉凶殃庆。各以类至。其理固不可诬也。
㙖尝乘怒诟詈家孥。先生戒之曰怒凶德也。故君子于七情。尤所戒也。程子曰于怒时遽忘其怒。观理之是非。能忘怒而观理。则凡一切可怒之事。可以十去八九矣。况正己以格物。乃君子化人之道。自家身心。方且奈何不下。容貌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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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其颠倒错乱。而点捡他人。过为呵叱。甚非躬厚薄责人之道。况气忿则招拂。非徒无益。其害反深也。切宜戒之。吾尝验之于家间。其乘怒忿言。一切难入。而从容晓谕。无不言下愧服。盖人无贤愚男女。莫不有血气焉。亦莫不有义理焉。我以血气加之。则彼以血气应之。我以义理开之。则彼亦以义理受之。此乃天理之自然也。
尝患㙖性气躁㬥。诲之曰吾少时亦尝有性气之病。每有味乎颜子犯而不较底气像。用工数十年。粗有所得。迩来觉得意思平了。怨尤之意。不复萌于胸中矣。且如东汉孟昶。初非学问中人。而其教子弟处谤之道曰我之有失也。彼言当矣。我之无失也。彼言妄矣。当则无恶于彼。妄则无损于己。虽以圣人有改无勉之意观之。不能无浅深之别。而其胸怀坦荡。气像夷旷。其视世之浅夫小子争较曲直是己非人者。其高下真可以天壤论也。所贵乎读书者。以其能通古今达事理。以变化其气质耳。仍出家藏退陶先生所书惩忿窒欲四大字以授㙖曰。此吾所宝藏者。特以赠汝。汝其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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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谓㙖曰夫子言不学诗无以言。夫诗之为言。有讽有刺有颂有祷。或远言焉。或近譬焉。或直指其事。或傍喻取兴。而大抵宽厚敦裕。讽咏反覆。言不足而意有馀。使听者得意于言外。此诗教之所以能言。而可以达于政事。可以专对四方也。汝于言语上全无工夫。虽讲论之间。大率硬直突兀。令人意闵。只此是大病也。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试想味其气像。岂有一毫硬说直遂之意耶。
尝曰责善固朋友之道。而其言曰忠告而善道之。玩味忠告字善道字。则其所谓责善者。亦非面质工诃之谓也。今人例不能容人之言。而好工诃人过失。岂古所谓责善之道哉。
又曰别座金公煃。尝有一友人。以某事质责公甚切。金公仆仆称谢。既而其人知其事出于传闻之误。他日见金公谢曰前日某事。我误闻而误责。公直受而不辨何也。金公曰子之所以责我者。是朋友责善之道也。我若辨其事之虚实。则是拒吾子责善之义也。吾方感吾子责善之意。而暇辨其事之虚实乎。其人叹服而去。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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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前辈喜闻容受之美。今人才见一言相忤。便纷然辨诘。甚至推究言根。其力量大小。何啻以斗筲河海论也。
意中宾朋。必为之欣然迎接。于其送将归也。亦不为之苦挽强留。而送之门外。怅望以将之。馀情可掬也。
不速之客。虽镇日喧聒。而处之晏然。间以雅谑。未尝见其有厌倦之色。
以为道衰学绝。由其无作兴之化也。故每遇有志此学之士。则必为之奖励嘉叹。要以兴起其志气也。
立人达人之意。不待勉强。以兴起斯文为己任。远近学者。苟以是心至。则必为之披露叩竭。往往唇焦口烂而不以为苦。
虽疾病沈困之日。闻人讲问之言。则未尝不欣然与之反覆。
见人缴绕于文句。则使之领略大义。见人看读粗粗。则教之字求句索。最忌包罗援引。比较磨勘。而必使之直下穷究。
子侄有过失当规戒。则必先原其情而委曲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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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然后谆谆明辨。极言其事之所以过。末乃眷眷开陈其所以改过救失之道。使昏迷忽开于言下。悁滞自消于辞气。听其教诲者。未尝不犁然而心服。及其既教则必赐之颜色。加之劝勉。使人不觉其欢忻于悚惕之馀。感慰于愧服之后。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便有绥来动和底气象矣。
人有小过则或略之不言。或时有正色严斥。而及其言尽而气便和。未尝有一毫不平之意留滞于胸中。人有大过当教则气益和言益叙。反覆晓谕。要使开其昏迷之心。而指其迁改之途。其人能改则喜见于色。虽不能改。即置而不论。亦未尝强聒不舍也。
㙖二十岁时。尝赴右试。滞一善数月未返。先生谓家大人曰何不谅义方之教也。盖以㙖知见未通。志气未坚。而久违教督之下。非徒忧其学业之荒顿。且虑其游从之或不审也。
闻人家子弟之有才气者。辄叹曰能不为科学所坏了否。且曰有才者固难得。而有才而能志于学者为难。有志于学者固难。而志学而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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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门户者为尤难。有聪明才气而不得其门路。则往往横驰他歧去。如乘骏马而误路者。尤可怕也。
又曰不怕聪明过人。只怕深思。
有一士人生子四五岁。颇颖敏能读书。士人颇督课之。或施夏楚。先生闻之惊叹曰此宋人之揠苗也。彼虽己子而实天之民也。缘渠坏了。岂非可痛乎。
诸孙五六岁或七八岁者。杂聒于侧。而如不闻也。或略加呵禁。而亦不动声色。傍人或悯之。先生曰彼小儿无所知识。固与禽兽无以甚远。而其稚少气质。如软茎弱草。不宜加以风霜。有问则必博谕详说。使之开悟。或教以敬长勤学之意。坐立步趋之节。洒扫应对之礼。略略点缀。要使之渐涵而不拘束也。
尝曰吾兄弟早游锦阳。未及卒业。归而求之简编之中。办得一生心力。粗识义理路脉。而老矣无可分付处。若辈非无才资而直是悠泛。梁武所谓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可叹也。
丹溪都丈吉谟尝问㙖曰游先生之门者。孰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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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乎。㙖谢曰自家眼目未到。况从之游者多宿德尊年。何敢妄为之高下乎。既以是复于先生。先生曰然。如金道彦之笃实。李学甫之诚悫。柳叔远之善信博雅。岂不是自中可称者耶。
晚岁遭遇。旌招沓至。而东冈之志。确然不改。㙖尝从容言外人颇有安石东山之望。先生曰人望何足信。深源亦尝有苍生之望者也。
人有以出处之义问者。先生曰古人处此。尽有义理。至于吾则别无义理。只观病势如何耳。无病则可以进。有病则不得不退。吾之进退行休。只在病之有无而已。
方其累 召不起也。㙖尝从傍论出处之义。先生曰岂可回县车之辙。作发轫之轨耶。盖其微意有不可以语子侄者也。
尝曰我东奴婢世传之法。最为无据。夫天地之性。人为贵。而一为私贱。世世为人仆御。自中非无聪明英特之人。而无以自拔于鄙贱之中。甚至买卖如畜产。驱策如马牛。此岂非仁人之所隐乎。故其使婢仆也。曲有恩意。而未尝任以威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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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曰读书须有悦处方进。吾少时尝读醉白堂记。忽心欣然。不觉高声大读。终日不倦。此后把笔临纸。觉得如有从后呼之者。
又曰吾于书嗜好殊甚。辛亥值岁大无。疏粝或不继。而读书不倦。不知体疲气馁。一日里中有酒食之要。余固诺之。欲了得所读而去。既而读来读去。不忍掩卷而起。遂久愆其期。父老使人促之再三。然后乃行。而意甚缺然。且行且诵。才得一哺。即时先归。对床开卷。心目俱快。不啻如久饥之逢食也。
又曰工夫须从静处有得。吾于庚戌犯染出寓民家。以松檐四围。已不敢出。人不敢到。遂将一部节要书。细读潜玩。既月馀。自觉意思开豁。有顿进之效。
又曰学者之于义理。文士之于文辞。虽贵博学博览。然亦须有一个烂泥浆熟底做他主人于中。然后方能著得根本。渐能抽枝长叶。而汎博他书。亦皆有归宿得力处。有子曰本立而道生。正谓此也。
㙖尝为家大人所督过欲自明。先生便正色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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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欲分疏则当使父兄之教为非耶。只此分疏之意。已先不是。岂当问所言之是非耶。
㙖所居距先生之舍数十步。隔村庐两三家。然常闻謦欬声。便能使人自然发深省也。
昔勉斋状晦庵之行而系之曰。追思平日步趋謦欬。则悲怆哽咽。不忍书亦不忍忘也。噫步趋之节。是君子动容周旋处。謦欬又其德音之发扬者。二者固日可见之文章。而二三子之所常常耳承而目击者也。故后学之所羹墙而悲咽焉者。最在于此等处。由今思之。则勉斋之言。尤亲切有味。而可谓先获我心者矣。
 㙖生自有知觉以来。耳先生之教。目先生之行。四十有馀年矣。好德之彝。虽未尝亡。而不足以自胜其气拘物累之私。以故居然作五十无闻之人。正所谓生于匠石之园。长于伯乐之厩。而固无奈其不材与下乘也。及先生既没。痛斯文之已丧。悼追慕之无地。乃欲追记其耳剽目击之馀。庶以为桑榆自勉之资。而顾其眼目迷滞。文字短涩。无以尽精微于笔下。阐道蕴于言外。郑重而不敢下手焉。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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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哀从录其详。二三长德叙述其槩。合而观之。夫子之道。庶乎其不坠在此。固无用是不肖之赘焉。顾其平日独立隅侍之馀。盖有他人所不闻而㙖所独得者。不无一二可追录者。玆敢随手劄记。得若干条。以备诸录之阙焉。噫夫子当日之一言一行。无非后学之柯则。而不肖无状。既不能服行其万一于平日。今又誊诸文字。以为纸上之空言。而不能体之吾身。见诸行事。则是录也又适所以戚我先生在天之灵。而亦岂今日记录之本意也哉。此又不可以不自警焉者也。于乎痛哉。从子㙖泣书。
先府君遗事
尝曰文理密察。固是讲学之法。而人心易偏。心路既惯。则正恐于大意上或反疏略也。
又曰学贵乎知。以其将行也。若知及之。仁不足以守之。则反役于所知。而有轻浅矫诞之患。反不如不知者之犹足以全其纯愚也。
尝病后世注疏之家。于文义零琐处。欲其纤悉无遗。而株连枝蔓。或迤向别处去。则所谓书愈
俛庵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6H 页
多而道愈晦者也。
圣人与我同类。圣人虽不可见。然其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与我同也。裘葛起居出入作用之节。与我同也。然而我之不及圣人者。病源何在。只是气拘物累。不能尽其伦中其节故耳。是以从古圣贤许多教训。只要人除去物累。变化气质而已。物累苟除则义理自然呈露。气质苟变则天理自然流行。动容周旋。自当中礼。勉强则贤。从容则圣矣。然人之生也。气质禀于胚胎之初。物累接于知觉之始。自非许大力量许大功夫。亦岂能摆除数十年习俗缠绕变移禀赋上本来定质耶。若吕东莱变化气质之法。谢上蔡克己从偏之训。真可以为百世师范。过此以往。超凡入圣。正如顽云蔽天。白日晦彩。而疾风一扫。晶光全露。想得大小大快活。
君父师。只是一体。故曰生三而事一。后世此义不明久矣。师道不尊。故教养无方。教养无方。故人才日下。乱臣败子。接迹于天下。皆师道不明故也。大而王公。小而匹庶。惟此教养为大。其馀百杂。虽甚要切。皆落第二义。且如农桑失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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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一岁之忧。而犹可以改图于明年。兵食失政。是一国一时之患。而犹可以改纪于他日。至于教养失道。则是百世无真儒。千载无善治。天下国家贸贸如长夜。岂不可哀之甚耶。
又曰所谓读书。岂只手披古纸。口诵文句。遗落世事。脱却精神之谓哉。圣贤书中。只教入孝出弟。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非礼勿视听言动而已。读书之效。视当愈明。听当愈聪。世事愈益谙练。凡所以治田营家。仰事俯育。人事合修为处。皆是读书中事业也。但其轻重本末之序。又须粲然而不可乱耳。
又曰道理贵于得中。人心难于操舍。才倚一边时。便觉偏重而失其中。如尊德性。非不善矣。而陆氏偏于此则陷于禅会。道问学。非不美矣。而末学承其弊则流于口耳。正由人心无形。操舍极难。立心少偏。不知匡救。则毫差之谬。终成千里。此学者之所当猛省处也。
人心平易著便好。不然便鬼怪出来。每见心不平坦之人。生来必做一种险艰事。所遭或多崎岖偪侧之境。未必非自家心术有以感召之也。
俛庵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7H 页
又曰道理只是平常。日用动静。无适而非道。人之在道。犹鱼之在水。故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然百姓日用而不知。学者或知之而不能蹈之。于是人与道分而为二矣。所谓非道亡也。幽厉不由也。
夫子圣人之天纵者。而犹曰未得则发愤忘食。既得则乐而忘忧。由其未得而有忘食之愤。故所以既得而有忘忧之乐也。舜绍尧致治而犹曰有能奋庸。熙帝之载。惟其能奋庸。然后可以能熙帝之载也。然则夫子之圣焉。而犹必发愤而得之。有虞之治焉。而尚且奋起而庸功。况以凡人之才。欲求圣贤之道。而岂可优游恬嬉安坐而得之乎。颓波一往而不返。此身已老而难少。不能有为于此生。更欲须待于何时。
尝曰明道言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夫忘怒观理。地位尽高。盖方其怒气勃然。而忘之甚难。平日所见未能十分明白。临事欲观其是非则意见易向偏处去。恐未必皆得其当。仔细点捡。忿只是惩而已。所以易中只言惩忿。当于忿怒时。不问如何若何。只一切惩创过。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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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简径。吾于此用多少工夫。然或于一室中。时有不屑制止之患。亦我气质未尽融化处。古人则终是责己感也处多。责人应也处少。
尝闻村女互相争诘。叹曰终日百千言。无非是己非彼。两人各自是己而非彼。所以言愈多而乱愈滋。凡人闻谤而怒。见诬而辨者。与此辈真大桀小桀也。世间人口。本自不齐。吾于彼何哉。惟患自反而难于无愧耳。况人虽至愚。责人则明。人言之自外至者。大率十六七近理。尤当乐闻而猛省。不可怀一毫烦恼意。彼恶闻人言者。正如四面墙壁。自涂其耳目。直是可哀也耳。
文仲子曰止谤莫如无辨。固善矣。而又未若自修之为尤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外来是非毁誉。足以为自家省察进修之资。则君子无适而非玉成之地也。
又曰有德者必有言。故曰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然亦须就言上做工夫。言行君子。所以动天地也。故易言修辞立其诚。程子言发禁躁妄。内斯静专。此内外交相养之功也。
一日尝因事叹曰天人一气感通之妙。有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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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速者。且以目前事言之。今此一室。四壁无隙。八窗都闭。天欲风雨则只此烟竹里面。必先有汩汩鸣声。其机有不可掩者如是。小者大之影。祸福将至。有开必先。特凡人不能察耳。然其所以感召斡运之妙。全在吾一心上。殃庆各以类至。真实如此。吾历世七十年。平陂反覆。亦略有验矣。但有迟速幸不幸之殊耳。
又曰人有一个病著在心腹之间。而不知所以疗治之方。则这病著得根本。潜滋暗长。必为终身之患。气质之病。亦犹是也。人之气质。各有偏重处。即是病痛。不知所以矫揉变化之道。则病根滋长。随处发作。将来终成大狼狈。历观今昔。凿凿可验。然人能寻医服药。而不知问学以求变其气质之病。可谓不知指背之有大小者也。
尝叹科目得失。举世波奔。坏了天下几个英才。大势所驱。虽子弟犹患其莫之救以正。每见后生辄惓惓于个中超然之趣。晚见不肖困顿既久而犹乾没不已。为之叹曰不得则斯已矣。白首栖屑。将欲何求。后生丛中争长竞短。得固不足为荣。况未必得乎。人皆以科名为悦亲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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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之心岂其异于人哉。然与其汩没于不可必得之科名以没身。孰若早自拔擢于流俗之中。庶几修身理家。以善养吾之为必得而可乐耶。人或以连世蹇屯为唁。则辄曰有命焉。
古人言勤则受福。非其为受福而勤。勤自是生人之道。天之生此人也。为之耳目以见闻。为之手足以作用。为之伦类以相生养。上自王公之尊。下至匹夫之贱。莫不各有职分之所当为。非勤无以供其职。废职无以受其福。即此是天理之所当然处。
尝曰天地之间。只有此数。气则有限。故物有盛衰。惟理为无穷。然无是气则无是理。气之有盈虚。亦是理之有消长也。则理亦不可谓无尽也。至于财力福禄。分剂尤甚。暴殄浪费。岂有久长之理。至如寒士穷措大非有暴殄之患。然分剂本薄而费用尤为易竭。随分节约。尤是穷约之本分。况且山居不以鱼鳖为礼。泽处不以麋鹿为礼。贫者不以货财为礼。无而为有。难乎有恒。岂当一毫枉道而苟徇情面耶。
目见毫毛而不见其睫。自省虽切。不如自傍人
俛庵文集卷之十二 第 439H 页
视之之为明尽也。故圣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至下询于刍荛。凡人则好自用而恶闻过。此圣凡之所由分也。
甲戌冬。府君自延乌返。㙖新读东坡文。夜诵数十首。府君见其未精也。叹曰汝费了许多日。读得几百遍。而鲁莽如此乎。吾读此已近数十年。将为汝试诵之。连下十馀篇。缓吟徐思。不错一句。如四书节要书近思心经之属。非徒诵说文句而已。其篇章行第。皆历历在眼下。或从傍提说。疑其所在。则抽卷拈出。张不累披。架上诸书仅数百卷。列叠作十馀行。若有所考。则命侍者寻觅于第几行。不获者盖寡矣。既处书斋。而本家庋阁所畜书籍。无不照管其有无。从子埦尝觅退陶言行录不得。谓其閪失。府君曰汝曾于某年欲借李学甫。试问之果然。已七八年矣。考终前数十日。儿孙在侧。偶及古事。问斗酒学士为谁也。府君曰王绩也。吾尝书其出处于丙戌历中。可捡看也。阅旧箧得之果然。其距己酉二十有四年矣。其聪明强记多类此。然于日用事。凡可后考者。必籍而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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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画亦端重楷正。虽寻常应酬。一字未尝流潦。所抄录书卷甚多。而巨细精粗。始终如一。晚岁四方文责填委。虽溶溶大篇。再三易纸。点画端楷。一如刻镂金石。傍注夹书。蝇头细字。笔锋愈见精悍。墨润常欲透过纸背。此皆晚年工夫精力所及也。
晨起必拓窗曰欲延天地清淑之气。
晨必梳发。日以为常。其施梳皆有定数。食已必散步数百武。及其他小小节度。所以调气摄体之方。或行之四五十年。而未尝一日或间也。
大山先生尝曰季君于义理则资吾力处多。以吾年稍长。为之前导故也。文章则天分自高。吾所不及也。
又曰吾兄弟小少往游锦阳。得闻古人绪馀。归来绝无师友之益。惟有兄弟互相滋益。略有所得。不知将来分付甚人。
戊申吴参判光运以按覈使至锦阳。访密庵先生。因见府君仪表。深加嗟赏。求见所述作。叹曰真华国手段。他日必能绍述外氏声响矣。
庚戌密庵先生葬时。王府君祭文。府君所代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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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会葬诸名士。莫不嘉赏云。(文逸不传)
戊午酉谷权公葸将赴试。历访府君于苏湖。府君称病不赴。心怪之。及至试所。试官以其新经安东乡变。恐有科场起闹之患。操切士子极其躏藉。士皆愤惋不欲入场。而复恐指目速祸。不免忍耻入试以塞责。权公于是叹府君先见。归路见府君曰今而后知君明识高致。卓然不可及也。府君曰以吾所见则褰裳而入颓波之中。能屹然自立者为尤难。吾则不能办此。故谨避之耳。盖权公仍称疾不入场。故府君云然耳。权公自是深加敬重。每对人辄曰某固我前辈人。(右三条。槐亭翁李东焕所亲见云。)
尝曰外舅竹所公有规人过失处。其辞气平和。旨意恳恻。听之者不觉其为责己。非徒其德器宇量有过人者。即其言语辞气。可以为学者之师法。
己酉寝疾中。川沙金公宗德来候。请一言之教。府君曰扶病曳衰。冒热来问。此意何敢当。即今法门衰败。人物眇然。惟愿各自努力。扶持此道。金公曰看来此道。须以小学为基本。府君曰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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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甚善。基本既立。又须以大学作规模间架。方是尽美。
先妣恭人义城金氏遗事
金氏系出新罗王子锡。食采于义城。子孙因以为贯。后世有讳诚一。传道溪门。为百世儒宗。号鹤峰谥文忠。文忠生洗马讳潗。洗马生义禁府经历讳是枢。经历生宣教郎讳燮。于恭人为曾祖。妣缶林洪氏。大司谏讳镐之女。祖讳命基义禁府都事号瓶窝。积德于躬。燕居若斋。妣缶林洪氏。司谏号木斋讳汝河之女。考讳良铉。德义文学。名重当世。号竹所。妣晋州郑氏。县监讳锡侨之女。文庄公愚伏先生讳经世之玄孙。以 明陵癸巳六月初七日壬午。生恭人于尚州之栗里。生十一岁遭内艰。十九归于我先人。服习庭训。孝友庄淑。意豁然持大体。母有六男女。一男二女不育。以 弘陵丙子四月二十日卒。呜呼痛哉。昊天罔极。
恭人尝叹曰吾在父母膝下。只知有事父母友兄弟。一事不知。财产衣食为何物。晚来阅历风霜。方知产业之艰也。然将言财利则心若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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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言若不出口。习惯不可强也。于娣姒同室之内。未尝有彼此物我之意。升斗尺寸之往来。不欲切切然为反复计较之事。人或尤之。恭人曰至亲之间。有无固当与同。我耳目之所不惯者。虽困乏不可能也。见得则必曰是义乎。如非其义则远之若浼。
子女或笑语狼藉。辄正色裁之曰何不端一也。尝见邻家小婢得罪号泣。恻然意哀之。呼使饮食曰无知作过。怖苦已甚。怜其无父母以告诉之也。
门族中。尝有遘疠遭两丧。而只有孤儿两三男妹。恭人闻丧哀甚曰。死者已矣。生者尤可怜也。彼小儿辈何以经此夜。不啻若恫瘝之在己也。数令女仆问闻于外。
有人以贱直卖一鍮器。恭人叹曰此器可爱。彼独不念哉。而忍卖之者。迫于饥饿也。纵不能周其穷。何忍贱其直乎。
闻人有能文艺取科第者。未尝有耸听钦叹之意。必曰其人实行何如。闻有孝友敦睦之行则深加敬服。虽仆隶之贱。必加厚焉。尝曰士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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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而孝友最其本也。若于此有歉焉。则文学科名虽甚赫赫。亦何足观也。
尝训不肖曰凡事各有其体。失其体则虽善亦非也。如步履珍重。言语徐缓。望之俨然。使人可敬固善矣。而若奉亲之人如此。则非奉亲之体也。如不卑细事。纤悉无遗。动止敏给。使人可爱者亦善矣。而若为人上而如此则非在上之体也。一家之内。尊卑内外。各得其体则家道成矣。方其寝疾惟几也。府君或亲执粥水以劝进。或亲自扶将以卧起。恭人顾不肖曰汝父亲亲自救护我如此。感则感矣。而殊为失体矣。
尝曰妇人以容为德。妇容固不可不谨。然若过自修饰。务以悦人。则其与娼妓之冶容何异。要之芳洁而勿令粗鄙可也。
尝教不肖曰待妻子不可不敬。夫妇虽有内外尊卑之分。同是士夫子女。六礼所聘。岂可相慢。彼以妻子为手下而慢易之者。家道之所以坏也。盖彼妇人者虽甚无识。亦有心肠。亦有见闻。一见其无礼不敬。则心未尝不怀忿恨之意。忿恨之意生于中。则敬礼之容自懈于外。转相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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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迭怀忿恨。家道何由而成也。为夫者恩意既笃而礼敬又至。则妇女虽无知。亦能怀恩畏义。自能知所以爱敬矣。
又谓不肖曰人不可太细琐。细琐者本欲纤悉无遗。而所遗者反大。非但亏损其大体而已。零琐处亦不能尽举。势所然也。不见网乎。纲举则目自张。举目则非徒纲之不振。目亦不能皆张矣。吾虽一女子。不通今古。然常思天下事。大小只是一例也。
又曰须有容量方好。虽妇人女子。褊狭则触处为患。况大丈夫不能容人。将何以自容。吾为汝特戒之。
尝持一狗子示不肖曰这物虽至微至贱。亦莫不有顺逆好恶之性。抚之从头至尾则毛顺而狗喜。按之从尾至头则毛逆而狗怒。一手反覆之间。事之顺逆。物之喜怒在焉。凡事惟在识其势而顺之而已。
恭人属疾之时。沴气炽甚。太夫人出避在寓。恭人已危笃昏愦。而顾问傍人曰今市贸送老亲馔味否。临终前夕。招府君使近。历叙平生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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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丧。勉以教养儿子。悯其俭岁丧葬之艰。累言老亲不复辞诀之恨。临终之日。昏昏不省。而犹曰侍母氏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