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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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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杂著
  
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25H 页
记闻
乙酉九月。进拜先生。因进曰㙆气质庸下。又为科举所侵夺。迩来始有些少意思。先生曰科举是在外者。得之有数。不可期必。学问则是在我者。苟能求之。无不得之理。君资质甚好。著实勉力。
凡读书。必须一番烂熟。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虽掩卷皆了然于心目然后。方是为我有。若不如此。今年看过。明年又看过。不曾一番浓熟。便记不起。须是温故而知新。
科举亦不可全废。须是根本立然后。以科举为学问中一事则可以无害矣。某年未二十时。往来锦水。略有所闻。而于举业未曾废弃。至二十二三岁时。厌于著述。专心思索文义。著实读去。自然于科文上亦能旁通。自觉无窒碍处。盖科文亦是同一书也。苟能于经传中思索义理。知识通透。则于科作。虽不大段用力。亦自易为。今人只于科文上用尽心力。其得尤难。
论语尽是好。学者既读大学。须读论孟。以填其间架。然论语甚难读。论语是圣人之言。句下义理。明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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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似无不晓然。圣人之言。本末兼该。体用俱全。语上而不遗下。语大而不遗小。于其平易明白之中。有高深远大者存焉。此所以难读。然亦不可离了平易明白而求高深远大。须是即此平易明白而观其高深远大方可。
如世家称孔子年岁处。又当知之。盖于孔子入仕之时。或自外反鲁之时。或处厄之时。或退休之时。必称其某年某岁者。以见孔子年已老而终不遇。盖寓叹惜之意也。
大学特于小学上面。又欲其细密精深。非是于小学之外。别有所谓大学也。盖学者言其学也。时习工夫地头也。学与时习。皆兼知行言也。说功效也。圣人之言。本末兼备。大小不遗。此数句间。为学之道与工夫地头功效尽举。此所以为圣人之言。
所学者熟。熟字甚好。盖学要习。习又要到熟。既知而益习其知。既行而益习其行。今日习之而明日习之。明日习之而又明日习之。使之无日而不习。无时而不习。习之已久。而所学熟。融释洒落。从容閒暇。始知此道理。果为可好。而自有喜说底意思。既知其真可好而有所说。则其所以进于道者。虽欲止之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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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已。盖学到说时。自住不得。非以说为为学之极功也。是以章句复以其进不已言之。其意深切矣。盖为学之初。知识未透。持守未固。略见义理之如此。而犹未真的。其知处半明半暗而疑似生涩。其行处循涂随辙而臲卼不安。能勉勉不已。则知处益精而疑似者始真的。行处益固而臲卼者始安舒。果知义理真是可好之物。而其味深长矣。
浃洽于中则说。浃洽字甚好。盖浸物于水。表里透湿。是浃洽。若有一处不湿处则不可谓之浃洽。学者之知。亦时时重习。反覆思绎。使其表里精粗。贯通透彻。自习而熟。自熟而至于说。方可谓之浃洽。程子此段。专以知言。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盖上文学成而人信。是常底道理。此学成而人不信。是变底道理。圣人之言。言约而意尽。即此数段而为学之道尽。首段至次段。体用俱全。次段至末段。常变俱足。
爱之理。是偏言。心之德。是专言。所谓偏言者。盖以仁义礼智四者。分而言之则四者各有界分。仁则爱之理也。义则宜之理也。礼则恭敬辞让之理也。智则分别是非之理也。此则各就其所主而言之。所谓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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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一事是也。所谓专言者。盖以仁义礼智四者。合而言之则仁又贯彻三者。盖仁固主于爱。然又曰仁者能恶人。恶人是义也。保安善人禁伏凶人而致其爱人之实。此仁之所以包乎义也。又如爱人恶人轻重节文是礼也。而能使轻重节文之当理无私者。此仁之所以包乎礼也。又如爱人恶人分别是非是智也。而能使分别是非之当理无私者。此仁之所以包乎智也。此则专就其贯彻者言之。所谓专言则包四者是也。盖不言爱之理则无以见仁之本体。不言心之德则无以见仁之全德。然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德也。但其所指而言者。有偏专之异。如此章孝弟为仁之本仁字。以偏言者言。如下章鲜矣仁仁字。以专言者言之。故于此合而言之。学者各随所指而观之则可见。
首章言人之为学。而复以孝弟巧令两章著之于此者。盖圣人之学。以求仁为要。语其所以为之者。必以孝弟为先。论其所以害之者。必以巧令为甚。盖欲学者。知为仁之所以当务。与其所以当戒者也。
反复相因。须看得既如此方如此。能如此。又不可不如此。反覆推之。方见曲折。圣人言此。本非要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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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惟其义理烂熟。周遍浑全。上下皆通。细大俱足。是以自后人观之。则如此说去而亦为道理。如彼说去而亦为道理。此等义理。似无甚紧。而若知其既如此方能如此。能如此。又不可不如此。则其所以用工为学者。必周遍精密而无苟且阙漏之患。如大学序不可乱功不可阙。亦是此类。
自治不勇则恶日长。盖过是无心失理。恶是有心悖理。本文只言过。而朱子以恶日长为言者。盖人之有过。其初虽是无心。然若知其有过而不能痛自速改。只是心里畏难低回。以为此是偶然一失。亦复何害云尔则已是有心于为过矣。是其初虽无心之过。而终至于有心之恶矣。故集注推极言之。
大学章句言既切而复磋之。既琢而复磨之。治之有序而益致其精。而此则曰既切之既琢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而之字已精字有序字求字致字变换说去者。盖大学以切磋琢磨分知行言。而知行二者各为一事。如道学者既讲习讨论而益致其讲习讨论之工。使其所知者益至于精。自修者既省察克治而益致其省察克治之功。使其所行者益至于精。此则言此一事。由粗而至于精。由粗而至于细者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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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切而琢而有序。益致其精。观而字序字致字可见。此章则子贡闻夫子之言。而知义理之无穷。不可以一事之有得而遽以自足。又当益求其精底道理而言。此则言此一事虽能。而上面道理。又不可不用力。故曰切之琢之。益求其精。观之字已精字益求字可见。
又曰学贵躬行。若是略从句下识其文义。多看经传。博其所见。间对朋友。以为一场好话。说言论语义理如是。孟子义理如是。庸学义理如是。不曾为自家身己躬行力践。则说得虽是。亦只空言。干我何事。世间尽有如此学问。皆是无益。须是既识此个道理当如是。则将此道理贴于身上。笃守力行。方始为我有。方是有益。
又曰为学须是一番大用力方进。若今日如是。明日又如是。慢慢地做去。难见其进。学问须是骤进。朱子常称骤进二字甚好。
又曰君既有才地。又有意思。只可责志。若是志立则思过半矣。
又曰今说不能思量。然思量亦非空虚地想像。只是即物以穷其理。如学而时习之一句。学之一字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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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须是即此一学字。思量学之为言是何义。是指知与行而言。知与行又如何。知是格物致知。以知其诚正修齐治平底道理。此所以明其性之本善也。行是格致了。又躬行此道理。使之诚正修齐治平。此所谓复其本善之性也。如此推去则思索之路通而知识渐进矣。
又曰学问须有悦处方可。如初间读书。元不知义理之为何物。到用工之久。若知义理之如此而恍惚难形。及其用力愈久。知识渐定。始知义理之果如此而真是可好之物。则于是乎胸中自觉有喜底意思油然而生。不知手舞而足蹈者然后。其进自不能已。朱子尝自言累有悦处。如某终不见有悦处。宜乎地位之卑下也。虽某亦于二十三四岁时。略有悦底意思。或至忘寝忘食。若使因此猛施工夫则必有进处。不幸此际早决科事。决科之后。又出世路。不能坐地作工夫。是以至于今日而终无所得也。
问昨日所受。其已熟看否。须是熟使这道理上于身上方可。再三称熟字。
又曰所读能反覆否。意味果与前读时有别否。日课多则不精不熟。且须小受。仔细看读。则所读熟而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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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可见。古人读书。只读一章二章。其时无注释。只有正文。只以一章正文。终日讽咏。初不贪多。
又曰所读果能商量看过。有所疑晦处否。思量不是从别处钻出。因见在文字。反覆思量。见得实然。如云温故而知新。非是温故后别有新底道理。只是今日见得道理如此。又须温习寻绎。反覆思量。真见其果然如此。真实可好底。这便是新。某亦二十岁前。往来外家。略有所闻。及年二十。外祖父下世。无所疑问。寻常义理。多用功力。如云明明德。自欺说。率性之道等处。积以年数。未得洞然。或于马上。或于就寝时。往来心里。反覆思量。若然若不然。多有郁郁时节。如此十馀年之久。略有定见。今日见得。多用如此做工。故不为他说所摇动转移者。皆此力也。不曾苦心极力者。易至忘却。不为己有。须是见得。见得实然无可疑者。方为心得。
又曰累章文义。不可一时统领。先看上一章。反覆思量。看得文义洞然明白无可疑然后。方看后章。如此看读。使各章文义。各各分明然后。通看上下。反覆讽咏。
又曰日课不须多。只贵少。多则未必精专。朱子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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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之间。读得论语半部。有人半年间读二卷书。先生责其多读。古人读书盖如此。
又曰书须成诵。成诵又须熟。使之浓郁融烂。发出骨髓。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书中义理方始为我用。久远不忘。若不熟读。当下虽记得。终是不为己物。寝远寝忘。书不患其不多读。但患其所读不精不熟耳。若果看得精读得熟。一年虽读一卷半卷。亦无妨。
又曰朱语节要。为学规模。大槩略备。训门人处。各随人病处而救之。故其间与己之病痛有相似处。此等处将先生所答处。亲切体察。以为受用之地可也。大抵人非圣贤姿质。必有病痛。须是点捡自家病痛尤甚处。痛自克治。如此则气质渐化。病痛渐去。义理之心渐长而自然有进处。如君姿质温恭。别无大段过误处。然以孔门教人之法观之。如颜曾是中行之士。此等人不可多得。其次则如谨厚底人亦是好。圣人终不取此等人。而必取其狂狷。盖狂者。是志意高远。便以圣人为心。常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其志意如此高远。故可以有为。狷者是持守坚固。固执不变。见得是处必为之。其不是处必不为之。其持守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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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若开拓得去。亦可以进道。圣人取人。必求此等。若谨厚底人。只是终身守此谨厚而无长进处。须著激厉奋发意思。方可以有为。
辨庸学或说
或谓经一章明德训所得乎天一句。合理气言处。虚灵不昧。是心具众理。是性分理气言。应万事一句。复合理气言。气发理乘而为情故也。夫明德者。即心之别名。心是合理气者也。惟其合理气。故能虚灵而不昧。若以虚灵不昧。专属于气。则是心非合理气之物也。何能虚灵而不昧也。盖人禀五行之秀气。全五常之正理。理与气合而为心。故自然有虚灵不昧之妙。如使心只有是气而无是理。则不过为圆外窍中之一物。何以谓之明德也。是则虚灵不昧四字。其于释明德之训。无不足矣。但语意简奥。无以见心之体用为如何。故继之以具众理应万事。以言其虚灵不昧者。其体能具众理。其用能应万事云尔。非谓虚灵不昧是气。具众理是性。而应万事者。又兼理气也。先生尝曰具众理应万事一句。是覆说虚灵不昧之义也。吾有所受之矣。
或以为不偏不倚。语意差有别。不偏谓不偏于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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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倚谓不倚于一物也。喜怒哀乐四者。各为一边。怒则偏于怒一边。喜则偏于喜一边。不得为中也。喜怒哀乐四者。各为一物。怒则倚于一物。喜则倚于一物。不得为中也。如此看。方见得不偏不倚之为一义。而不为叠床架屋之说云云。夫偏者一偏之名也。倚者敧倚之谓也。不偏则已中矣而必重言不倚者。如人之立也。虽不偏于一边而立于中矣。然其中立者。亦易于敧倚。故又言不倚然后。其义方足。或者所谓不偏不倚。语意差别云者固是矣。然以喜怒哀乐四者。各为一边。又各为一物。而以不偏于一边。不倚于一物为言。则所谓一边。即一物也。有何分别乎。且喜怒哀乐。是已发后事。未发之时。又何喜一边怒一边喜一物怒一物之可言乎。
或曰率性之道一句。寻常看得如何。曰此义理大源头。岂蒙陋所敢知。然尝以章句或问及其他诸老先生之语。反覆参究。亦可以得其名义之彷佛矣。章句曰率循也。道犹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凡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或问曰率性之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则事事物物。莫不各有自然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由此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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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则道之得名为道者。正以日用事物当然之理。犹四海九州当行之路而名也。然即此当行之道。非他也。即循性之谓也。盖所以明其道之由乎性也。曰然则性之与道。无以异乎。曰程子云道即性也。若道外寻性。性外寻道。便不是。又曰道是性中分派条理。随分派条理去。皆是道也。朱子曰性是个浑沦底物。循性之所有。其许多分派条理即道也。由此观之则性道之所以异者。特以浑然一理与分派条理之不同而言也。然即此分派条理者。即浑然一理中之所具也。盖所以明其性道之不二也。曰然则其曰率者何也。曰朱子曰率性非人率之也。率只训循。循万物自然之性之谓道。此率字不是用力字。又曰循字非就行道人上说。只是循吾本然之性。便自有许多道理。或以率性为循性命之理则为道如此。却是道因人方有也。又曰率是呼唤字。又曰率就道上说。由此观之则率之为言。只是循底意。而其所谓循者。非就人行道之际而言也。即就人未行之前。本然完具处而言也。所以明其道本固有。而不待人修为而后存也。曰章句或问。既曰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自然当行之路。程朱子又曰道即性也。性是浑沦之物。而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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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有许多分派条理即道也。由前之说则以散在事物之上而言。由后之说则以本具是性之中而言。二说之不同何也。曰或问曰道者率性而已。性无不有。故道无不在。又曰所谓性者。无一理之不具。故所谓道者。不待外求而无所不备。所谓性者。无一物之不有。故所谓道者。不假人为而无所不周。由此观之则谓之在事物之上者。即具于性之理也。谓之具于性者。即见于事之道也。初岂有异道哉。盖天地万物。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道。而道即循性者也。惟其性者。就其所得于天而浑然一理处言也。道者就其浑然一理之中。各有分派条理。而为日用事物当行之路而言也。浑然一理之中而各有条理者。道之具于性者也。日用事物之间而莫不各有当行者。道之见于事者也。以其本具于性。故循其性则便有自然当行之路。若初不具于性则岂循性之谓哉。
或以谓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此当分两节看。以朱子所谓论本原则有理而后有气者。證上一节。以若论禀赋则有是气而后理随而具者。證下一节。乃曰成形之气不同。人物之性亦异矣云云。夫所谓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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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所以化生万物者。以阴阳五行也。所谓气以成形理亦赋焉者。言其化生万物者。必因是气之聚而有是理也。此二句皆就成形赋理之初而言之者。非以上一句言其本原。而下一句言其禀赋也。是以大学或问曰天道流行。发育万物。其所以为造化者。阴阳五行也。而所谓阴阳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后有是气。及其生物则又必因是气之聚而后有是形。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后。有以为健顺仁义礼智之性。必得是气然后。有以为魂魄五脏百骸之身。周子所谓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正谓是也。此即章句所谓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理亦赋焉者也。此非指万物一原处乎。是以其下复更端而曰以其理而言之。万物一原。固无人物贵贱之殊。以其气而言之则得其正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此方是说禀赋以后事也。盖方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理亦赋焉之时。何尝有人与物之差殊哉。但气有偏正通塞之不同。而得其正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于是有人物之不同。然本其所赋之理则初未尝不同也。今乃以朱子本原禀赋之说。分属于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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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成形理亦赋焉二句。而谓此二句。当分两节看者。不亦误乎。且章句于理亦赋焉之下。以所谓命也结之。则此二句之言天命赋与之初者亦明矣。而或者又曰言天于阴阳五行之先。言命于赋理之下者。其分殊也云云。则又未知其何说也。
谕一邑大小民人(莅丹阳时)
官以不才迂庸。猥蒙 恩命。俾守玆土。辞 朝之日。催促下道。勉以尽力。呜呼。此岂 圣上为微臣肥身厚家之地哉。实出于惓惓为民之至意也。承 命惶惧。趁日趱程。下车之日。见其男女填街。老少环堵。万目争瞻。一城奔走。官窃料其人人之心。必将曰此吾新太守也。太守何如人也。是其能爱恤我乎。能苏完我乎。若尔则是真吾太守也。不然则是贼我也虐我也。将焉用彼太守为哉云尔矣。夫以 圣上之眷教既如彼。吾民之期望又如此。太守其将何以而能上答 恩旨。下副舆情哉。每一念此。殆食不甘而寝不安也。官虽无似。亦粗识 君命之不可弃。民情之不可拂。才之不逮。固无柰何。力所可及则敢不竭蹶。于乎。挽迩以来。人心不古。风俗日淆。奸伪百出。弊瘼层生。生民之困苦。莫今日若也。官亦乡闾之一田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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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亲经历。非不谙悉。而一来作郡。猝居民上。则不惟事到手头。茫然不知要领。且念风土有异宜。习俗有不同。人心有淳薄。亦不可槩以施之也。则不知而妄作。徒取迂阔之讥。执一而混施。亦欠利导之方。从违莫的。彼此交眩。即欲按例循迹。依誊录谨署押。以为苟度目前之计。则于为身计得矣。而其于弃 君命拂民情何哉。窃尝思之。官民自是一体。留乡耳目也。胥吏手足也。大小民人之遍于一境者。毛发肤革也。一体之中。官家为心腹头颅。必须心腹无病。头颅先正而后。百体各得其位而为完人。然其或气息不调。血脉不贯。耳目有所壅蔽。手足有所痿痹。则毛发肤革。且将毁伤。而心腹头颅。虽欲保其无忧。亦不可得矣。是岂不大可惧也哉。本郡虽狭小。而有大民焉。有小民焉。亦必有善者焉。亦不能无不肖者焉。其善者固不待于劝谕。而亦不可无加鞭之道。其不肖者虽其愚迷之甚。而亦不无本然之善。倘能知耻而改图。则又岂无自新之日哉。惟愿我大小民人。各自惕念。交相劝励。其为士者。则惟以读书修身为先务。毋曰汩没而难成。志苟笃矣则自朝至暮。亦有偷隙读书之时。何患于汩没。其为农者。惟以力穑敏作为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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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曰无土而难耕。苟尽其力。则山田并作。无非满篝满车之道。何忧乎无土。如或惰游不暋。士不得以为士。农不得以为农。不学无识。遂同凡民。财产失业。无以应公私之酬而罪责至矣。究厥所由。皆是自取。更谁怨尤。至于惟正各样之纳。是居是邦者。所不能免焉。民虽欲规避而不可得。官虽欲顾藉而亦不可得。与其迁延逋慢。而必待推捉。刑杖辱身。劳官而后为之。孰如先期措办。趁时输纳。使上下无事。官民俱便之为愈乎。此其事理甚明。利害判然。何必苦就害而甘避利也。若奸猾之剥民。弊瘼之切身者。此官家之所当纠覈矫革者。而官新到生受。耳目有所未周。智虑有所未逮。其奸其瘼。官莫闻知。大小民人。克体官意。凡系奸猾之类。弊瘼之源。并皆一一究覈。使各其面里任牒报。则官亦有思量之道。勿以迂阔而笑之。例饬而视之。官家莅任之后。无一实政。而辄以空言张皇。虽甚歉愧。然事先定则不跲。言先定则不迷。不先教告。而及陷于罪过然后刑辟之则是罔民也。官家之所不忍也。玆以倾倒悃愊。有此先事知委。并宜知悉。
一邑劝学下帖(莅伊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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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闻人之伦有五。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此五者。即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然人莫不有是伦。而讲之不明则无以识其义理之固然。行之不力则无以尽其职分之当为。其不至于蔑伦乱常。而卒陷于禽兽之域者几希矣。是以古昔圣人有忧之。设为小学大学之法。皆所以明人伦也。今其遗法。布在方册。苟能读其书而究其义。得之心而体之身。知无不明。行无不著。而为子必孝。为臣必忠。内自居室。外至事长交友。莫不各尽其道。而人伦于是而明矣。人伦明而后。人得以为人。夫如是故欲为人。不可以不明伦。欲明伦。不可以不为学。然苟非豪杰之士。则其能自拔于流俗之污故常之安。而奋然有为者亦鲜矣。是则导率作兴之方。亦在上者之责耳。不佞莅官属耳。固未知此邦风土之如何。习俗之如何。然想其地迩荒峡。界接西北。难保其必无杂污之风。而于读书明伦之学。或未尽用心焉。则斯不亦可忧之甚者耶。夫以 我朝累百年。 列圣兴学右文之化。洋溢四海。家弦诵而户诗礼矣。独本府在畿甸数三百里之内。而未闻有彬菀之风者何哉。抑长民者不能尽其承流宣化之责。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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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者甘自伏于不知不能而然欤。人无贤愚。本同是性。才无敏钝。学之则成。是以孟子曰尧舜与人同。颜子曰有为者亦若是。圣贤岂欺人哉。今观本府。水有伊川。山有明道。盖亦异焉。而其清淑磅礴之所钟。必多有美质良材出于其间者。倘能一朝奋发。洒濯身心。读圣贤之书。法圣贤之行。本之人伦日用之常。而推之为移风易俗之道。则将见伊水益清。道山愈高。而声明文物。并美于东华。无愧于南岭。岂不休哉。岂不盛哉。不佞猥蒙 误恩。适守玆土。而才识蔑裂。志气摧颓。簿书期会之末。犹惧不堪。况导率作兴之方乎。方且愧惧循省。恭俟 谴罚。而第念一日居官则有一日之责。与其自画而无为。无宁试可而乃已。玆不自揆。辄有下帖。幸望自乡中择各面老成有知识儒生一员。定训长望报。则官当招见面议。以为劝奖计料。望须知悉。
书义契完议后
余既书完议。因作而曰此义契也。而既曰契不能无财。既有财。不能不言利。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孟子曰何必曰利。仁义而已矣。而董子曰正其谊不谋其利。然则志于义者。固不可以言利。而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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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便不是义矣。今乃从事于钱谷财利之间。而名之曰义者。不其谬乎。尝观五峰胡先生之言曰。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君子于其所为。观其情而已矣。苟其情之出于义。则虽土地钱谷财用之事。皆为义也。如或出于利心。则虽使日从事于义理之场。而是亦利而已矣。夫人之有宗族也。恩义欲其敦睦。情志欲其保合。于是乎庆吊有赙遗之仪。缓急有资藉之道。实所以为维持扶护敦人伦植风教之一端。而有家有族之不可已者也。然而无财则不可以为礼。非物则不能以导其诚。故有志于保族宜家者。患其力之不足。则不得不经画生财之道。以为取给资用之术。此吾契之所以作也。苟能入之不悖。出之合宜。吉凶缓急之际。得以伸吾周恤施予之道。则向之所谓财与利者。于是乎皆为吾义理之用。正大易所谓义之和。大学所谓以义为利者。又何不可之有哉。昔范文正置义田宅。其后如玉山刘氏东阳陈氏。皆有义学义庄。或捐俸金。或出私田。居积资给。以济养宗族。今日吾辈之事。其规模施设。虽不足与议于数君子之为。而其意义则盖窃有取焉。凡吾同事之人。果能顾名思义。不以利为利而惟义之求。深察于公私善恶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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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于彝伦日用之常。以孝悌忠信。为根本田地。而财资需用。为伸恩导情之一助。则庶几内外交修。本末兼举。而不独使范陈诸公。专美于前。岂不休哉。若夫计较于锱铢之末。争狠于纤芥之故。知利而不知义。则将见其恩坏义亏。败乱随之。是岂今日修契之本意哉。咸曰善。此不可以无识也。遂书之。
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序
  
龟厓李公遗集后序(甲子)
士之抱负经奇而不偶于世者。盖亦有时与命存焉。然自非得深而养厚。素履而无咎者。鲜不以外至为欣戚而累其心。若是者乌可与语于乐天知命之君子哉。近世龟厓李公先生。自其从父松月斋公以雄文硕德。为世大儒。公生于其门。既擩染服习之有本矣。一时知己。又有如荷塘,苍雪,茅山数君子者。负儒林重望。公游于其间。卒刮磨资益以成就之。当时有川城四老之称焉。不佞生晚。未及供洒埽于门庭。而今以其欬唾影响之髣髴者。与夫挽诔叙述文字观之。亦可以想见公万一矣。盖其德器深厚。简重寡默。似田叔,石奋。意寄清旷。不戚戚不汲汲。似庾黔娄。由由与俗和而不流。似柳下惠。至其浸淹经传。游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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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根据义理而见诸行事。真心实德。俯仰无怍。则又粹然纯儒之矩度也。是以孝友著于家。信义孚于人。年高德卲而衿佩归仰。望隆实符而远迩响慕。使其出而膺世则屹然为国之耇造。而乃阏于时。不能少展其所抱。而卒坎壈穷饿于嵁岩寂寞之滨以没身焉。是可慨也。然观公之志。方且安而有之。无毫发怨尤底意见于几微。视世之穷通得丧。荣辱忧佚。如过空之浮云。而胸中之浩然者不穷。呜呼。若公者。岂非所谓得深养厚素履无咎者耶。岂非所谓乐天而知命者耶。公不以文词自命。而其言皆平实典雅。理到意足。蔼然仁义之发。而至于四七理气之辨。谦卦训戒之辞。皆明白切至。深得前哲之遗旨。可作后人之鉴戒。则又非掇拾口耳者之徒言而无得也。今其诸孙致宅甫等。方谋绣梓。以图不朽。愚见是集之行也。必有抚卷兴感而得公之为人者矣。讷翁李公之状曰闻先生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宽贪夫廉。噫亲炙之言。记实之管。岂无见而云然哉。
高丽直提学成公实纪序
余少也。每欲一筇西游。陟崧岳之巅。步满月之墟。吊郑文忠于善竹桥畔。访杜门洞于万寿山下。徙倚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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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之岩。徘徊不朝之岘。而撷涧藻酌村醪。酹英魂于旷百之上而不可得。今老矣。徒有感慨钦想之怀。往来于中不忘也。一日杜门洞成先生之后孙上舍君孝兢。袖成先生实纪一册。访余于龟阴之社。请一言识其后。余不觉敛衽而起曰。杜门洞是余平生所景仰而钦慕者。今幸得见是编。而托名其间则岂非愿欤。然窃尝思之。先生之杜门自靖。盖将以泯其迹也。非但泯其迹也。亦将以泯其名也。名与迹尚且不欲留于当世。则其心宁有一毫求知于后之人者哉。然则为后人者。但当置杜门诸贤于无名无迹之中。而使百世之下。行过洞门者。指点咨嗟而不忍去曰此高丽忠臣七十二人杜门洞也。相与想像钦慕。欲求其名姓官位之为何如人而不可能。然后方可以不负当日杜门之意。而诸贤秉节徇义之迹。益见其卓绝。而不见其有小损也。今欲腾传名迹。张皇铺叙。阐幽隐之心事。耀后人之耳目。则无乃或伤于诸贤当日之本意。而反有欠于尊慕之道乎。虽然此则特以推原诸贤之心而言之耳。若其秉彝好德之心。出于天理人情之自然者。则又乌可已耶。凡人见一善行闻一善言。尚且慕其人而必欲知其名。知其名而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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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显其人。况以贞忠之卓绝。节义之彪炳。如杜门诸贤。而泯没而无传。则是虽无加损于诸贤。而在 朝家树风励世之道。子孙追先慕远之诚。亦岂无慨然兴怆而思有以褒奖而显扬之乎。是以 英宗大王有七字揭刻之命。 正宗大王许三贤表节之祠。 当宁允四道追享之请。而于是焉成先生与曹林孟三贤者。名迹始著而祠典肇举矣。视夫向之幽隐而莫知。泯没而无传者。不亦光宠矣乎。然则今诸君之编辑实纪而广求一时士友间叙述文字。以备发挥之一助。亦孝子慈孙之所宜用心也。亦何伤于继述之道尊慕之诚乎。然继述之道。抑又有大者焉。夫先生之志与事。只是忠与义而已。当 圣祖天与人归之日。固守事一之义。终效殉国之忠者。此岂一朝感慨仓卒愤激者之所能为哉。必其平日所讲之学所养之德。其于义利之分熊鱼之辨。固已知之明而守之笃。不以利害祸福。动其心而易其操者。是其终之所树立成就。虽薄云汉争日月。而自先生视之。即饮食而裘褐耳。在诸君继志述事之道。亦宜从事于先生所志之学所事之道。讲明义理而审取舍之分。充养德性而确操守之节。不眩于利害。不挠于祸福。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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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子当孝。为臣当忠。而真不忝于为先生之子孙。其为阐扬之道。顾不大于发挥遗事而已哉。愿诸君勉之哉。
遁峰金公逸藁序(己巳)
君子论人。必先观其大者。大者既立则小者固不能夺。夫所谓大者何也。即义是已。古之人。能不为威屈。不为势挫。为人所不能为。敢人所不能敢。而卓然自立于颓波之中者无他焉。以其有义故也。 国朝废主乱政。贼臣擅柄。威行如霆。势炽如焚。挨著便糜烂。其孰肯吐一舌触其锋哉。时有遁峰金公先生。当寒冈先生被诬之日。倡率同志。抗疏叫 阍。卒以见白。盖是诬也。尔瞻嗾之也。使凶魁逞憾。群党承风。公其能免乎。然而不惧也。排群危抗直言。惟知卫道扶正之为急。而不知利害祸福之为何物。则是岂非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夺乎。公尝从寒旅两先生游。于所谓大者。固已讲之熟矣。是以平居制行。率循义方。而于善善恶恶。正谊明道之工。尤致意焉。及其策名登朝。愤伦纲之日斁而翩然色举。痛至尊之蒙尘而奋然敌忾。至欲蹈海于城下之盟。而不复膺命于升叙之资。则公之始终本末。都是一个义字。而非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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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一疏为然也。呜呼。使公而得时行道。展布其所蕴。则上之必能引君当道。格其非心。下之必能正色朝端。逆折奸萌。惜其不幸值昏朝。舍车以徒。而及当际会昌辰。则公之志已倦矣。遂使正直刚方之气。精明闳深之识。卷怀栖迟于山岨水曲之间。而沈沦以没世。吁亦悲矣。公有逸藁若干篇。只是泰山之毫芒。然其辨诬之疏。蹈海之赋。活水之文。读之能使人感发兴起于百岁之下。而诗亦清旷冲淡有馀味。真情性之发而得其正者。诸孙方谋绣梓。使记注君尚元。来请一言弁其卷。既屡辞不获。则遂略道其平日所感于中者以归之。
松岩权先生续集后序
退陶夫子倡道东南。一时登门攀化之贤。皆极一世之选。而其清风高标。惟松岩权先生称焉。噫先生以颖拔之资。迈往之气。夙亲有道。卒以成德。其于由体达用之学。治己治人之方。固已讲之熟而知之明矣。岂欲固守此隐遁之志。以成就一个清高之名乎。夫君子之出处行藏。非苟然而已。使其出而可以行道济世。尧舜君民。则莘野之耒可释而渭滨之钓可捲也。如其不然则薖轴涧槃。乐饥衡泌。亦从吾所好耳。
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38H 页
今以先生閒居之篇独乐之曲观之。则先生之所隐度斟量于出处行藏之间者。盖已有素定于胸中矣。是以超然卷怀于荒閒寂寞之滨。而风月为襟期。猿鸟与起居。诗酒以自娱。乐天放甘隐沦而漠然若无意于当世。虽以 朝家之徵招。知己之推毂。而竟不能动。此当世之人。莫不慕其风钦其标而以清高之名归之。然先生亦何尝有意于清高哉。盖亦即其所居之位。乐其日用之常。而观物巷春。点易松窗。仁智之乐。鸢鱼之趣。盖有浩然而不穷者。而彼世之所谓富贵贫贱毁誉欣戚。自不能以婴其怀。呜呼。若先生者。岂非大易所谓无悯。中庸所谓素位。孟子所谓乐天而知命者耶。是以退陶夫子尝称之以有山林萧洒之风。而又许之以有儒者气象。鹤峰西厓两先生或谓之学有渊源。或谓之百世师表。而洪木斋之状亦曰有得于退翁门路者。其推许之重。敬服之深。皆可知也。先生尝病礼家之胶古而节酌成书。患燕饮之无节而条揭酒令。辑古今格言与自警之辞而作为家箴。皆足以为后世法程。又尝置书塾立学规。而接引后生。诱掖成就之化。固已被于一方。而百世之下。闻其风者。亦能使贪夫廉而懦夫立。则其馀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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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人者。视一时之功名事业。又何如也。先生之殁二十年。既立祠以俎豆之。又编辑遗文而剞劂之。已行于世矣。而尚多有未传者。后孙上舍宅孚甫。与一方士友金君弘奎等。述先父老之志。编成续集三册。谬属㙆一言识其尾。顾晚生末学。无所识知。何敢比事属辞。轻犯不韪之罪。盖屡辞不获。则遂略书其平日所感于中者如此。
月潭金公逸藁序(庚午)
晦庵朱夫子辑成小学一书。以嘉惠后学。实做人之样子。作圣之基本。而世之学者。罕能实用其力于是书。是以其本不立。而卒不能以自达于道。可胜叹哉。月潭先生金公。慨然有见于此。于是独取小学而读之。潜心服膺。盖至老而不懈。是以其律身制行。动遵成法。孝友著于家。信义孚于人。而至其策名立朝。遭值板荡。职当饷粮。则尽瘁经画而无乏绝之忧。任处字牧则殚诚抚摩而有安集之效。呜呼。此岂无本而然哉。公以俊逸之姿。早承诗礼之训。而游寒冈,东冈之门。又与月川,雪月诸贤。为道义交。其薰陶切劘之益。与有多焉。然求其所以为田地根本者。则即小学一部书是耳。若公者真可谓知要而务本者矣。视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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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舍近求远而卒不入于道者。又何如哉。公有逸藁若干篇。收拾烂脱之馀。不足以向想公万一。然书疏往还。多是调兵恤民之忧。寓兴诸作。又皆思亲恋君悯时病俗之辞。而至小学跋语。尤可见笃信深悦自省裕昆之实事。后之欲求公者。亦观于此而足矣。又何必多乎哉。后孙重默甫。请一言识其卷端。遂不揆僭妄。略叙所感于中者以归之。
水西朴公遗集序(庚午)
不佞尝一过龟湾。而拜水西先生朴公之祠。辄有生晚异代之感。一日朴斯文周元甫。袖二册来示不佞曰。此先祖水西公集也。先祖生四岁而孤。母夫人朱氏以寡居失教为惧。遂迁居于刚州之花川社。而请教于三松南公梦鳌之门。卒以成德。及其殁而俎豆于龟湾之院祠。有遗文若干篇。收拾断烂之馀。方谋绣梓。而不可无弁卷文字。愿吾子之幸惠一言。不佞既屡辞不获。则遂作而曰。贤哉母也。宜其有子如水西公。而倘非公姿质之美用工之笃。亦安能卒究其业。以成贤母之名哉。试就其家状墓铭而观之。则公以笃实俊异之资。加勤苦刻励之工。甫踰弱冠。闻望藉甚。遂为月川,西厓诸先生所推诩甚重。盖其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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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以经传为本。而尤用力于心经朱子之书。律身则以绳墨为程。而益致谨于彝伦日用之常。奉母夫人五十馀年。洞属如一日。事亲之孝也。以早孤不逮事评事公为至痛。每当忌辰则斋居食素。以终其月。追远之诚也。哭三松而心丧三年。朔望之奠。未尝不与。事一之义也。推而至于刑家接人。莫不有法有礼。家贫而不以生事经心。于一切世间名利淡如也。以亲故黾勉公车。晚而登第。而卒栖迟于州县幕府之间。不能展布其所蕴。然及其退而閒居。乐与同志如金晚翠,吴竹牖诸贤。相与切劘道义。讨论名理。间而发之吟弄。以陶写性灵。又与权陶隐,琴松阴。筑书屋于龟湾之阳。倡率生徒。严立条科。以为兴学作人之方。忧末俗之易渝。悯蒙学之难晓。则十勿有箴。五伦有歌以风励之。又更定洞约以劝禁之。大抵皆淑人心扶世教之至意也。虽不能举而措诸邦国。而亦足以施于一方。其裕己成物之功。又曷可少之哉。乡之人士既象设而尊奉之。又将剞劂遗文而以图不朽。亦可见彝好之攸同。而馀教之在人者深矣。顾贱弊不文。何足以属辞比事。揄扬德美。以塞慈孙之望。而窃有感于贤母贤子之懿迹至行。为后世法程。玆敢不
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40H 页
揆僭妄。谨书此以归之。
不求堂遗事后序(辛未)
孔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孟子曰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也无益于得也。皆言其求之不可也。愚尝以是而观于不求堂遗事。有以知公之不负于名堂之意。而无愧于圣贤之明训也。凡人之有求于外者。皆不安于义命者也。是以临利害则求利而避害。当死生则求生而恶死。以至于得失则求得而恐失。富贵贫贱则求富贵而厌贫贱。卒陷于斁伦败义之科而不自知也。若此者。虽幸而得之。而安富尊荣。其亦无足观也已。况未必得者乎。惟我不求堂公。当丙子虏酋之薄都城也。 主上驾幸南汉。时公藐然一国子生耳。徒步往从而不及。则痛哭南下。直赴义阵。虏既得志。而徵兵于我。则举朝胁息。莫敢出一言。而公独抗疏力争。极言其不可。呜呼。当是时也。一言从违。祸福立判。苟非大气节大见识。秉直守义。视死如归者。奚肯吐一舌于其间哉。于是而能明目张胆。言人之所不敢言。为人之所不能为。则是岂有死生祸福于胸中乎。虽然此岂无所本而然哉。公天品甚高。器局峻整。自在龆龀读史之日。其发之
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40L 页
词章之间者。已知亲贤远奸。尊圣教辟异端之为后王鉴戒。而及从旅轩张先生游。得闻正人君子之论。则其于律身制行之方。义利邪正之辨。固已讲之熟矣。是以其事亲则孝。与弟则友。恶衣食而尽力乎奉先之节。倾财资而输诚于保族之方。所致谨者人伦日用之常。而名涂进取。非所汲汲也。所诵习者。孔孟程朱之书。而稗家杂说。未曾过目也。平居必整襟危坐。俨然人望而畏之。其接人虽幼少。必致礼焉。盖其所养之深。所守之正如此。是以虽当呼吸变故。举国板荡之际。而刚肠直舌。凛然如霜。虽不见施行于当世。而亦足以扶植伦常。树立风声。使天下后世。知名义之不可犯。纲纪之不可紊。则此岂一时意气偶发于愤激而勉强而为之者耶。噫大节如此。其小者不必论。而筮仕四十年。足迹不近于权贵之门。方朝论歧裂之日。士之左右顾望。趋附赌荣者何限。而杜门自守。绝口不谈是非。虽卒以是低徊栖迟于郎僚州县之间。而了无怨悔色辞见于几微。所在尽职。为吾所当为而已。及其谢病而归。则日静处于不求堂中。乐与村秀才子。歌咏先王之风。优游以没世。呜呼唏矣。诗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惟公实有之矣。公于吾
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41H 页
为从先祖。尝从父老之后。得闻其志行者雅矣。一日公之后孙族弟𡐣。以其大人公命。持公遗事一册示余曰。兄不可无一语于卷端。余曰诺。此吾志也。遂拜而受之者久。忧冗汩没。未及属笔。而其大人公奄然不幸矣。俯仰感念。为之一涕。今于疾病之暇。乃始略缀数语如右。
开谷李公遗集后序
士之得志当世。而华显尊荣者。未必皆贤智之伦。而抱负经奇才行尤异者。率多沈沦坎壈于草泽之中。其或幸而策名王廷。若可有为。而卒畸于世。不能展布其所蕴。则盖亦有时与命存乎其间。而抑岂非长裾易跲。直道难谐。不能毁方瓦合。以投世俗之好耶。开谷李公先生。生于退陶先生之家。而忘窝,鹤沙又其舅氏也。内外风烈。固有以异于人者。而其勤敏刻厉之工。于坟典百家之书。已嚼其华而咀其英。而尤用力于中庸。及其擢高科登仕籍。人之望之者。谓将蜚英台阁。黼黻皇猷。而卒低徊栖迟于郎僚州郡之间。而不得大有为于世。则是必有其故矣。公资质清纯。志气坚确。朴直而好义。讷言而谨行。恬于势利。拙于趋时。而世方好谀悦色。惟同己者之是推。而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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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之是摈。则公之不遇。亦何足怪哉。公既饱谙世味。卷怀林泉。构亭于清洛之上星山之下。日静处其中。仰石门之高标。挹鸢鱼之幽兴。乐与同志歌咏先王之风。而逍遥自适于风尘世棼之外。其板上诗曰洞里烟霞日月长。红尘一梦昔迷方。读此诗可以知公之乐。在此而不在彼也。又何沈沦之恨而荣显之羡耶。公有遗集二册。其文浑浩有典则。诗亦古健多天趣。尽乎其多积之发而性情之出也。后孙宗楷尝持以示余曰。此吾先子之所编第。而小山翁弁其首矣。吾子亦不可无一语于其间。余既辞谢讫。因念公尝铭吾先祖墓志矣。又尝序笙潭唱酬录矣。今其文皆在卷中。奉玩感念。有不可以不文终辞者。遂不揆僭越。而书之卷端如右。庸以寓平日景行之思。且使后之览者。知吾两家契谊之重。有如此云尔。
柏潭具先生续集序
夫才德之难全也久矣。优于德者。或短于才。有其才者。或无其德。其或有才有德。而不就正于有道。则卒不能与入于中正之域。此在古昔。已有才难之叹。况于叔季乎。 国朝明宣之际。治化郅隆。儒贤辈出。时则有柏潭具先生。钟河岳之精。挺金玉之质。自在龆
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42H 页
龄。已称器识。及登师席。特蒙奖诩。以超诣之姿而加刻励之工。凝远之度而博义理之趣。其居敬精义明体适用之学。真得师门之旨诀。而又有黼黻之文经纶之才。泽物镇俗之量。真所谓才全德备而就有道而正焉者。是以方其策名清朝。羽仪王廷。而莫不想望其风采。乃以三代人物。两汉文章目之。而至有 睿奖称其邃学有行。则若先生者。即国家之蓍龟。儒林之师表。而其台阁风烈。阃臬声绩。特先生绪馀之发而非其至者。当是时也。朝论歧贰。人各以好恶之私。分朋树党。互相倾轧。而先生独忧之。特立颓波之中。而为维匡调护之策。傥然惟义之视。而无所偏倚于其间。盖其公心直道。一出于为国家忧世道之至意。而哓哓者已纷然矣。卒使先生不能展布其大有为之志。而观占玩象。卷怀林泉。虽 除旨荐降。 恩谕敦复。而霁潦行藏之义。固有素定于胸中者。然朝野之望。尚庶几其复起。而不幸视疾。遽尔易箦则天也。先生雅性恬淡。不喜纷华。尝爱柏潭泉石之胜。结茅其上。以为栖息讲道之所。而君臣义重。不能固守东冈之志。则其发于吟哦梦想之间者。未尝不在于柏影潭光之中也。及其浩然赋归。婆娑初服。乐与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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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讲明经旨。料理旧业。一方文学之士。彬彬有兴起作成之美。而天不慭一老以终惠后学。则岂非斯文之不幸耶。先生有遗文四册。已印行于世矣。其未入梓者尚多。苍石李先生尝盖收拾藏弆。以为续集计。而迄今数百载。尚未付剞劂。此则士林之责也。乡之人士。惧夫一向因循。遂致湮没而不传。决意区画。方谋绣梓。李斯文裕垂,金斯文成九。实主其事。以㙆亦忝在裔孙之列。间以属丁乙之役。且要一言以弁诸卷。顾此藐末后生。无所知识。其何能属辞比事。以犯不韪之罪。盖辞之固而不获。则略叙平日所感于中者如右。
敬堂张先生续集序(辛未)
君子之学。惟真知实践之为贵。盖知之真则无他歧之惑而行之必力。践之实则无自欺之蔽而知之益明。此修德凝道之大端。而从古圣贤相传旨诀。只此二事而已。惟我退陶先生。倡明绝学。以上接考亭之绪。一时及门之士。莫不与被成德达材之化。而卒传其道者。即鹤峰,西厓两先生是耳。时则有敬堂张先生。以端重确实之资。初从鹤峰先生学。及鹤峰殁而又从西厓先生学。其授受渊源。固已端的纯正。而立
龟窝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43H 页
心用工。又诚切而专精。以为道无时处而不可须臾离。然行之必自迩而及远。理无精粗而莫非所当讲。然求之必由浅而入深。密察于身心性情之间。而使所知者。必验于所行。克谨于人伦日用之常。而使所行者必如其所知。知必求明理而不明不措也。行必求诚身而不诚不止也。是以知行并进而无偏蔽之失。幽显一致而无间断之隙。始若苦涩而不快活。卒能融会而到昭旷。若先生者。真所谓真知实践之君子。而其于三先生之道。亦可谓得其传者矣。先生尝以喜怒哀乐未发之旨。静中须有物之说。反覆论辨于寒冈郑先生。则郑先生叹其学有心得。又以一元消长图。取质于旅轩张先生。则张先生以谓发前人所未发。夫以二先生之推服如此。则先生之学亦可知也。先生抱道林泉。乐而忘忧。超然若无意于世。而其眷眷为国之忠。亦未尝忘于怀。今读其拟上 仁庙一疏。实是帝王为治之本。大人格心之说。使其得彻于黈纩之下而施行焉。则其于端本清源发政施仁之方。岂曰少补之哉。而卒乃观占玩象。竟寝不奏。而祠庙一命。又未及先生在世之日。则先生之道。遂不见用于世矣。可胜叹哉。虽然先生有学徒数十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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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诱掖成就。各因其才而笃焉。尝曰游吾门者。虽无过人之行。其无忮害之心则皆有之。其善诱之化。入人之深。盖有如此者。而至存葛两先生。又先生之所自出。其学问渊源。实有所从来。则其所以上接先正之绪。下启后贤之业者。先生实有焉。又何恨于先生之道之不见用也哉。先生有遗集一册。已印行于世。而后孙某等。又收拾散佚。附以挽祭文字。编成续集一册。方谋绣梓。而属不佞辨其鱼鲁。且要一言弁诸卷。不佞非其人也。盖辞之固而不获。则遂忘其僭猥。而谨书如右。以塞慈孙之请。且以寓高山景行之思云尔。
讷翁宋公遗事序
惟君子与君子同其志。惟君子与君子同其道。苟其志与其道。与君子同。则虽在千岁之上百世之下。犹同为君子人。况乎生并一世。居同一闬。而臭味相求。声气相孚者乎。讷翁先生宋公。当 国朝康靖王之世。以敦厚刚洁之姿。妙龄上庠。闻望藉甚。而安贫乐道。不求闻达。既而炳几色举。引疾南下。隐居于小白之阳。超然为党锢之完人。吁亦贤矣。然公既隐而不仕。无事功可述。平日著述。又尽畀炎火于寒暄被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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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日。百岁之下。无由寻逐其志行之万一。尚论者盖病焉。然余以所闻。公与一蠹,寒暄两先生。同受学于佔毕斋。寒暄又尝就公而同居于京之好贤坊云。则其渊源授受之实。切偲讲劘之益。亦可以想见矣。况又有契会图一帖。即寒暄手墨也。凡契会五贤。寒暄为首。其次公也。又其次锦阳崔公溥,灵川朴公聃孙,嵩(一作高)阳申公希演也。列书名讳表德及父衔官爵。又画其第宅座次花木。名之曰情志交孚契会图。叙其下曰年相若道相似。噫寒暄大贤也。其志即学圣求道之志也。其道即修己治人之道也。以是志以是道而公能与之交孚而相似。则公之为大贤之俦亦审矣。后之欲知公者。即此契会一图而求之足矣。又何恨于遗文之无徵。事功之无述哉。且余尝观其一时师友称公之言。一蠹曰孝仁。濯缨曰清苦。秋江曰刚正。忘轩曰固穷。寒暄,锦阳曰邦无道。足以容。噫之数君子者。岂阿好而然哉。盖亦志孚而相知深。道同而推诩重者也。抑愚因此而窃有所感叹者。使当日诸贤。际会亨嘉。骈肩朝端。展其志而行其道。则其所以贲饰皇猷。陶镕治化者。安知不凌驾汉唐。追踪三代。而卒构陷于奸凶。齑粉于惨祸。则噫嘻天意未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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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公虽以明哲之智。幸免于网打之中。然其志之不得伸。道之穷且厄。又未尝不同也。呜呼悲夫。公之诸孙。盖尝裒辑断烂记载。略仿寒暄堂景贤录。编成一册。谬属余丁乙之役。又要一言弁其卷。顾余非其人也。盖拜而辞者累矣。而其请益勤。遂忘其僭猥。而略叙平日所感于中者以归之。
景玉李公文集序(癸酉)
不佞尝读开谷李公遗集。叹其抱负经奇而不遇于世也。既而又得鹤川,景玉二公遗集而读之。又叹一门文献之盛。天意若非偶然。而竟又不免于穷厄者何哉。盖鹤川,开谷,景玉。俱是退溪先生族子也。鹤川学于退溪。景玉学于开谷。家传师承。远有端绪。而实彀律规矩中人也。澡心饬躬。守正不阿。以故鹤川,开谷既策名清朝而淹滞不显。至景玉则卒困于公车而老于岩穴。虽不足加损于公。而亦岂不为世道慨耶。噫杞梓连抱而枯朽于穷山。骐骥千里而困服于盐车者。以世无伯乐与匠石也。士之怀瑾握瑜而不售于时者。亦何以异于是哉。公以隽拔之才瑰伟之气。幼被慈夫人之教督。长受开谷公之训迪。又尝从游于鹤沙金先生之门。博涉经史。洞览今古。以至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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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卜筮堪舆兵志诸稗说。无不了其大义。其蓄积厚而根本深。是以发而为文。不待构思而下笔成章。老成袖手。至论议事当否。踔厉风发。无能当其意者。尤笃于人伦。严于自守。事亲孝。与弟友。睦于宗族。急于赒穷。平居衣冠必整饬。坐立不跛倚。忧志气之怠惰。则诫子弟以偃卧。愤左道邪径之坏人心术。疾贪官酷吏之渎货滥刑。民不聊生。则著坎离录以见志。尚论之士。诵其诗读其书。亦可以知其人也。尝巍擢两试。而竟以事报罢。又荐授 陵官而不赴。续有司饔 除命。而暂出旋归。岂公无意于当世哉。盖亦有所乐者存耳。使其引而置之有为之地。以展布其四体。则上之可以黼黻皇猷。下之可以激浊扬清。而乃阏而不试。敛奇气于穷巷。抛遐志于荒野。甘为景玉山中无知无闻之人而以没身焉则命也。然公不以是婴其怀。而方且玩心经籍。遗外声利。有时良辰美景。招呼同志。酣歌啸咏于萧寺寂寞之滨。而意气伟然。风流都雅。不惟当世之人艳慕而宗仰。百岁之下。闻其风者。亦莫不想像钦叹之不已。其视奔走伺候。乾没于风埃。绊緤于名缰者。其得失又何如也。一日公之嗣孙某。与鹤川,开谷后孙。访余于龟阴之社曰。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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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曾为鹤川,开谷,景玉三祖有所经画。而事掣未果。议欲剞劂遗文。为不朽计。而二祖遗集则有小山先生弁文。独景玉集无之。愿吾子之幸惠一言也。不佞拜谢讫。因念三君子者。笃生于一室之内。其文章志行。略相上下。而皆不大显于世。不能无后人之憾。今其遗文若并入绣梓而传布于世。则于是而三君子之志与行。不患其不著矣。是则诸君今日之举。诚孝子慈孙之所宜用心。而与在交游者。亦有幸焉。遂不揆不文。而乐为之序如此云。
晦谷权先生文集后序(丙子)
一日权斯文晔。访余于病伏中。出示晦谷先生文集二册进学图四册曰。此先祖遗藁也。入梓已久。而印布未广。近方略有措画。谋所以广其传者。而不可无一言记识。愿吾子之留意焉。辞不获。乃于负席呻喟之中。略缀数语于后曰。 国朝明宣之际。治化郅隆。儒贤辈出。时则有退溪老先生。倡明绝学。乐育英材。大岭以南。菀然号为邹鲁之乡。而福之一州。尤彬彬焉。如鹤峰,西厓,柏潭诸先生。以师门高弟。为儒林领袖。而晦谷权先生。实同乡井。幼从柏潭先生学。既而登陶山之门。质疑请益。亟被函席之奖诩。退而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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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西厓两先生游。其观善辅仁刮磨资益之工。实有勉勉循循而不已者。是以其德器浑成。志行修洁。入则孝友著于家。出则忠信孚于人。及其策名筮仕。历扬清显。而 胄筵玉署。暂应旋退。柏府薇垣。辄以病免。宦情如寄。比若云月隐显。而其三典郡邑。僶勉朱墨。盖为亲养也。甘旨之外。未尝以一毫自累。难进之节。至发 睿叹廉白之操。播人口碑。此岂先生故为此皎厉之行。以自高而标致哉。盖亦傥然惟义之视耳。虽其资质之美。学力之深。而其得于师友渐磨之间者。又乌可诬也。先生襟韵清旷。风流酝藉。尝结茅溪上。扁以鉴源。日静处其中。不以事物经心。惟以讲究遗经。兴起后学为己任。于是进学有图而述退陶十图之遗诀。求仁有录而仿南轩类聚之馀意。间与同志。寻究旨趣。策勉工程。乐而忘忧者。三十年如一日。其深造自得之工。又有人不及知者矣。年高而德益卲。迹屈而道益尊。屹然为乡邦之蓍龟。儒林之仪表。而先生方且谦谦自持。默默加工。晦以名谷。谷以藏身。常叹学未修道未成而不免为小人之归。此其所以为先生也欤。尝闻芝山金公见先生少时制作而曰。他日以斯文为己任者。必此人也。西厓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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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先生讲论数日而曰。老友閒居洞观。践履之实可见。呜呼。其真知言也夫。先生有诗文若干篇。收拾烂脱之馀。而率多寓兴应酬之作。非先生之至者。然辞气疏畅。意味简淡。真有德之言也。若其进修之规模次第。则有进学图求仁录在。后之欲求先生者。盍于此求诸。
一峰赵公遗藁序
赵君秉相。尝从余游。一日以其王考一峰公遗集三册示余。请所以弁其卷。其请有不可以终辞者。遂拜受而卒业焉。盖不佞于公居稍间。年又差池。不能源源相从。而于公之世德家声则盖亦知之熟矣。夫以同枢公之厚德至行。固已根深而源远。而公之先君子四昆仲。又笃生于一门之内。风流文望。蔚然为山南眉目。公生长其中。其承袭擩染以成就之者。盖有以异于人者。卒能策名清朝。蜚步亨衢。始虽低徊于朱墨。而晚乃荣耀于绯玉。是虽公才志之美有以致之。而亦何莫非积德之馀庆。始发于公也耶。公襟怀坦荡。风韵疏旷。有时与意中人抵掌谈笑。意气伟然。视世之拘儒俗士小廉曲谨。若不屑也。然夷考其居家行治。立朝履历。莅民声绩。一出于纯心本相。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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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毫皎厉矫饰之意。此所以孝友无间于人言。诚信交孚于乡邦。而 圣上有切实之褒。桐民有去思之爱。如使世之人。徒知公官位之荣显。而不知其本于贻谟之有自。但见公坦夷之风范。而不考其实行之发于纯心者如此。则亦浅之知公矣。公著述不多。只有诗文若干篇。而其应 旨拟疏二篇。皆匡君救弊之论。其言详而切。多而不厌。真得章奏之体。而诗亦雅淡有趣味。皆可传也。是为序。
玉峰权公遗集序
昔穆叔以立德立言立功。为三不朽。世多以为名言。然成功在时有幸不幸存焉。立言易差。故君子或讱而不发。彼无其德而徒以立言立功为心者。亦何足与语于不朽之科哉。玉峰先生权公。生于忠定公之家。而游月川,鹤峰诸先生之门。以宽裕厚重之资。专意为己之学。事亲则诚敬备至于存殁。律身则言行无玷于终始。喜怒不形。取与无苟。恬静寡默。凝然有不可慢之色。不可狎之容。则其德之蕴于内者。固已充积而崇深矣。其发于外而著于事。亦何言之不立。何功之不就哉。公晚登桂籍。而卒不偶于时。尝一任县寄而未几罢归。及当废主政乱。则公已观占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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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复有当世之念矣。卒不能展所蕴。措事业而大有为于世。则岂非公之不幸欤。尝曰学者有本分事。不可为外物役。结茅数椽。凿沼莳花。俯仰其间。日以经史自娱。与松巢权公,近始金公。切劘道义。丽泽资益。而年益高德益卲。屹然为乡邦归仰矣。然不喜著述。有遗文若干篇。不过寓兴诸作。往还书疏。挽祭文字而止。则岂公之有惧于立言之易差。而抑深有戒于世之不务本而事末者耶。虽然公之德之蕴于中者既如彼。而寻常应酬之作。又皆平易简淡。莫非有德之发。则是足以不朽公矣。又何必立言立功为哉。公之诸孙。方编辑遗文。谋付诸剞劂氏。而以㙆与在裔孙之列。请一言识其卷端。义有不可辞者。遂不揆僭妄。略道平日所感于中者以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