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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窝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馀窝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第 x 页
馀窝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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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沙李相国遗稿序(壬午)
分沙李贞肃公殁而已百二十年。集不行。遗志也。新进后辈闻见多不逮。或疑公谟猷著见而文辞非其所长云。近世卿大夫咸有集。韵而诗。无韵为文。无是则以为子弟耻。然是岂皆长于文辞者哉。公弱冠已以欸乃诗擅场。早通籍历扬久。疏章满一世。人之葬与远行者。以不得公诗为耻。此公之于文辞何如也。语云匠石之园。木皆可以栋明堂。伯乐之厩。马皆可以驷玉辂。以公之才。父文简而弟东州。其家庭之素习熟可知已。夫以五山车氏之才。高空一世。论文章齿公不敢以东州下。乃公则曰吾父与吾弟。其文衡哉。吾岂一家而三之。吾其毋事哉。此其意视世之强其所不能而沾沾自喜者。又何如也。顾公之后。在子有若混泉公。在孙有若游斋诸公。同堂三昆弟。各以名儒钜工。为世所宗。如沽玉者之一日不居货。而世而后食其赢。公有君子之言。而天之所以报之者如是夫。噫岂以公而无集哉。公特不自有耳。若其诗文之散出于同时诸公所传记者甚多。莲堂诗之于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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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集。双韵诗若序之于梧里集是已。彼集也无传则已。传也则公与之俱千古矣。是何必有诸己而后为集哉。然公虽不有其集。而后之人网罗蒐辑。无底放佚。亦孝子心也。公之后孙存诚。以公遗稿。求序于泗水睦万中。且曰稿既不刊行。恐无以永其传也。万中受而卒业曰噫。公之伟绩茂烈。记在史臣者无论已。前而眉叟许文正志其隧。后而星湖李先生序其稿。而又有如万中之晚辈寡识。犹能挹其风猷于百馀年之后。而尚论其文辞之长不长。是皆不待是稿而各以所闻见。固已炳然人耳目矣。稿之传不传。在公何有。
青海李氏旌门录后叙(癸未)
海于东岭于西。南北惟青海。其处势尊而得气专。意有奇伟卓绝之人。生于其间。而迄今三百年。未闻有出而名于世者。邑人病之。一日西原李氏之裔世于青者。以其先三旌遗迹来示余。余既读。叹曰夫天之生伟节卓行。固不数数。数百年而或生一人。数千里而或生一人。今青虽大府。乃一家而有三人焉。夫岭海之间扶舆磅礴之气。尽于是矣夫。尽于是矣夫。李氏之溺而死者名得立。而其妻金氏以烈旌。子之海暨女为金氏妇者。以孝旌云。方春月。得立涉薄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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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傍无人。得立遂死。之海挟册从同社归。见潭冰溃而有弃笠其上者。忽心动归告母曰父安往。母亦心动。趣往谛视之。乃夫笠也。遂遽自湛以从之。之海与其姊之新寡而归宁者。相继自投。大惊一里人。群聚拯之。金已抱夫尸而殒。之海与姊廑得苏。府以闻于方伯。方伯以闻于 朝旌其闾。复其子孙十世。盖之海与金氏妇棹楔之典。及其生时。时之海年十七。金氏妇年三十。而我 显宗之甲辰岁云。呜呼。人固有视死如归者。亦有不蕲生而生者。彼金氏固死矣。之海与金氏妇。虽不死犹死也。顾其志已办矣。彼方相随而溺也。夫岂求他人之谓我孝也。又岂蕲邻人之随而拯之也。直发于秉彝之性而办于仓卒之间。妇死其夫。子死其父。死足以有光于三纲。不死亦无愧于尽伦。彼三人者虽谓之俱死于深渊之中可也。虽谓之至今俱不死亦可也。夫以旷百世跨数十州绝无仅有之事。并出于一室之内而办于一时。不其伟欤。有邑士序之曰有是子是女者。是母也。亦可谓能言者矣。噫此其所以荣州里而泽子孙。恶可与名一艺措一事者同日语哉。非亶为李氏荣。实青海一州之荣也。他日之为邑志者志人物。舍斯谁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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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江录序
石北申圣渊游关西归诗。丽宕遒越。欲与练光,浮碧争其胜。视落拓京邸时。神韵益王。余读之欣然。若将翱翔其后也。去年余踰铁岭过咸山。登侍中台。东临沧海。北眺磨云诸岭。以极天下之壮观。而求一诗与境称者。卒未能也。乃喟然叹曰使石北而至此者。当不使江山寂寥。及归石北出骊江录授余。诗累百篇。与海左丁法正唱酬者几半之。黄骊故佳山水。道又绾湖岭。多骚人韵士之游。神勒,清心之作。亦不为不多。而率皆行旅登眺。以畅一时之吟赏而已。未有如石北之恣搜极探。穷冬春兼朝暮。而一于诗发之者也。诗亦清爽幽远。石北 祠官耳。日夕汛扫之外无他务。而乃于山水之乡。以法正为邻。法正高澹士。与人无款曲。独遇石北甚驩。花开枫落。折简相招。雪则骑牛。水生驾艓。既见辄诗。不见亦诗。诗以之盈卷矣。今人习见今人诗。忽见石北诗稍异于今人者。鲜不瞠如而骇。便加指摘。嗟乎石北益自爱。使世之訾石北者而尽李杜苏黄也。石北宜自沮。不然何病。噫石北今穷且老。不能如子长游矣。廑一出而客浿馆。再出而宦于骊。所至辄不负江山之胜。乡使石北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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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卢。南遵莱海。北登白头之巅。以窥豆满,鸭绿之所发源。则岂止使黄骊一区。为杜之夔摩诘之辋川而已哉。诗之工不工。世自有能言之士。石北何患乎无知者。他日见丁法正。以吾言告之。
崇祯大统历序
明高皇帝既郊祀改元。百神受纪。颁正朔于天下。其历曰大统。海内外罔不祇承。传至 崇祯十年。而为我 仁祖丁丑。虏始劫盟。我用崇德年号。又十八年而为我 孝宗甲午。遂改大统历为时宪历。意九庙墟矣。二京沦矣。尚何有于钦天一书哉。今去甲午且百十有一年。人不复知历之有大统也。况得而见之乎。吾宗沂溪公。于家藏中得 崇祯大统历一卷。而其高祖忠贞公手自为日录者。王正之尊。俨然于卷首数字。开卷为之感叹良久。岁甲申燕都陷 毅皇崩。修史者遂进清人而帝之。呜呼。周室至微弱也。朱夫子修纲目。未尝帝秦于赧王五十九年之前。而宋之亡。立国波涛之中。赵氏政令所出。只崖山一巨舰。而史氏犹未敢遽以元进也。 明季数君诚区区耳。亦何周赧宋炳之不若也。彼史臣者固已薙而髡矣。无怪其不讲于春秋之义。而东国之士。犹为此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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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余以沂溪公命序是卷。而并记其所感。
耽罗录序(甲申)
文章士多自奇。将以一得有所当也。吾东国虽褊小。然亦言其远游者。惟耽罗是已。耽罗在极南。水陆行数千里乃至。舟候风乃敢发。候吏少不谨。猝遇飓作。樯摧楫折。踔不知所往。是以吏于是者。一文一武。不甚为中朝所重。而一有拥使节而往者。其亲戚朋知相聚吊。始受命。惴惴以不得利涉为忧。既至又无人士之可与朝夕者。愁懑郁悒。惟恐不得遄返。耽罗虽古称瀛洲。仙人之所窟宅。而云烟草木城郭谣俗。曾不能一与文章相当。与土产之良。并登上国。今石北申兄奉使至。而耽罗录始出。耽罗今虽属版籍为州县。其实海中一小国。其民皮服其土黑。其产橘柚良马。其镇汉挐。其星老人。以春秋分见。其男女喜潜水善舂歌。其俗无市。米盐通北船云。石北起书生。一朝上楼船犯风涛。远涉此地。舟既至还发。辄为风阁者四。盖一夜行七百里。中流飓发。时夜黑天无星。不辨南北。但舟旋行如飞。已而泊。意苏杭也。及明视之。乃船发处。以风留既四十五日。遂与僚官之奉 命而偕者。书佐吏之能诗者朴寿喜。日为诗。诗至一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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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矣造物者之好奇也。夫物各有所当。大与大相当。小与小相当。非石北固无足以当瀛洲者。然石北之入耽罗。 王事急。无风涛以阂之。其势不久留。留不久。诗必不能致多若是。而天吴海若奔走先后。风欲顺而旋逆之。舟已发而还阁之。惊动之而不至恐。飘荡之而不离其境。必使瀛洲灵真之都。卒与石北当。噫极文章之奇。能当造物者之心如是夫。寿喜出令史而习为诗。往往可诵。尝三入耽罗云。
标题录序(丙戌)
羲黄至启祯。至远也。人于其间。独德业勋名文章技艺卓荦俊伟之士称焉。反是则亦穷奇梼杌钟厉流臭。名之曰小人。以为后世戒。然必不能孤行孑立。君子而有君子之同德并名气味相合者。小人而有小人之同恶相济者。或一时而比肩。或千岁而接踵。或一家而祖子孙昆弟列焉。吾喜观群籍。上自子史诸家。下至稗谐杂说。蒐罗不停。尤详于人物高下品流异同。而少颇能强记。当端居寡俦枕上无睡之时。聚古人于一心之上而是非之。以为某人吾师也。某人吾友也。某可羞某可戒。未尝不反覆致意。殆同嗜好。中岁抱瘵。聪明日减。每一提想不起。懑郁不舒。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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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失。始悔少壮无病时。不能标题裒集。如陶渊明群辅录者。以资考式尔。丙戌冬。从侄仁纲付寄此编于其弟仁纪之行。求吾一言。盖其手所编集也。起自燧人。降汔明季。历几年得几人。人各旁加注录。开卷易晓。吾得之甚喜。如久客而归。山川草树。宛然前日所睹游。而人才污隆。世道消长之感辄系之。遂为之序。
六阳集序(戊子)
士少读书。患不成文章。既成矣。又患阨于时命。卒不得一试。死而名湮没不称。余读六阳集而悲之。六阳诗取材甚博。其书诗书易子史稗说。其世汉魏唐宋。其人杜韩苏陆。爰暨崔卢。方其落拓公车。世无一人知己。入而樵汲俱绝。妻啼儿哭。畸穷困苦。忧愁感愤之极。嵚磊落之气。懑郁不舒。发而为诗。遇酒辄酣畅奋发。如歌如哭。忽嘲忽骂。终不肯为寒儿窭语。以至行旅间关疾病忧患。无非诗者。其得意下笔。混混而来。滔滔不竭。多至数千言。少而二十字。幽深荒忽。激昂蹈扬。脱拘缚无忌讳。读之如见其解衣槃礴。恣意放言。旁若无人者。异世可想其为人。世之人能自修饰。习为皎皎都雅之容。刱见六阳诗之漭宕老健。奔逸而不返。必将苛谪工诋。以为此有累句。彼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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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而使六阳翁在者。亦将犹然而笑。终不以此而易彼也。翁蔡姓甲瑞名。余幼从长者游。已闻有诗人蔡翁。间能诵传其诗。而亦未知翁之世。距今远近。而翁之为何如人也。今年夏。有人以六阳集谒余于庇仁之县斋曰。某六阳翁之孙也。翁既穷而死。子姓益零替不能自立。某兄弟三人。流离至此。一人夭。一人赘于鸿山民家。某未有室。佣食于人。而某之父尝收吾祖诗为三卷。所谓存十一于千百者。某兄弟保抱携持。惴惴然犹恐失坠。诚无路自达于世之立言君子。以游扬吾祖之名。今闻侯娴为文辞。喜称人之美。又幸而来守玆县。尚徼吾祖之灵。蕲子之言之。言未已。视其色戚戚然。噫惠子之书五车。今无传者。李白之孙嫁为民妻。顾时有幸不幸。命有偶不偶耳。余于翁何哉。翁平康人。寓居仁川。死而葬之。其先有显人。翁之殁今六十馀年云。
坐隐黄公集庆录序(己丑)
论汉师衣冠文物之盛。必称三门之外。吾族党戚姻多居之。曩时固多名士。人各席门阀砺名行。出可以羽仪清朝。处足以矜式士林。喜人伦者常曰。某之子某某之孙某。克世其家云。而漫浪黄学士之孙。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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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隐丈人。丈人动止必端。訾笑不苟。英声常出侪流上。时移而往。事嬗而变。向日诸君子或赍志而屈于年。已仕而阨于时。卒不能售十一于千百。而十数年之间。先辈存者无几。丈人亦落拓无所成。铨部间荐。补四山监役。四山监役罢失官。日置酒对棋以自娱。迨岁己丑。其年七十六。丈人初以是岁娶于南氏。南氏亦同年生。及是行重牢宴。东俗也其五月。 上登诸生年七十以上者于庭而试之。名曰耆老科。丈人初献赋居前列。违式罢遣。越三日再试。而 上亲命题曰惜遗珠。盖惜之也。坼名丈人果魁选。 上御便殿。召见宣韵。令赋断句诗。丈人立书以进凡九韵。 上宠异之。 国法未殿试者不得仕。丈人无事家居。益不废棋酒。筋力益健。神气益旺云。古者男子三十而有室。四十而仕。七十而致政。女子则二十而嫁。二十而嫁(二十而嫁四字衍文)。三十而有室。则八十九十而婚岁回。婚岁回而夫妇俱无恙者宜无有。古之无重牢礼者固也。自中世始有早婚者。男子甫成童。女子或未笄。然嗈雁之夕。重还旧甲。则其人大抵距八帙不远。于是乎设筵以庆。于礼亦宜。四十而仕。七十而致政。以其年龄既暮。筋骨已衰。不可以职事劳也。然人有年既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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蹈履不愆智虑益深者。则其于服政乎何有。然世之人夫妇俱无恙而逢婚岁之重回者。千百人而仅一有。婚岁重回而智力又可以服政者。亿万人而罕一有。今丈人重牢之岁。即古人致政之六岁。而能裒然为举首。此又千万世而仅一有者矣。宋梁壮元颢八十二而第。多太公少伏生之启。诵之至今。而后以秘书监享年九十馀。近世李知枢震箕七十五而第。竟登耆社。年亦九十馀丈人当向日诸君子邅迍凋谢之后。卒能享高年登上第。克绍旧家。为吾党吐气。凡吾党之士。莫不悦松茂而颂川至。其所以祷祝之者。又岂但梁壮元,李知枢而止哉。始婚岁回。丈人诏其孙锡范曰。重牢非古也。尔其礼止于献觞。宾止于族亲。已又魁选也。丈人又曰。吾 圣上之所赐也。吾先祖之所芘焘也。不然吾耄矣。何能及此。锡范跪受命唯谨。既而以庆不可无识。遍求诗于知旧诸公。而序属之万中。万中于黄氏之先为弥甥。义不敢辞。遂叙之以附三门外故事。
族祖沂溪公八十序(庚寅)
吾坡上之宗。皆祖小宰公。小宰公子男四人。而所居之堂曰逗日。下逮六世七世。袒免之亲百馀人。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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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一巷。世所称盛族。而比其居于杜陵韦曲者也。沂溪公生于门户鼎贵时。及事其曾祖左丞相睡翁公。妙年英声藉甚。既而罹家难。拘幽矣窜谪矣。及归屏居于杨州先垄下。服穑且三十年。而今年为 上之四十六年庚寅。公年始满八十矣。蹈履不愆。匙箸益健。视夜能辨物。长纸细牍。不令人替之。为文词婉曲精工。无异少壮时。时时为弟侄言前日所睹记。历历无毫发漏。呜呼。时移事嬗。宗党散落。华屋为墟。乔木为薪。昔之诗坛酒垒。忽焉菰田麦垄。而独逗日堂在耳。后生小子之过是地者。徘徊踯躅。寻旧迹而不可得。则辄思从前辈长者。求闻盛时事。而耆德凋谢已尽。惟沂溪公岿然为遗老。以今七月初八日。公初度之辰。冠其小孙。会同堂设小酌。族孙万中病不与献觞之列。再拜致言于执事者曰。吾宗小子生也后。不及陪耆旧诸公。抠衣奉屦。朝于驻景而暮于静睡。然岁时朔朝。谒玄轩祠。退登逗日堂。尚能拊旧制而想遗范。如有见于诗礼相传。簪笏常盈之际。晋拜公于沂溪之上。获闻其微言绪论。家训之未坠者申之。门风之已衰者振之。诗所云老成典刑。尽在是矣。吾坡之于堂有逗日。于人有沂溪公。岂非衰宗晚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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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始吾坡一区。特城南荒僻处耳。先祖玄轩先生辟而居之。方其诛茅剪棘佩兰啖菊也。岂必预料其枝蕃叶茂甍联霤接也。及夫朱轮盈巷。叠榭相望也。亦岂能预料其复化为荒田野草也。今虽当沧桑屡变之后。亦安知荒田野草之不复为华屋层楹也耶。然则吾坡之挽衰为盛。其自逗日堂而基之。吾宗之遗风旧训。其自沂溪公而阐之矣。公于是日。自为诗二章以属和。万中既步其韵。复叙其语。以为沂溪公八十序。
李氏五节殉难录叙(辛卯)
毅宗九年丙子。建虏东抢。我栖之汉南。分沙李贞肃公朱衣羽笠。立必当矢石处曰。我大司马。死当明白死。然贞肃公得不死。相我 仁祖。卒赞中兴之业者天也。江都之败。贞肃公一家死者五人。贞敬夫人权氏先在府城。引刀决未殊。投缳乃绝。长子妇具氏,女李氏,韩氏妇避之府西白莲庵。遇贼猝至。刎而陨于井。贼散。从婢之匿而免者拯之。创已甚。明日贼复至。骂益奋。并为贼所杀死。乱定旌其门。万中妇翁李公贞肃公诸孙。幼从闻诸夫人殉节事甚详。及之江都。游所谓白莲庵者。女比丘尚居之。而有井在庭前。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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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公长子秀才公时年十九。奉母夫人在村舍。贼将逼。公以身当之。令其弟护诸夫人以间跳。母夫人得从容先就义。公素勇捷。持弓矢射贼。贼丛射之。公身中矢十三。贼持之急。将脱巾而剃之。抗不屈。贼益怒。裂其笠遂杀之。万中读秀才公在围城中遗亲戚书及公弟混泉公所为遗事而悲之。书殆三百言。上念君亲。下忧昆弟。末乃卜之以天道。而乃其所自期。与国家同存亡耳。始公徒步向江都。到津澌塞不得渡。众忧之。公曰吾恐道遇贼。颠倒不得明白死。今沧波在前。死有所矣。不渡何忧。既受围。慷慨欲无生。携诸弟步山北。见老松临盘石。坐而拊而言曰君子石其心而松其节。此吾所以志也。盖其素所蓄积。非仓卒沟渎者之为耳。噫方江都围未久。冰凘未解。粮草未匮。人方恃以为金汤。而公弱冠一儒生耳。存亡之忧。忧在呼吸。先事之见。果验于二十日之后。向使当事之人。皆以公之忧为忧。则舟楫之盛风涛之险。何遽一朝而委之贼哉。公卫母孝也。殉国忠也。而贞肃公曰男子不死不为累。不必旌之。盖公从兄二人。其死如公烈。而旌表之典有所拘。贞肃公悯之。为是而并与公不旌也。贞肃公有玄孙芐亭公能文章。叙述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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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而又言贞肃公妾郑氏。临楼上刭坠直菹瓮。菹残汁入创。得卫风不死。第四子台揆年十一。抱母尸号哭。得里衣渍血者。衷服而归云。呜呼。义烈不恒有。一家而一人焉。一世而一人焉。斯已难矣。而之五人固死之矣。不死者二人。亦卓乎其所树立。何其烈孝之懿。并萃于贞肃公一家也。初边报急。贞肃公三日不至家。及至无他语。喻使速避而已。在山城间使至江都。而不以一字相问。为家累百口计。此其矢于心者何如也。是以公之志烈而闺门化之。闺门化而子姓女妇无不烈者。夫贞肃公戎服矢石之誓。公子未始闻也。公子临江而叹拊石松而叹者。贞肃公亦未尝闻也。而慷慨激烈。言若出一口。尚论李氏节行之盛且懿者。岂可不知其所自耶。当时和议成。贞肃公实与之悠悠者。或以公不能死而以媾为也。噫当时事。固未易言也。夫千乘之国。 宗庙社稷之重。异乎匹夫匹妇之自有其身。人臣之举国而听任存亡之责者。又不得与封疆之臣死于守。台阁之臣死于职者比耳。无笠毂之寄庙堂之委。不为 宗社万年计。而只图成就一身。则何苦犯方张之议。宛转辛苦于其间哉。贞肃公不死耳。非不能死耳。然而全躯保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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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徒。持长短断断至今何哉。君子修诸身而化不及于妻子者。未之有也。化及妻子而其身不修者。未之有也。贞肃公之不死。非不能死。于诸夫人长公子之死足徵也。
沙湖吴公遗事后叙(公名益昌字裕远。官刑曹正郎。○癸巳)
湖南路松沙县竹山乡。有沙湖吴公祠。不佞雅熟沙湖公诸孙。家居饬修好礼。当事慷奋。勇于为义。所操守贞固。不肯与时推迁。乃其家训云。近得沙湖遗事一编读之。公以布衣始抗疏请诛党人。雪湖南五臣之冤。当路者侧目。及岛夷入寇。倡同志连舟海上。为李统制声援。饥而分粟。寒而解衣。统制之师赖之。闲山十策。公得其四五。幕府将上其功。会李统制死之不果。既入仕。公卿有知公者。稍稍向用矣。以抗直不肯媚尔瞻。为其所中。庭对危。得魁罢遣。丁卯之难。公年已及耄矣。雪涕立勉子弟。船粟赴江都。其忠诚奋发。至老死不衰如此。呜呼。公平生固奇伟多可述。如壬丁事是已。而若其卓然所树立。尤在于抗奸壬。遭锢阏。罚及其嗣。而毅然不少悔。湖南无君子。斯焉取斯。其有闻于困斋郑氏之风者与。后之尚论公者。徒知其为忠奋才智之士。而不知其行义之高学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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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则误矣。至于兄弟之贫者。通财产如取家藏。天伦笃也。凶岁啸聚之徒。过门而不忍犯。仁声洽也。推是以行。奚所不能。而惜乎卒掩没而不章也。小宛之诗曰式谷似之。又曰无忝尔所生。不佞于松沙吴氏。深有望焉。
李温斋(启胄)书法叙
书莫尚于晋。在胡元时。东方名士大夫。多仕宦燕都。与赵松雪子昂游。传习其书。遂十家而九赵。逮我 昭敬之世。石峰韩景洪于晋赵之外。自成一家。学书者翕然宗之。遂五赵而十韩。外于是者亦止于颜柳而已。玉洞李徵君始为钟王体。肉骨均称。格势雄伟。韩公德师诗墨葛风云字青天霹雳飞者是已。恭斋尹公传其法。姿态似过之而筋骨微不逮。中世以笔名世者。始亦学习二公。变而为媚妩。降是而书道日益变。斗妍矜巧。争骛于隆万启祯之末流。世遂无复言玉洞书者。不但风气然也。标榜之习。并及艺苑。迷者不知。随俗风靡。亦可以观世道矣。温斋李公生于玉洞之后。遍参诸方。深究各体。而取法必以晋人。用工尤在楷书。学书二十年。未尝一日废书。书必尽一纸乃已。一纸之中。未尝放心作一字。一字之中。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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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下一点。尝言吾一纸之工。敌他人累牍云。腕法必礼肥而不为尖削。字体务矜严而不为新巧。昔蔡君谟论陈隐居书。如三公被衮冕立玉墀之上。而苏子瞻言学其书如马文渊所谓学龙伯高之为人者殆近之矣。世之人恒言。己于书虽未工。于他人书能辨工拙。噫世岂有此理哉。尝闻玉洞与恭斋论书。言置吾书于钟帖之间则君未必能辨也。恭齐色不信。玉洞暗于钟帖中去一纸。自为书。刊而填之。以示恭斋。果不辨。夫以恭斋之于玉洞犹如此。其他何说。余素不能书。其于论公之书。无异瞽之于五色。聊记旧闻以叙之。
送姜(忱)诚吾出宰泰川序
三休堂姜先生。与吾曾祖竹坡公。交契至深厚。两家子孙犹能说道故事。今诚吾登大科蹑华贯。吾方屏处里社。漠然不与世相涉。然跃然动色而喜。喜之匪直为诚吾喜。喜三休堂之有是曾孙也。吾观古之贤士大夫积德累庆。芘焘后人。厥后人袭训蹈矩。世之勿替。如柳河东吕荥阳家。小心饬躬。唯恐纤瑕微颣之招人嘲骂。视单门冷族之无所承藉者有甚焉。反是者咎责及之。可不慎欤。昔吾夫子叹刚者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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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而枨也以欲不得见诩于或人之举。士君子处世。不能快活洒落。欲为之累也。若三休公清德苦节。为百世师。以无欲故也。使公而当夫子之时。则以刚见许。必无疑矣。吾不暇远引公他事。姑以吾家所闻见。为诚吾诵之。公尝以侍读进讲。 上有所询。而公默不应。 上色不豫。竹坡公时以密直侍 筵。退让公。公叹曰君亦为是言乎。文义之深奥可讲者多。而顾浅近之为问。此所以累 询而不敢对也。噫此岂务容悦。唯恐失禄位者所能哉。又闻公尝过竹坡公。归语人曰每入都。贵家珍馔。甚不宜于口。唯竹坡家汤饼甚美云。盖粗面咄嗟造者也。此亦岂耽滋味养口腹者所可能哉。夫禄位无所欲。口腹不能累。一切人欲。俱无足汩其中。如是而不刚者未之有也。若夫喜势睢盱。文过务胜。以济其私。乃世人之刚。而非吾所谓刚也。吾党之师表三休公者。宜先师其无欲。而况诚吾乎。诚吾由玉署乞便养。得关西之泰川。于其行。书此以赠。
李君象延遗卷叙
吾里有延安李君象延圣翼者。少于余七岁。兄事余。辈行从其世也。中岁吾里之盛。冠冕士林。而君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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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员外公持论尤亢。君幼则取其遗书读之。慨然有愤世嫉俗之意。视人之与世推移。工于狐媚者。若无物也。遇余辄促膝抵掌。上下古今。不知日之夕而夜之晨。睹其貌皎然如玉。听其言飒然如清风。至今回思。雅气犹动人。同时君家有孝先。吾家有子衢者。峻介靖穆。志尚与君同。俱先后死。惜哉。岂吾辈所好恶乖于天。天固不之佑欤。无亦自生自死。天固无与于其间欤。天地之生久矣。清粹溷浊之气。相与为消长。上世鸾凤游于薮。及其衰鸷鸟成群。此其符也。君得年仅十九既夭。君尊府君密直公。拾君残藁。求叙于侪友之能言者。亦以属余。余已诺而文久未成。密直公又下世。今以君后子存德之言。追题卷尾。君与余及子衢唱酬若而篇。俱不载卷中。其他散佚可知也。君歾今二纪馀。知君者已无多人。噫非吾之叙斯卷。谁为之叙。
赠洪吏部(检)之任楚山序(丙申)
余故喜游。所至辄询其土俗。记其山川险夷。默识其长吏贤否。生民所苦乐。去年春。薄游关外。过楚山边江六七邑。大抵逼近满建诸州。其民旧与野人杂居。与辽东西大同俗。楚山当其冲。秃鲁,婆猪,童巾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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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合鸭绿江。 皇明时。名将李成梁之先。州人也。旧址在江上云。山戎之来寇路。必由长洞口。三国时。慕容氏冯氏侵轶无宁岁。高丽之季。我 太祖康献大王以西北面兵。破除北元。残孽走高酋擒拜住。如轩辕之战涿野。秦王之鏖黑闼。登眺于四百年之后。往迹漠然。但诵欧阳子山高水清之语而已。案考地志。州即豆木坪旧地。胜国初。立万户府。中置理州。升而府降而郡而复升为府。至我 殿下初即位。改称楚山。其长吏或文或武。中世始有由玉署升秩往者。然初不为朝廷所重。前吏部右侍郎洪公。今膺是 除。夫边氓之思良牧久矣。武吏急于事中朝贵人。竭土产不足。转而贩贸邻境。灌输京师。劫劫然犹恐其官之不得保。进取之不能谋。而裘马声色之费。又出其外。由是边氓不复以一廉字望其吏。而唯以淫刑枉法之不加于己为幸。文吏往者则曰以吾违 京阙离妻子。跋涉于千里七岭之间者。夫岂为边民地哉。要自急吾私而已。武吏既如是。文吏又如是。斯民如之何其不困且穷以死也。噫为国择良吏者。铨部之功也。择焉而有不良者则考核而退斥之。观察使之任也。使君朝廷近臣。内可以佐天官选用人。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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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化承流。屏黜无良。而今反以其身处于州牧之列。岂亦以守边之吏宜择。牧民之才难得。姑欲借之为重欤。使君家世清素。心迹恬如。其居官行己之方。固不待故人之加勉。而世恒言文吏疏于武事。武事云者。岂跃马弯弓。嗔目攘臂。好为大谈而止哉。 国家升平日久。生齿日繁。缘江千馀里。烟火相连。自雍正时。胡人之入吾境者。许得军法从事。江上之刻板悬楣称以皇旨者。十里相望。猎胡舟行。望辄避去。边氓恃之若长城。而镇堡把守之疏不复虞。吾不知百年之运无穷时。一片之木长可恃耶。训之以亲君死长。勉之以慕义畏法。一朝卒然有警急而恃以自强者。此又非可责于武吏。生聚之以道。教养之以道。则安知如李宁远者不复起于秃鲁江上。为 国家效力也耶。今于使君之行。书以为赠。
四部酌选序
周汉之书。吾读之矣。有曰六艺者九流者。坟典丘索焉者而已。四部之称。未之闻也。盖始见于唐艺文志。经史子集既列为四。而为士者一有不通焉。则居无以与人言。出无以需世用。自此世益远书益富。充栋衍宇。车输而舟运者。皆是物也。聪明特达之士。穷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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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总其目。终身不能涉其流。此柳君稚敬之所以辑成酌选也。经首大易而续之以宋明诸老先生之言。史先左国而续之以稗乘杂志。子起老庄而方技家与山海经汲冢竹书纬书佛书之于经史不伦者附焉。集自秦汉而清国与海外诸国文附焉。学士大夫之朝寻暮摘。东渔西猎。涂抹文字之间而曾不知其所自出者。稚敬部必遍蒐。篇必累读。篇抄章选。积八年之功。釐为五十八卷。多乎哉。生于千岁之下。能使分而四者。复合而为一。殆乎博而约矣。噫古之人心智通灵。耳目聪明。视今人何如也。而身游圣门。能通六艺者七十二人而止。春秋之时。能读坟典丘索。如楚史倚相辈无多人。汉置博士官。各掌一经而已。今人朝经暮史。左子右集。必欲以方寸之心。函千古而无遗恨。东国尤不尚专门之学。虽有夏侯氏之尚书。杜当阳之春秋。应一明经试而不足为士者。不亦难乎。人能读尽数百卷书。便欲以淹博自居。今见稚敬此篇。有不茫然骇者乎。尝见邻之田父。岁治田百亩。耕耨尽其方。秋至穫倍他人。及置田日益广。跨陌兼陂。力益分志益惰。于是稍稍荒废。家赀不复进。余既爱稚敬之用工博而用心苦。又恐稚敬之为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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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者。告之如此。
送樊岩蔡判枢赴燕序(戊戌)
事有快意者三。君子学成名立。受知人主。利泽加于烝黎。声光被于竹帛一快也。海岳川陆楼台城郭瑰伟殊丽之观。无论遐徼绝域。莫不足踏而目骋二快也。携得意朋友。极天下之壮游。气槩相投。才力悉敌。抽毫骋辞。随物赋形。一字之疵而交相难诘。一言之妙而立能领会。如高岑之于吹台。王李之于燕邸三快也。古之人得兼此三者盖寡矣。樊岩蔡判枢相公以特达之才。早从家庭。传湖州,希庵之绪。始通籍即荷 元陵不世之遇。石室䌷书。尽窥名山之藏。载笔从戎。远至豆满江上。位益高而望益著。北民饥属公以哺。西民困待公以苏。 今上新即位。倚毗愈隆。属使事急。公又膺 命赴燕。公年距六十尚未满一岁。立朝三十六年。位上卿秩视三公。民视公用舍为性命。而公之迹遍于国之中矣。今复穿卢龙之塞。越山海之关。直抵古北平之地。公之于游。诚愉快乎哉。不佞结发攻诗书。学未成而老已及。足迹所及。殆不能五分公之一。而亦尝北傅磨云而止。东上怾怛之巅。以穷溟岳之观。道涂数千里。诗亦不下累百篇。然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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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无会心人与偕。玩流峙弄云烟。肆志翰墨之间也。往岁公在西京。飞书报期。驱马五日而渡浿水。公已具声乐。候我于练光亭。公时原隰戒期。要与不佞偕。不佞亦飘然有关塞之兴。襆被单马。遂蹑公后。踰狄岭信宿江州。夹鸭绿江迤行千馀里。渭潼之距野人旧居。只一衣带限之耳。岳钜岭峻。阪栈钩连于江岸之上者。我国之西界也。沙明碛豁。草树茂密。隐隐郁郁于四五百里之间者。满建诸山也。士生东国。游至此亦壮矣。时又岁礼人和。旬宣多暇。轺车徐驱。牙旗缓飘。河山控制之要。华夷兴替之感。军国之谟。行役之劳。一于诗发之。格律严而音调鬯。沨沨乎大国之风。其才具之雄。兴寄之深。公素所自有。而若篇什之富。诚以不佞偕也。至今三四年。每诵公万里三韩之句。魄动神驰。恍若重上统军亭。前临三江。迥眺辽蓟旧疆。此亦可谓能事具而快人意者矣。今公西北行四千里。川陆之险。城池之雄。楼台宫室之壮丽。触遇骇眩。壮心目而豁胸次者。又不趐向日七州之观。公于是虽欲无诗得乎。李忘轩之独鹤归辽。崔东皋之遥天淡霭。宁无物色之分留。而一出关门。亦岂有故人之同声迭和。如不佞之于关西者乎。不佞方屏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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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社。瞻望行尘。有如伏枥之骥。闻镳耸耳。不识公輶轩啸咏之暇。回首西城。有怀于白头吟望也不。此正快意时。一段遐想。不佞姑俟公竣事东还。驱一驴候公于弘济院前。请公诗卷而读之。此又一快事也。
含忍录叙
圣上即位之二年。北人以文字不合式有啧言。 朝廷忧之。择可以专对者。樊岩公膺上价之命。彼见我使。意遂解得无事。公沿道三千馀里。留馆三十日。跋履山川。流览城阙。祠庙市肆释宫山庄之宏侈幽眇。游赏殆遍。会彼亲祀方泽。令我人候路傍。见冠裳仪度之美。动色咨嗟云。凡行人之入燕也。行者与送行者之言。多激昂感慨。古昔风人之旨也。或曰兴亡前尘也。经行陈迹也。犯之为庸腐。夫歌哭嗔笑。当境而发者情也。今涉辽野踰蓟门。秦汉隋唐之迹。犹有存者。而 皇明宏达之业。一朝忽焉。过广宁而悼熊袁之不终。眺松杏而慨綎松之轻入。城郭虽在。衣冠已改。触睹累欷。有不扼腕而竖发者乎。临麦秀黍离之墟而为裳华蓼萧之咏。非人之情也。不几于当哭而歌。当嗔而笑乎。处东国正患郡邑鄙俚。故实寡稽。每于燕南赵北丹大子飞将军之事。寄想卷中。思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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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而忽如村夫登公宴。珍肴满前。讳饕而不饫。岂不归有馀恨。定恐为幽州牧羊儿所笑。玄晖宣城之后。太白不当更赋敬亭耶。顾在用之何如耳。公为诗二百馀篇。值境寄象。随物赋形。而激昂感慨之怀。常寓于其间。其事则纤洪疏密具焉。而其辞则常旷敞雄爽。无繁琐噍促之音。殆大国之遗。何其盛也。行役之久。室家之思。古人所不免。而公独洒泪 梧云。系情枫陛。睹其辽野龙湾之作。中夜恋 阙之篇。追 先王之殊遇。悲 君侧之久离。一唱三叹。跬步不忘。忠爱之至也。使四方不辱命。公实其人。而山甫永怀。式遄其归者。公之谓矣。在燕遇潘廷筠,李鼎元者。笔谈风雅。赋长篇以赠之。二生赞叹加敬。至比于泰山长河。彼虽薙其发而胡其服。固中国文献之裔也。安知非欧阳玄虞集之流欤。不佞从公周旋于翰墨之场久矣。颠发种种。匏系一方。无由足踏幽燕。拊公此卷。重为之叹咜良久。
秋波集序
四民吾日与游处也。农椎而工商儇。为士者偷薄亦已甚。俱无足当余意者。意者高材异能之困阨不能自拔者。多流入西教。近世丛林之秀曰秋波大师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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宥。师顺世之三年。从柳上舍肃之得师所著诗文一卷。师吾未尝识也。而读其书。窃悲其志焉。有荣师者。儒产而托于缁。故慨然于世道变迁。荣辱相寻。而勉以瞿昙氏雪山故事。庶令其先大人瞑目者。悲其迹适与己相类。觊其隳业于此而收功于彼也。有金童子兄弟从师问字。贻之书曰男子事业。在事亲事君。勤学成名。毋负父母之心者。师自悼其十岁读尽数百卷文字。而老不免为枯禅。以其不得于身者。望于人也。其他只牍短序。莫不拳拳于君亲之谊。兢兢于人兽之分。几乎一言而三涕。此其志初岂欲沦于空寂而止哉。师地阀既如彼。幼悟又如此。而一落空门。终身不悔何哉。抑以为选官不如选佛耶。亦将由所遭值有不幸耶。是未可得而知也。其赠陟颠书又曰乔木之叶。飞入祗树丛中。岂独君哉。惜也。如师等辈又非止一二人而已。吾求之于士农工商而既无所遇。与师并世而又不得一当。然既为之删次其书。又为文以污其顶。倘所谓宿世缘业非耶。闻山南有惯拭上人领师玄旨。大阐师道。吾虽不解参禅。愿邂逅拭。试问如何是秋波家风。(拭后改名应允)
郑湖叟实记后叙(壬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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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待士大夫甚厚。壬癸之难。得其力为多。八路之倡岭左也。岭左之倡永川也。而首事则郑湖叟先生暨子柏岩公也。家庭诗礼。军旅非其任。而仓卒循 国家之急。奋袂而呼。入幕诸彦多里中子弟。一举而复乡郡。再鏖而蹙之东都。功垂成。节度军忽扰而溃。湖叟公陷重围。柏岩公出而复入。力战死之。义士同殉者十六人。贼亦不支跳归。世以贼畏朴晋之飞击震天炮而遁。始晋进不能奋拳前斗。退不能婴堞效死。雉兔窜而求活。不可语勇也。统八郡之众而行师无律。不虞贼之蹑其后。以义士而委之虎口。难与言智也。炮虽神。不过一器耳。一试而杀贼十百人几矣。再试则彼狡诈多智之贼。岂不能测其用而预为防。何至空城而遁耶。一炮足以制贼死命。则李提督何不用之于西京。杨经理何不用之于岛山。而徒自冒险冲坚。多损我勇士为也。匹妇徒手而逐。猛兽震恐。一夫袒裼而呼。市人披靡。义烈激而风声振也。贼之遁。诸义士捐躯之力也。夫永川一小郡也。郑氏一家军耳。忠勇如彼其全也。堂堂全岭之左。安知如永川者几郡。如郑家军者几人。贼自是舌咋气慑。不敢复窥岭左。湖叟父子首事之功。不其韪欤。柏岩公既没。
馀窝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第 206L 页
湖叟公不居其功。归隐紫阳山中。与旅苍诸先生道义相推许。研赜经训。至老不衰。噫河清海晏。栖遁丘樊。悠然将友麋鹿而狎鸥鸟。一朝抆血登坛。跃马鸣弓。身与贼角逐数矣。隐然为卫藿之虎。已而谢迹戎马之场。潜心性理之窟。左右图书。飘然若仙鹤离尘。尚奇者奇其迹。论功者伟其功。而殊不知树立卓者蓄积厚故也。旂常之迹漏于前。俎豆之典阙于后。志士惜之。然今之所尊信。孰如鹤峰,梧里二先生。而鹤峰既奏其功而奖其忠。梧里复褒其贤而授之官。夫以二先生之贤。得其寂寥数语于遗集中。犹足传信于后。况目击当时事。登达 天陛者乎。郑氏世多闻人。处士硕达,埙叟万阳,篪叟葵阳,处士子右侍郎重器有意阐扬。俱有所辑。至侍郎子一钻。益加蒐摭。编成实记二卷。历三世五人。用心亦勤矣。 上之六年春。湖叟公七世孙夏游夏浚携书入京。将请公谥。且索不佞一语。噫忠臣不以爵赏而劝沮。志士不以显晦而欣戚。谥典之举未举。何与于公。然湖叟公而无谥。将何以劝后世之人而倡其义勇也。遂书此而归之。
明史总纲序(癸卯)
馀窝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第 207H 页
明无史。非无史也。旧史不足据也。治世之文。宏而肆。衰世之文。剿而碎。文体之正变而史家之得失系焉。明安得有史哉。春秋虽经笔削。盖多鲁史旧文。吾夫子不云述而不作乎。明初兴。袭元之旧。不立史官。后虽置庶吉士编修之官。不过趁班出入而已。实未尝珥笔记事。如汉唐故制。是以君臣间造膝密勿之谟。与夫声音笑貌之可见者。皆无得而传焉。及夫纂成实录。只凭内阁所贮章劄揭咨簿书之末。而参之以学士大夫私相传录者。死党护法之徒。又以私意低昂其间。二百九十四年之事。遂冗琐而不可究竟。判涣而不可收拾一代之制度然也。故友睾斋李幼一辑成明史八卷。名之曰总纲。志在纲也。自朱夫子修纲目。后之为史者。莫不遵守绳规。纲以著褒贬。目以记事实。是书也有纲有目。而以纲为名者。明褒贬之权在我也。目则从旧史而已。其自序之辞曰。政治之理乱得失。人物之贤邪臧否。亦足徵也。是以知睾斋之志志在纲也。书成托余叙之。未几睾斋遽隔千古。余为诗哭之。其卒章曰至今逋债幽明恨。焚草那能彻夜台。今于墓草三宿之后。序始成。触毫泪滋。又奚啻草堂人日之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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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翠燕行诗卷叙
我之服事明至矣。信足孚也。礼足立也。文物足观也。而讫明之世。疏摈已甚。曾不得与滇黔云贵之遐且陋并齿者。胜国之馀害也。胜国于胡元。国中而置征东省。薄海而郡县也。其君而废立之拘幽之流窜之。举国而仆妾也。犹且昵舅甥为可恃。縻爵禄为至荣。胡运已讫。天命犹昧。是故革除之后。以我诚恪而未免见阻于大邦。迂回其贡路。禁绝其子弟入学。不亦为东国耻乎。然殷社其屋。周道已鞠。而黍离之思。旷世弥深。满人待我厚而不能遏东折之波。我使至。犹恐其与华人相接。侦候而防闲之。如对阵御敌。诚气数之大阨也。而诚节由是而益炳。义声由是而益振。我所以报明者亦至矣。天下莫不闻天运循环。一日而真人有作。则必待我益亲遇我加礼。不敢复鄙夷我也明矣。我之不得于前世者。其将有遇于后王矣。含翠洪侍郎之入燕。彼携至圆明苑。设火戏以娱之。撤珍膳以飨之。使之赋诗而观之。欲以适其意而赌其欢。前此奉使者所未有也。既归发其橐。诗凡百馀篇。沿道寓感。触物兴怀。慷慨愤懑。殆欲踵风泉之音而补其阙。彼之威武谲诡。适足以劫制其外。而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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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秉彝之根诸中者何哉。侍郎文华彪蔚。词藻警敏。使如崔文昌之早年入唐。则纵横礼乐。虽未能轶华人而上之。岂遽尽出其下哉。不佞诚椎鲁耳。亦愿操觚握管。翱翔其后。而河清无期。颠毛已落。如老头陀霜颅坏衲。坐谈来世事。徒自拊卷增忾。
送洪侍郎(良浩)奉使之燕序
踰国西界。至于北平。道里不甚远也。岁遣使贺正。庆吊谢请。又辄不踰时。往来不为不数也。馆于彼。动跨时月。留淹不为不久也。许我出馆游览。禁条不甚密也。奉使还。人人自言能得彼中事。而其实十不得其一二焉。彼方厚我。我方升平逸乐。晋楚交觇。何事乎是。而事顾有不然者。治乱相乘理也。有合必离势也。中原无事则已。有事则我安得晏然已乎。彼有国久。狃于宴嬉。荒于游幸。嬖臣颛权。蒙人满朝。番僧之尊几于并帝。殆庚申帝之覆辙也。或言其法纲严徭税宽。是以征戍繁而民不知。兴作频而人不扰。噫天生民地出财。数至于此。亟用而民不离。滥费而财不匮。圣人不能也。彼独能之哉。韩山李文靖公古之贤大夫也。弱冠游学燕都。天下乱始求东还。而至老犹羡其繁华富庶。见于诗者十篇而五之。先是关陕淮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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搆兵之渐已成矣。初未之悟也。文靖之习于中国。犹未免若是。矧尔后人。大夫今行矣。平居读古人书。是非之迹得失之形。无不瞭如指掌。往年归自朔方。示我叙述诸篇。文章驯古浏博。尤详于地理民俗。古人原隰之遗意也。是行也吾知其异乎人之行也。目与心撄。揣摩者存。幸归而告我。诗二章聊叙其行役别离之思。
洪侍郎燕行诗卷序
泥崖洪侍郎使还。示余燕辽杂咏一卷。兴寄微婉。声调和畅。沨沨乎盛世之诗也。士结发攻文词。老而无当于用者比比也。洪侍郎一至燕而翰墨之珍重于兼金拱璧。声振殊俗。纸价为高。南国词林之彦。至投诗赞叹。彼满儿蒙产之汗流走僵。何足道哉。余尝怪彼以幽朔峥嵘之气。发为文词。必能雄豪沈郁。其声也夏。其色也苍。然而自中州集洎元人诗选。除是南渡遗民。中华世胄。则率肤浅萎薾。不堪开眼。岂非夷夏分定。卒莫能得与于风雅也耶。卷中诗五七言百四十馀篇。为彼牵强而出之者仅若干篇。顾忌多门。畏约无穷。泛应漫酬。特其皮毛之馀。而深且至者。唯韬讳之不暇。噫。堂堂中国之大。岂无一个男子。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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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方匿影混迹。其名姓容状固不可得而物色也。况与之促膝抵掌。尽出吾胸中之奇哉。然中国而竟无是人也则已。有则彷徨侧耳。必有以窥我风雅之盛矣。
李氏传家宝帖叙
故贤夫人张氏。永嘉名儒敬堂公之女也。归于石溪李公。二公俱笃行好学。夫人闺范甚正。无忝父训而不愧为石溪公之妻。教七男各因其才而笃之。龙洲赵文简公比之于荀氏八龙者也。始夫人幼时。见邻人远戍而其母病者。为之赋鹤发三章。手写于纸。其诗曰鹤发卧病。于役万里。于役万里。曷月还矣。鹤发抱病。西山日迫。祝手于天。天何漠漠。鹤发扶病。或起或踣。今尚如斯。绝裾何若。敬堂公奇之。藏诸箧笥。及夫人诸子长。出而授之。夫人文艺夙成如此。而深自韬晦。虽石溪公不知也。至是大惊。询其他作。得五言二篇。其一曰不生圣人时。不见圣人面。圣人言可闻。圣人心可见。其一曰窗外雨萧萧。萧萧声自然。我闻自然声。我心亦自然。石溪公雅善行草。取其诗写在纱面。令仲子妇朴氏就而绣之。上篇纫以素线。下篇红线环诗。而又绣为龙者八。盖取象于文简所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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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至五世孙宇标。携至都下。购善工装之。绣诗帖装以玄缎。空其右。写夫人他诗传者五绝二七绝一而题曰传家宝帖。鹤发诗别为一帖。装以青纱。题曰鹤发帖。前世闺阃之作。不为不多矣。大抵清者凄而怨。警者纤而细。鲜能脱脂粉气。而夫人诗反复深奥。有契于圣贤传心之要。宛带秋月寒江之馀意。雨萧萧一章。备见贞静之德幽閒之态。展也闺閤中儒贤。而鹤发三章。写人子母别离之情。恻怛恳到。而末章二句道出三百篇未道之语。谁谓幼少女子而能之也。且夫人之书。波戈活动。结搆婉致。得之心而全其天。置之淳化帖未易辨。石溪公之书。端正劲遒。深得松雪三昧。而又有朴氏夫人絺绣之妙。合而为三绝。天之生才有限。而使之咸萃于李氏之家。何其盛也。噫不待学而工于文艺。夫人之才之美也。有其美而敛之若无。夫人之德之懿也。然向使敬堂公不登大耋之年。而及见夫人诸子之长。则是帖之传未可知。是帖出而 若无石溪公书法之工。朴氏夫人絺绣之妙。则为宝不完。三绝既具而又非夫人诸子之贤。则人之宝玩而咨嗟。未必如是其敬且重也。东人不晓象纬。无能如汉太史之能占祯祥。而当是时。紫海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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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必有德星聚焉。
李桃村雉岳题名录序
此桃村李公暨观澜元公,渔隐赵公题名录也。李氏子孙传其帖。元公首之。次者赵公。次者李公。而姓名之上。各以别号标之。下方题以景泰年三月既望。书于雉岳立石云。而泰下年上缺一字。讷翁李公之定以为六臣就死之岁。未知何所考也。然以此为据则当为七年丙子矣。夫石之为物。终古不泐。而其立者尤挺然不伏。三君子题名必于是。不以他人间之。其亦有取于斯石欤。雉即原州镇山。而原固元公所居之乡也。方其携手登临。藉草鼎坐。西山之佚诗可和也。中流之楚辞可咏也。拊其迹而想其心。有不伤心而陨涕者乎。题名者石也而移录在纸。不知出于何时何人。然烟煤蠹蚀。仅辨字画。要之数百年以上物也。噫自当时观之。铁其券而金其匮者。辉煌震耀。何趐山阿片石。而霜降水落。百年论定。人之摩挲而咨嗟者。在此而不在彼矣。余按 端宗元年癸酉。元公以集贤殿直提学谢病归。又四年而六臣死。公之归盖后于元公而六臣未死之前也。夫结心膂于知己之主。以图一身之富贵。常情之所同欲也。追 恩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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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执手之托。不顾九族之湛夷。天理之不容泯也。桃村其世则勋旧而年才踰弱冠。尘埃之契素厚。监市之迹尚微。非集贤诸学士比也。又况 宗社如故。粟非周粟。则何苦谢方来之荣而自投于寂寞之乡。殁身而无怨悔哉。不可与徼福于前觊名于后者。同日而语。虽不与六臣同其死。而其志则未尝异也。 光庙令守土臣常致食物以宠之。而终不屈以爵禄。其所筑室。至今犹存。而壁其三面。唯一牖北出。与越中山相直。讷翁公名之曰千仞室云。公讳秀亨字英甫羽溪人。既弃官。从其妇翁金冢宰文节公居于荣川之桃村。二十一而归。九十四而终。后人为之立祠祀之。号曰道溪书院。在顺兴府。公之九世孙庆■(氵奭)携题名录至都下。要余一言。遂并与公平生而略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