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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湖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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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湖集卷之五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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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发说
盖未发者性也。感于物而动其情也。性则体。情则用。体即本。用即末也。圣人之心。如止水如空枰。事至则应。事去则止。止即未发也。惟其有未发之体。所以应物而无差也。若夫众人之心。原其体段。与圣人一般。而只缘将迎见三病。流转如翻车之不息。事未至而先迎。事已去而随往。当事而又不能因物付物。不得如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而心为物役。主定不得。夫人自有生以来。三病相仍。又心是属火。最喜飞扬。是以逐日逐事。万起万灭。纷纠腾跳。只惯走作。更安有止水空枰之可言欤。夫水必止而后。妍媸可明。枰必空而后。轻重可平。常人之心不然。既无止空之体矣。其可望用之明平耶。今欲立此之体而达此之用。莫如就应物之暇。昼宵之间。常常在意。随便随习。默坐澄心。收敛提撕。大家着静工夫。完养得志气固。习而至于安重不妄动。然后此心卓然。如北辰之居其所。而气为志使。百体从令。当动而动。当静而静。惟意所欲。而役物不役于物。命物不命于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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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言矣。不然而无此基本。则志气不固。志气不固。则气常用事。而欲静反动者多矣。观于怒气盛时。可见矣。静尚不可以得。况欲处物而得其宜乎。此君子之学。所以必本于涵养也。然常人之心。走作既久。昏浊已甚。是以收敛而不即静。提撕而旋自昏。盖有自由不得者矣。然苟能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渐习渐久。渐可以才收敛。即无纷胶。才提撕。即能惺惺矣。此是工夫进处。此是涵养熟处。而中节之和。亦不外是。省察之工。亦可渐密矣。夫然后志气渐神。清明在躬。凡平日经训之有疑者渐无疑。无味者渐有味。而处物应事之际。亦可以察理明而循理乐矣。其视平日体不立而徒规规于酬酢之末者。其功效意想。奚翅万千也哉。凡事先用力于本者为力易。徒用力于末者收功少。况学问之工。动静之体。有先后不易之定理者。朱子初年。偶以心无未发。多从用上教人。至其晚年。以门人之专事问学无实得。至以自误误人。深警责之。又曰所见一差。其害至此。其见于文字。发于言辞者。有不可诬矣。故其释致中和注曰。必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又于答人书曰。动有资于静而静无资于动。则其意可见也。夫以天地之大。不专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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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遂。不翕聚。不能发散。天地尚然。况于人心之私小而不有休养。何以酬酢万变乎。程子曰。不能存养。只是说话。又曰涵养熟则发自中节。明儒薛敬轩之言曰。涵养厚者。应事有力。自古先觉之论学者。莫不以此而为先。则其必有以也。然此云云。非欲偏于静而略于动也。为后世学者之用工。多在用处而不能于根本也。根本未深培壅。故所知所行。亦有所未至也。根不固则本不茂。源不浚则流不远。固理之宜也。
轻轻收敛略略提撕八个字。即未发工夫。而朱子所以吃紧为人处也。但其中却自有分别。各有工夫。夫轻轻收敛者。摄动归静之法也。略略提撕者。点昏作惺之诀也。常人之心。习于走作。纷纭无定。若不加意收摄。更无未发时节。所谓忘也。然心是活物。又不可着意硬把。硬把则拘迫而为助长也。故曰轻轻。常人之心。昏浊已久。设令把得定。若不加意提掇。反如瞌睡境界。所谓忘也。然提掇得稍费力。还属着意而为已发。已发则又是助长也。故曰略略。未发工夫。只有此二者。而形容得最难。须经历过了。故程子曰。理会得敬可自知。而朱子亦以至难言为说。然其所以用力之方。则亦不过曰从瞻视衣冠上。整齐严肃。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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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明而已。如此则便自一物不容矣。便自常惺惺矣。此即程子所谓静中有物。朱子所谓思虑未萌。知觉不昧者。而坤之不为无阳。亦指此而已。
资性明睿者。最好涵养。收效较深。盖明睿者见处快。故多未能沉思。此古今通患也。惟涵养则气定而神沈。看书穷理。自能鞭辟向里。意味自别。见处亦分外沈细矣。夫以明睿之资。有沉细之工。其进岂可量乎。昔贤谓后生才气过人者不足畏。惟读书沉思者为可畏。若才气过人而又能沈思。则岂不真益可畏也乎。
坤复说沿流考
季明问。先生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是在中之义。不识何意。程子曰。只喜怒哀乐不发。便是中也。曰中莫无形体。只是个言道之题目否。曰非也。中有甚形体。然既谓之中也。须有个形象。曰当中之时。耳无闻目无见否。曰虽耳无闻目无见。(按此闻见。似以视听之义言。观乎见闻之理在云云。可知。)然见闻之理在始得。曰中是有时而中否。曰何时而不中。以事言之则有时而中。以道言之。何时而不中。曰固是所为皆中。然而观于四者未发之时静时。自有一般气象。及至接事时又自别何也。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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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者不如此。却于喜怒哀乐已发之际观之。贤且说静时如何。曰谓之无物则不可。然自有知觉处。(按朱子以不字为衍是也。盖季明之意则以能知觉为言耳。)曰既有知觉。却是动也。怎生言静。人说复其见天地之心。皆以为至静能见天地之心非也。复之卦下面一画。便是动也。安得谓之静。自古儒者皆言静见天地之心。惟某言动而见天地之心。(按程子似以知觉处三字误认以所知觉。故以却是动斥之。而以复卦一画比之。盖言其所知觉之已成阳动。而非未发之静也。既非以复卦属于未发也。亦非以为并与能知觉而去之然后乃为未发也。观静中有物始得。虽无闻见。见闻之理在等语可知。)或曰先生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下动字。下静字。曰谓之静则可。然静中须有物始得。这里便是难处。学者莫若且先理会得敬。敬则自知此矣。或曰当静坐时。物之过乎前者。还见不见。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纩充耳。凡物过者不见不闻也。若无事时。目须见耳须闻。(见遗书第十八。)
问。未发之前。当戒谨恐惧。提撕警觉。则亦是知觉。而伊川谓既有知觉。却是动何也。朱子曰。未发之前。须常恁地醒。不是瞑然不省。若瞑然不省。则道理何在。成甚么大本。曰常醒便是知觉否。曰固是知觉。曰知觉便是动否。曰固是动。曰何以谓之未发。曰未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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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是瞑然不省。怎生说做静得。然知觉虽是动。不害其为未动。若喜怒哀乐则又别也。曰恐此处知觉虽是动。而喜怒哀乐却未发否。先生首肯曰是。下面说复见天地之心。说得好。复一阳生。岂不是动。曰一阳虽动。然未发生万物。便是喜怒哀乐未发否。曰是。(语类程子书陈安卿问答。)
 按此段。似由当初偶以程子却是动复其见之语。谓直指未发时知觉不昧处。故乃复推演其说而有固是动怎说静之说。而末又以能知觉之不可属于复之一画。而谓之不可晓。(庸问)乃若程子之意。则以季明知觉处三字。认作所知觉。而以却是动复其见。明所知觉之非未发而斥之也。(程子既未悉苏言。而朱子又不了程子之意。始信而推演其说。终疑而谓之未晓。有是乎听言之未易也。)尤翁以语类此段。谓在庸问之后。而今考庸问。以却是动及复卦说为非。而斥以记者之误。而此则曰固是动。曰怎说静。曰复说好。则分明以程子之论复说作未发而遵用之也。二说不同既如此。而庸问又与吕书同。则其为晚年定论无疑。然则以此段为在庸问之后而有若两说之同者。似有未勘者矣。又按尤翁答权尹书。以未发作两般境界看。(以未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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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已有知觉。尹书 未有闻见已有闻见。权书 俱属未发而作两般看。二书并见下。)似由于过推此段之致。然观劄疑养观说所解。则其作两般之非尤翁定论。又可知矣。(劄疑见下。)
朱子曰。方其存也。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是则静中之动。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及其察也。事物纷纠而品节不差。是则动中之静。艮之所以不获其身。不见其人也。有以主乎静中之动。是以寂而未尝不感。有以察乎动中之静。是以感而未尝不寂。寂而常感。感而常寂。此心之所以周流贯彻而无一息之不仁也。然则君子之所以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者。在此而已。(与南轩论中和第六书。)
又曰程子曰存养于未发之前则可。又曰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何也。曰此持敬之功。通贯动静之际者也。就程子此章论之。方其未发。必有事焉。是乃所谓静中之知觉。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及其已发。随事观省。是乃所谓动上求静。艮之所以止其所也。然则静中之动。非敬其孰能形之。动中之静。非敬其孰能察之。故又曰学者莫若先理会敬则自知此矣。然则学者岂可舍是而他求哉。(杂著程子养观说。)
 按此三条并初说。以复之一阳。专属未发时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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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昧。
答张敬夫书所谓复艮二卦。亦本程子之意。而择之疑思虑未萌者。是坤卦事。不应以复当之。予谓此乃易传所谓无间可容发(一作息)处。夫思虑未萌者固坤也。而曰知觉不昧则复矣。此虽未为有失。而辞意有未具。择之之疑虽过。然其察之亦密矣。(记论性答藁后。)
 按此书以未萌属坤。不昧属复。合为一说。改而未定。
其答苏季明之后章记录。多失本真。答问不相对值。如耳无闻目无见之答。以下文若无事时须见须闻之说参之。其误必矣。盖未发之时。但为未有喜怒哀乐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见耳之有闻。则当愈益精明而不可乱。岂若心不在焉而遂废耳目之用哉。其言静时既有知觉。岂可言静而引复以见天地之心为说。亦不可晓。盖当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觉者而未有所知觉也。故以为静中有物则可。而便以才思即是已发为比则未可。以为坤卦纯阴而不为无阳则可。而便以复之一阳已动为比则未可。(中庸或问。)
未发已发。子思之言。已自明白。程子数条引寂然感通者。皆与子思本指付合。更相发明。但答吕与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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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偶有凡言心者皆指已发一言之失。而随即自谓未当。亦无可疑。至遗书中才思即是已发一句。又能发明子思言外之意。盖言不待喜怒哀乐之发。但有所思。即为已发。此意已极精微。说到未发界至十分尽头。不复可以有加矣。问者不能言下领略。切己思惟。只管要说向前去。遂有无闻无见之问。据此所问之不切与程子平日接人之严。当时正合不答。不知何故却引惹他。致他如此记录。前后差舛。都无理会。后来读者若未敢便以为非。亦且合存而不论。今却据守其说。字字推详。以为正论。不信程子手书。此固未当之言。而宁信他人所记自相矛盾之说。强以已发之名。侵过未发之实。使人有生以后未死以前。更无一时未发时节。惟有烂熟睡著。可为未发。而又不可以立天下之大本。此其谬误。又不难晓。故或问中粗发其端。今既不信而复有此纷纷之论。则请更以心思耳闻目见三事校之。以见其地位时节之不同。盖心之有知。与耳之有闻目之有见。为一等时节。虽未发而未尝无心之有思。乃与耳之有听目之有视。为一等时节。一有此则不得为未发。故程子以有思为已发则可。而记者以无见无闻为未发则不可。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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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未信则请更以程子之言證之。如称许渤持敬而注其下云曷尝有如此圣人。又每力诋坐禅入定之非。此言皆何谓耶。若必以未发之时无所见闻。则又安可讥许渤而非入定哉。此未发已发之辨也。(许渤与其子隔一窗而寝。不闻其子读书与否故云云。与吕子约书。)
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能觉者。而无所知所觉之事。此于易卦为纯坤不为无阳之象。若论复卦则须以有所知觉者当之。不得合为一说矣。(上同。)
 按此三条。专以未发时知觉不昧属坤之不为无阳。以才发属复之一阳。
人自婴儿。以至老死。虽语默动静之不同。然其大体莫非已发。特其未(按似是已字之误)发者为未尝发尔。以为中庸之旨。不外乎此。虽程子之言。有不合者。亦直以为少作失传而不信云云。(中和旧说序。)
中庸未发已发之义。前此认得此心流行之体。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发之云。遂曰心为已发而以性为未发之中。比观程子文集。多不合。因再思之。前日说。虽于心性之实。未始有差。而未发已发命名未当。且于日用之际。欠却本领工夫。所失不但文义之间而已。(杂著未发已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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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晦翁初年。以为心无未发者。盖以未发亦是心体之流行。如太极之静。亦为阳之静。而一动一静。皆命之流行故也。晚始觉其非而正之。此二条与坤复说初晚之异。似属一串故付此。
尤翁答尹极书曰。坤与复虽有阳气未动已动之殊。而俱在大冬之中。心虽有未有知觉已有知觉之别。而皆不涉于喜怒。故俱在未发之前。然细分之。则但有能知觉而未有所知觉。正与坤卦不为无阳而犹未至于一阳初动。故于中庸或问。属之于坤。至于已有知觉则稍有动底苗脉。故属之于复。然皆未涉于喜怒。故均谓之未发。大全或问。虽有详略之异。而其实则未尝不同也。盖或问即林择之之说也。其言曰思虑未萌者。即坤卦事。不应以复当之。先生以为思虑未萌者固坤也。而知觉不昧则复矣。择之之疑虽过。而察之亦密矣。先生此说。在甲辰岁。盖以林说为密。故中庸或问从其意矣。来谕欲以坤卦当睡着时。此则窃以为不然也。先生尝曰寤寐者心之动静也。但寤阳寐阴。寤有主而寐无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于寤而言之。据此则未发已发。皆当以寤时言之矣。大抵此说。杂出于大全语类者甚多。而语类一条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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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故录呈。见此则可知先生之意矣。其次则又答吕子约一书。(见上)痛快分明。可检看。此一书在中庸或问已成之后矣。语类实陈安卿庚戌己未二年所问。亦在或问已成之后。(陈安卿问答见上。)
答权思诚书曰。才动性理群书作方动。朱书及近思录注作初动。然此诗既论复卦。则正是已动之象。才字未见其为不衬贴也。盖一阳虽动而万物未生。故可谓之未发。而不可谓之已发也。兄之所以必欲换方字看者。盖谓自无而方有也。然敬考朱子说则正谓方无而已有也。故曰若识无中函有象。许君亲见伏羲来。又曰见个物事。心里不喜不怒。如何谓之已发者。皆谓此也。以此潜玩。则非惟可以下才。复虽下已字意看可也。然与程子所谓既有知觉。却是已发。复卦下面一画便是动。安得谓之静之说有异。故朱子又曰此恐伊川说得太过。又谓林择之说思虑未萌。是坤卦事。不应以复当之。择之之疑虽过。而察之亦密矣。朱子之意。固已未发。含已动而言也。然非谓必待其已动而后为未发也。虽是已动。固无害于为未发也。此盖动静相含。阴阳互藏之理也。大抵未有闻见而但有能闻见者。是坤不能阳无之象也。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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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见而未有喜怒者。是阳著穷泉而寒威闭野之象也。既有闻见而喜怒已形者。乾道变化。各定性命之象也。如此分配。似有端的。未知如何。更乞批正以教。
又书曰。前书未发之说。以愚所引朱子说参考则似以为分晓。今乃复有来谕。殊为惘然。盖或问固以至静之中未有知觉而但有能知觉者。配纯坤矣。然未有思虑而但有知觉者。固可以配复。而同为未发之境界矣。何必独以未有知觉者为未发也。盖人心有动静之二机。天道有阴阳之两端而已。不问有觉与无觉而未涉思虑则同谓之静也。亦不问阳生与未生而未涉春夏则同谓之阴也。兄固以为阳已生者。而谓冬为阳乎。以是而言。或问及前书所引朱子说。可以相證而未见相妨也。未知如何。(按已上三书。欲以坤复并属未发。以未发作两般境界。而以朱子初晚说合而一之。盖本于语类陈安卿问答。)
劄疑养观说条曰论性答藁后所言。亦与此同。盖或问则但以能知觉为静中有物。而此则直以知觉为言。或问则以坤卦不为无阳。为静中有物。而此则以复卦一阳已复为言。岂有初晚之异耶。中庸或问之成。盖在己酉之后。而答藁则在壬辰。或问之说。似是晚年定论也。(按此条始以或问为正。而以复属已发。乃尤老晚年正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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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晦翁之以未发属复者。盖由于误看苏季明问答而推演之过也。尤老之以坤复并属未发。而以未发为有两项地头者。亦由于过推陈安卿问答而欲合于庸问也。然两先生晚年定论。又如是之明。而后学尚有欲以晦尤前后说合作一义。盖考之未详之过也。癸巳年间余在桂坊时。一僚承 教进一文字。而其说亦然。故遂书如右。欲因讲端之及而达之。未果也。今阅旧箧。恍然如昨日事。仍识之以资后考。辛丑秋书。
孟子求放心考辨
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注曰。学问之道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义理昭著。可以上达。不然则昏昧放逸。虽曰从事于学而终不能有所发明矣。小注朱子曰。学问亦多端。而孟子直以为无他。盖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后能洒扫门户。整顿事务。若无主则不过一荒屋耳。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学问思辨四者甚切。然使放心不收。则何者为学问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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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哉。收敛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工。须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验得圣贤之言有归着。自然有契。
 尝闻诸仲氏。曰孟子此节诸心字。皆从仁人心三字说下来。是统说学问之道。只是求吾所失之仁而已。若如注说。只是收敛心神。不令昏佚。为学问基址云尔。恐非孟子本旨求放正义。语类贺孙录。已说此意云云。当时虽大体领得。而亦未能了如指掌。取考退栗诸说。虽为说不同。若有发挥者。毕竟从知觉上说。亦未见有涣然意。昔年 胄筵偶及此。以此意推演以达。而未能说得条畅。其后见唐本汪證四书。其所引朱子说及诸说。说此意已尽。令人不觉有怡然冻释意。于是乎旧闻益信。而精义果无二矣。诸说具于下方。以资考阅。且欲因讲端更达而未果。追思可恨。
问明道云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收放心。朱子曰。要知所以讲学。所以读书。所以致知。所以力行。以至习礼习乐事亲从兄。无非只是要收放心。又曰文字极难理会。孟子要略内。说放心处未是。前夜方思量得出学问之道。皆所以求放心。不是学问只有求放心一事。程先生说得如此。自家自看不出。如洒扫应对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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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审问慎思明辨。皆所以求放心。又曰圣贤一句是一个道理。都是要人收拾已放之心。所谓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非是学问只在求放心。非把求放心为学问工夫。乃是学问皆所以求放心。如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而已。(语类)答吕子约书曰。求放心与克己复礼不可分为两事。盖非礼而视听言动。即是放却心。此处不容更作两节也。
双峰饶氏曰。上文说仁人心也。是把心做义理之心。不应下文心字又别是一意。若把求放心。做收摄精神。不令昏放。则只说从知觉上去。恐与仁人心不接了。尝以此质勉斋。云此章首言仁人心。是言仁乃人之心。次言放其心而不知求。末言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言学问之道非止一端。如讲习讨论涵养持守践行扩充克治皆是。所以如此者。非有他也。不过求吾所失之仁而已。三个心字。脉络联贯。皆是指仁而言。今读者不以仁言心非矣。○新安陈氏曰。仁者人之本心。不仁之人。失其本心。放其心故也。本心存则仁。放则非仁。非仁则不能居仁以立体。必不能由义以达用。求放心。即所以求仁也。学问者求仁之方。求仁者学问之本。四心字皆指仁而言。放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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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也。求放心。遏人欲而存天理也。○存疑。仁人心也。求放心。即求仁也。○蒙引。或疑朱子曰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云云。似有先求放心之意非也。盖学问以求放心为要。下学也。义理昭著则说向上达。求放心则是下学事。非谓求放心而后可学问也。则先求放心之说非矣。○学蔀通辨。孟子一书言心。皆是以义理之心为主。不使为利欲陷溺而求其良心。如说四端之心。同然之心。放其良心。失其本心等语皆一意。仁人心也。放其心而不知求。盖言失其仁而不知求。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所失之仁而已。求仁者。去人欲存天理而已。若陆氏乃以静坐收拾精神。不令散逸。为求放心。失之远矣。○禅学收摄精神之说。与孟子求放心之说甚相似。所谓弥近理大乱真。所以至今人看陆子静不破。(已上唐本汪證小注。)
 按此段之辨。不在多言。既曰仁人心。又曰放其心。曰求放心。则三心字只是仁。放者放其仁也。求者求其仁也。不曰求仁而曰求心者。是为人体。贴吃紧说。犹言戕贼人为仁。仁者人也之义也。朱子自言旧说之未是。勉斋以下诸儒说又如此。而后学尚未免依靠注说。依旧从知觉上。以收拾神心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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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又或有疑其不然。而乃欲合两说(求仁收心)而一之。一之不得而徒使彼此旨义鳦昧。反不如从集注之犹为学问上要道也。
  诸说中勉斋说最明畅。蒙引说捏合。所谓欲同而自异也。饶氏之义理知觉心。分别得极好。通辨之陆禅云云。又辨得极明快。
祫后入庙考
吾仲氏祫后入庙之说。可谓正千载未定之礼。而考据犹有未详者。按丧大记吉祭而复寝。注曰复寝。不复宿殡宫。疏曰间传既祥复寝。与此不同者。彼谓不复寝中门外。复于殡宫之寝。此吉祭后不复宿殡宫。复于平常之寝。注不复宿殡宫。明大祥后宿殡宫也。据此注疏。祥后吉前。主仍在殡宫可见。士虞礼是月也。吉祭犹不配。疏曰谓禫月禫祭。仍在寝。既曰仍在寝。则吉前之犹在殡宫之寝而未入于庙。又可见。
丧大记又曰祥而外无哭。禫而内无哭。其云外无哭者。去中门外垩室而复于殡寝也。内无哭者。谓虽在中门内殡寝。而亦不复哭也。若果祥而入庙。则初安有内外哭之可言。而有此云云耶。
士虞记明日以其班祔。疏又云祔练祭在庙。祭讫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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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于寝。其大祥与禫祭。其主自然在寝祭之云云。则其为祫后入庙尤分晓。
仲氏曰。通解祔条是日也接下注所引程子说。止哭于何处以下。即张子语。而今通言之。似有脱误云。(谓何处下。脱张子曰三字。)
忌祀单配设考
忌祀单设。仲氏平日之论如此。愚见亦如此。而有未敢遽然。昨年十二月先妣忌日。始使烈具由告庙而只祭当位。然一家世行之礼。一朝改之。悲缺之意。至于今未解。于是更考备要。则忌祭具条注。有引晦斋言。云文公家礼。只设一位。程氏祭礼。配祭考妣。设一位礼之正也。配考妣礼之出于情。即此礼之正三字。为单设之断案无疑。不者朱子岂不以礼疑从厚之义处此。如中月月中之说。而断然设一位。不用程氏已行之礼乎。沙翁既引晦斋说于此。而又于祝文。只书当位。分注乃云若并祭则列书。其以单设一位为正。又可见矣。盖尝思之。忌是丧之馀。晦斋所引同几之义。(晦斋说又云者以事死如事生。铺筵设同几之意推之。礼之本于情者。亦有所不能已云云。)当言于吉祀。于此恐引不得。况妣位援尊之未安。前后室忌日。并设之无义。又近渎神。礼本于情四字。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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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又恐用不得。闻渼湖金公(元行)晚年定行单设之礼。曰吾将从其正。真可谓要言不烦。而可以解今日悲缺之意也夫。聊识此以为后日考。
赆族弟子东(宗周)之任谷山(族弟观周之之任顺天。亦以此赆行。)
岁乙未秋。族弟子东出宰海西之象。象闲而近。且优于养亲。吁是谁之赐也。子东旧日 经幄之臣也。宜其欲尽心于分 忧之责也。其去也。求余以一言之助。余何言哉。其殆借听于聋乎。无已则有一焉。昔余借见人一册子。其中有论及居官之道者。余爱其达也。为之节略而修润之。附日录以备后考。今以是还之。此其酬子东之志乎。虽然徒言不足以为政。遵而勿失。引而伸之。以尽分 忧之责。则是又在子东之师其心也已夫。
为治。当视交承之仁暴廉贪宽猛之所在。随其政而戒法之。可以小过而易以成治。如曹参之继何。诸葛之治蜀是也。今日国家升平久矣。法久弊生。吏安姑息。民狃偷惰。为治者亦不可以不知此也。(宽过则弛。严过则残。宽严得宜。乃可济事。此意又当常常警撕。)
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如驵侩之地。其俗诈伪农穑之处。其俗俭啬之类。)为官者当先察人心习俗之如何。而施其政教。随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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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张。若夫导之以礼让。接之以忠信。而自处以廉谨。则初无南北之异也。
伯程子尝于坐处。书视民如伤四字。此可为法。为政者恒存至诚恻怛之意。行一事发一令。惟恐有伤于民。民虽至愚。久当自知。民信我而后。可以行政。
违道干誉固不美。世或有避此。而至于便民惠民之事。亦谓近名而不为则不可也。彼以其名。我以其实。不亦可乎。
喜时处事。虑有放纵。怒时处事。虑有残酷。古人云喜不与人。怒不答简。真经历之言也。为官者亦不可以不知此意也。
凡事必有脊梁。假如兄弟争讼。则兄虽曲先治弟。此名教为脊梁也。上下相斗。则上虽曲先治下。此则分义为脊梁也。推之万事。莫不然。遇事先占得脊梁。则无眩惑难处之患。
凡事须先立纲。如持心公为纲。处事明为纲。临民爱为纲。御吏严为纲。财用节为纲。赋役均为纲。政令信为纲。狱讼慎为纲。事绪虽多。各有其纲。而勤而不弛。又众纲之纲也。
待百姓主爱。待官属主严。虽主爱。不可不使之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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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主严。不可不使之支保。至于待品官则不亲不疏可也。
御吏之道。在律己。律己之道。公清明威而已。公则难动以私。清则难诱以利。明则难欺。威则难犯。平心则公。寡欲则清。审察而是非辨则明。庄默而赏罚信则威。然而仁恕之意。常行乎其中。
守令之任。必当观风察俗。常使民间情伪。在吾目前。是以古之为守者。必亲巡乡曲。深山穷谷。无远不到。此最当法。当春秋和暖之际。或于年分之时。简其徒从。亲巡各面。或询问疾苦。或摘发奸慝。或搜摭隐漏。或班荆课农于阡陌之间。或驻马决事于道路之边。或引乡师。讲论经史。或招面任。导行教令。则不惟百事修举。风流亦自可爱。
虽百里之治。必须人以举。乡所若得忠干有识虑者。则事必有赖。当取一邑之公论而任之。至于面里任。亦必择稍富有廉耻者为之。凡富民稍畏法而知自爱故也。接待稍优。劝惩得宜。每以便民省弊之意。谆谆晓谕。使知我心之所存焉。
近来催科之政。类皆多出面任。传食闾里。到处成群。为弊不赀。官令若严。一面任足矣。不必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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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牌数出。吏缘为奸。非不得已。当因便出送。其纷沓之际。或有伪造踏印之弊。亦不可不察。
官吏贸易。为列邑巨弊。轻价重收。剥利甚矣。其可禁吏之剥民乎。此不可不革。
境内名贤祠宇。孝烈坟墓。宜致祭。过时必式。以致尊敬之意。使人兴感。其颓圮者修治之。严禁樵牧。其淫祀之在境内者。一切禁断。国家养老礼。所以成孝悌之教者也。守令宜体此意。
道路桥梁。当及时修饬。各里任奉行后时者论罚。
谨权量。国之大政。当量官斗大小。使之依㨾造斗。纳官烙印。使公私市上。皆用此斗。违者论罚。烙印之际。必印四面及腹板。市枰亦令一准旧钱二两重。弄奸羸缩者。摘发重科。以防诈伪之弊。
救旱莫善于水利。古堤之颓废者及小小陂塘之稍能储水处。皆令本洞民先期修治。若役事浩大处。则亦听告官发丁助成。
凡所命令及支用词讼等一切当行者。逐日记录。时时考阅。以备遗忘。
私嘱曲径。一切当防。预与亲旧及一家相约可也。
阍禁若严。则至有至亲切友狼狈道路之患。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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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也。然杂乱之弊。亦不可不虑。当参酌处之。
居官者轻于自奉而后。可以及人。缓于肥己而后。可以及民。
食取充腹而已。不可以居官而过自礼侈。世之厚自奉者。托言官长体面不可埋没。此习俗之陋也。然则禹之菲饮食非欤。
衙内奴属。切不可与外人相通。犯者重治。大抵人情久处安乐。则女淫男斗。百弊俱生。宜令奴婢皆有定业。勿使优游。
糜财之道。恒由于搬挈往来。送迎结托。造器用畜珍玩。当戒之。
凡财用量定一年经费。排定十二朔用度。必于当朔排定内用之。切不可引用。又于排朔内。常以稍存剩馀为主。以备不虞。
凡到县日。访问境内知名之士。谁为年德俱优。谁为才学兼人。谁为志操卓异。就访或书问。尽其礼敬。请为师表而每面各立训长。以掌课教。每月朔。每面训长。轮择生徒二三人。亲率诣乡校。主倅与之同行谒圣礼。礼毕设讲。课其所读。讲其义理。以行劝奖之道。才不足者。不必谴责。诚心诱掖。使有兴劝。而作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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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专委训长。
 子东之赴象山也。吾尝书此以赆之。子东旋以忧归。而叔宾以是年冬。又有升平之行。念吾之赆子东以此者。盖不以为不美。而祈有补于分 忧之责。则吾之爱叔宾。与子东均也。期望叔宾。与子东均也。而二从之求益于我。又前后若也。然则以赆子东者而赆叔宾也。不亦可乎。近余因 朝家多事。固不暇别作语。设令余閒坐费思索。其大意要亦不出此耳。然则又何必他求为哉。意者子东之未施者。而其将见用于叔宾也欤。抑愚有一言。当官之道。律己为先。律己之要。又必以戒声色为先。吾叔宾豪士也。风流本自弘长。老大之戒。虽异少壮。而渊冰之意。亦安得少忽也。上蔡曰。克己先从难克处克去。愚敢为叔宾诵之。青羊腊月之望。
东游记
壬寅仲夏月吉之翌。余为省仲氏。自锦州入东峡。徂暑及秋。一日见方伯金善之。曰金刚不可不一见。吾为子图之。余曰固所愿也。遂于省敛行。偕而东出。盖病不能独行。又无他可与俱者也。至越城以故还。其翌月卒成之。是游也于岳则略见其大体。而危峦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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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不敢到也。于海则得八景之半焉。原之清虚。越之锦江。洪之泛海。春之闻韶。高之海山带湖在其外。计往返前后二千馀里。为日二十有七。尽山海之胜。而为平生所未学之闲吟咏者。且五十馀。则是游也无已太荒。而为朱夫子所讥欤。余为是瞿瞿。金上舍君述偕。方伯子在新民汝亦从焉。是年之九月下浣。花川归客识。
梨湖鹿谷迁葬记
我四兄继后我季父。而卒又无嗣。只有尹黄二女。吾与仲氏经营主祀。非不诚且久。而至于今未成。窃恐久远之后。两世幽宅。无人主管。遂成耕犁牛马之场。思之痛骨。岁壬子八月七日。先迁季父墓于春川。合窆于骊之梨湖元配漆原尹孺人之山丑坐原。即我曾王考妣王考妣坟茔局内咫尺之地。而我伯叔父母暨两从兄从嫂与我金嫂宋嫂之山。罗列前后。神道有知。岂无说豫如平生耶。越翌年春。迁叔氏内外墓于高阳渊寺。合窆于重阡亲墓局内。是年十月二十三日。四兄四嫂山所自公州寺谷面炭谷。迁柩合窆于州东九则面鹿洞坤向原。即季母山所下麓四五十步之近。先妣山所及伯氏山所案对一箭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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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为远地守护之难。幽明两慰之计。不料旧圹灾害非常。木廉火患。至犯柩内。惊痛之馀。益幸迁厝之得宜也。无乃天相吾四兄平日至行。默牖今日。俾无久于灾祸之中耶。悲喜悲喜。今而后吾有归拜之颜而死可瞑矣。
先君子老隐集跋
吾先子蚤年下世。著述少。且多散佚。我叔氏恐其久而愈失也。收拾旧箧。得遗文若干篇。叙其后藏于家。当宁十八年甲寅夏五月。始得以活字印数十本于不肖孤青山任所。分藏于内外亲族。距公殁六十有七岁矣。揔文三十五,诗百有一。第为四篇。盖仍诸兄所次之本而稍加釐正。至若公才学文章生卒履历世阀子孙。略具于志若后序。不肖又何赘焉。呜呼。以不肖眇眇蒲柳之脆。最居兄弟之末。而独至今在世。又幸得薄俸之馀。少伸诸兄不瞑之恨。而惟公之平日所存。亦将因是而少见其万一。呜呼。显晦成毁之数。有所待而不可知者。有如是也欤。俯仰今昔。但有如泻而已。是月之下浣。不肖孤靖周谨识。
叔氏青川子稿跋
青川子稿。即我叔氏所著也。公殁五十年 当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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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以活字印若干本于青山官次。分诸内外亲戚。凡文五十篇,诗四十五首。总三卷一册。公为文章。虽不废作家尺度。而必以理胜为主。诗取陶韦而清新渊永。有三百篇遗韵焉。公早婴奇疾。又不幸无年。其呻佔之工。皆在二十岁内外。则文才超轶。殆天授也。然而公之自期待。有大于是。年十七赠八弟序。有曰文章末技耳。非君子所汲汲也。君子汲汲。唯读书讲义理。以为修齐治平之本。夫根本培壅而道德实于内。则有德必有言。其于为文章亦何有。此可以见公之志矣。惜乎其苗而不秀。不克充其操也。虽然族父葆和公有藻识。见公所为文曰真奇才也。譬如奇花异草。无一点烟火气。仲氏鹿门先生宜无阿好。而于志亦曰若荷于泥。纤尘不滓。于戏。即此数言。又可以得公之全鼎。而尚足为文苑之瑚琏也欤。是年之五月既望。季弟靖周谨书。
姊氏允挚堂稿跋
呜呼。此吾姊申氏妇所述也。本四十编而删为三十编。追入又五编。总三十有五编矣。编目不多。编次难以如例。故一以初中晚汇分。而其有中晚易次者。以类从也。其不书年条者。无以详也。其无家间书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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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从谚字也。其并与经义讲质而无者。已详本条。不叠录也。噫。闺閤著述。从古何限。而若其剖析义利之辨。出入性命之妙。谈经说理。有若茶饭如是集者。殆书契后无见焉。然则虽谓之天地间不可无之文字。未为过也。而今日印行。抑亦非天意也欤。至于学识言行。略具于附录。此不复见也。季弟靖周书。
忧忧厅(一名补民厅)节目跋
余少也。妄有先忧后乐之志。居然今老且死矣。虽然程夫子不云乎。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青山虽小。苟或有济于人。理无大小。亦可曰少酬畴昔之志也欤。本县处在岩峡。土瘠民贫。此其为生虽无所侵扰。尚恐无以自济。况于贞赋之外。诸般策应。不胜其繁且重。奈之何不民益穷且困也。余自受 命分忧。深知其然。思欲一番理会。以承我 圣上忧民忧之至意。而顾计拙无以给其代。于是姑就官俸中割百有七十缗。付该吏永除雇租收于民者。外此未有处也。越翌年庚戌冬十月。寓公李道以(天源)夜过余。从容语及此曰。是不难。八结而夫。峡邑通例也。户首收一夫之出。输其税而私其剩。今若罢此一年而善处之。可以为吾所欲为。于义无害。于事甚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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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蹶然曰善。闻往岁户首有加收于式外者。吾且有辞矣。遂下令除今年作夫法。使民直纳于官而措之有方。事果成。条例具于下。呜呼。此可以少塞分忧之责。而无负先忧之义也欤。故名其厅曰忧忧。庶几后贤之顾名思义。同此忧忧而勿替引之。
云湖集卷之五
 告文
  
先考老隐府君墓竖石告文
维岁次辛亥十一月日。季子通训大夫行青山县监靖周官事縻身。无以远离。谨遣子杰。敢昭告于显考通训大夫行咸兴都护府判官咸兴镇兵马节制都尉府君之墓。石仪久阙。非但事力之不逮。亦由缅礼之早晚经纪。近窃伏思之。久远迁动。终涉竦凛。中夜无寐。不觉体粟。亲戚知旧亦多挽已半千各窆。虽悲缺于情礼。晦翁已例。亦或可为一道。故不得已迁祔宿计。未免停止。始具石物。奉安墓庭。伏惟尊灵。不震不惊。谨以酒果。用伸虔告谨告。
高祖考今是堂府君祠宇移奉告文
维岁次辛亥十一月壬申朔十三日甲申。玄孙通训大夫行青山县监清州镇管兵马节制都尉靖周。敢昭告于显高祖考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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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义禁府春秋馆成均馆事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 世子左宾客五卫都揔府都揔管行嘉义大夫平安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巡察使两西管饷使平壤府尹府君。显高祖妣贞夫人商山金氏。玄孙长房折冲将军行佥知中枢府事相周窆礼已过。靖周序当次长。伏以葬后迁奉。虽非古礼。而祭祀为重。前贤有训。玆依家间已行之例。将移奉于青山官次。敢请显高祖考,显高祖妣神主。出就正寝。依礼改题。谨以酒果。用伸虔告谨告。
告家庙文(乙卯○代宗孙烈作)
伏以追远之礼。贵从其正。故忌祀之当位单设。前已告由行之有年。而至于庙墓轻重。亦有合商。故玆定议。冷节秋夕。依前行于墓所。正朝端阳。略具时食。行于庙中。此虽由于远地。事势之不获已。抑亦庶免于墓反为重之嫌。已自今年元朝。依此定行。而重阡既已如此。则鹿洞不宜异同。故亦为一体举行。至若时祀。最是有家之大事。其视忌祀。不翅尤重。而东俗习熟。殆近委巷。知之者少。行之者益鲜。肆昔仲父慨然于此。定制助需。才行数次。而旋因事故。因循废撤。玆乃季父断欲修举。将以重三重九。春秋两设。而以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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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穷甚。无以备礼。故略仿赵重峰粟饼茄炙之义。馔品器数。称家有无。参酌裁定。以为子子孙孙永远勿替之地。抚念今昔。不胜怆慕。谨因朔参。用伸虔告。
云湖集卷之五
 祭文
  
祭姨兄栎泉文
维崇祯三戊子九月之八日癸巳。姨弟西河任靖周谨以清酌馨果。奠于栎泉宋先生筵几之前。而文以哭之曰。呜呼。先生之墙崔乎。吾不知其为仞与及肩。先生之量渊乎。吾不知其海涵与川停。得门而溯源者。夫既或鲜矣。又孰知宫室之美珠贝之富者哉。第以耳目之所睹记。意虑之所窥测。则范乎今古而藏诸胸。含乎巨细而达诸用。出之不竭。验之有稽者。先生道学之可徵也。忠信而恻怛。坦荡而弘毅。毁之不加沮。誉之不可劝者。先生器宇之可象也。望之俨然而狂夫不可犯。即之也温而妇人孺子亦知爱慕者。先生气像之可见也。喻人以道。饮人以和。使人觌德而兴善。闻风而敦薄者。先生德化之可验也。至若骇机发于后。而平生无疾言遽色者。先生之确乎守也。事物错于前。而处之恢有馀刃者。先生之优于政也。见一长而喜形者。先生之长善善也。而持论方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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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如探汤。则先生之仁能恶人也。见不逮而优容者。先生之薄于责也。而处事峻正。人不敢干以私。则先生之不恶而严也。内而恩义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者。先生之处家庭也。外而信义著。无贵贱贤不肖皆服者。先生之处乡党也。感谢恩礼而黾勉起膺者。先生随时之义也。不挠雷霆而开陈无讳者。先生敢言之风也。大而天地阴阳之变。小而昆虫草木之常。近而钱谷甲兵医药圃稼之细。远而山川道里古今人物之象。不问则已。盖无问而碍。叩而不酬者。则又先生闻见之博也。然此特著于外者耳。若先生所存所诣之大。则有非堂下人所议到。然其风流之笃厚。规模之宏远。粹然儒者之法门而蔚为后学之楷范。则虽一世所称豪杰之士。吾未见有不囿于度内而趍乎下风也。此殆古人所谓优于天下。而已造乎浑而成得而放开者欤。呜呼。以先生之德之学。宜无行而不达者。而奈之何显而不得于 君而堤防之券尚在王府。幽而不得于天而仁德之年仅止下寿。昔也隐然硕果之不食。今也忽焉梁木之既坏。昔也如泰山乔岳不见运动而功利之及物者溥。今也若深渊大泽龙亡虎逝而变怪之纷然而杂出也。君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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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矜而小人无所惮也。斯民无所幸而世道无所赖也。幸而天心开悟。其谁与之。不幸而国家有事。其谁恃之。一人云亡。万事瓦裂。公私长恸。何嗟及矣。吾于先生。以亲则兄。以义则师。丱角悦慕。晚而益信。盖自都而芝。自芝而鹿。出入先生之门而无间内外者。数十年于玆。凡于先生言动事为居家接物之际。默会而心好之。不翅刍豢之悦我口。虽未克负笈函丈之间。而所以薰染檃栝。开茅塞而销鄙吝者。惟先生是赖。今焉已矣。小子安放。往年瓦山。敢问所安。先生喟然曰。少而志学。所愿学孔。事大有不然者。今日点检。似在善地界。盖有不以天下易其好者。又问养心为学之要。曰莫如主一。吾所得力者然也。又曰制欲如制贼。初则血战而患不胜。今却稍不费力耳。呜呼。此固先生谦虚之意。然其地处所到。工夫所存。绰有可观。而今日所奉持周旋。楷放其仪形者。顾不在是欤。呜呼。吾党之士。孰不知先生之为先生。而若夫悦之深服之诚而仰之如山斗者。则亦或无过于余者。而顾于昨秋就食穷峡。相望既稍阔。而继之以采薪之忧。不能操几杖从者。年既周矣。不能修起居候者。月又再矣。秋期方拟。讣书遽至。始焉不得省于启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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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终焉不得恸于启殡之前。抚念平昔。声泪俱竭。不昧者存。庶鉴斯衷。
祭困庵金公文
近故困庵先生金公既殁之翌月乙巳。西河任靖周具数行文。走人鸣哀于灵几之前。且以告执绋之意。越四月丁未。自云溪舁疾匍匐。幸而及大归之前二日。达于永之乙谷。即丙午秋八月十一日辛亥也。谨以只鸡单醪之奠。恸哭再拜而永诀于灵曰。呜呼。世教之衰久矣。人物之生。亦随之而日趍乎不振。是其间非无聪颖敏给皎然而可喜者。而求其逴荦峻洁确然独立乎万马争奔之际者。历千百。唯公一人而已。非但公所以自砺而自期者然也。抑小生知公而服公者。亦惟在是。盖其气禀得乎二五之精者。多一刚字直字。故其立心制行言论风旨。粹然一出于此。而绝不见依阿苟且之味。每谓士大夫苟有以利害屈意徇人之意。馀无足观。又谓宁为阳快而过。不可有一毫阴闇欺人底意。便是小人㨾子。愚尝以此二者而迹公之平生。盖先行而后从。以言乎义理之苟当可为则决意直前而不顾己颠踬。以言乎淑慝之苟当可辨则肆口严斥而不惮人镝锋。以言乎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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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或细节之不拘而大体洒然。无不可语人者。以言乎与人则宁面折之不饶而终身豁然。无匿怨而友者。所以虽一时訾謷之言。不殄于不悦之徒。而乃若一世之贤人君子。莫不推重而期许之厚。实是吾党之豪士。国家之伟器。岂徒慷慨有大节。抑亦才学之出类。经礼曲礼。自是传家茶饭。心说性说。又尝自少浸渍。视其志。殆欲凌驾乎古今。叩其存。已通天人之大意。矧乎信义之隆。足以寄人之死生。智虑之高。足以为时之重轻。外或峻激而若未足于容物。内实宽仁而乃有馀于包荒。如使公早值盛际。出而膺世道之责。端笏殿陛。可以慑惮乎百僚而朝著清。坐镇岩廊。可以激扬乎一世而纲纪肃。或遭时事变。感激而奋发。又必有磊落出人之业。奇伟惊世之节。可以动荡人耳目而焜耀于史策。决不当与阘茸苟偷无志气者。同归于泯泯也。奈之何天既降之不偶。而乃反拂乱而困衡其心身。半世穷阨于陋巷。十年潦倒于荫仕。晚暮一第若将有为。而终亦无救于一困字。末乃名登罪籍。屏田里以终。岂公之以困名居。殆若前定者存。而果有无奈于其中耶。虽然吾尝见公于放废之后。气貌敷腴而意自得。时与村秀野老。吟哦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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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于深山寂寞之滨。使人不觉其为旧日下大夫也。试问公以长者所存蓄而坎坷不遇有如是。得无有怨悔意不乎。公则夷然曰无是也。观其色。无几微见。呜呼。公既不以得失撄其心。而平生又未尝讳一死字。则倘非所谓通昼夜之理而一荣辱盛衰之变。小生亦尝闻此理于公久矣。何敢以公之所不戚而切切然以取讥于达者。请无以哭公。而退而哭其私可乎。呜呼。小生之受知于公。四十有三。而语其禀质之各异。殆同咸酸之不齐。盖公则倜傥而展拓。我则谨拙而滞迷。公则遇事果断而眼无全牛。我则随处退缩而体不胜衣。公则见识豪快如鹏抟九万。而我则有凡陋坐井之讥。公则言议峻截如水临绝壑。而我则有卑弱循涂之惑。此其度量之相悬。奚翅壤虫之于黄鹄。而公顾不以我鄙卑。引而进之于丽泽之列而乐与之周旋。许我以益友。呼我以忘年。期我乎死生夷险之际。要我乎讲难切磋之后。余服公刚方而好善。公谓我拙直而有守。大抵自少而壮自壮而老。其相与之笃相得之深。如宫商宣而磁铁投也。是必有气味之合在乎色相之外。而不系乎咸酸之或殊也。然而亦未尝苟同而姑息。矫其所偏而勉其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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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为之后先而务引于寡过之地者。即公之所以与我。而小生之献愚于公者。亦不外此焉。是以即其日用云为之间。以至处人处己居家居乡若琐若钜若短若长。公未尝不于我乎倾倒。余未尝不须公而消详。公多虚襟而假借。乃曰𥠧共之言。吾何不思。余或执迷而不悟。至谓长者之见。决不是当。有时纵言及古今人高下事是非得失。与凡经传之奥王霸之分。理乱之数。又必极意辨难。两不相下。或至于动色变容。失长少之等。而卒亦两无所忤也。盖自外舅氏殁。而公视余犹伯氏则有舅甥之亲焉。余以公奖掖而粗知自立于志节则有师生之道焉。有过则规。有疑则讲。而有朋友之义焉。痛痒之相关。欣戚之与共。而有骨肉之好焉。呜呼。世之得兼此数者于交际之间者。能复有几何。虽自中半以来。各因事故。或京或乡或远或近。合小违多。而其违也。心塞而觉鄙吝之复萌。其合也。眼青而若沈疴之忽瘳。盖未尝乎一日忘。而若不可以一日相无也。常谓公老而松柏之旺也。余少而蒲柳之脆也。公必视余之殓。而余将待公而诔。公于是时。亦不以为不然。而谁谓其今不然耶。岂死生之理。不易于长少之序。而康旺者未必后。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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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未必先欤。抑公西河之痛。非复牖下之戚。而荣卫已衰。莫奈其潜销暗铄欤。将末路之隘。君子无所展其足。而脱然若弃弊而蜕浊欤。不然职余畸穷寡与老益甚。而天夺其相。使之伥伥如𥌒之无所之。而卒孤苦以死也。呜呼痛哉。孰主张是。自公田里之归。郁陶之思。十倍于旧。而为其道里之稍间也。疾病忧故之不已也。七八九年之间。前后仅三会。而客冬之操几。即此生之终条理。入其门而四顾无人。公独悄然而卧。闻吾声而蹶然曰稚共也。促其入而延之坐。亹亹之语。款款之色。至使邻里动色而贺客。则平日眷眷之意。习于人见闻。可推而识也。呜呼。从今以往。其可复得此于人耶。往在公耆科之擢也。余既贺天意之非偶。继而有古人九十兼善之云。公即慨然而不辞。何其志之壮耶。此犹在十年间事。而独念夫畴昔之拜。循俗之论。偶发于会席之上。公即责我以言议之异昔。诏我以义理之不可苟枉。余于是益服公守正之确。老而益严。而志气之尚壮。绰有许多年可恃。窃独自语于心曰以余善病。幸不溘先。又可以筋力驱驰则赤登之舟。可以再渡三渡。而缁衣之草。复咏于函席之间矣。岂意一别半载。音容遽閟。四十年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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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之义。乃止于萍水九日之欢。慷慨不苟之论。吾其可复闻。朴信特达之姿。吾其可复睹欤。方严直截之操。吾其可复攀。明确痛快之见。吾其可复叩欤。悱于何发。而懦于何立。蒙于何牖。而过于何规欤。咸酸之济者谁欤。而蓬麻之直者谁欤。休戚之共者谁欤。而死生之托者谁欤。呜呼。天果真欲使我踽踽而无所赖。愦愦焉莫之自拔。而夺我公于白首垂死之时也。已矣夫。吾其断伯牙之弦。撤山阴之棹。屏交息影。不忍复从当世士。而讲天下之理。论天下之事也。呜呼。生羁而一瞬之暂耳。死归而与天地无终极。使余得七十八十。而寿不过为一二十年。人世之客。而其暂不翅一瞬之亟耳。极知别公之未一瞬。而后会之无终极。顾瞻平生。自不觉怛然而伤潸然而涕。公其或者与伯氏追携于太虚大化之中。而笑余之浪悲。如余之对季长而悼公之逝耶。呜呼。灵輀既戒。幽明永歧。公乎行矣。今而后。吾知范巨卿之先获。而不负公往年临别时后期之叮咛也。呜呼痛哉。尚飨。
祭仲氏鹿门先生文
维崇祯后三戊申春三月六日戊辰。我仲氏鹿门先生易箦于公山之东里旧第。将以仲夏之二日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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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归于穷泉之下。前二日四月辛酉。季弟靖周谨具薄羞。文以告诀曰。呜呼。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举目斯世。若脩夜之漫漫。是一己有蔽之私言耶。抑天地不易之公议欤。呜呼。一人云亡。万事瓦裂。天理自此而无所显。圣学自此而无所托。经礼之深几。自此而无所发。后学之颛蒙。自此而无所开。则日月之熄其明矣。而蓍龟之失其灵矣。有识之恸至此。而又奚翅如脩夜之漫漫而冥行之擿埴乎。呜呼。此可与知者道。不可与不知者道。然而以吾仲氏之道学经术。为当今第一人。则无论知不知。虽平日所仇嫉者。盖莫不靡然而一辞也。则又岂非不待百年而定者欤。盖尝思之。惟天地易简之道。待尧舜而得行。惟尧舜精一之心。待孔孟而得传。惟孔孟继开之功。待程朱而得明。而若夫程朱训释发挥之旨。又不能无待于百世之子云也。则天之降生我仲氏而付之以精醇明睿之才。又使之不遇于时而投之于林泉寂寞之滨。以蓄德培精。专意此事者。殆将有为于程朱之所待也。神解妙悟。直契道妙。眼随心融。笔与意会。棼然乱丝。手到而即理。砉然肯綮。迎刃而自解。有如神助而天牖者。此固仲氏平日所自异而不自知其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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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者。抑亦以小弟耳目所睹记之糟粕言之。虽其愚焉。不足以深知。而若乃毫分于天人性命之微。冰融乎圣经贤传之蕴。义理文章。体信达顺。直蹑乎孔孟程朱之堂室。而沛然无忤于理。犁然自得于心者。则亦岂无一得之见而望洋之叹乎。夫既得乎天者。固恁地聪明矣。又其七旬踰八。年跻大耋。而松柏之符彩。水月之精神。无逊昔年。眼视之察毫。心力之透金。反或有胜焉。则虽其充养之有道而殆又天意之不偶也。是将使之收极功于桑榆。了馀债于圣门。褰开大易之悭秘。剔抉素经之蕴奥。发挥经曲之优大。而又推其馀力。暇日以究乎尚书思传之未了业。鲁论邹编之未立言者。使六七圣贤者之微辞奥旨。大经大义。发出辉光。烂如日星。以追补程朱未卒之大业。而嘉惠后人于于千万斯也。仲氏于易箦前数日。顾谓余曰。吾于大原处及经传之旨。程朱看得处也。看得出。有时乎程朱之未及究竟者。亦或有一斑之窥。天其或者为前经为后学。假我六七年。则庶可以遂吾所大愿。未知这化子处分如何耳。盖仲氏性不喜著述。晚始有意于劄录。而手未下者尚多故耳。又曰武侯为汉室兴复而自祷于天。吾则为斯文。意欲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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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而进药。只为蒙不洁是惧而未敢焉尔。因愀然有不豫色。夫以大耋之年。迫乘化之期。而乃其进进不已。继往开来之真心公意。烱烱呈现于万缘俱空水落石出之际。则苟非地处煞高。几于与理一者然乎。惜乎天既降生之不偶。如前所云云者。而惟此六七年光阴。乃反独靳于吾仲氏。使不得遂其愿。而将以畀大任于谁人耶。今检其遗集。志思之超迈。见解之透脱。经义之精密。礼学之崇深。可按而知其不诬也。上下尚论而猥加题品。其殆程门之纯臣。而无愧考亭之只眼也欤。呜呼。百卉俱腓而硕果不食。一星孤明而众盲得视。当是之时。虽举世汶汶滔滔面墙。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而知希音之为贵。自今而思之。假如国家。慨然有意于三代之治。孰知夫皇王帝伯之分而对扬 王休。又如后生。奋然有志于圣贤之学。孰明夫孔孟程朱之道而开示妙奥乎。然则向所谓举目脩夜者。果不足为不知者道。而今日小弟之恸。端非为终鲜孔怀之私而已也。尝见三渊子祭农翁之文。一语无及于半体之痛。惟斯文一大未究事。是悲是恨。以今视古。可谓一般知己之泪也。其言又盛插得师天伦之乐。而自谓步亦步趍亦趋。稍硬竖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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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惟惠训是赖。嗟乎渊老之视吾今日事。虽未知浅深轻重之如何。而惟弟于仲氏则偏受罔极之恩矣。哀我不吊。襁褓失怙。赖我仲氏父师临厚。粤自千字史略。暨厥经传诸子。有不学。学之必于我仲氏。及其稍自树立。略知向方。教我以立爱立敬之实。勉我以为己为人之分。示我以圣贤心法之要。谕我以天人一理之妙。博我以文而戒其或汎滥而不切。约我以礼而使之必先立乎大体。虽弟之根钝性懦。不能脱然以圣贤自期。以仰体我仲氏勤勤恳恳之意。式至今日。枵然无所成而老将死矣。然其幸不堕于俗士章句记问之陋习。而管窥于吾儒成己成物之大略。得免为君子者之弃物则是谁之赐也。直是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而小弟不仁不智。获戾神明。侍汤三旬。无一善状。医治救护。俱失其宜。精力之始终无替。證候之别无危兆。而终不能挽回天和。一朝奄忽。远而贻斯文千古之恨。近而致一身安放之痛。生而无质疑问道之地。死而为儱侗无知之鬼。惟此悲恨。极天罔涯。未知三渊子当日情况。亦如吾否也。恨无由作九原而论此怀抱。抒此弸轖之万一也。仲氏每劝弟大读易曰。焉有老师硕儒而不烂熟易理。可以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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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利用。何不于我乎一来共业也。弟之中心藏此教。已近十星霜。而自量精力衰短。承当不过。畏难因循。越至于今。今虽欲再整鼎炉。探窟蹑根。而摩砻无所。摧剥又甚。量此神精。何由致力于此。而又安能吞疑抱闷。含糊鹘囵。恁地读过已乎。计不免从此担阁。以孤负当日期勉之意也。此又少弟没身之恨也。且少弟平日所欲禀裁而延拖未果者。不止满腹。离违六七朔之间。教人而知困。钻纸而会疑者。又复山积。而许久侍侧。吞不一宣。始以病患之无忧而欲待平复。中以精力之或妨而趑趄不敢。终以语音之听莹而末由承受。乃于死生存没之际。弟不能以一言叩质。兄不得以一事分付。呜呼痛哉。思之及此。肠肚欲裂。从今以往。未死日月。不知几何。而抱此烦冤。何以为生耶。向于来拜之初。仲氏以朱劄未雠二册付弟曰。尔其卒业。成吾之志。又曰吾之文稿。亦惟尔责。是时病患若无可虑而辞教如此。心窃讶之。而亦岂料今日直个担着于此身耶。庶几尽瘁此生。卒成遗意。使吾仲氏之许大工夫。道学文章。不泯于天地之间。以待百世之子云。如程朱之于仲氏也。呜呼。世人弃君平。君平亦弃世。则果谁得而谁失。世无知尧夫。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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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尧夫。则亦未为无所知。矧乎倘来之屈伸显晦。在人之荣辱毁誉。又不翅如过空之浮云。天未欲平治也。贤路崎岖。自古而然。今以报施之理行藏之迹。弊弊焉疑于天而尤于人。则又安足为仲氏之知音。而无忝尔平日所受教之意欤。独此圣贤门上多少逋债事。为终古识者之悲。而少弟之学步未半。中道踽踽。又为此生不瞑之痛。竭此声泪。此为大者。至若兄弟原隰之悲。孤寡沟壑之忧。提起不忍。覼缕难既。馀外撑肠千头万绪。稍待收召残魂。别用吁告。惟灵不昧。庶照我衷。呜呼痛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