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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湖集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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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湖集卷之一
 书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55H 页
上姨兄栎泉宋公(明钦○庚辰)
朴生云云。不知何所指也。岂越椒无四端。水火得一性之言耶。若尔则恐无误闻。未审何故耳。仍念彼此所见。似无大段异同。而只恐不甚相悉。以致歧异。若得旬望合席。烂漫讲讨。则庶有同归之喜。如靖周者。固无足有无。如吾仲氏之公明。宜无大差误。设或有误。理到之言。亦无不领之理矣。伏乞虚心公听。无先疑阻。明辨详说。洞明大原。使后学有所从的。吾党不至分裂。则其为补益世道。嘉惠后学。亦岂浅浅哉。如靖周之愚陋。亦将参闻绪馀。无所疑难。庶或粗知为人底道理耳。曾闻明道有道理不厌明辨。不有益于介甫。必有益于某之言。常三复于此。叹其公平光明。可为千载讲学者程则矣。近世讲学。亦少此义。意见少异。辄生疑阻。各立门户。不思归一。竟至于道理益晦。道学益孤。吾道益裂。世道益下。使义理之公。卒归是非之私。每诵陶翁到老不一识。意见知相戾之句。未尝不慨恨于中。久欲一质长老。今忽胡乱至此。若蒙下谅。知非有私则幸甚幸甚。
上姨兄栎泉(乙酉)
黔院一宵之诲。迨若有所得。继获下书。俯嘱郑重。益荷眷意。何可忘也。幸继此而时加警省。虽昏惰之久。有不足承当。然每承德音。不觉有感发警立意。或祈其因此反省。随分取益。卒不至于梦死耳。昔年问养心养聪之术。而执事以主一为教。尚能记在心头。而因循悠泛。不能用力。到今精神气力。益觉消耗。担当意少。退缩意胜。而岁华冉冉。日暮途远。如之何其可也。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55L 页
答困庵金公(相戊)
鄙之从来所见。只知师友服之无论五九期三。其为三月除麻则同而并心哀月数。通谓之服。日昨加服数月之云。亦指心哀。而鄙亦于栎翁正服既除之外。加素带二月耳。
与金幼道(砥行○庚寅)
格物说。终有领会不得者。复此仰质焉。盖物格之训有三。曰物各诣极也。(即朱子正训而栗少得之。)曰物到于心也。曰心到于物也。(二者即退溪愚伏之见也。而上段即盛意也。)二字之歧。其来久矣。然栗沙以后则后学庶可无惑于退愚诸说。非以人轻重而有所左右之也。其精义本自如此。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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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故也。在他人则可也。诚不意高明之精到而犹此意见也。况退愚之为此说。元系破荒之初。而又似未及致详或问之致也。今高明则既在栗沙之后。又既知或问之如此。而乃欲与章句一彼一此。分而二之耶。夫章句极处无不到之到字。即或问物理诣其极之诣字也。(或问。章句之注脚也。或问中此义。不啻申复。而特人未之察耳。)高明从何见或问之为馀义。而必与章勾不同也。夫馀义云者。大义同而推演未足之意也。今物各诣极之与物理到心。其旨趋归宿。判然不同。此得则彼失。彼是则此非。是岂馀义之云乎。或问与章句不同者。果有一两处。系是后来章句改。而或问则未及改者也。至于此训则或问章句未见其不同。何必于所同之中。强生别意而分二之乎。今不用或问章句。只就正经而深玩味之。亦自可见。夫物格之格。即至意到意也。一格字已带得极字义。(如意到理到等到字。带得极义。元来理到二字。从物格字出来。今以理到。谓理到于心之云则可乎。)何则。以其物理本自有极处。(极即至善)若穷物之理而不使到其极尽。更无去处。不可谓之格也。(章句曰格至也。以其至于至当之处则尽。故至字又有穷义极义。)故即此格字而说得至善意足也。今若以物理到心释格字。则只是彼到于此之意也。无论穷理之精粗纯杂。其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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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之到于吾心则一也。至善之义。无从可见。而极处二字。只是章句添足之义也。其可乎。且格物者。穷理之谓也。则物格即理穷之谓也。今以理穷。谓之理穷于心。则其成语乎。凡看文字。先解字句。后详文理。虚心潜玩。先得作者本意。然后会之于心。参之以义。是者还他是。非者还他非可也。不可先有主见揽取而傅会之。(心与物合。乃高明主见。故于此亦未免揽取而以到心解格字也。夫格物之心与物合。不待言而知者。圣人恐不必于此最紧二字上。言其不必言者。而如知止之义。乃格物第一义。而反容易脱略。使欲致其知者无所准的也。)高明若以朱子之训。为失经文本义则可也。谓之章句或问之不同。则恐非朱子本意也。以经文物格二字。为脱心与物合之义则可也。谓之物理到心之谓。则恐非朱子本意也。此是文理粗处。若无甚关紧。然而此二字。是圣学最初下手。最利害去处。于此无以见有至善义。则毕竟知至以下七条。便成空壳子。恐无凑泊处。且粗处亦未免蹉过。则进于此者。其可保精义而入神乎。愚故不得不辨之。非敢自谓必是也。盖欲反复而得所谓无二之真谛耳。惟学逊志。毋自广以狭人。毋遽谓人见之远矣而斥之。姑置旧日之见。试以一得之说。更取经文而默玩之。继以章句或问而舒究之。不患正义之不呈。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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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当。幸复斤教。理到之言。不能不从也。
与金幼道
至善二字。为大学最紧要处。而格物二字。又是圣学最着眼处。今以格字为到心之义。则虽令格字带得极意。只为物理尽底来到之义。若夫物理天然自有之极。则无从可见。此在默会。难以言喻。且以章句或问言之。两解只是一义。事物之理各诣其极。(诣即到字。)即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之倒。用今就或问中换诣以到字。极下添处字。亦可谓之异乎。就章句中极处二字。移下到字下。则将不成文理乎。甚恨朱子之虑不及此。以致后学之疑耳。且如五章之求至其极。(至即诣字。)则语又分明与或问合。其下求字。从格物言故也。而至其极三字。则同一极处无不到之义也。(今以至其极。为心之至物之极处。物之极处无不到。为物极之到于心。则为两格字不同。其可乎。)其他或问章句之可證以明者非一二。而此特举其明且要者耳。且两格字只是一义。无有此以心到言。彼以到心言之理。愚伏之请客客来。犹是以两格字皆属到心之义。(格物之格吐。以格케看故也。)今高明则乃欲分而二之。一属心到。一属到心。则又愚伏之所不言。尤非愚虑所及。此只是到者物。而所以到者心也。只曰物到。则不言心到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57L 页
而自在其心到。只曰格物。则不言心值而自在其心值。物自在极处。元无可到。而云物格者。谓吾心所知之物理到其极也。从物言故谓之物格。从心言故谓之知至耳。(今既曰物到于心。而又曰心知乃至。则近乎叠言。而意思亦少深长耳。)凡此云云。非为心物为二之嫌而强揣度也。以其心物之值。不待言而知者。而经文本义格物体段。元自如此。移动不得故也。穷至二字。亦只到字诣字。非谓穷而至于物也。谓欲事物之穷至其极也。从格物言。故下穷字。(又易有穷理二字与格物义合。故引用以为训。)又先下穷至于事物之上。若训格物则当曰事物之理穷至。而特不如无不到之明且切。故换用此八字耳。(穷至二字。若欲晓人使明知。则吐当曰穷至케。而但古无俚语。只当以意会。不必如是。只当以穷至二字属物。而心之穷之至之之意则自在言外也。穷至如此。则格物之格。从可知也。)至于程子今日格明日格云云。只是言格物工夫之功程次第。非所以正解格物体段。然来谕所谓以各诣言。则物格之训。当曰物格一云云者。恐未免凿矣。愚意以各诣言正当曰一物格云云矣。以来谕默会而终未见有如此义。岂愚见之不逮耶。抑先入为主。未免有牵强者耶。
答金幼道
格物说。盛论有些会不及处。有不可强回迷见者。势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58H 页
将姑置。以待意见之长。且此于格物实事。无甚关系。设或未见得。亦无甚害事。又何足切切也。第有一事。鄙之向书云云。非为是二字而强要其苟同也。盖期望之深。不觉自附于责备之义。而以其在辨难之际也。非惟不见悉。乃反以客谈衍说。见怪于明者。愧悚何可言。仍念意见不合则非之是也。但不可有自多意。尊畏先辈。虚己集众。岂非吾儒美事乎。有善则丧。谦虚则益。心无二用。百事皆然。窃瞷盛说似欠却忠厚谦恭优游宽平底意。英气发处。未免太露。如曰程朱之前。有圣有贤见得后。其得者当同此。失者当异此。无欲见先辈言之意。如曰见得则见得一国天下当世后世。曰得曰失。不足以动一毛。其他辞令之间。亦多此意思。有若直欲以己见作尺度。同异(同己异己)为得失。以定天下古今人是非长短。盖少平心求益之意。略有惟我独知之味。辞气既涉迫切。意思终欠弘远。似与夫望道如未。察迩询荛底气像规模。不无舒促广狭之异。则以区区期仰之大。何敢以无所知识而不一贡其愚。以赞日新盛大之业哉。执事试看夫今日。能用力于内。实心为己者有几人。先辈太半零落。后生又无可恃。斯文之责。世道之望。愚不于执事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58L 页
而于谁期乎。然则执事今日担荷得不浅浅矣。担荷重者。须是量大。乃能载得多致得远。若有一分自多自有底意则止矣。止则退矣。进可议乎。向教云云。固知为讲辨上乘快之言。而以愚之见。终不能无夸大主张底意。其后教语。亦未免带得此意。则言者心之华也。愚诚私忧过计。或恐限量之易满。而竿头之步。或未免极处之未到。今此一得之献。亶由辅仁之诚。岂为区区一文义而发哉。又有一事。朋友所以成就四伦。而后世四伦则随人得失。不可谓全废。而至于友道则扫矣。流辈固无足道。其所称道义之交。所谓切磨之益者。类不过讲说文义公说道理而止耳。若夫责善之义。辅仁之道。则盖未之闻也。不佞于此尝不能无慨。盖将以是欲望于吾执事也。则木瓜之先。将以求琼琚之报也。世降俗末。媕娿成习。非惟朝廷之上。不闻直言。虽师友之间。已成袭常。一闻责备之言。便以贬薄疑之。致使好意终埋没。此尤愚之所尝慨者。如执事不以为僭猥则引而进之。如或曰客谈而已。则愚请不敢复耳。幸有以教之。
答金幼道
天地之性。盛教精矣。然此四字。混说已久。且义理无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59H 页
差。则文字不必太泥。善观而无辞害则斯可矣。如气质之性。程张本语。只指善恶。而朱子以来。多移就说各正地头。若以此气质。认作程张气质看则不可。若还他本义则又何妨乎。永叔说。想本于栗翁。若以孔子本语言则是人物不同之见。以其有人为贵三字故也。永叔必不然矣。其说愿投示。天地性所用不同。又如近来本然说。浦中则说本然于各正。盛见则说本然于一原二字。所用处虽不同。而至其以各正为不同之论则一也。今此天地之性。永见与盛说不同者。只争名义而已。若其一原本义则想无甚异同耳。
答金幼道
五常之为各指为因气质。曾于塘翁之言。已意其有见于实体。今见盛说。益闻其所未闻。但本然之必可言于一原之性而不可言于各正之性者。即盛见之异于塘说处。而愚见之所未能涣然者亦在此。容俟一番禀质耳。
答金幼道
 父卒葬后遭祖母丧。葬祖母后当还着斩衰否。承重事体似较重。人有疑问而未知所决。
承重事体较重。然礼意似专以衰之粗细绖之麻葛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59L 页
为轻重。则似当于祖母葬后还服斩。斩期后还服齐。齐期后又当还服斩。斩尽后服齐以终丧。迫暮未及考礼。臆见如此。未知无悖否。
答李判书伯讷(敏辅○庚戌)
 大全别集余师鲁所编。而所谓翁季。指余氏一翁两子之谓耶。蔡西山翁季。自托于朱门之翁季。与出似异。因便下示。尤翁命俞龙潭君佐氏斋号祈招何义也。如左传所言则未知为继述家学之义。亦望释教之。
别集序中所谓二季。似指余师鲁两子。观下文长子谦一云云。可知翁为父而子为季。而但未知谦一之弟为谁某耳。至于门人录中所谓翁季。似与此自别。翁则先生自谓也。季则指西山也。其曰引而自匹云者。似谓先生叩其所学而名其录曰翁季。以寓自匹之意。匹之为言。比也耦也。犹云自托也。来谕所谓西山翁季自托于朱门翁季云者。窃恐偶失照管也。盖翁者长老之称。而有以父为翁者。吾翁若翁是也。季者行序之称。而有以幼少为季者。有齐季女是也。故余氏翁季。以父子言。朱门翁季。以师生言也。要之长少之义则一也。所指各异。恐不必援而同之也。未知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60H 页
不然否。祈招斋命义。本文未考。虽不敢质言。然尤翁本意似用感兴诗中不有祈招诗一句语。盖车辍万里。放心之谓也。因诗返国。收放之谓也。收其放心。即俞公家学。而所以继述者。正在于此。尤翁命扁立文之义。似以此耳。左传本文。恐不干事耳。未知如何。如有不合。望更教之。三山金参奉相进甫曾闻之否。其人曾游栎渼两门。勤苦积学。见解精博。乃者相逢。偶说及此。其所见可谓先获。
与金领府(憙)论韩南塘心说(乙卯)
心说间或再思否。记昔四十年前白厓会上。偶及此说。吾丈以为此有一譬。心之虚灵。犹火之光明也。心之气禀。犹蜡烛灯爝之别也。灯爝之光。光则光矣。而能如烛火之照烛无碍乎。圣凡心虚灵气质之同不同。亦犹是也。盖其为说。一本于塘翁镜铁之喻也。鄙亦略有论辨。而先入为主。莫之能回。遂一笑而罢。今承来谕。其尊信塘说。愈往愈笃。至推而比诸七十子之服孔子。甚矣先生之惑也。旧疑以塘翁之通姿邃学。不知何所蔽而乃于心性大原头。一反于孟子人皆可为尧舜之旨。(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则藉曰心外有性。何以为尧舜乎。)而一往而不知返也。近思之始觉此老所蔽。乃在于错看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60L 页
朱子气之精爽四字。认作被命受生后。毋论清浊。随人所禀之气。而其精爽聚而为灵觉。故至有清气虚灵浊气虚灵之论。其意若曰心之虚灵。本无定处。禀受之初。其气清粹则清粹之精爽。聚而为虚灵。其气浊驳则浊驳之精爽。聚而为虚灵。故清浊之所禀既异。则其气之精爽。自不得不异。精爽既异。则所聚之虚灵。亦不得无优劣。盖欲以气质末流(游气查滓。)与良能本体。(湛一神明。)打成一片。而圣凡之心。判作二物也。(虚灵果是人人胚胎之初。其气所聚之物。始塘翁之说。则气所不齐。精爽随异。圣凡心异。必然之理也。夫谁曰不可。)殊不知人得正通之气以生。故即此天地生物之心。自正干直下来。(神气妙合。彻上彻下。)赋于人而为心体。(朱子曰人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为一身之主而与理合一。)夫所谓生物之心者。即二气之良能。湛一之神明也。则无论天人。只此一个神。灵明活化。妙众宰万。理而无此则无以为一原。气而无此则无以成万殊。立于有形之前而能为气母。具于有形之后而不为气囿。不以在天而有馀。不以在人而不足。(程子以浩气为天人一。浩气如此则其神明之一。尤可知也。)朱子所言气之精爽。即指此元初良能。自正干(正通即湛一之正干。良能其神也。)直下来。灵明活化。天人无别处。极本穷源而言。非形而后。并指其气质查滓(气质查滓。即塘翁所谓浊气虚灵。)而论也。若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61H 页
如塘翁之说。则是不免先有子而后有母。本末颠倒。(有生意然后有生气。若如塘翁之说。则是气先心后。虚灵随质而生也。岂非母反为子而本末颠倒乎。)已不成事理。而况众人之心。浊气虚灵之外。更无讨湛一本体处。纯善之性。无器可载。而孟子之言。(人皆可为尧舜。)果为驾虚之归。如栗翁之言也。惜乎当时巍陶诸公之不能沿流溯源。对證投剂。(塘翁不知人之虚灵。原于天之良能。而以末流作本体。受病之源。职由于此。)又不能循名责实。纳约自牖。(其谓清浊虚灵。明是分数之说。而乃曰虚灵有分数。则明德亦有分数。而严斥者若非䌤缝之意。则即是天机自动处。即是纳约自牖处。)而辞气之间。时未免于务胜。辨论之际。或问(偏言之心)(专言之心)之不值。其何以拨其蔽服其心而偕之于道乎。宜乎此言愈多而彼言愈新。至今馀波浩浩。不知误了几个英才。如吾丈之已入膏肓。使人却走也。好呵好呵。
塘翁尝斥巍岩心气质之辨。至曰穷遁失据。有若以此为巍老创立之说。而以吾所闻孟子所谓志气帅之心。程子所谓志不胜气之心。张子所谓为气所流之心。朱子所谓气质有蔽之心。所谓与形气查滓作对之心。所谓出于形气之私之心。栗谷所谓心之虚灵。不拘于禀受之心。皆以心与气对言。况于以理推之。义自灼然。又无待于前言者乎。今夫目司视耳司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61L 页
听而不能相通。心之官则要视能视。要听能听。(所以视所以听性也。)是岂非心与气通局之别乎。肝主怒肺主悲。其怒其悲气也。而其知怒知悲能怒能悲者心也。(所以怒所以悲则性也。)是岂非心与气能所之别乎。夫心以气质而运用。气质以心而知觉。则心与气质骤看。若无可分者。然而人之一心。湛然虚明。如鉴之空如衡之平者。固其真体之本然。(朱子说。见大学或问。)则及其感物而动。宜无过不及之差。而今或不然而失其鉴衡之用者。是必有所拘蔽。而不能直遂而然尔。则所谓所蔽者。非气质查滓之混淆而何。然则心气质之辨。恶可无乎。而变化气质之功。方有所施。(若非有气质之掩而心体本恶。则虽天下善变者。将何所藉而变愚为明。变柔为强于本体之外乎。无是理也。)而人始可以为尧舜矣。然则为是说而明此义者。虽谓之功不在程张(气质性发挥)之下。未为过也。大抵浦中诸公。只知理有一原。而不知气(湛一浩然)与心(湛浩之神)之亦有一原。(气一原栗翁亦有此说。)只知性有本然末流(气质)之别。而不知心亦有本然末流之别。气亦有本然末流之别。(气之本然。即湛一也。以是气涵是心则为本然之心。以是心该是性则为本然之性。末流即驳浊也。以是气掩是心则为气质之心。以是心拘是性则为气质之性。原来气质二字。不独人尔。亦可以言于天。如寒暑灾祥。不得其正之类皆是也。今若以气质查滓。混作此心本体。则亦将以二气之不得其正而疑于良能本体乎。天之良能降而为人之虚灵。良能源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62H 页
也。虚灵流也。天之良能既无污杂。则人之虚灵。独有分数乎。)只知但有理气二物事。而不知理气中间。又有妙宰一物事为理气之枢纽。(朱子论形而上下之辨。就理气中间。更设心一位。以为比理则微有迹。比气则自然又灵。分作三层说。又于元亨利贞生长收藏一段。有曰以元生。以亨长云云。而就理气中间。又以一以字状心之体段。而以心为理气之枢纽。亦分三层说。盖心与性对说则虽属之气。而以理与气分而为二可也。若与气对说而论其妙局实体。则终不若以心性气分作三层看。如朱子说之为语备而义明。故程子亦曰以形体谓之天。以性情谓之乾。以主宰谓之帝。帝即神也。又曰心譬如谷种。生之性便是仁。阳气发处乃情也。亦分三层说。三层云云。虽似创新。然以理与气之一物也。而圣人恐人之认所以作其然。就一形字。分别作上下二层说。则以心之为理之器气之帅。而枢纽乎上下者。而独不可就其中。分别出上中下三个层位。使人晓然。又知心与气能与然之辨。而任他执言迷旨。株守道器二字之为理气之分。而直以心为气。遂至以末流作本体。谓未发有恶兆。而性善之旨。因而䵝䵢。则非小事也。夫理气一分为二。则心性气之又分为三。何害于体之一乎。此只是要人易晓心气之别。非真有三层也。不以辞害义可也。)只知气质有蔽之心(气用事而掩蔽本心。)有万不齐。(孟子心不若人。朱子吾心不若圣人之心云云。即指此有蔽之心。而塘翁把作本体之心误矣。更按孟子小注南轩张氏曰。人与圣人同类。以心之同耳。不同者陷溺之故也。即此而可知心不若人之心。为有蔽之心明矣。)而不知天人合一之心(生物之心)圣凡皆同。只知道器对言之心当属形下。而不知比气自然之心与理合一。(在天曰神。在人曰心。是理气枢纽。道器合尖底物。故或合乎气而谓之气者有之。如以心为气之精爽。如以心为性之器之类是也。或合乎理而属之理者有之。如不见不闻隐也。如木之神仁。金之神义之类是也。知此然后可以言心矣。)只知理与气之可以离合看。而不知心与气之亦可
云湖集卷之一 第 462L 页
以离合看。(合看则气质作用。亦不可不谓之心。而离看则心与气质其情状体段。截然不同。)只知浊气虚灵(浊气下不得虚灵宇。而姑依本说。)之为众人之心。而不知湛一之禀初无圣凡之异。而清浊虚灵。自有宗孽之别。(虽有浊气昏蔽之甚。如桀蹠之恶。亦只是正通中查滓之充塞而已。湛一本体则有未尝泯。故一有孺子入井之类。瞥然触感于外。则即此恻隐之心。不觉乘清气而蔼然闯发于昏浊之中而然尔。非浊气亦载善性而出也。栗翁所谓善者清气之发。恶者浊气之发。虽似有善恶对出之嫌。而愚则谓如非见得真。不能说到此也。于此见浊之掩清。不过如孽之乱宗而已。非心之本体然也。)只知性善为主。可以矫揉气质。而不知心若本恶则性何以独善。藉曰独善而理本无为。则孰主张是而矫揉可施也。(此亦只是气质昏浊之中。湛一神明。初未尝息。故能知善之当为。恶之当去。而浊驳可变为清粹。愚不肖可变为贤智耳。)塘翁以一世大儒。自期如何。而此等极细腻至关系处。粗心(程子以颜子为心粗。)大踢。(朱子以孟子为大踢。)一笔句断。帅充无分。(以妙物作不通。)道器为二。(以恶心贮善性。)卒不免百世具眼者之惑。良可叹也。
心之本体。湛一而已。(人物同禀湛一。而其心若彼不同何也。岂亦有查滓所掩而然耶。曰孟子云形色天性也。形色之偏正。而其天性可知也。天性之不同。而其郛郭又可知也。此人物心性本然之实体。非由查滓之掩蔽也。亦非湛一之二本也。然今日所争圣凡心耳。人物心性。姑未暇也。)曷尝有驳浊来。其有驳浊者。游气感遇之际。末流查滓之杂而成质者也。善反之则天地之心存焉。故气质之心。君子有不心者焉。然而虽曰湛一。而气机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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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滓用事。则外而躯壳血肉。内而脏(心脏亦有气质)腑魂魄。(魂魄虽精。比心则属于气质。)凡气质之赢乏。刚柔清浊粹驳。若过若不及。若善若恶。乘机作用。纷然杂出于方寸之间。于是乎湛一本体。掩而不著。而贤不肖智愚分焉。盖心是火脏。主于发散。而其中空通。又为神明出入之舍。故气一用事。无论本体气质。皆由此呈见。泯然二色。若无可瓣。如以喜怒言之。发而无过不及者。本心乘湛一而直出也。发而有过不及者。气质蔽本心而横出也。盖满腔子是神是气。(性其所以然。则亦满腔子是性。)故气机一动。神则乘之。清浊相因。真妄浑合。虽有智者。无以窥其际而辨其异。及乎事应既已。方寸虚明。则二心烱然。湛一呈露。只见其昭昭灵灵。与理合一之体而已。而向所谓气质之纷纶拘蔽者。贴然退伏。又无萌兆之可寻。譬如阴翳蔽空。有若天体之本暗。而及其云消雾收。天日昭朗(未发气像)。则更无纤翳之可寻。而本明之体。可以认取矣。(以阴晴推之。则未发时气质似亦浑化。却而设有未尽浑化者。查滓自查滓。本体自本体。譬如泥沙之浊。不干水体之情。程子曰。及其清则却只是元初水。性体如此则心亦可知。)塘翁之欲以兼指之心。(兼气质)侵过了未发界分。而谓之气禀本色。人人不同者。果何见也。
原来心之有恶。皆属发后事。思孟以上。尚矣勿说。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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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以下诸贤之论。可考而知也。周子曰五性感动而善恶分。程子曰发于思虑则有善有不善。朱子释之曰。既发不可谓非心。而但有不善则非心之本体。又释生之谓性章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曰。本皆善而流于恶。(流指发后)至于继之者善一段。则程朱之旨。又不翅皎明。如曰继之者善也者。犹水流而就下也。有流而未远。已有所浊。有流而已远。方有所浊。末又继之曰。不是善与恶在性中。相对发出来也。朱子释之曰。此章继善。与易系天道流行不同。此所引。即此性发用而言云云。(大意如此)则程朱之以气质善恶不属于未发本体可知也。栗翁答牛溪书。亦云未发之体亦有善恶大错。(塘翁未发不善之论。盖本于此。而栗翁大错之斥。若是严截。则未知何故不从栗翁已定之论。而掇拾牛溪已弃之说也。可怪可怪。)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安有善恶之可言。又于辑要心性总论曰。人虽至恶。而未发之时无不善。才发便有善恶。即此而栗翁之以气质善恶为发后所有者。尤岂不的然明甚乎。夫心性二而一者也。性既如此则心岂独不如此。心若不善。(未发不善)则性安得独善乎。然而塘翁之论则异于是。其言曰湛然虚明。未发气像。清浊善恶。气禀本色。气象虽同。本色自在。(玉溪书)又曰虚灵所禀之气。人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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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虚灵之心不能皆同也。未发即已发之源也。本领所在处也。故虚灵本体。气禀本色。皆可于未发处见。未发之时。此心湛然虚明。而其气禀本色。清浊美恶强弱赢乏之不同者。未尝不自在。此未发气象之所以有不齐也。(沈信夫书)又曰明德只指虚灵而言。而虚灵无不同。心则悉举气禀而言。而气禀有不齐。(玉溪书。此外又有镜铁水火之喻。皆此一义。而多不尽录。)夫虚灵心之虚灵也。气禀亦心之气禀也。气禀源也本也。(如木之根。如水之源。)虚灵末也流也。(木之枝叶。水之派流。)故气禀不齐。则所聚之虚灵。亦不得不不齐。(根源不同则枝流亦异。)虚灵不齐。则其所该之明德。亦不得不不齐。(道即器器即道。)此非高妙难知之义。粗解理会者。皆可以迎刃。则以此老之聪明密察。岂有不知之理。只坐了不察朱子比理比气之说。而直以一气字蔽心。以气质查滓混作湛一之本体。以灵觉妙宰。下同不通(物则不通)之形气。先入为主。自信太过。转转胶固。遂至于未发气禀之说。背驰先贤之论(发后善恶)而不自觉。其只成就得一个善恶性。良可惜也。
塘翁既斥心气质之辨。而又恶夫虚灵有分数。则明德亦未免有分数。而为善恶兼包之归。(沈书)故强为是虚灵皆同之论。而非斥分数之说。(亦沈书)然详其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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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意。无非虚灵分数之论。如上所言。则愚恐此老说此时心口不相应。可惜当时不求诸心而三隅反也。(此未论他说。其镜铁之喻曰。明德犹言镜之光明也。心犹言铁之精粗也。故指明而言则可谓之同。而指镜而言则不可谓之同。夫铁之精粗。而明之爽暗。光之远近判焉。今以其明之能照而谓之同可乎。以其明之爽暗光之远近。而谓之不同可乎。其亦难乎免于捕雀之讥矣。)
塘翁欲对一边荀杨之讥。又以心善之论归之于释氏之本心。此果公言耶。夫吾儒之言心善也。以本心之至清无污。(无污故曰善。)故能该本性之纯善无恶。(无恶故曰善。)而未发则寂寂惺惺。为天下之大本。已发则正正方方。为万事之纲纪。天下虽大。吾心之体无不该。事物虽众。吾心之用无不贯。释氏之本心然乎。彼以自然为宗。即心即佛。此以与理合一。变恶为善。心与性同。一善字而言各有指。儒与释同一心字。而义实相反。(心善之善。湛一之美称。性善之善。无妄▣本体。)而乃曰心善性亦善。是二本也。又曰心果至善。则心则矩也。心则仁也。何以曰从心所欲不踰矩。何以曰其心三月不违仁乎。(玉溪书)又曰自释氏而为陆氏。自陆氏而为王氏。其以心为宗。一串贯来云云。(同上)而以心善之论。勒归异端之科。其可谓不失乎鉴空衡平之体乎。
塘翁解人心妙不测出入乘气机之义曰。心之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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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乘其机云云。而以以心乘气之说。谓以气乘气。夫以心乘气。果为以气乘气。则自乘其机。独不为以心乘心耶。此由不知志为气帅之妙。而强为说以求胜。不自觉其反陷二心之归。好笑。
塘翁人物性不同之论。虽有小出入而大体则无可疑。至于圣凡心不同。则䵝䵢性善之旨。沮人作圣之志。非小事也。盖此老于心性合一理气无间之妙。尚未免一膜之隔。故或得或失。自相矛盾。而所谓得者。亦不过为暗中摸象之归而已。(人物性不同。谓心偏性安得全。是以心性为一物也。圣凡心不同。谓心恶不害性善。是以心性为二物也。彼此矛盾。必居一失。此则巍老亦然。)然以此视彼。得失故在。而今高明之论。反谓人物性犹可左右看。而圣凡心则推之为不易之论。人见之不同。乃如是乎。抑无乃吾辈讲学。虽曰意在明道。而各主先入。新知不来。或有开悟然疑之端。而五十馀年讲服尊信之说。不欲遽然形笔。如吾仲氏人物同异之论而然耶。盍相自反。共与勉旃。
至若心性情图。虽未知栗翁本旨之果如何。而以愚观之。其以性圈作心字一点而合乎一图者。所以见道则器器则道而心外无性之妙也。其以性无不善。特书于心性合图之上者。所以见本然气质之别。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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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于未发时认取本体。而言性则心在其中也。(性字从心从生。则下一性字而心在其中。不待言也。故无论心性。专言则包二。)其书气质不同于心性合图之下而不书圈外者。所以见固不可认气质作心性。亦不可外气质而论心性。非谓气质二字专属于心而性无气质之可论也。(其分本然气质于上下者。所以明宗孽内外之别。而以本然归重于性而已。非以下者专属心而上者专属性也。观于图中心性合一则其意可见。)若曰栗翁之意以气质作心体。故书气质于心下。气质不善。不可言于性。故性上书性即理云尔。则有一说可明。夫心是统性情之物。情又合心性之名也。若如或说。何故于善情则曰不为气所掩而直发。(此见善情之原于未发之心性。而心性之本体有善无恶也。)于恶情则曰为气所掩而横发。(此见恶情之生于发后气掩。而非心性之中。原有此善恶两物。相对发出来也。)又何故而于图下总论云未发之时有不善之萌。则是圣人独有大本而常人无大本。孟子性善。为驾虚之高谈。而人不可以为尧舜云云。此一段尤极通快明切。夫未发之时。其性如此则器亦道也。又岂有未发不善之心乎。原来气质性三字。初非不善之名。即朱子所谓此理堕在气质之物。而各一各定。皆指此物而言。但善恶之性。亦因此气质而生。故程张始有不是性君子不性之说。而气质于是乎又为不善之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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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图并言清浊粹驳。而情下有直出横出之语。则气质二字之兼善恶言。而恶情之生于发后尤可知也。今高明不察图下总论之明白文字。而乃就图中东西可看之依俙影子。以伸己见信己说。而至于质言于 筵奏之际。吁亦误矣。若使如愚者参于当日之筵。则窃恐驳正之不暇。而高明之辞遁矣。重可呵也。更有一质。孟子浩然之气。虽与形气之气不同。而终是气有迹而有形。则与浩气神明之(浩气神明。即心之本体。)活化无方。大有间焉。而程子论此谓天人一也。更无分别。(通圣凡言)朱子亦曰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其体段本如是。(并见本注。)又曰人得这个气无欠阙。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浩然之气。乃吾气也云云。即此而浩气之无天人圣凡。断可知也。夫三夫子之言。若是其明白。则虽以塘翁之力量。亦恐不敢以浩气为有许多般也。浩气如此则况于其气之自然又灵者。尤岂有彼此之殊乎。若曰三圣之言。亦未必然则已。不然则气同而心反不同。无是理无是理。幸高明于此更下一转语。苟可以开茅塞。则愚请具降幡附下风而愿安承教耳。
 愚于塘翁心说。素有期期知之意。每怀未及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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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及承吾丈七十子之谕。虽垂死奄奄之中。一线太阳證。锻鍊犹不尽。期期者咄咄。奄奄者勃勃。忽不觉抖擞地底之气。一边叫苦。一边呼草。居然成一钜轴。盖恐失于塘翁者之再失于吾丈也。只是识根钝滞。病思索漠。得小失多。自知者明。然其大意则可见也。幸勿鄙外。曲与反复焉。不有益于吾丈。必有益于鄙人也。今日所辨。在偏言之心。故凡系专言处存而不论。计亦在默会中也。
答金领府(丙辰)
客腊答教。虽曰立草。而盛意大体。略可仰领矣。但朱子许多工夫云。是就大学言。而大学首章明德说。与塘翁心说。句句不合。言言相反。虽尊信之笃如吾丈者。恐无以明其不然而和会两说也。如愚謏寡。工夫二字初不足言。而赖天之牖。自谓有斑窥于两说之不合。而看出塘翁底颇亲切。幸而不即死。得有竿头之进。而所见愈亲切。则愚恐于塘翁差处。将见和盘托看出来。安有如人物性之理也哉。(竿头步人物性。皆来谕言。)好笑好笑。塘翁工夫。岂不是许多。而孔氏(安国)之大中。王氏之良知。亦岂非许多死工夫中得出来。而卒不免背驰圣训之归而已。然则许多工夫。又何足恃乎。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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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学当于义理之得失。工夫多寡不足言也。至于来谕所谓心纯善。(心纯善三字。虽未为大错。而善字既属气之精爽。则纯字不免为语病。故愚则于心字上。未尝下纯字。)性亦纯善。人皆尧也舜也。宁有千差万别之可论云云。而以为求其说而不得。高明果有求之之意。则何不于湛一本体下。又有气质查滓掩蔽本心处求之耶。气质查滓。虽曰末流气强心弱。(如理弱气强。)孽或乱宗。心为形役。客反为主。则性虽本善。何由尧舜乎。此所以贵于学问而变化气质也。高明何以谓求其说而不得耶。于此反求而有得焉。则安知不哑然一笑于言下。涣然冰释于积疑耶。
来谕愕然二字。未知所愕者何事。岂以虚灵之原于良能。塘翁必无不知之理。而错看误认等云云。不免臆度之归云耶。愚亦当初亦如高明之见。近更谛看清浊虚灵一段语脉文势。分明就禀受后言也。藉曰此说容或东西看。更有一说可證者。夫人受正通之气以生。则可知圣凡之同得此气之神。以为一身之主。岂不明甚乎。其有恶浊者。即游气成质之际。查滓末流污杂正通之气而然也。然而主客宗孽之别。则有未尝泯者。未知缘何众人之心。忽于形后变作全体恶浊之物。而正通本体不知去处耶。是岂非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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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爽二字。认为禀受后所聚。而以气质恶浊。混作湛一本体而然耶。(孽虽强大。终非原有之物。宗虽微弱。自有拨乱之理。而今也不分真妄。一言而蔽曰浊气聚而虚灵。有若众人初无正通之禀。则汉贼倒置。正闰无别。是岂范太史特书帝在房之义。而亦岂朱夫子严斥唐经乱周纪之意也哉。)愿于此更下一转语。使愚陋者晓然知众人虚灵。不过浊气之所聚。而正通之气与神。元非可议于众人之心。则亦一大快事也。(详前书第一条。)
塘翁镜铁精粗之谕。未发气禀之论等前后诸说。极口主张者。无非虚灵分数之意。如前书所陈。而乃于沈信夫书。有曰虚灵有分数则明德亦有分数云云。而斥之甚力者果何也。若曰只知镜火照烛之同为同。而不知精粗光明之不同为不同。则是未免鹘崙吞枣也。若曰恐人之目以明德有优劣。疑以本然有善恶。而强为是弥缝和会之说。则是未免掩目捕雀也。夫子必居一于是矣。幸剖析见教。明其不然。则愚当伏妄论先辈之诛矣。(详第四条五条。)
塘翁人物性不同之论则以心性为一物也。圣凡心不同之论则以心性为二物也。(自古言心性者。多以琉璃瓶盛清水为比。盖本于心者性之郛郭之义。而终是瓶自瓶水自水。心性二物之论。未必不由于此。故愚意恐不若以水比心。以清比性。以气质查滓比流之污浊。则心性无贰歧之虑。而心与气质之辨。变化气质之义。似可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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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未知如何。)一物二物之间。必有一是一非。道一之旨。果如是乎。虽以吾丈尊信之笃。笔力之优。恐下皆是字不得。而夫子未定一之言。未必不自发于夜气清明之时矣。绝呵绝呵。(详第八条巍岩诸公亦难免心性一二之病。而今日所论者塘翁之说。则不须拖及于一边之论。)
浩气则天人一。而浩气之神则圣凡二者。终是必无之理。粗解理会者。亦可以知之。而塘翁一误于前。高明再误于后。反复思惟。真个求其说而不得也。于此下一语。明其所以然。则岂非愚者之万幸耶。
 前书浩瀚。计难条答。玆就其中撮其关系最切者。又此奉质。即此五条中下四条是也。幸更考前书中此段。剖析见教。使彼此是非。暸(一作瞭)如指掌。庶不负两翁今日讲讨之意也。义理者非一己之私言。与尊畏先辈。各为一义。今此论辨之际。多有僭猥之言。虽似未安。而此朱夫子之所不免也。计长者亦有以谅恕也。贱疾跨岁沉淹。自量死亡无日。亦望速赐复教。得玩于精神小存之日。则何幸何幸。
答金领府
心说请还。非敢怒也。而有叩无应。非复吾辈相与之义。则又安得无慨然于心者乎。承此缕缕。真意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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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人襟怀一见豁然。八十三数年之期。无乃易地而言耶。然谛玩来意。似有姑待彼此识进之意。可谓好意也。书到此。忽记吾仲氏末年。与内兄尹台东暹氏往复礼说。尹兄后书自言意见姑不合。且待识进。继又曰八十翁与八十翁讲说。乃云待识进。造化翁闻之。必鼓掌大笑也。今吾辈七十两老翁。欲待识进。则得无化翁之大笑耶。好呵好呵。是己非人。非愚所敢出。而真个见得则又何敢梦拟乎。但塘翁心说。巍老性说。终不无期期之心。盖巍老圣凡心则以心性为一物。而其论人物性则心性不免为二物也。塘翁人物性则以心性为一物。而其论圣凡心则心性又不免为二物。而两翁造诣浅深。固非末学所敢妄度。而要之彼此两见。自相矛盾。一贯二字则恐未可许。所禀诸条。不妨待后。而只此一节。八字开示。明其为定一之论。开此积年之茅塞则千万幸也。不尔而有一分合商之意。亦勿以五十年定见。一朝变改为嫌。洞豁膜子。明示义趣之所在。人我俱益乃为善。义理天下之公。何必以传受之久。而自甘株守之归乎。言既开端。又不觉破戒张皇至此。
答朴永叔(胤源○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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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睹不闻诸条示谕。有以见乐取之盛也。所论又皆明白亲切。钦叹钦叹。第以鄙说谓以未发与中分看云尔。则恐犹有未尽察者耳。盖泛言未发则并思虑未萌而未免昏昧者言之。固未为不可。而至于中庸此节。则直曰未发谓之中。则中与未发一也。中底境界。安得着昏昧二字耶。昏昧则不成中。亦不成未发矣。故就不睹闻上分精粗(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为精底不睹闻。思虑虽未萌而昏昧挠漾者。为粗底不睹闻。)则可也。而欲于未发上分精粗则恐非小差也。愚见如此。岂或相对时。辞不达意。以致误听耶。幸以此意更入思而斤教之也。翣之纳圹。未知于礼有可据。而世皆通行耶。幸考示之。如其无据则圹内不宜杂物。无宁去之为得耶。方营子妇之葬。欲自今定规。遵行家中。乞量教之。
答朴永叔(辛亥)
人物性同异。便成陈案。各有成说。有难苟同。然有一说奉禀者。中庸第一节性字。固当作本然。而为通天下一性之性。而至于道字。朱子以各循其性各有当行释之。则各异之意。自在其中。今以其各异而于道字不可下本然二字。则恶在其率性之谓。而性与道判而为二耶。己之性人之性物之性三性字。谓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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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同为本然。谓之气质则同为气质。而今曰人物性同。则将谓物之性为气质。而二之于一口说下之二性耶。且夫大学格物之物字。是本然之理耶。气质之理耶。耕驰即牛马本然之理。而曰耕曰驰。不可谓同也。若曰是指气质之理。则圣人舍其本然。而教人只格其气质之理。抑又何也。学庸乃是理气祖宗。学者先当用力于仲尼子思之训。程朱说话。犹属圣训之注脚也。愿于此三说者。明释而教之。则人物同异之疑。庶可一言而决矣。
与朴永叔(壬子)
祭文。行文之雅洁。致意之郑重。戊申诔语中。罕见其比也。如非尊兄相知之深笔力之赡。何以形容得到此。虽未及展读灵筵。留作日后考实之记。非小补也。伏读感叹。不知攸喻。至于性说之终靳一教。虽有不相悉之叹。而既不欲破戒则亦何敢强请也。向与三山金士达偶有一二往复。而亦不能合。有是乎义理之无穷而人见之不一也。诸纸奉呈。以承别换之喻。而开承教之端。一一可否斤还。幸甚幸甚。五代祖承重一段事。盛见平日如何。士达以祭五代疑之。愚以为未论其他。只无三年丧者不得再祭一节。可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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讼。夫以五代祖之尊。以无丧主。而期而撤筵。岂有是哉云云。士达终不以为然。盖牢守陶翁之说者也。愿闻高明之论。忌祀之单设一位。士达所见。亦无歧异。盛见亦愿闻之。士达行笃识博。当世鲜比。此来颇有过从之乐。而缘此恶业为障。尚不得一再烂漫可恨。尊兄亦必有宿契矣。吾家得汝后生中可畏者也。所学所存。已不草草。计尊兄亦有相从之乐也。讲磨之馀。时以见寄。以起昏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