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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窝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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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窝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一
 行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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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沃村行状
公讳克弘字毅甫姓卢氏。卢籍光州。肇自高丽政丞讳蔓。锡土于光。传至典工判书讳昶。始居岭南之固城县。有生员讳甲生。累辞徵辟。曹南冥赞之曰奉身清脩。肥遁而终。司谏讳善卿仕 光庙时。恬靖早退。是为公五世四世祖。曾祖讳■(土聂)自固城移宅昌宁。祖讳庆昌佥正。考讳俨副正。始司谏公排佛教以卫吾道。持平公㻶有名己卯诸贤间。号墨斋。■(土聂)之兄也。副正公娶于清州郑氏 赠判书思中之女。寒冈文穆公之姊。而寒暄堂金文敬公之外曾孙也。卢氏既世有闻人。郑夫人又擩染内外家训。淑慎有礼范。以嘉靖癸丑。生公于昌宁沃野村。在孕郑夫人克尽胎教之方。生而果容貌端正。姿性颖悟。副正公语夫人曰成立吾门户者此子也。甫成童。丁副正公忧。哀毁执礼如成人。母夫人常抚喻。使其节哀。服既阕。母夫人泣曰汝先君在时。期望汝甚重。今门户零替如此。吾何溺爱喣濡。不思所以成就汝乎。吾弟寒冈。方家居乐育。汝盍往从之。进而受业于舅氏。退与群英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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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庶几有成乎。自是居先生门下者几年。自日用饮食之间。至性命奥妙之理。无不审视而善学。日与旅轩石潭诸先生游处。造诣益深。业既成。以母夫人寡居年老归侍。而往拜先生。曾不踰时。事之如严父。事母适意顺志。左右无方。拊稚弟友爱笃至。母夫人丧。毁戚踰节。葬祭之礼。一禀于寒冈。遵以无违。寒冈时守咸安郡。赴哭亲择山而厝之。至今以吉地称。庐墓终三年。往拜寒冈于望云庵。切切泣不已。先生亦泣。见者皆感恻。壬辰奋泣曰家世受恩厚。国有事敢惜死乎。将往从寒冈于通川任所。道梗不得通。闻忘忧堂郭公已倡义旅。与子弟纠家丁往赴。掌书记参谋军事。丁酉贼再猘。共入保火旺山城。已而郭公遭忧去。士女惶怖欲溃。公与同志诸人。抚循慰谕。誓以死守。贼不敢逼。数郡赖以得全。当时将士之同在军中者不为不多。而公以土著之人。熟揣地势险易。稔知军民情伪。殚心力图存危城。李东岳安讷诗不于火旺山头见。谁识东南捍蔽功者是已。贼既退。口不言功。还居沃野旧庐。养閒而求志焉。仲舅郑西川昆寿方在朝。屡以书招。谢不往。盖无复当世志也。寒冈先生閒居百梅园。公频往拜之。先生亦念公不置。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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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书招之。叶舟藜杖。沿洄啸咏于茂溪华山之间。李石潭润雨文以记之。赵涧松任道画图以传之。公未尝不在其间也。晚遘伯仲二子之丧。全家移寓海滨。虽奔迸苍黄。而讲讨不勌。操履未尝变。六年而归。寒冈适宰本县。置八斋令门人分长之。训迪后学。成芙蓉安义,安玉川馀庆诸公。皆极门下之选。而公主冠山。及遆归。遂属之公。月朔集乡子弟。讲礼谈经。探讨义理。诱掖谆谆。后进彬彬可观。寒冈卒。公持心丧三年。仍建书院以祀之。冠山即其地也。朝廷录公行谊劳勚。进资 除佥知中枢府事。竟不起。 仁祖乙丑卒。得年七十三。葬于县西屯智山。配星州吕氏参奉文宾之女。墓在玄风龙庄山。育三男。长世纯主簿有四男。次世一奉事。季世厚。各有一男。今至七世八世。子姓数百人。公谓人不能文武两全则无宁因其材各授一艺。伯男仲男习骑射。同年举武科。不幸同时夭于公之世。季男踵游泗上。以学行名。号月村。公八世孙命文千里踵门。授不佞以家状。俾撰次之。不佞妄不自揆。夙喜谈先辈名迹。受之卒业。作而言曰公生于南冥所云铁城材薮有道之家。况以舅为师。早得依归。函丈讲劘之功。无愧同门诸贤。中岁值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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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长在兵间。诚忠劳绩。岂遽在他人后。而公既耻于自伐。世亦无推挽者。所居又僻远。名声久愈湮晦不章。然裔孙之繁众如此。亦足验天所以报施者矣。谨列为状。以质于世之立言君子焉。
李中枢行状
胜国公卿门阀之盛。无出仁川李氏之右。鼻祖邵城伯讳谦。本首露王金氏之裔。首露王十男。二从母姓为许氏。谦其后也。仕新罗奉使朝唐。唐肃宗见而嘉之。锡国姓李氏以宠之。归而著籍邵城。邵城今之仁川也。自是左仆射文景公翰,右仆射子祥,太尉平章事预,侍中致仕文忠公公寿,司空文正公之氐,翰林学士世兴。奕叶烜赫。名载史官。七传而至参赞大提学恭度公讳文和。由前朝魁科。入我 朝名迹著称。又五传有讳邱,讳元佑,讳珙官参奉。是公考祖考曾祖三世也。公讳晚成字大器。英伟沉重。慷慨有大节。事父母孝。与朋友信。膂力又绝人。郡北有大泽。泽有蛟逞恶。乘雾雨出啖人畜。畜牧者不敢近泽傍。一郡人患之。公赤手探其窟。捕蛟而出。蛟慑不敢动。屈伸随其手。急之则直如竿。缓之则盘如环。曳至岸扑杀之。害遂除。人皆号之为壮士。壬辰倭寇至。荠浦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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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杀。金海受围急。公闻之奋发驰往。城已陷矣。疋马单枪。直入贼薮。所击杀甚多。贼至益众。只手无所施。急归到府西。海潮方满。一桥才通线路。士女避乱者争渡。堕死无数。公策马既渡。闻有疾声呼曰大器大器者。惊顾视。乃故人朴震英也。海潮当其前。贼锋垂逼。隔岸相呼势甚危。公扼腕回渡。腋挟之而还。捷如飞鸟。人莫敢枝梧。遂与俱还郡界。扼守险阻。当事者闻其名。檄差游击别将。前后斩馘有功。闻贼犯山阴驰赴之。至换鹅亭。隔江皆贼垒。小县依山。军不成伍。城无完堞。与草溪守安信甲,前宣传官安璜。饮血誓死守。贼毁岸上空舍为筏。出不意潜渡逼城。信甲力战死。公泣语璜曰孤城虽覆。江淮保障尚可图。徒死何为。穾围投江。泅而渡。已而天将以讲和禁我将士杀贼。公遂奉老亲入郡南平岩山洞。躬耕以资养。丁酉贼再煽过郡境。闻平岩有壮士隐居。相率塞峒路将逞焉。公手提枣木巨砧。大呼迎击之。贼望风而靡。若狐兔之猝遇猛兽尽骇散。一家俱全安。乱既定。隐居耕渔。口不言前日从戎事。以寿终。以功初授判官。升折冲佥知中枢事。录宣武原从勋。壬癸㓒齿之燹。山南先受兵。罹害最酷。忠志之士。奋起草莽。或据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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捍守。或截路剿斩。劳绩不赀。而幕府不能尽上其功。朝廷不能尽录其忠。迨今几三百年。或因当时诸公所载纪。或因诸家子孙之吁号。表章殆无馀恨。独公后裔零替。人莫有为之先后者。伟迹壮志。湮晦不章。惜哉。入潭截蛟。古仅有周处一人。独驱数千人。前史所以詑异于刘裕。由公观之。亦何远人之有哉。掩卷而想其人。必将魁梧雄伟。杰然万夫之特。而余今耄矣。笔力已退。恨不得写出英风猛气于翰墨之上。对之飒飒欲动也。公六男某某。其后不甚蕃。今来求余文者七世嗣孙东彦之弟芳彦也。
崔龙宫行状
 曾祖故 顺陵参奉 赠左丞旨讳 三聘。
 祖故宣教郎 赠兵曹参判讳 臣辅。
 父故嘉善大夫工曹参判兼五卫都总府副总管赠资宪大夫兵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谥贞武公讳震立。 妣 赠贞夫人瑞山柳氏。
鸡林故都也。土著旧多大姓。崔其一也。系出沙梁部大人。中世佚其谱。有讳汭始由文籍仕我 康献朝。官国子司成。用清白显。是为公七世祖。四传而至 寝郎公以孝廉荐。又二传而为贞武公。贞武公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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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衿。而饬行好学。捐躯殉难。为 仁庙名臣。公其第三子也。讳东亮字子明。以万历戊戌十二月二十日。生于庆州府南伊助里第。七岁受小学。聪颖绝人。十七闻西宫论起。叹曰以子绝母。伦常斁矣。国无危乎。乘间告贞武公曰邦无道谷耻也。贞武公喜曰汝已见大义矣。癸亥执贽于旅轩张文康公之门。甲子丁大夫人忧。而贞武公系官不得归。丁丑贞武公战亡。而伯兄东尹前殁。兄之子又早夭。礼有所疑。必禀于文康公而行之。君子称其善居丧焉。前后从贞武公于南北任所者十馀年。虽细事必告而后行。事有阙遗。必从容规禀。贞武公语人曰吾有子矣。丙子冬狄逼我汉山。朝暮势急。贞武公自公州慷慨赴难。公时在岭外。闻报泣曰 主上受围。家亲赴战。为臣子者其敢晏然。乃募义旅数百。疾驰西上。道闻险川军败。急往见湖西伯郑公世规。得贞武公殉节状。遂痛哭前进。时狄兵尚充斥。僵尸如麻。流血成川。独与故吏及家僮数人。昼隐夜行。行到贞武公战地。寻得其尸。亲负以出。从间路护归。道涂梗塞。村落烧残。佣人致丧。十颠九仆。而擗踊号哭。夜不离柩侧跬步。路人为之悲泣。既葬结庐墓傍。三年不还家。家人失火露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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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泊无地。而不以为意。纂遗事遍求文字于当世名公卿。唯阐扬先烈之是图。辛巳郑公世规 筵奏贞武公事甚悉。 上特命选部除公 齐陵参奉。转奉事别坐。甲申狄入据燕称帝。公恸哭于先墓。 除尚衣直长不赴。己丑 除砥平县监。公诣 阙陈疏曰彼使之来。畿甸守宰。例有出站支待之事。乞递臣职。终保其事亡之义。政院格不纳。遂弃官而归。园植松数百株。以寓岁寒之志。自号松亭野老。为终老计。壬辰 除开宁县监。值岁歉民聚为盗。吏不能禁。公至即摘发其魁。绳以重律。盗皆遁迹。市里晏如。道不拾遗。吴竹南竣以书贺之曰可谓游刃错节恢恢如也。丙申入为归厚别提。寻 除龙宫县监。居数月忤时宰投绂归。甲辰五月六日。以疾终于寝。祔葬于贞武公墓后坐酉之原。远近人士之来观者数百人。公性刚方明谅。处事精详。议论通抉。平居事父母诚爱备至。自遭难坐不西向。卧不北首。裘马纹锦之产于胡地者。终身不近。宗祀屡绝而身自摄事。斋沐荐灌。至老不废。与昆弟友爱甚笃。拊孤侄嫠妹。周恤经纪。人无间言。与人交重然诺。不以死生穷达渝其心。闻人之善。推借唯恐不逮。与己异趣者。斥远之唯恐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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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官明辨果决。尤以敦化励俗为务。自奉甚约。食不过一肉。衣弊不易。家居终日无惰容。虽疾病见客必冠。尝语子侄曰为己之学。无过小学心经。而朱子书尤切焉。贞武公在湖阃。公请以纸付寺僧印出。乱后数十年。僧竟负而归之。盖信义有足以服其心者。至今藏于家。述家居十训。以遗子孙。其目曰明人伦。事亲孝爱君忠。宜室家友兄弟信朋友。远女色戒酒酗。课农桑讲经学。而目下必以贞武公平日言行系之。以为服膺之资焉。前配迎日郑氏。洗马四震之女。不育。继配屏山朱氏灌之女。有四男二女。男国璿以行谊 除司瓮参奉。次国琛无后。次国瑗司仆主簿。次国圭。女进士李垍,士人李德璋。国璿之子曰仁基,义基。国瑗之子曰弼基。国圭之子曰迪基。曾孙十一人。玄孙以下不能尽录。公之五世孙钰。袖公遗事一卷。致其尊大人宗谦氏之命于万中曰。愿子撰次以为状也。去公之世今已百馀年矣。声光仪范。日渐渺漠。如不佞之椎卤寡闻。何能为役。而重公之至性卓行。不愧为贞武公家儿。遂书而归之如右。
睡翁行录
睡翁公历事 孝,显,肃三朝。为国元老。既而罹谴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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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至今未解。始公在史局。衮钺甚严。矫伪者不敢隐其情。及入台。故参议洪瑱丧车与当路家閧于途。遭变罔测。公囚閧者将抵罪。长官遽放之。公引避论辨不少贷。由是重得罪于时。自御史而称别择迁补驿丞。自经幄而出佐岭南幕。自北塞还而旋欲摈之耽罗。始推毂铨郎。止于副拟。处上大夫班十二年。不一拟银台。其谣喙磨牙睢盱旁伺者。顾非一日。而顾公律己方严。居官廉刚。訾毁无自而入。见其简辞气肃容止则谤之曰峻亢而已。见其振纪纲树体统则谤之曰严急而已。及其拜相。适当己巳。于是群起而攻之曰 坤位倾而不能扶也。朴泰辅死而不救也。与申厚载酬酢也。论李凤徵疏中语得失也。始而党人耽耽。惟恐推挤之不力。倾轧之徒。驱一世而几半之。久而见闻渐远。传说多讹。新进后辈习见公之为时人所抵排。巧黠者遂以诋公为发身之梯。蚩騃者便以毁公为随俗之计。于是举一世几十之九矣。噫。事本末昭在史臣。安可诬也。公以己巳二月相而四月壸位将迁。公与首相权公大运及六卿三司之臣。请对涕泣曰 内殿母事久。未闻失德。今此 下教。非臣等所忍闻。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母。父母乖隔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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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子痛迫之情。当如何哉。乞收威怒。及闻 内殿日供停废。独自请对。谏曰臣闻 内殿日供自昨停废。日供停则食道绝矣。老臣十年母事之馀。不胜痛迫。上下严教。公又率百僚庭请。其启辞略曰白内殿受命 先后。配体至尊。岂可轻议此举。至于为 宗社虑患之 教。万万不然。 殿下预料未然。遽有此 教。如使 元子长而省事。则痛迫之情。岂下于臣等哉。请还收 成命云云。 上屡下 严旨曰后更以此事争者。论以逆律。及考出实录之后。公又上劄曰成庙处尹氏之举。初循廷臣之请。末乃降号处之别宫。 圣明之命考实录。意在详据旧典。而今玆 处分。有异于 祖宗朝故事者何也。 成庙勉副廷臣之请。而 殿下则以不即将顺。督责臣僚。此岂平日所望于殿下者乎。劄到院不即捧。微禀 上旨。 上不许入。公遂呈告引入。 上命词臣撰批。遣近侍敦迫。公又于书启。历陈崩迫之意。更申前劄未彻之语。及台官论闵相国鼎重罪。必欲置极律。公进而力加救解。退而言于宾厅稠坐曰鼎重论罪。实有忌器之嫌。公之从侄判书公时为都宪。从而立异于僚议。闵公得不死。此乃公当变故所树立终始也。入对出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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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格 天心。至诚血恳。可质神明。终至于呈告引入。争以去就。而 上怒方激。 严旨屡下。虽以公之积诚纳约。竟未回天。初公自庭请归。夜三鼓。猝承召对之 命。与领相权公及右相金公德远仓皇诣阙。 上已御仁政门。刀锯椄槢森罗于庭。而 盛气胥诸大臣。切责其稽到。盖朴泰辅等疏入矣。公即进曰朴泰辅等原疏未下。虽未知语意之何如。而罪非关 宗社。不必冒夜 亲鞫。盖公意谓当此时虽苦口犯颜。无益于缓祸。而若 亲鞫辍则 上心缓。 上心缓则伸救有地。故以此为言。而语未究。 上怒益甚。至施烙刑。公又以法外之刑不可用。争之不得。朴泰辅等既窜。公即上劄引咎曰朴泰辅等一夜之间。叠施重刑。而身居大臣。不能匡救。有臣如此。将焉用哉。又曰权说等或拿或窜。不少宽贷。岂料 圣明之世。有此以言获罪之臣也。又闻朴公到江上病甚。遣所亲医丁时梯袖药往视。后又劄请放李公世华曰。 天威震叠。致有无前之过举。末乃减死流窜。 圣明之德。孰不钦仰。而第二人既道殒。世华又病滞中路。若又不免于死。则安在其当初贷死之 恩哉。愿终始其 恩。以为万代瞻仰。 上曰元老劄语若是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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恳。特为放送。又请停蔡以章刑曰若使殒于桁杨之下。则有乖明慎之道。 上从之。贷其死。当时扶伦义获罪谴者。公阴护显讼。必欲全安之。顾于朴泰辅何尝独不为地。而雷威未解。朴公已不幸先死。噫朴泰辅即已死之李世华。李世华即不死之朴泰辅。公之周旋其间。岂有所轻重哉。后之有公心者。当自辨之。甲戌台臣李奎龄,朴世𤎱等。以己巳庭诤不能持久。并论大臣三司罪。公初配河东县。已而申琓等论启申厚载并及公。公遂就理。盖申厚载之以奏请使行也。预虑彼国有盘诘之端。历问诸大臣。公答以奏文在彼必无问。问则宜以奏文语为答。然不敢自下擅便。禀于 上为当云。若其使臣之误达。记注之误录。实非意虑所及。顾于公何与哉。及厚载纳供。初曰左相以依奏文为答。右相以依备忘记为答云。而及火色益急。遂变辞以对。于再招时。公但以当初问答时实状自辨而已。奏请时书状官权持言于李延陵万元曰吾于厚载之以不顺二字奏达者分明记得。且于伊时私有劄录云。公于供辞中。并及其语。厚载乃复言公所答。与奏文相近云。于公非如一种倾轧辈必欲倾陷者。而不过怵于危祸。随问随变。金吾禀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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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议于大臣。首相南公九万曰以申厚载中变之说观之。若以不恭不敬。直为勘断。则罪人不至无辞。左相朴公世采曰不顺二字。亦依仿奏文。以此断大臣之罪。恐非惟轻之意。右相尹公趾完曰两人酬酢。不过彼中周遮之意。似非有意于诬陷云。 上可其议。仍命荐棘绝岛。 上初于台启之批。有责公语。公供辨曰顷年李凤徵疏请国舅家题给葬需。而至举 翼陵在天之灵。其为言不免事小而语重。故臣于 筵中曾以下语不审之意。仰对 上教而已。夫岂有他意哉。 上览供不复问。 圣意之涣释可想也。持平洪璛独发按律之论。四启不白允。执义尹诚教即停之。璛党以速寝咎尹公。尹公引避。其辞与三大臣议略同。噫己巳事。至难言也。廷臣不幸遭此时。若默无一言。曲意将顺则诚有罪矣。而今乃犯雷霆之威。效涕泣之谏矣。彼以不能回 天。不能死于谏。捏成罪名。以售其网打之计者。其果出于公心乎。出于私意乎。是以愚潭丁先生时翰尝疏论己巳事曰。初以雷霆之威震之。后以斁伦之罪罪之。确乎君子之言也。夫人臣事君。固当引经据义。反覆开陈。而若其言之用不用天也。是以宋之孔,范。非不力争。而未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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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见用。此忠臣志士之所以异世而同恨也。但孔,范二公。言不用而仍得罪。己巳诸臣。言不用而倖免于罪。亦惟我 肃庙仁圣之德。远过宋帝而已。若以不能死于谏为罪。则己巳之公卿宰臣及职居言议之地者。与宋之孔,范以外在廷诸臣。均有其责矣。若谓之势有所格情有可恕。则宋之廷臣。与己巳诸臣奚异焉。今直不量其势不究其情。勒驱之于吕夷简之科。多见其幸人之不幸。设诐辞肆之攻而无忌惮也。惜乎。宋之廷臣幸而生于无党之世。故免称为吕氏之党。公不幸处于分党之时。故未免为一番人所诋毁也。公讳来善字来之。睡翁号也。系泗川。曾祖考讳世秤己卯遗贤。世称玄轩先生。累 赠吏曹判书。祖考讳詹号逗日堂。官吏曹参判。累 赠领议政。考讳叙钦号梅溪。官知中枢府事谥忠贞公。以公贵累 赠领议政。妣 赠贞敬夫人安东权氏。 赠判书晫之女。公以万历丁巳九月初七日生。生而有异质。叔父孤石公尝曰大吾门者必此儿。同里李滩翁袨有鉴识。亦抚顶叹曰儿异日必为国器。幼不好弄。口无俚语。同队莫不严惮。甲戌丁权夫人忧。庐墓尽三年。丙子随忠贞公扈驾南汉。一日夜猝传言贼由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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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 驾已出避。满城汹汹。公白忠贞公曰先往探后陪扈。未为晚。即身诣 行宫下。归报曰传者虚耳。人心始定。丁丑授四山监役不就。秋庭试扈从儒生。公所制安不忘危论入格。而误与人换书试券。其人疏请移授述者。 仁庙将许之。大臣劄请俱削。甲申授冰库别检不就。乙酉成进士。庚寅登增广文科。初隶槐院。辛卯荐入翰苑。尝夜对 宣酝。公方患疟。以疾辞。 孝庙笑曰饮此酒。尔疾自瘳。寻差实录厅郎。壬辰丁忠贞公忧。守墓执礼。一如前丧。甲午服除。 除奉教兼说书。秋例升典籍。迁监察。俄除司谏院正言,侍讲院司书。乙未以骑省郎移持平。出为鱼川察访。秋病递。丁酉以正言被瀛选。除修撰。戊戌副修撰。持平。以绣衣廉问海西还。除校理兼知制 教。己亥献纳,副修撰兼文学,西学教授。庚子庆尚都事。辛丑清道郡守。值岁大歉。道殍溢目。赒赈有方。全活甚众。绣衣以状 闻赐表里。癸卯病递。叙除直讲。移济用正。甲辰换军资正。升阶除钟城府使。塞俗尚弓马不事儒术。公至则风厉作成之。文化大行。乙巳递归。丙午五卫将除平山不赴。丁未判决事。戊申工曹参议。夏除骊州。庚戌坐事免。叙除庆州不赴。辛亥除杨州。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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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罢归。冬叙除安东不赴。壬子五卫将移牧济州。兵判闵公鼎重言于上。上曰某虽以清简选。不可又出之海外。遂留为刑曹参议辞递。又除工曹。未几出为林川郡守。癸丑罢归。甲寅叙除刑曹。以进香副使赴燕。在馆遭 显庙宾天之痛。公欲于成服前行朝夕哭。诸使臣难之。不果行。公饬己清率下严。象胥相戒毋犯。归又除工曹。乙卯移兵曹。时 肃庙初元也。克绍 先志。迸黜误礼诸臣。收召耆德。公用备局荐下首膺 命。擢授汉城府左尹。寻移礼曹参判兼同义禁副总管。提举内资寺。五月移都承旨兼修实录同知春秋馆。始 显庙责铨曹不拟公承宣而加望 下点。人又有尼之者。至是始入院。出纳惟允。夙夜惟勤。 上嘉之。下 教曰睦某身居喉舌。多所补遗。其面给内厩马。公不事家人产业。初无一亩之宫。始斥赐马买数椽于高阳。名之曰彰赐亭。 志君恩也。未几移拜吏曹参判兼同 经筵。提举奉常寺。公累疏辞。 批曰天官之任。非卿其谁。仍差备边司堂上。时大司寇缺。 上命于亚卿中择拟。铨曹承 命问于大臣。大臣以公对。遂晋长秋官。公少负重望。世以公辅见推。而中遭媢嫉。进涂屡踬。晚际 圣明。恩顾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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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一世皆恨其迟。而无敢以太骤为言。公控辞不得。既出肃。执法不挠。按治无所惮。而若其断谳则一主平反。申翼相兄家有妖妾。挟咒术谋害嫡子。事觉滞囚久。而前后按狱者。不能得其情。公一见即正其罪。其寡妻至踵门谢。冬提举承文院。丙辰为远接使。既复 命。仍差伴送使。三月拜左参赞。移大司宪。递拜知中枢兼 显庙祔庙都监堂上。六月移拜礼曹判书。本曹掌国家大小典礼。而兵燹之后。文籍荡然无存者。公始置誊录。前后吉凶之礼及其他可徵于后者。列条载录。至今国家有疑礼。按而行之。移大司宪。公引例辞都监堂上。 上特命还礼曹。仍兼都监。礼毕升正宪。十月移拜吏曹判书兼同知成均馆。公在铨。屏于属抑侥倖。激扬甚公。时士流间议论颇贰。过相疑阻。交加惎间。眉叟许先生新造朝。初不能无动于欺长者者之言。劄论公铨注之失。而事非实状。公屡控章乞解铨务。许先生后亦悔。至移书相谢。公终无纤毫恨意。平居曰许公古貌古心人。后请甄录其子孙。及士林议设院享之。公之长孙以公命任其事。俄拜判尹兼都总管。移大司宪。戊午 显宗实录成。奉 命安于太白山。归又拜礼曹。一日李公元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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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筵中曰。主兵臣金锡胄。以体府复设为可云。公曰域内无方至之贼。而开府建号。张大戎事。人心必大骇。臣决知其不可。及庚申体府厅卒媒娲。又有以李台瑞文才可用陈于 上者。公曰台瑞憸邪不可用。台瑞后果与妖竖交通戮死。己未拜左参赞。移户曹判书。谨管籥慎财赋。锱铢不遗。调剂适中。老猾屏戢。市民相庆。至今数良度支辄先公。六月特升崇政。除判义禁府事兼句管江都。庚申 上赐许相国积几杖 命锡宴。公言 圣意固欲优礼大臣。而今旱乾弥月。朝野忧遑。此举甚非所以忧灾懑旱之意也。时方议赈。 上命择差管事之人。左相郑公知和言公才可合。未几时事大变。公尝佐贰金吾而逆竖骗良家女。事发承款于秋曹。而变辞于金吾。毋论事虚实。罪人既抵赖。故有司不能直为勘断。至是台臣以为罪请远窜。 上以随参有间。只令门黜。未久 命放释。正言尹世纪言不可。 上曰睦某廉洁刚明。当此乏人之时。宜举而用之。台臣又持之。辛酉始叙付护军。壬戌拜知中枢。癸亥移刑曹。时富商有大讼。心惮公。怂恿时相言公老不任剧地。遂递。冬拜判尹。甲子春兼 崇陵顿递使。冬辞递。乙丑上章乞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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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丙寅春入耆老所。国典文宰正二品年七十者方许入社。而始在 宣庙朝。逗日堂以名德许入。暨梅溪及公比三世趾美。士大夫莫不艳慕咏歌之。 上特赐衣资食物。上疏辞不得。己巳正月。拜知中枢兼提举归厚署。以年至乞致政不 许。二月 特除议政府左议政。固辞不 允。既登对。首陈京师国之根本。尤宜惠恤。都民之仰恃为口腹者只是贡物。而多数权减。怨声盈于下。宜及时讲确以复旧。 上从之。又请复洪公宇远爵以褒正直。 赠赵公持谦,韩公泰东官以扶清议。寻兼内医院提举,扈卫大将。四月以言不用引入。 上屡加敦迫。不得已更起视事。感激殊遇。知无不言。事无不举。端委立朝。百僚自肃。率职惟勤。庚午夏旱。承 命祷于 宗庙。断杯勺却腥荤。虔诚致斋。上自诸执事。下逮吏隶莫敢违。将事才毕。甘澍浃洽。 上大悦。志喜之语。形诸文字曰伊谁之力。曰惟相公。 特赐厩马。一时称为相公雨。年谷比不登。米价翔踊。请出赈厅地部米。从轻折价。逐朔发卖。民不阻饥。闾井户歌。辛未拜 世子傅兼 庄烈王后祔庙都监提举。上八条疏。以勉 君德。其一曰训储嗣。二曰严宫禁。三曰节财用。四曰理冤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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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养人才。六曰择守令。七曰厉廉耻。八曰严体统。而尤于宫禁一条三致意焉。其略曰顷于登对时。臣悉陈严宫禁杜私门之意。获蒙 俞音。臣窃仰 殿下虚受之德。夫内言出外。外言入内。实是国家之大禁。门是天门。宫是法宫。虽近戚不当频频问候。末世讹言。未必不由于此。又言曰 祖宗朝尚方之贡。自有定制。近来不时需用。有倍前日。地部经费。半归内入。是何 圣明之世。有此冗费之举。 圣上常自戒曰宫中日用万物。莫非民生膏血。若不节用。则民安得蒙惠。财安得不竭。以此为心。则实国家之福也。后又因虹贯之变。陈章乞免。而复申前说。请严宫禁戢近贵。以迓和平之福。 上并优答之。先是 神德王后追祔 庙封陵。而久未展谒。公言于 上曰 太祖大王礼陟。廷臣失于议礼。 神德王后祔 庙之仪。阙而不行。神人久郁。及至 先朝。始举旷典。实国家大庆。而今至二十三年之久。 两朝曾未展谒。今请先谒 贞陵。 上从之。七月金公德远 启曰今领左相俱大耋而精力不衰。甚异事也。 祖宗朝亦有耆老宴。请仿而行之。以示礼待之意。 上令涓吉日锡宴于南宫。公力辞不得。只许减宴床。命近侍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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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 宣酝赐乐。都人耆旧聚首观曰不图今日得见太平盛事。是岁三南失稔。公夙夜忧悴。劈划赈事。诸般谷物之荡蠲者。多至十万斛。并减骑步兵身布。壬申 上幸 光陵。公陈曰昔唐凤翔县独奉八陵供办。故许租税之半。今杨州奉九陵。宜斟量蠲役。以纾民力。 陵幸之日。招集士民。 特赐面谕则亦为鼓舞民心之道。 上嘉纳之。登进杨民。 亲自慰勉。仍减田税除积逋。户给米一斗。杨民承 玉音。一时叩头。欢声如雷。 王世子行册礼。而宰臣多不参贺班。有疏请论罪者。公言其非镇定之道。请勿问。癸酉从侄判书公长本兵。公以叔侄不可并典戎权。求解提举禁营。 上许之。五月 永昭殿酌献礼毕。 上御隆武堂。 命召诸大臣暨董理诸臣。内庭阶级甚峻。 令小黄门扶掖公以进。仍 命和进 御制诗。时新搆小堂于内。扁曰隆武。 御制二绝。以寓尊周之义。公以老病辞不获。稽首和进。以薰殿赓载之音。附匪风下泉之思。一堂鱼水之契。千载旷睹。公身经丙丁之乱。其于阴雨之备。殚心区画。尤以南汉江都为重。入奏 筵席。出饬主事之臣。城堞以之完固。军储以之充牣。且自京城通江都有二路。一从孔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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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杨花津。而杨津之西。又有铁浦间之。潮生则不可通。公用杜元凯建平桥遗策。捐官储发军丁。跨水为桥。以备他日缓急。后之有深虑远计者。嗣而修之。则其得力于仓卒之际者。必不细矣。北路以云暗为解。不报平安火者。由来久矣。公白遣备局郎。行视申饬。迄公去位。北烽达京师。无异他道。在政府六年。多所建白。以恢张言语。表章节义。崇奖恬雅。伸理冤郁为先务。丁愚潭尝上万言疏。重触 上意。坐罢经岁。公言时翰事亲至孝。国人称之。且无宦情。疑其为日后地。大是情外。姜公世龟疏请寝 陵行。语甚切直。 上震怒严责。公又引古贤相李公浚庆语。以涵养优容勉于 上。以忧爱忠谠奖姜公。 上优纳之。又请赠故司谏李公必行职。故都宪赵公寿益谥。故管饷使李公袨知狄难将搆。先输财货置岛中。及丙子无所失。竟以劳勚死。 仁庙嘉之。特 赠三宰。且家居事亲以孝闻。公请破格 赠美谥。故府尹黄一皓为虏所杀。自 先朝特给其妻月廪。其妻既没。贫不能归葬。请题给担军及葬需。故都宪李公瀣忤权奸被刑流道死。 宣庙雪其冤。公请追施 赠典。甲戌四月。有银狱方议谳。一夜之间。事猝变。公与首相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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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承门黜之 谴。俄配河东。旋与申厚载置对事白。而犹编管康津之薪智岛。岛在绝海中。流窜者未始到。公处之晏如。丁丑用尹公趾善言。撤篱移陆地。台臣以为言。 上不从。己卯因 春宫圣痘大赦。公遂放归田里。八十之年。重还故山。人以比于范忠宣公。自庚申屏居于杨州先垄下。至是重理破屋。揭额以两宜。谓其宜省墓宜望 阙也。作诗若序以寓意。诗曰前春 邦庆布鸡书。泽遍穷荒七载馀。也识死人非岭海。竟寻生路返田庐。长瞻北 阙诚深切。数扫先茔礼不疏。终始荷 恩多感涕。每看楣额自沾裾。搢绅间争相步和。遂成巨帖。甲戌公子都宪公谪南海。 上褒其纯良。 特令放释。即往侍公海岛。及赦同归。辛巳为临死妖囚所诬援。不问虚实。直施编配之典。情境惨然。行路悲之。台臣仍并请安置公极边。上不从。甲申夏都宪公蒙 宥归。公泣而言曰吾父子一毛一发。何莫非 圣上赐也。是岁冬十月十七日。卒于东郊安岩寓舍。葬于海村忠贞公墓东冈子坐之原。前配李夫人祔右。后配尹夫人祔左。李夫人国姓。监司命雄女。不育。尹夫人籍海平。通德郎昌言女。左参赞承吉曾孙女也。育一男三女。亦先公卒。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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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颡高准。眼瞳炯炯。▣宇轩豁。器局峻整。以严见惮。孝友天植。前后居忧。虽甚风猛雨。不废上墓。每祀必躬莅剸烹之节。年已大耋。犹亲自将事。寡妹居贫。通服食有无。待子弟肃若朝廷。时有无赖子弊衣毁形。历抵士大夫家。诇钩阴事。到公家。归语其曹曰睦氏家子弟有法度。不可轻也。洪尚书万朝曰近世士大夫家法之正。吾于睦相公见之。为文不专治功令之业。着力操存。检身若不及。以一诚字为终身符。每曰人于事君事亲。当官莅事。必以至诚则其庶几矣。公退之暇。不废看书。先贤格言及 国朝掌故之切于受用者。逐旋劄录。汇成累卷。名之曰玉屑。平居整摄衣冠。敛膝危坐。终日无惰慢之色。斩斩不可犯。门无杂宾。无敢以鄙琐邪僻之言进者。侪旧间或有不靖者则阴相戒曰毋使睦尚书知之云。方张氏贵盛时。延谥请客。满朝咸集。而公独不往。睦氏宗人以公故无一赴筵者。此视宋广平之诣王毛仲先归者。岂不尤卓卓。而盖自许相国当国时。逆坚张甚。士大夫多与之往还通书牍。而及败搜其藏。独无睦氏一札。闻人有文行及尽心职事者。喜而不寐。必尉荐于朝而尤爱惜名器。别品流严堤防。虽出名阀世家。而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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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公议者。未尝假借之。时或怨谤狎至而不以为恤。或有乘间微讽者。公正色曰吾今八十之年。官居台司。岂忍负 国恩而沽私誉哉。殆亦出于古人恩欲归己。怨将谁任之意欤。有时酒后谆谆。无非忧国之语。昼夜究谟。至忘寝食。苟可以一毫利国便民者。随即劄识白于 上。人有从下土来者。辄问民生疾苦。守长得失。李尚书观徵曰睦相国血诚忧国。无愧古人云。中世以来居鼎轴者。惟以姑息为事。朝廷之不尊极矣。公忧之。首以尊体统立纲纪为急。作新精神。淬▣风采。赴衙必趁晓。诸堂僚莫不劫劫焉恐后。每朝会垂绅正笏。大庭肃肃无哗。若衔枚然。舆儓皂隶囚首屏气。不敢仰视。后因国有大事。公卿咸会而喧扰不能禁。猝致兵部吏杖之。吏泣诉曰使睦相国而在者。岂有是哉。听者咸默然。时公已放斥久矣。为相当比岁荒歉之后。力究怀保之策。六年中公储充溢。市价平减。民忘饥冻。闾巷之俗。久犹追思不已。自海岛归也。都民争先来谒。攒手祝贺。家本清贫。不为一毫濡益计。官至极品之后。犹称贷以给。少与李尚书观徵,洪牧使世亨定交。终始如一。世称石友云。子都宪公名林一。士人沈胤元,翊赞赵九辂,承旨申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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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婿。都宪公有四男三女。迨曾玄内外孙数百人。
  后叙
 睡翁公捐馆舍已六十六年。而竁阙志隧阙碑。沂溪公泣曰吾非敢怠于事也。吾曾祖志事。晦而不白。爵衔褫而未复。诚惶陨痛迫。无以措诸辞而铭之石也。然吾今七十九年以老矣。及今不图。诚恐事放佚莫之求而迹日益泯也。遂就默翁公所尝状者而添删之。录一通使授小子曰。汝其图之。小子幼从一家诸父兄习闻睡翁事颠末。得是录益详。呜呼。我 肃宗大王神圣睿哲。明无不照。幽无不烛。始虽窜逐公。而灼知公无他。量移之典。放归之恩。已及公身前。而公卒之四年丁亥。追念公 下教若曰大臣身犯恶逆者外。拿问非矣。甲戌睦某之事。思之未安。此后大臣勿为拿问。又五年辛卯 命涤岁抄给官牒而有沮之者。及 景庙即位。亦三 命给牒。辄为当路人所持。逮我 圣明御极。冤郁者必伸。幽枉者咸理。日月之明。遍及于覆盆之下。故公子孙将具公状以讼。遭庚戌之祸不果上。沂溪公以吾宗之宿德遗老。文辞婉雅。辩论精密。言之无不信矣。传之无不远矣。小子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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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后生耳。无能为役者。而沂溪公命之矣。受而不敢辞。非敢自比于作者。谨补家史之阙。
晋善君行状
公讳硕宾字渭师。姓姜氏籍晋州。高句丽兵马元帅以式其鼻祖也。后世圭组蝉联。在胜国文敬公君宝,恭穆公蓍尤显。逮我 朝大司谏诇。值燕山君昏虐直谏死。夫人金氏不食死。后 赠大谏公吏判。夫人㫌闾。有孙曰舍人温。曾孙曰右议政贞靖公士尚。贞靖公生讳絪。用儒行荐用累官汉城左尹。策 穆陵扈 圣功封晋昌君。晋昌公生讳弘定荫仕县令。县令公无子。子从祖兄弟观察使弘重第二子顼。官至通政大夫尚州牧使。即公考也。后以公贵 貤赠两世。牧使公娶韩山李氏县监昌源女。左赞成忠翼公德泂孙也。以辛未十二月初三日丑时生公。是夜李太夫人梦龙骞虎蹲之祥。觉而临蓐。甫四五岁。李忠翼公拊之曰儿容貌端重。精神内蕴。异日必贵。春城南相国亦亟加称赏。七岁始入学。聪慧绝人。文辞骤进。踰弱冠发解南宫第二人。自是连发四解而三居嵬等。二十四遂中司马两试。壬寅擢增广文科。选隶承文院。尝坐事罢职。而政院以公善记注别请。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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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后。盖格外也。岭儒柳世哲疏论邦礼。四馆将会罚之。公持不可。时议大閧。请削版。久而乃叙。丁未用 世子嘉礼都监监造劳升六品。始公为儒生与同志。抗疏斥成李氏从祀。在槐院又右柳公积忤于时。动辄见枳。仅 除禁府都事。迁江原都事。时关东大饥。特命公监赈事。遍行列邑。载粟分哺。多所全活。行至春川。 启罢府使柳炳然。公亦投状归。炳然大恚。赂台官劾罢公。三年不叙。间差训局郎。辛亥 除兵曹佐郎。值岁大无。帑藏罄竭。公心计纤密。蓄散有要。老胥不敢措手。财用益裕。会移 除全州判官。兵曹请留自佐。吏曹 启曰兵曹郎易得。全州难治。兵曹言不可从。 上竟从吏曹言。既到荐遭饥疠。官无馀储。民无宿粮。军额又多不充。公殚心拊摩。随意措置。道绝流殍。户复流亡。徵科签括。各得其方。期年而政成。歌颂溢路。癸丑丁牧使公忧。丧祭一遵古礼。以善居丧称。服除 除兵曹正郎。旋 除持平辞递。复 除正言。即 明陵乙卯也。公夙负重望。久阏仕路。至是始显用。会阉人请赴举。公言刑人不可与多士观国。上责以不当论内府事。公抗言宫府俱为一体。台阁当无所不言。 上韪而可之。俄入玉堂 除修撰。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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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台职。会洪得禹赵相愚上章讼其师。公言误礼之罪不可贷。请追夺其师官而窜洪赵。 上曰姜某刚方。可选绣衣。遂廉访湖西十邑。归 除献纳。荐 除吏曹佐郎。复为修撰校理。在 经筵一年。每推演经义。备陈古今治乱之由。 上虚心倾听。尝于便殿应旨制进二十韵排律。而日不移晷。 上嘉赏之。特宣法酝。及退见所着衣弊甚。 脱御裘衣之。用 成庙待俞好仁故事也。同列莫不钦 圣眷而服公清德。崔相国锡鼎时在翰苑。以私好荐人。公斥言其非。崔公引章自辨。引皇天后土为證。公抗疏言曰皇天后土。岂锡鼎之所敢慢乎。 上命罢锡鼎官。丁巳升议政府舍人。移应教司谏。荐授通政大夫广州府尹。为治一如全州时。而广之田政素紊。公致计吏于前。使之行筹。躬自据案考校。官无所失。民不虚蒙。吏无所夤缘为奸。租税遂均。明年春坐微事罢。秋叙 除判隶院。移户曹参议。冬庙堂荐公有文武材。超授嘉善大夫京圻水使兼三道统御使。袭封晋善君。明年大旱。海滨地斥卤。粒米无所收。岛民流散相属。公发营谷捐俸廪。得米二千斛。计口分赈。预办种粮。及时劝农。麦熟人无捐瘠。乃修战舰缮戎械。以备阴雨。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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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及公遭弹去。争呈文请留。庚申时事大变。一番人吹觅无所不至。台官李彦纲劾公与许家亲厚。申翼相曰驱人党逆。非朝廷宽大之体。秋蒙叙。掌令黄玧又踵彦纲而发论。大司谏李寅焕停其启。金锡胄言于 上曰某为体府从事久。不可无罪。遂配通川。壬戌 国家以灾异疏决。蒙宥还。癸亥叙复勋封。公杜门屏迹。不与人相接。尽日帘几萧然。口不言时事。戊辰丁大夫人忧。公年迫六十。而执礼不以衰老自懈。晨起着缞麻。终日坐苫块中。吊客至虽卑微者。必亲接之。祈寒盛暑不废也。时月既久。犹不近肉味。宗党长老忧其灭性。咸劝从权。公不得已手一楪肉。痛哭告于灵筵。见者感动。己巳闵宗道过访公。公语之曰 宫闱将有变。君辈不可得罪于清议。宗道曰 世子外家弱。不可纯用正道。仍怫然而起。遂与公相贰。四月 坤殿将逊位。公慨然曰吾虽草土臣。从大夫后。不可不言。亲戚交谏而不从。疏既具不果彻。适晚安堂李公后定与公意合。公曰君素以名节自励。今日事非君不可。万一言而祸作。君须引我为證。遂令公弟府使公写其疏。疏到喉院又不果入。服既除。除工曹参判。俄移承政院都承旨。已又迁大司谏。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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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迁大司成。仍差勋府有司堂上。是皆世所称清华极选。而一岁中凡三迁焉。公独持孤标。与人多抵牾。而名德素为世所重如此。在谏院论将臣诇察之效尤。向日语多讥触。大咈时议。权相国大运与公语于朝堂。有所云云。公徐对曰人见各自不同。辞气甚皎厉。权公笑曰十年斥逐。饱阅风霜。气亦可以少衰矣。而旧日风裁。尚今依然。辛未秋 除谢恩副使。公素善病。年又老。人皆忧之。而公独怡然曰夷险奚择焉。亲友出饯西郊。张希载亦以拜表至伻候公。公语其使曰尔误耶。吾与尔帅无分也。上价复要公于幕次。公闻希载在其坐辞不往。及还渡江。上价之子新擢第候其父于湾上。公顾语上价曰公之子其登第乎。更无一语称贺。又不以新进进退礼待其子。上价即其时右相也。既复 命。除判隶院。公在道闻贞夫人崔氏讣。还哭柩前。仍染疠七日而卒。乃十二月二十四日也。距其生仅周一甲。公踵袭世德。望实俱茂。词华既富。政事亦优。牧使公历宦四方。治绩著闻。而以公常侍侧。多所裨益也。既登仕。蔚然特立。人皆以将相期之。而始踬而起。起而复踬。晚更向用。而持论与时矛盾。谈锋硬峭多面。折人过失。由是不悦者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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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又遽下世矣。通籍三十年。飏于清班。才八年。见诸施为者。仅止于全州乔桐之赈活饥氓耳。尚论者可以观其世矣。年纪逾邈。声光寝渺。而当时诸公诔公之文。俞尚书夏益则曰器局刚方。风节如霜。柳判枢命天则曰危言谠论。刚肠硬喙。金侍郎俊相云耿介寡合。贰于当路。郑海兴重徽云持正不阿。圆凿方枘。即此而又可想像公平日所操存也。性尤笃于友于。与弟府使公至老同居。尝曰财产本无常主。何用分析为也。随其所入。互相需用。至俸禄亦然。凡族戚之穷困无归者。不问疏近。皆率育而嫁娶之。公之立朝行己。此其槩也。公凡再娶。前夫人泗川睦氏。左承旨兼善之女也。育二女。后夫人江华崔氏。通德郎晠之女也。育四男二女。公墓在长湍望岘里。崔夫人祔焉。睦夫人墓在衿川兰谷里。从先茔也。男长栎参奉次㰒次檡进士次梜。女长适赵梃宇次适修撰朴行义次适李衡道次适赵济普。俱有子女。某某出也某某出也。内外曾玄百馀人。呜呼。士君子处世。俛仰徇俗。唯禄位是怀者。固无足道也。彼挟邪媚之术。济忮求之心。而自立题目。阴图己私者。亦何人哉。虽指黑为白。以瞒一世。人谁肯信之哉。唯公勇于趍义。严于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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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当祸不怵。见势不挠。不肯屈己而苟容。其初年之力主士论。见嫉党人。摈枳而不少悔。固难矣。然彼犹平昔之所不与。而又值气血方刚之时也。迨其晚年。重入脩门。当国柄用者。即少日研椠之旧。而洁己独立。不以皎皎而受汶汶。若是者赞之以曰清曰刚。不亦宜乎。谨据公家乘所录。辑为一通。敬告于当世之立言君子。有以考信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