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云溪漫稿卷之八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x 页
云溪漫稿卷之八
 杂著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3H 页
审弊篇
天下。有无民而国可立者乎。曰否。有无兵而民可保者乎。曰否。有不养而兵可用者乎。曰否。然则有国而无民。犹无国也。有民而无兵。犹无民也。有兵而不养。犹无兵也。三者不可阙一。而民其本也。有民斯有兵。有兵斯有养。无兵无养。尚不可为国。而况民乎。今日我国之势。不幸近于三无之患矣。良丁竭于纳布。军籍疏于编鬼。而养兵之资。从而匮焉。于是乎搜括愈急而阙额愈多。诛求益烦而国用益竭。终必至于无民无国而后已。斯其势不得不变。而变亦难。不变亦难。夫千间之厦。榱桷腐朽。梁栋倾挠。而率尔修改。不得其道。则一着手而塌然颓矣。此变难之说也。大病之人。脏腑积伤。真元都竭。而瞠然坐视。不投一药。则不终日而溘然死矣。此不变难之说也。近世上下切切规画。思所以变之者。亦多歧矣。而撮其大者。不过户钱结布二法而已。噫。是夺命之剂耶。抑不过为坏屋之术矣。何者。户钱之弊有四。曰虚伪混淆而覈实之难也。我国籍法疏甚。有势而私贱漏焉。有赇而良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3L 页
户漏焉。族里胥者漏焉。邻里胥者漏焉。包连族党而并户者有焉。捞笼白丁而合籍者有焉。其他以大为小。以小为大。虚名寄户。伪独赝残。不可胜诘。无户钱之时。尚已如此。此法一行。弊将十倍。若从而收之。则户缩而钱少。将核而正之。则上劳而下乱。虽使此法十分便利。只此一节。便见其无收杀矣。曰经用不充而定法之难也。以近来章奏观之。一岁所用之布。可为百万匹左右。而民户之数。亦不过百馀万。今若按户而徵一匹。则仅可相当。而民必不堪。不及于此。则用必不给。民之不堪。既不可强徵。用之不给。亦何所取足乎。曰多寡不齐而均赋之难也。户自一口二口。至十口百口之不齐。而今之议者。欲律以大中小残四等。则固已疏矣。或云当分六等九等。而徒增烦碎。终无均平之术。且今年大中户。而为明年小残者有之。今年小残户。而为明年大中者有之。如此之类。抑皆从旧乎。亦岁增损乎。从旧乎则白骨之徵。犹夫前矣。增损乎则守宰之刬没。吏胥之舞弄。其可既乎。曰士夫离心而弭怨之难也。前辈有言。我国以两班弊多。亦以两班维持。盖我国两班。其丽不亿。较诸纳布之军。殆将十倍。而无业于身。无赋于国。惰其四体。游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4H 页
食百年者。诚为东方莫大之弊。然千百馀载。未之或改。习俗之成。久而难变。且其上下相维。大小相摄。把定民心。扶护国脉者。其力亦大矣。故溪谷张公以为宁失小民之心。不可失士夫之心。诚不易之论也。今若以无前之税。一朝徵出。无间凡庶。则怨怒愁苦。势所必至。而况其常分之贫。最于四民。每年官籴之未纳。田税之逋责。惟在于两班。而今又以户钱加之。则虽其至贫者。食口倍于庶氓之富者。所纳苦多。所出无处。而囚禁笞扑。势必随之。此大乱之道也。夫六七十万纳布之军。犹足以干天和而伤元气。况一国两班其数几何。窃恐惠泽未究而愁怨遽腾。祝史一人之祝。不能胜聊摄亿兆之诅也。结布之弊有四。曰田役太重而乖薄赋之道也。孟子曰什一。天下之中制也。多则桀。寡则貊。我国田税。初固甚轻。近于貊法。故栗谷先生每欲增田赋而革贡案。此则昔日之赋也。中世以来。大同之法既作。而又有三手米,别收米等役。则田役反复重焉。今八路通行之规。一结之田。捐稻五石馀。方可应各㨾赋税。而一结所出。上则四五十石。中则三十馀石。其下可知。今此结布。计不下于一匹。而非一石馀稻。亦不能办。且其升缕尺度之间。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4L 页
操纵点退之际。人情陪奉。又将几何。于三四十石而出稻六七石。则殆是四五取一。而不几于桀之法欤。古之论治者。必以薄赋为言。而今愈以重敛为事。不亦异哉。曰工商不与而失重农之义也。夫四民之中。农者务本而劳者也。工商事末而佚者也。先王虑民之弃本而逐末也。故于农。省春秋以助之。飨季冬以劳之。于工商。有征榷之法。有夫里之布。三代以降。汉治近古。而文景之世。每岁赐天下田租。而工贾则重赋以困之。以此劝惩。犹患游民之多也。今则末利游食之辈。履丝曳缟而了无徵焉。终岁作苦之民。髓竭力尽而又加赋焉。开趍末之门。而塞务本之路。何其与先王之制。相背之甚也。曰田野芜废而原籍日缩也。我国土瘠民贫。赋烦役重。农民一岁之作。恒不足于籴税。故输官未讫。而环视其家。四壁枵然矣。故扶犁而泣。挥锄而叹。欲废而去之者。在在皆是。今何忍遽加税也。且夫海山斥硗之地。定赋虽歇。而其田所收。尚不足于其赋者有焉。此而加徵。则民必不堪。三南膏沃之土。所收虽多。而下种一斗。纳赋十斗者多焉。此而加徵。则民必不堪。且农民之自耕其田者。百无一二。皆佃人之田。而主客中分。田主之地。视客虽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5H 页
多。而种税漕挽耗谷不些。从而出布。则所出或反过于所食矣。田客之谷。视主虽专。而勤苦耕作。分半犹憾。从而出布。则所食殆不一于其三矣。势必委弃田畴。如掷粪土。至于四野陈荒。元结消缩。则布之勿论。而国将何赖乎。曰收合难齐而官民俱病也。夫大小徭役之纳。只管自己办否。不随他人前却。故斗米只钱。亦可以随纳。而吾赋已毕。则虽百人未纳。吾无与焉。惟结布则不然。民之多田者鲜矣。一结之内。耕者数十。势不可尺寸而徵之。必使之成匹以纳。则或此出而彼否。或半出而半否。虽欠数寸之价。便不得输官。而彼为官者。亦无以区别矣。张三虽出。亦必以李二之否而同受其苦。徵一匹布。扰数十民。追呼促数。狱讼烦兴。官不胜其劳。而民不胜其怨矣。然此数者。亦各举一隅而言。若夫原结极礼之揔。为七十七八万结。并各宫营无税之田。不过为九十万弱。年或小歉。结随而缩。则经费之不足。户结同。陈起不常。灾实相蒙。隐结乾没于守宰。火田不属于原帐。奸伪百出。均定无术。则实数之难核。户结同。正赋之外。各邑官需之私徵于民者。厥数甚夥。或取于户。或取于结。今行户钱。则于户者必移于结。若行结布。则于结者必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5L 页
移于户。一举而增两役。户结亦同。其他难名之弊。不见之瘼。又未知其几何也。盖户钱有似乎均赋役之意。而扰民之弊急于结。结布有似乎差贫富之意。而剥民之患深于户。为法虽殊。不可行则一。今议者徒知兵之阙养之竭之为可忧。而不复审夫本末轻重之势。反欲移之于举一国之民。夫人之有十子者。一子病且死。则所以护惜馀子。犹恐或伤者。必倍于前。若乃挤九子于水火。欲以均一子之死者。则虽病风丧心之人。决不至此。噫。今玆之议。何与此相类欤。苟率是而行之。则将见民心崩离。国势危嶪。而又况怨国不逞之徒。无赖乐祸之类。不可保其必无。则亦安知黄巢,葛荣之乱。不踵发于行法之日乎。然则今日之弊。终不可矫耶。曰安民以固本而已。民既安矣。则兵与养。亦在其中也。安民之术。其要有四。择守令也。省冗费也。汰冗兵也。减军布也。何谓择守令。盖军政之弊。极于邻族之徵。邻族之徵。由于逃故之不充。逃故之不充。亦非良丁之真无也。为守令者。率皆威不足以畏下。明不足以烛奸。又不肯自尽心力。而惟里胥是委。彼里胥者。形势人情而免之。酒食债赂而免之。卒填之以一钱不出。流离寒乞之儿。故朝之所补。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6H 页
夕焉已亡。今岁什三。明岁什五。无怪乎阙额之渐多。而邻族之难免也。此非徒法制之弊。专由于守令之非其人也。今若三百六十州。皆得刚明勤察忠国爱民之吏而任之。则无黄口白骨之冤。而额不虚布不阙者。可以持左券而保之也。何谓省冗费。 肃庙初年。章奏论京外经费者。皆云六十万匹。末年增至七十万。今则又云百万馀。非徒军额之增。抑浮费多也。以版曹岁用言之。 先朝多不过六七万。而近岁为二十二三万云。槩其中间耗磨十居八九。斯不可以节损者乎。各司进供情债例也。而日甚月盛。全无限节。未有如近来者也。丝毫无补于公家。财力尽泄于尾闾。斯不可以蠲抑者乎。宫家折受。汰溢转甚。是宜有定数也。国试频烦。公私两耗。是宜有定制也。设官太滥。百人一瓢。瘝职务而素禄钱。则冗官可省也。分邑太多。一羊三牧。扰吏民而糜俸廪。则冗县可并也。非特冗官吏胥亦可省也。非特冗县镇堡亦可并也。凡此之属。蠹财之尤。费减于此而财赢于彼矣。何谓汰冗兵。保布之法。昉于壬辰。后而骎骎。极于禁御两营之设矣。然诘戎卫本。惟在乎是。则今不可遽革。而郎校之属。名色太烦。卒伍之外。赘剩亦多。岂容无简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6L 页
练之举也。至于守御揔戎两厅。则离保障之本地。设无兵之空营。京师无以增重。仓卒难以应变。失策之甚。莫过于此。今宜亟罢。以还本州。则其财可以补经用。其兵可以签阙额也。又外方各营邑。私募良民。广设名色。军官以美其号。一匹以歇其徵。此诚良丁之逋薮。今宜一切拣括。仍其旧而属之公也。且校院额外生可汰也。吏胥隶使视邑定数而馀可汰也。京各司奴婢可汰也。汰于京则布益减矣。汰于乡则丁益多矣。何谓减军布。夫一人两三匹。寔天下莫重之役。因而不变。则虽一番整顿。终无可久之术也。今宜蠲其半而徵一匹。且定令一家之内。虽有多丁。两人之外。不许加徵。则邻族之弊可绝。而庶保数百年无事矣。或曰二犹不足。如之何一。又安得许多丁乎。曰行吾之说。则所减之费。不下于累钜万。所得之丁。亦可以倍见籍。折此当彼。岂不绰然。夫既如此。而必明式贡之法。以绝渗漏。必昭俭菲之风。以革侈靡。而又行恤民之政。谨夺时之戒。则民自安而国自宁。兵不阙而养不竭矣。无更法之名而有通变之实。无扰民之害而有足用之利。其视惊天动地赋户税结。民穷于下而国病于上者。为如何耶。曰斯则美矣。而抑无有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7H 页
进于此者乎。曰奚其然也。诚欲遵先王之意。立经国之制。则必也定经界以制产。复军籍以均役。改田税以从简。行口赋以裕财。而又经以教化。纬以纪纲。尚于此者。有不敢尽。噫。玆数者。可行于今日乎。不可行于今日乎。虽善无徵。无徵不信。君子不说也。
庆山东轩重建上梁文(丁丑)
郁攸降祸。政阁久虚。鼛鼓奏功。新搆载焕。临下有赫。比前增光。惟太守听政之堂。寔一邑制治之所。帘陛有截。长为民庶之瞻昂。燕息在斯。几阅政绩之臧否。那知春四阳之月。遽有地二生之灾。融风暗煽于中宵。智力靡及。烈焰上冲于顷刻。栋宇俱灰。神功乏噀水之方。异绩愧反风之效。指遗墟于瓦砾。殆如兵燹之新经。听民讼于茅茨。岂是洪荒之旧俗。焦土惨目。余非忘乎新营。大赈关心。力未暇于重搆。迨玆农务之稍歇。遂效屋役之斯兴。询诸蓍龟。卜时日而叶吉。谋及士庶。趁流火而始功。梁栋远出于他山。缁俗齐运。榱桷近取于四境。水陆并输。群工效能。斧影闪北山之月。众民趋事。呼声动南川之波。久矣意中之经营。居然眼前之突兀。灰残石烂。每伤劫火之旧墟。鸟革翚飞。喜睹轮奂之新制。规模一遵旧贯。前堂后寝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7L 页
之相因。修饰式采众谋。重檐复椽之斯刱。非为观瞻之是耀。寔重政令之所施。敞华轩于花间。单父之琴可奏。拓高牖于竹里。弘农之啸足舒。投壶读书。堪比竹楼之擅胜。发政施惠。讵忘 枫陛之分忧。惟玆阁岂徒设哉。顾其责亦不轻矣。均广厦万间之庇。宜思天下之士俱欢。推庭户数日之修。庶致湖外之民自得。天时近定中之节。方奏成功。公堂属鼎新之几。讵无善颂。遂为短唱。助举脩梁。
儿郎伟抛梁东。日轮生处海波通。扶桑晓色遥相接。蓬岛烟霞指顾中。
儿郎伟抛梁西。极目长郊䆉稏迷。但愿年年秋事稔。太平烟月乐群黎。
儿郎伟抛梁南。苍峦朝暮起烟岚。轩窗竟日心如洗。绕郭长川绿似蓝。
儿郎伟抛梁北。一带琴江控野色。回首长安日下遥。危楼夜夜望 丹极。
儿郎伟抛梁上。玉宇冥冥不可仰。却慕苏仙喜雨亭。优游终岁乐閒放。
儿郎伟抛梁下。陶然百里覃仁化。蒲鞭不用讼庭閒。一鹤时鸣梅阁夜。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8H 页
伏愿上梁之后。百福荐至。万民咸依。朱栱碧窗。卫浮云于浩劫。惠风和泽。囿阖境于长春。
赓进 御制鸠杖铭
   癸未。即我 圣上宝算七十岁也。立春日。尚方以鸠杖进。 上亲制杖铭。因 命诸臣赓进。
大德有寿。跻于七耋。美哉鸠杖。起居是节。无自暇逸。盍勉追琢。精一存心。终始典学。一步进竿。万理照烛。乾健不息。贞元相属。殷盘周杖。垂戒简册。尔随左右。庶警昕夕。
赓进 御制抑箴
   癸巳至月。大臣仰请元朝陈贺。 上不允。仍 亲制抑箴一篇。 命群臣赓进。
易著乾惕。书美畏抑。圣王心法。要在克抑。卫武自儆。作诗曰抑。晨夕载诵。威仪有抑。功臻圣域。实基于抑。惟我 圣后。一念谦抑。至治已成。满假是抑。 宝算深邵。礼亨逾抑。 宸藻璀璨。厥箴维抑。尧钦汤敬。一揆斯抑。臣曰念哉。终始于抑。屋漏无愧。微显皆抑。造次罔间。细大必抑。已圣益圣。随处随抑。吁谟远猷。有光卫抑。赓献 丹墀。敢申抑抑。
小圃志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8L 页
余既屏于乡。庐无主久。草没于阶。课小奚刜之。易庭之东南。为小圃数区。或四五亩。或一二亩。若谷若菜若杂卉总若干品。随所得而艺之。余未尝学圃。治之又不能如法。然朝昼之暇。风雨之馀。野服草履。曳杖而巡之。红绿纷披。亦颇有可观者。其种之时不同。生之时不同。而芽者苞者蔓者条者。各以序自遂。虽其至微小者。无不开花结子。以成其为物焉。惟人万物之灵。生世久者或至七八十年。鲜克有以一善一艺。自成其为人者。则曾草卉之不若也。吾于是乎有警。一圃之种。迭有盛衰。始之绵瓜之瓞。俄而秫叶被之。俄而瓠蔓络之。粱收而菽茂。草腓而菊华。时物之易变。荣悴之不常。犹夫人之富贵荣宠。耀晔于一时。而转眄之顷。歘焉变改。曾不可以恃久也。吾于是乎有感。中岁以来。厌城韨久矣。每行于野。见桑麻翳屋。匏瓜悬篱。辄欣然心赏。十亩归休之意。盖未尝一日忘也。未及乞身而退。而乃反颠顿狼狈。自放于此。此君子之所羞道也。虽然如天之惠。获老田间。则继此以往。益辟其圃。益树其谷菜花卉。观物娱怀以自忘其穷阨者。将于是焉始。故书以志之。
汉城府晓谕坊曲搜访孝烈榜文(丙午)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9H 页
汉城府为晓谕坊曲搜访孝烈事。培植名教。治道之先务。褒尚行义。盛代之令典。惟我 圣上。以尽伦之仁。轸敦化之道。乃于月正之初。涣发 德音。敷求孝烈。盖将褒扬至行。表奖贞节。以之扶世教而作民志也。京兆五部。率不能对扬 圣意。前后再 启。不免草草。而乃 圣教荐下。愈往愈挚。既 命搜访。又令呈单而犹以为未至也。俾又申之以文字榜示。诚以京师四方之本。而王化之所首被也。搢绅士庶。如彼其殷也。坊曲郊坰。如彼其阔也。惇孝之行。决烈之节。固宜辈出于前后。而登闻之鲜少。寔由采访之未至。故庚甲申申之 教。必欲其旁搜博罗。无一善之或遗也。 德意所及。于乎至矣。玆敢奉承 圣教。作为文字。真谚翻誊。揭示通衢。遍谕坊曲。大小民人。须悉此意。如有孝烈之卓异者。举实具单。呈于本府。则当依 下教。入送政院。直彻于 黈纩之下矣。在前呈文礼曹者。每患经阅年岁。未达 天听。今幸旷前之 教。特开直 启之门。凡欲阐实行而发潜光者。不于此时而更何俟乎。且秉彝之性。烝民攸同。伦义之笃。贵贱无异。闾巷侧微之中。亦岂无孝烈之可称。而一切无闻。岂真无之耶。抑有之而不能自达耶。如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69L 页
果有之。则亦令本洞任掌。从公议手本。以为摭实登闻之地焉。(因 下教。誊书一通。入送政院。)
策问
  [春秋纲目]
问。古人云春秋经而史。纲目史而经。纲目之史而经者。岂非以其同符春秋也欤。赏善诛恶。合麟经与夺之权。微显阐幽。契圣人笔削之旨者。皆可历指而详论欤。起端于威烈。果同于平王之托始。断编于显德。亦契于西狩之绝笔欤。春秋书春王正月。而纲目只书春正月。春秋大夫曰卒。而纲目不曰卒。春秋有不书即位之例。而纲目皆书即位。春秋有不书葬之例。而纲目皆书葬。书法之若是不同何欤。天王狩于河阳。公在乾侯。即春秋特笔之最著。而纲目取法。见于何处。晋徵士陶潜。莽大夫杨雄。即纲目衮钺之最大。而春秋已例。亦有可徵欤。荀彧之死。无异于投阁。而书法不同。范粲之节。不愧于采菊。而特书不及者何欤。此外比例之或同或异者。皆可详论其旨义欤。关公忠烈。从古罕俦。而樊城之败。书以邀斩者何欤。佛法东来。乱华攸始。而永平之纪。没而不书者何欤。染迹伪朝同也。而狄梁公之卒。独系于唐臣。捐躯危时一也。而尧君素之死。独不书死之何欤。继蜀汉于汉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0H 页
统。盖正帝魏之失。而不许东周之继周何欤。绝南唐于唐统。盖斥冒姓之伪。而独予牛晋之继晋何欤。凡此数者。举皆准诸春秋而无所不合欤。书法发明等书。谁所论著。而可以匹美于公谷诸传耶。前编续编之撰。果出何人。而皆能有得于晦翁遗意欤。大抵春秋者。鲁史之旧文。而一经夫子之删述。遂为万世之通经。朱子即孔子后一人也。因涑水之长编。遵素王之遗法。立纲以仿经。分目以仿传。凡例谨严。大义炳焕。尽是春秋之后编。而百代之龟鉴也。程子以春秋为五经之断例。则今此纲目亦可谓四书之断例也。
  
[天人之学]
盖将使人讲古今治乱之由。究人物是非之源。即事而明理。劝善而惩恶。则穷格之大端。齐治之至法。亦将不待他求。而皆在是书矣。其所以开万古之群蒙。阐经世之大用者。如此其至。而奈何挽近以来。学术颓废。士习卤莽。懵经史而不耻。论古今而解颐者。固无论已。间或称以博览强记者。亦多记其事而昧其理。不免为玩物丧志之归。甚或猎取菁华。寻摘章句。以应博士掌故之问。此岂先生辛苦著书之意。而与读夫迁固寿晔之史者。何以异哉。今欲融会本末。该括体用。深究乎史而经之义。而以合乎经而史之旨。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0L 页
则其道何由。诸生必有深于经史之学者。愿闻其说。
问。天有四时。所以成岁功也。分定四时。始于何代。其所命名。亦有其义欤。元亨利贞之相配。阴阳老少之相属。其所分排。亦有其意耶。阳生于子而寒更甚于纯阴之月。阴生于午而热更甚于纯阳之月者。其故何耶。土居五行之一。而以为寄旺于四时。春为四时之一。而以为通贯于一岁者。其义何居。羲和分命。必宅于四隩者何也。玑衡所在。只及于七政者何也。一岁之周月有常数。而帝尧必曰以闰月成岁者。果可详厥由欤。三王之兴。三正迭用。而夫子必曰行夏之时者。何所取其义也。春秋一书。首揭春王正月。而或云以夏时冠周朔。或云周改正不改朔。两说之得失。可得以详辨欤。王者之政。莫大于奉若天时。则吕览所载。果皆合于先圣之则。而春行夏令。夏行秋令。则殃咎之至。必若影响之相随欤。宰相之职。惟在于燮理阴阳。则陈平之对汉文。丙吉之问牛喘。可谓识为相之体矣。而或不免后人之讥议何也。天不能冬莲夏菊。而明皇乃以羯鼓催花。则人主之力。果可胜于化工耶。人皆知夏葛冬裘。而杨子以为尧舜之道。则伊尹之乐。亦不过如此耶。四时之分节遨游。始自何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1H 页
时。而乡俗习尚。亦或君子之所不免者耶。时物之荐享祖考。著于何书。而先贤辨论。可详其指意之同异欤。大抵四时之迭运。固无古今之殊。而粤在上世。风雨寒暑。罔不时若。年谷礼登。民物繁殖。至化洋溢于薄海。一世自跻于泰阶。无凶荒札夭之患。有仁寿康宁之福。而叔季以来。浸不古若。时气失节。庶徵不调。愆阳伏阴。逐岁告灾。饥馑荐仍。民物凋瘁。发生长养之节。举多愁苦颠连之叹。收敛藏蓄之时。未免田野仓廪之空。人心日趋于淆薄。世道日究于污下。岂一元消长之运。渐至于衰末而然欤。抑所以财成辅相者。有未尽其道而然欤。何以则四时咸利。六气自顺。调阴阳于玉烛。奠民物于春台。以复上古雍熙之盛欤。诸生必有明于天人之学者。其各悉著于篇。
东征日录
己卯暮春。余以馆职撕挨。适东伯以杆城,横城陈田事闻。 上特除余关东都事。令覈实以闻。翌日肃 命。
十六日辞 陛。长路关心。而出承明入蓬莱为可喜。取路沙川。省先墓。族弟洗马定夫会至同宿。临别赠余一绝。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1L 页
二十一日宿骊州。登清心楼。春江绿涨。野色清迥。东望 二陵。松柏郁苍。西接神勒。云烟渺茫。以闾里之会。而擅江山之胜。练光之流亚也。
二十二日抵原州。宿清阴堂。堂在客舍内。湫陋甚。巡相辞病不见。为参 国祥。留五六日。竟夕无所为。中庭老树俨然对立。依然有蓝田丞之意。
二十九日发行。午炊乌原驿。秣马安兴驿。皆横城地。踰秃峙,桧峙。宿云交驿。江陵地也。
三十日午炊大和驿。宿真富仓。乌原以后。大率乱峡也。山重水复。乍开乍合。舍马而舆。舆而复马。所经驿仓。皆荒峡孤村。令人愁绝。不禁异乡之感。人家多斲木荫屋。长短参差。未知能得几年久也。驿前多松林。苍郁可观。
四月初一日。午炊横溪驿。驿据大关岭之颠。而犹堪驰马。未觉甚峻。踰岭而下。则百折羊肠。屈曲高低。愈下愈不穷。俯见东溟如在履底。镜浦澄明若片鉴。群山攒蹙。咫尺千里。乱木挟路。落叶往往没胫。岭西花已落。而岭东之雪尚盈尺。山川之隔截风气可验矣。岭下有丘山驿。过驿五六里。有夫子书院。自此以东。沙明地净。山水清媚。居然有东郊意。夕宿江陵。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2H 页
初二日游镜浦台。路过后海坪。即栗翁所降也。俯仰景慕。有千载之感。浦上有台突如。下临平湖如掌。因而亭。殆天设也。楣揭 肃庙宸章。湖水摇青漾绿。环绕台前。炯然若明镜新开。沙岸莹白环抱如玉带。其外则海色渺茫。远混太空。如一道银霞。横抹半天。又如䌽屏中水墨画。坐久超然有褰裳涉海之意。乘船溯流上湖海亭。微风不兴。绿波如练。以桨测水。皆不上半丈。古人所谓镜湖三十里。深不没人肩者信矣。尾系渔舠。设网打鱼。银鳞拨剌可观。亭之胜埒于台。而但湖面微侧为少逊。或称胜于台则谬矣。午炊连谷驿。宿洞山驿。襄阳地也。
初三日午炊襄阳。夕抵洛山寺。入洞无水石。惟松林郁然。吏人设席于梨花亭以待。数树烂开。芳香袭人。是有义相台。斗入海渚。三面沧溟。极目浩渺。大陆已穷。天水相浮。对之恍然欲自失。夫子之小天下尚矣。如太史之文工部之诗。亦足与之争雄。而我无是焉。则宜其欿然而小也。海中有物。喷白波如雨。直射数丈馀。僧曰此鲸鱼也。有时露脊。其色正黑。天际数点。如远云孤鸿。隐见于烟波杳蔼之间。指而问之。则曰渔舟之暮返者也。循台左折。逾小石阜。观观音窟。上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2L 页
有小庵。凿石而架。安小金佛。轩下即窟也。海波打其中。声如殷雷。还宿寺之宾日寮。是有 成庙 肃庙两朝宸章。
初四日晓起。出梨花亭观日出。海色霮䨴。天东淡霞微晕红赤。稍久淡者浓微者绚。自远而近。几占半天。倒映于海。海为之微醺。僧言海气迷濛。不宜观日出。日亦久不出。忽于海上黑云中。透见半轮。色如红锦。离海已数尺矣。稍上渐有光射人。不可狎视。俯以观海。则极天之东。至于目下。横彻一道金桥。亦壮观也。第不见翠旗金支初出海光景。春多海氛。固不如秋清。而殊愧苏长公冬月海韨尔。饭已。向杆城。路遇大风。望见雪岳峥嵘。如天半积雪。道傍又有青草,永郎湖。而俱不克历探。可怅。午饭清涧亭。亭居八景之一。而以无异观。人多略之。然俯临平野。四望通敞。楹庑之外。横放大瀛。雄浑爽豁。亦不可小。海渚多伏岩。波涛驾其上。荡潏若雪山。午后入郡。有仙游潭去官路咫尺。而沙岸四围。松林蔽之。幽隐窈窕。自作别区。海色隐隐树间。乍明乍灭。亦妙景也。潭周方里。水深多鱼。上有小亭可钓。
初五日留杆城。镜浦以后。路皆傍海。海无一点岛屿。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3H 页
澄碧如琉璃。怒涛奔腾。如万马竞驰。拍岸而止。馀波荡激于数十步外。虽无风亦然。途中白沙粲然如雪。杂花被岸。红绿交映。沙际海棠。时见数朵。行路之景。殆天下所未有。夜卧公斋。波声海色。尚入梦境。
初六日始检陈田。杆之土。滨海瘠甚。岁荐饥。田尽芜。黄茅白草。极目萧然。而犹且按年徵税。如之何民不穷且散也。海上多风。吹人欲飐。飞沙扑面。不得开睫。而陟高冈穷幽壑。连日不能休。念余劳剧。平生一初也。或云襄杆之交。有天吼山。山多空穴。吼则必风。故襄杆多风。
十一日检政毕。宿乾凤寺。寺在郡东三十里。岭东巨刹也。居僧近千指。颇饶于财云。禅楼及虹桥甚壮。水碓乱鸣。与钟声相应。闻一释聚诸大师。为华严讲会。招与语。读华严数章。僧老且顽。语未了了。余亦不甚解。而犹觉有世外之趣。向夕。金城宰洪友叔行与尹友伯常并至。绝峡相逢。如从天外来也。二友曰吾辈游枫岳。而万瀑洞冰雪未消。径逾外水站。历探诸胜。今向海上。欲观镜浦台。还入内山云。禅榻悬灯。亹亹谈外山胜。尤觉此心飘然。
十二日还郡。明欲发行。当夕病大作。邀医服药至十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3L 页
六。仅少差。洪尹二友。已归自镜浦。见而忧之曰以子之病。不可乘险。慎勿入九龙渊。由榆站直入内山。则吾当待之于八潭之间矣。夜闻有声雄甚。如大风驱壑。问左人。曰海声也。天将风雨则如此云。
十七日以杆城查事。先为 启闻。仍发行。午炊烈山仓。秣马明波驿。高城地也。路右有悬钟岩。石崖陡峻。上有一岩穹然而阙其中。可避风雨。刻镂天巧。状如悬钟。左带永郎湖。右控鉴湖。前临大海。海渚有石如覆舟。谚传五十三金佛。自月支国乘石舟至此。覆以为梁。渡海留岩中。转而往榆站。诚齐谐之谈也。舟渡南江。隔江诸山。戌削葱茜。隐隐有秀气。路傍拳石。亦皆奇诡不常。可知其渐近仙山也。带湖亭在江上。而日已曛。不克𨓏。夕宿高城。
十八日早朝。为观海金刚。乘舟泛海。是夜风涛泷汹涌。小舠掀舞。舟中人惧甚。余亦心悔之。行过五六里。忽见一石山。插在洪波中。高不过寻丈。周不过百步。而峰峦矗矗。大小高低。尖圆横直。神剜鬼雕。个个殊态。雪浪澎湃。触峰吼怒。外有七星峰。如玉笋挺拔。如瑶棋错落。或远或近。以助其奇。天下瑰观也。停舟忘返。反悔初来之悔。而犹恨其一边连陆。不如四面沧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4H 页
溟耳。归时海波稍平。郡有海山亭。本以杰搆名。有一宰撤而小之。草草非古也。临瀛海负蓬岳。席平野襟南湖。海中三石列立。如高人羽士。即七星之三也。饭已。促驾往三日浦。路穿万松中。初不知有湖。路穷松尽。始见湖水。舟行渺㳽。若无涯际。忽有小岛突起湖心。彩阁出其上。四仙亭也。湖周十许里。数十小峰环之。婵娟如彩屏。紧锁海口。水光山色之外。了不见一物。窅然独坐。万念俱空。湖北有梦泉庵隐映林间。钟声如在空外。亭前有数松微偃。半荫湖波。僧言四仙手种者而亡其二。余观之。尚不及数百年物也。迤南上小石峰。有埋香碑。横坼若受钜。而字或剥落。前书某邑某处几十条。后记其时岭东诸宰名。其意不可晓。迤西下观丹书石。出厓上如覆盂。中刻永郎徒南石行两行六字。微有丹痕而书甚俗。不类仙笔。意不为风雨所磨。故能久而不泐。而好事者仙之也。午饭稤库村。转度百川桥。即金刚外山路也。桥圮于水。只馀事迹碑。小雨时作。东望诸峰。隐约云外。灵秀之气可掬也。自此乘肩舆。逶迤入洞。林益邃石益瘦。隔林奔川激激。终日行水声中。向夕雨歇。过狗站,尼岭,獐项诸阨。有时极险绝。而险处尤胜。乍憩树下。俯瞰湿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4L 页
云羃林表。可知下界之方雨。而坐处之甚高也。回望东溟如咫尺。朝自三日浦。行几百里而在此。特几案物耳。时初夏也。入洞林花尽落。绿阴向浓。而稍进。杜鹃盛开。木叶欲舒。暮春景也。又稍进。花始萼而叶始芽。早春景也。又深入。万木黯然。宛是玄冬气象。一洞数十里之间。而四时之景皆备。异哉。暮抵榆站。群峦回合。长川萦带。中开平地数百亩。尽佳基也。寺于内外山。最号钜丽。而火于昨冬。山映楼及 御书藏阁独免云。焦土破砾。极目惨然。神功佛力。不能庇一伽蓝何哉。僧言佛像亦多燬。岂所谓三灾之厄。诸天仙圣。亦未免焦头烂额之苦者耶。闻叔行,伯常朝过此。将宿摩诃衍。移书相闻。宿兴圣小庵。
十九日寺后有乌啄泉。泉眼出石间。刳笕以注于石槽。开蓝初患无水。有乌啄地。泉随以涌云。自过榆站。水石步步益奇。沿溪可数里。有船潭。巨石截水为梁。高几丈馀。而洼其底。衡长缩短。类船形故名。水从梁下坠于船。盈科然后。又下坠为小泓。船中黛色。沉沉若无底。四傍黄绿演漾。摇波荡日。不定厥色。其上又多名潭。余不能穷其源。历数曲而还。将观隐身台。迤东行且十里。林蔓翳蔚。径路险仄。不知溪几渡而峰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5H 页
几转。而澄潭峭壁。间不下有名者。询之舆僧。或莫能名。盖奔者是川。耸者是峰。怒者是瀑。渟者是潭。或起或伏。鹏褰而虎踞者是石。而峰不胜其秀拔。川不胜其清激。瀑与潭与石。又不胜其泓琤而奇变矣。至台底峻甚。不可舆。策杖肩僧。极力攀跻。喘息吁吁。既陟台顶。石角巉岩。劣容数人。其东大海荡潏。其西北日出,月出,九井诸峰。而绝壁千仞。连亘磅礴。全石削成。无一点尘土气。有飞瀑自峰顶坠下。凡十二叠。测壁左右。正当其半。自高测下。不知其几仞也。瀑去台甚远。而奔吼之声。如在坐侧。骇心惊瞩。移日不能去。复取来路。过数里。始得平地。为雁门站。即内外山交界也。淮阳官隶及银溪邮人并来待。尽屏之于长安寺外。只以双箫从。自此险剧径绝。乱石错立如龈腭。舆僧无所投足。前者雀跳。后者驹跼。或引或推。仅而后过舆。上亦危甚。几不能自保。路过奇峰甚多。而问之不能识。余亦困于舆。不能领其佳处。但见云霞出没。或藏全身。或露半面。此欲隐而彼方现。顷刻万化。变态不穷。过李许台。稍平有径。又过妙吉祥。一岩劈空斗起。如张大屏。刻佛像甚伟。行里许。到摩诃衍庵。庵虽小。楚楚可意。后拥众香城。如积雪皦然。前列群峰。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5L 页
簇立竞爽而尖插半空。香炉为最秀。窍中透外。天穴望为最奇。亭前怪石六七。挺立如束笋。一树青苍如桧柏。盖桂树云。留宿。
二十日朝小雨。将观八潭。僧人盛称普德窟之胜。历数潭。循溪而左。有石磴不知几十级。石滑径危。一步一跌。磴尽有石阶又如磴。阶尽始得窟。窟上有庵。空无僧。又有一小庵。悬空压窟。下无所接。以铜柱承之。又以铁索左右维之。入其中。如大海孤舟摇摇不自定。揭厅板。俯窟深黝。令人生眩。香炉峰,金刚台之属。杳然下风。然眼界窄狭。乏远观。潭之名者。曰火龙曰龟曰船曰真珠曰碧霞曰青龙曰黑龙。又有青琉璃,黑琉璃,洗头盆。统而名之曰万瀑洞。潭之胜。各自不同。而石以为底为围为梁。坠而瀑汇而泓。无不同也。每到一潭。掬以饮之。极爽冽。沁人肺肝。真珠潭格韵最胜。飞瀑悬空直下。撒成水帘。如白云乱舞。急雪交飞。馀沫吹人于数十步外。万瀑洞盘陀最广。上可坐累百人。诸洞之水。于是乎奔凑咸会。从隶投以小石。转如弹丸。至潭而止。可知水之驶也。但石色稍逊莹白。时稍旱。水亦未甚壮。石上有杨蓬莱书八大字。笔势飞动。余欲题名。而洞石镵画殆遍。遂书给白足。拣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6H 页
真珠潭洗头盆特石而刊之。日已昳。行过一石门。到表训寺。亦名蓝也。叔行已先在。而伯常独上毗卢峰云。是日云雾竟夕。伯常归誇曰白云微茫大界。半日坐天上来耳。余潜诘其从僧。则曰尹正言虽惜鞋袜劳。强詑壮观。而其实雾锁连峰。不得见咫尺耳。以此语两友。相与绝倒。宿僧堂。夜起开窗。数峰当面崒立。似欲压人。天近星低。手若可摘。枕下川声。竟夜雷吼。农岩记所云恍若舣舟急滩。不知在万山中者。果实际也。
二十一日。与两友约观须弥塔。由万瀑洞左折。循金刚台下。旧有青鹤巢其巅。故亦称青鹤台。傍厓有鸟巢而空。僧谬曰此鹤巢也。询其形则色青而小。有时飞来云。入洞不甚险。历几潭瀑。行五里许。抵圆通寺。幽静可爱。安千手观音像。共二友小话旋行。路益险境益僻。有时路绝。横数木为梁。间有朽者。舆过其上。窸窣有声。若将崩拉。始甚竦惧。屡过无事。渐恬然。始知贪荣冒进。乘险而不知止者。亦若是尔。可戒也。老栝寿藤。萦路如织。舆不能前。迤逦欹侧以入。阴涧雪厚四五寸。而阳林杜鹃乱开如锦。从舆上折花啖之。风致洒然。行几里。得真佛庵。庵废。下舆少憩。读前人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6L 页
题名。庭际数石俨立如佛。庵所以名也。自此登登不穷。所过层岩穹壁。峭峰诡石。不知其几。最后得一台。即须弥庵废址。前有须弥峰尖削如笔。入洞之始。仰之杳然。中则肩视。而到此便在履屐下。然仰视面前峰。又若天上矣。崖峻如削壁。束衣负冠。寄足岩罅。匍匐以上。才登一岩。又一岩劈面起立。如是者屡。岩尽即绝顶。顶稍平。傍多大石可隐。至此而须弥塔始见。塔在迤北峰下。拔地耸立。色如银。四傍斩斩。叠纹重重。宛成层塔。其实一石耳。又有数三小塔。环拱左右。累棋。若也。东则永郎站,众香城诸峰。剑戟森拥。圭璋俨拱。南则海上诸山。远粘天际。疑有疑无。宛如画图。云岚在下。飞走俱绝。神思超爽。如涉清都而羾寒门。命箫人吹数曲。山高谷静。林木传响。还到圆通午饭。取表训后路。趁夕阳。径造天一台。即正阳寺前麓也。在表训时。仰之若半空。既至平圆稳帖。不觉其高。内山诸峰。环拱如朝。奇姿异态。一一呈露。或飞或舞。疑仙疑佛。耸者欲拔。危者欲坠。东面众香城一带。晶荧作烂。银色。夕阳倒射。过云荫映。顷刻变态。咫尺异色。生面活画。其奇莫能状。注目凝神。嗒然良久。伯常曰歇惺楼,天一台。前辈亦不差殊观。遂相与登楼。胜观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7H 页
略同。而众香一带。微觉隐约矣。观八角殿。规制甚奇。而中遭火重建。不及古云。历白华庵。观休静大师诸名宿浮屠。又历三佛庵观鸣渊。一名郁渊。雄奇冠诸潭。悬瀑数三层。声如斗雷。迅湍飞注。喷沫沸白。下成深湫。霮霮黝黑。阴森不可窥。四面壁势。拔地剑立。令人动魄。到长安寺。寺楼甚敞豁。两佛殿高皆三层。钜伟无敌。对面释迦,地藏,观音,普贤诸峰。列立争雄。但僧徒散亡。梵宇欹空。有废寺㨾。宿禅堂。
二十二日。叔行以忧患。侵晓先去。余亦将以稍晚前发。伯常为观百塔洞独留。饭已。迤南行。观地藏庵。数僧出迎。幽意可赏。少坐。又迤入百川洞。怪石错立。苦竹交被。长松荫径。翠微湿衣。洞口回奥。若无所见。循溪深入。呀然稍开。间经奇胜。不暇一二数。得一石平衍。可坐数十人。是名为石镜台。地藏峰立其右。如长剑倚空。凛然惊人。前临小潭。清澈见底。潭东一石壁。色稍黄白。不附诸峰。挺然特立。势如削成。高可百丈。上下无礼杀。朝日照之。光荧可鉴。是名为玉镜台。台傍有古城。城有门。仅容俛入。相传新罗王避乱处。入城又有殿基云。僧人名其门曰地狱门。潭曰黄泉江。岂以其在地藏峰下。而过此有十王峰与洞也欤。此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7L 页
去灵源为十里。灵源去百塔又如之。幽僻多胜观云。而忙不及探讨。还取路长安寺。自此以往。皆平地也。又行五里许。始出山。树色依依。涧水悲鸣送人。余亦惜别仙山。意甚悽怆。始知岘山回首望。如别故乡人者。真十分语也。余闻金刚久矣。邂逅一游。庶酬平生之愿。而第九龙,观瀑。未免为一逋债耳。山之胜非言语可形。而奇而雄丽而壮。清而窈峭而幽。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有峰有洞。有洞有水。无水无瀑。无瀑无潭。曲曲精神。面面清新。欲求一丘一石之凡且顽者而不可得。则信其为天下之灵山也。游金刚而以为不如其名者。是不知山者也。叔行与伯常。每论镜浦,三日,隐身,天一之胜。如敌手棋莫能高下。余曰镜浦台如周穆王登化人宫。恍惚令人浮。三日浦如乘槎客入织女宫。窈窅令人迷。评其气象则男女之分也。隐身台如大将出师。万甲环拥。旗旄剑戟。战掉心胆。天一台如明堂会朝。百辟咸造。冠冕玉帛。照映眼目。辨其格局则文武之别也。二友以为确论。行十馀里。逾铁伊岭。又十馀里。逾断发岭。皆望见金刚。而断发岭所见尤胜。午炊新院。宿通沟驿。
二十三日。午炊昌道驿。入金城。宿叔行衙轩。伯常亦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8H 页
至滞雨留一日。
二十五日雨少止。别常行二友。发行历登披襟亭。亭六面俯大川。境窄无所见。路遇大雨。疾驰入金化县。雨不止留宿。
二十六日。午炊山阳驿。夕宿狼川。
二十七日渡毛津江。夕入春川。出山以后。亦不离乱峡。至此始见平野。便觉心界豁然。未抵邑数里。有峰崒然。彩阁缥缈出林端。不问可知为昭阳亭。亭在江上。江水自东来。汇于其下。奫奫深碧。沙汀迥白。野色平远。前对长林。绿杨招飐。茅屋松篱。掩映其间。遥望百馀家。斩然作一字。四围青山。簇簇如画。亦绝胜处也。楣揭清阴诗评。历论域内楼观。褒贬各半。而终之曰神游梦想。其在斯亭乎。称道之盛可见。宿闻韶阁即客舍也。江山之胜。伯仲昭阳。旧闻春川为雄府。而邑底颇残甚。怪而问之。则蔘商为之祟也。择富民定蔘商。不一年必破业。故辄皆逃徙。见在者皆无尺土者也。为之恻然。
二十八日。午炊昌原驿。长川数十里。带茂林藉盘石。红踯躅挟涧烂发。如一道锦步障。置之他处。必有盛名。而人鲜有称之者。盖游于圣人之门也。夕入洪川。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8L 页
宿泛波亭。亭临江水。亦自清楚。
二十九日。午炊苍峰驿。夕入横城。
五月初一日晓。哭 国禫。行望 阙礼。仍检尺火陈田。盖火田之尺量者。太半在山脊。而岁饥民散。多废不耕。地愈陈而税愈增。弊端如猬。绝难爬栉。前后为宰者之责也。事竣还原州。修 启发行。
初八日入城复 命。
沈阳日录
甲申春。义州奸民。于栅门外。戕杀彼地甲军。自沈阳移咨要解诸罪犯。入送盛京。(沈阳别号。)余以礼曹参议。被差参覈使。盖以终当有凤城会查之举故也。二月初七日夕。承 命入侍。禀定行事数条。大臣白参覈使例带刑官以去。即 命移差刑曹参议。
十六日。沈阳促咨。屡次出来。沈阳会查。古无其例。而北咨不来。沈促屡至。彼中事情。有不可料。 上命余即日辞 朝。仍为入侍。谕以先往境上。待北咨即为入去。又禀行中诸事。辞出还家。日已暮矣。仍留宿。
十七日朝。出新门外。行期猝遽。凡具茫然未措。留宿雇马厅。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9H 页
十八日晡后。与军官李宣川汉昌,元副正厚镇,译官五人发行至高阳。巳初更许矣。驿马疲甚。或有颠仆者。行事可念。
十九日。到坡州留宿。卜驮夜始追到。
二十日渡临津。中火长湍。夕宿开城府。作家书付拨便。
二十一日饭后发行。中火金川。畿驿人辞归。付家书。夕宿平山。
二十二日中火葱秀。路逢小雨。夕宿瑞兴。作家书。付义州陪持上去便。
二十三日冒雨发行。中火剑水。夕宿凤山。雨势终日霏微。厥土皆赤埴。烂泥没胫。行子之苦也。
二十四日雨乍止。犹作散丝。踰洞仙岭。微尘不起。树色如洗。粉堞嵯峨。城门当道呀然。数十年前所未见也。有人以守之。则岭隘之险。何待城郭。不然则寻尺之城。亦何益哉。顷见临津江上。亦筑新城。心甚笑之。洞仙亦然。似此经纶。得不为虏人笑耶。夕宿黄州。湾府陪持持沈阳促咨上去。付家书。
二十五日中火中和。夕渡大同江。入城宿练光亭。巡使黄台仁俭出见。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79L 页
二十六日为治行具。留平壤。饭后与巡使乘舟大同江。沿洄数里。还上练光亭。观剑舞。念余弱冠。以新恩进士游此亭。今已几年矣。江山楼台物色依然。而余鬓已苍苍。惘然有观河之感。夕后回谢巡使。
二十七日发行。中火顺安客舍。所设砚匣书案皆破坏。推治邑吏。夕宿肃川。
二十八日中火安州。忙甚不及上百祥楼。可怅。渡晴川江两津。又渡博川江。夕宿嘉山。
二十九日秣马纳清亭。中火定州城外。定是先人末年所莅。而仍遭祸变。二十年后。余岂忍重过此地耶。山川满目。涕泪终日。初不入城府。直欲自外径去。邑人上下老少。遮道拥马。称道昔日。求一见余面。为之少憩以谢之。大可见遗泽之在人。而顾余当作何如悲也。行十里许下马。见先人磨崖碑。到郭山少憩。夕宿宣川。
三月初一日。中火铁山。夕宿良策。宣郭以后。山川粗恶。朔气逼人。绝不堪开眼。惟良策馆,听流堂。素称胜境。前绕一溪。水声泠泠。溪上断崖。树木苍然。惜春早无花尔。夕后湾府陪持持沈阳促咨。又为上去。沈咨已前后五度。而今有钦奉谕旨等语。似与前日泛咨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0H 页
有异。故余亦 启禀行止。仍付家书。
初二日早发。朝饭所串站。冒雨行入义州馆来宣阁。主倅洪令伯孝乐纯出见。参覈官定州牧使李心源,朔州府使具显谦并来到。午后开坐。更查诸罪囚供辞。与前招无异。似无到彼变辞之虑。夜中修 启。晓始封发。付家书。
初三日雨晴。为待 朝家指挥。仍留湾上。阅旬驱驰之馀。乍休惫益甚。闷闷。晚后往谢主令。又见谪居前府尹元令景濂。盖以地方官。当为一体领去者也。
初四日晴。塞上风气绝恶。终日无所事。闭閤昏睡。
初五日终日雨。
初六日雨意不止。与主令伯孝。连日往还。稍忘绝域淹滞之愁。
初七日晴。与伯孝上统军亭。明丽逊于练光而轩豁过之。后瞰城府如指掌。前则三江萦带。大野莽苍。胡地遥山。簇簇如螺髻。马耳山当面尖立。若楹庑间物。而其实亦胡山也。九连城亦可指点。即明日宿处云。命工人奏军乐。慨然有长驱出塞之想。
初八日雨。陪持回来。因备关。伏承 传教。参覈使押领罪人。今当入去。咨文到日。即为渡江。又有急送咨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0L 页
文之 教。
初九日酉时。禁军赍咨文下来。方欲查对之际。又承 传教。今览参覈使状启。罪人今已直招。日子又无差错。玆事不可不添入。更书咨文。定禁军下送。推还前送咨文。故姑为奉安以待。夜分后。禁军又奉咨文入来。
初十日阴。早朝与府尹查对咨文。以今日入去之意。令本府驰通凤城。盖顷有凤城移通。约于金石山后。会同检尸故尔。饭后促装出江头。与府尹对坐。搜检一行。封发渡江状。兼付家书。小话叙别。与地方官及差使员价川郡守具世德。领率罪人及一行。乘舟渡江。鸭水有三股。直渡则不数里。又渡中江。故纵舟顺流。直过中江合流处。或以船游詑之。余曰船游中。天下第一不紧。亦天下第一奇事。众皆大笑。中江外即胡地也。黄芦白草。极望无际。惟有车辙纵横乱草间。五里许。有第三江。以肩舆乱涉。见有数三胡人。问之。则巡江甲军云初见异类。状貌丑甚。极为怪骇。夕宿九连城。即 皇明镇江游击府云。而自清初限栅门废弃。甚可惜也。是夜设幕露宿。
十一日。行到马转坂。此即湾民杀人处也。午间。凤城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1H 页
将巴彦布率群胡七八十名出来。设幕邀余。余赴之接数话。使两国各一官。同诣尸所。开棺检之。盖前已戢棺露置云。检毕。捧罪人供辞。即还归。余退而具由封 启。日已晚。又露宿。
十二日中火汤站。间经金石山,温井机等地。往往淖甚。没马腹。又或岗峦回合。林木成行。隐隐如有人家。有所谓葱秀站。一带石壁。前绕清川。与我国葱秀。宛然相似。亦可异也。午后到栅门外。此距义州为一百二十里。余初意栅门高大难越。而及见之则削木疏编。高才齐腰。门亦如闾阎中门。殆类儿戏。甚可笑也。栅内有门御史。主管开闭。索见入门报单。少顷开门。余点人马以入。封发入栅状 启。付家书。夕宿栅内。胡人家皆作一字形。纵可四五间。横可二间许。南北各截半间。为卧炕而空其中间。炕高尺馀。筑以砖石。门在前面。而一间两扇。无枢及镮。只以木杈杈之。墙壁灶突。亦皆砖筑。屋上盖茅。四傍斩然。或以石灰涂其脊。远望如瓦屋。
十三日早发。过安韨城。城在凤凰山之麓。四面皆峭壁。真天险也。俛仰千载。有不尽之感。又行十里。有旧栅门址。路见数碑。两傍甓筑。厚几一间。中立碑。上作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1L 页
瓦檐。四面不出甓外。坚甚可久。凤凰山全是石山。险恶巉巉。骤见可骇。其下即凤凰城也。闾韨颇殷盛。距栅门为三十里。以昨日相见之故。略送礼单于城将。城将以刚鬣及米面回礼。中火后行渡三叉湖,乾者浦。栅门至凤城。大路坦坦。而过此以后。渐入山径。伯颜洞,麻姑岭。尤崎岖多石。夕宿松站。距凤城五十里。夜闻有叩门声。问之则凤城护行章京甲军。今始追到云。
十四日。渡瓮北河。水颇深。此为八渡河终渡处云。中火八渡河边黄家村。合行二十九里。又渡河行三十里。宿通远堡。
十五日行三十里。过石隅草河。至畓洞中火。以泥甚故名云。行二十里。踰分水岭。八渡河发源于此云。又十里宿连山关。所经村闾。或有瓦屋。而绝无盖夫瓦者。盖国法。宫阙外不许用夫瓦云。每十里。必有廛房。为行旅歇息之地。每一村。必有关王庙或寺刹。而闾家之制。亦与寺刹无异。惟寺刹以丹青为别。凤城至沈阳。大槩皆然。
十六日踰会宁岭。岭甚峻。至甜水站。合行四十里。中火。踰青石岭。比会宁尤险隘难行。艰苦不可状。又踰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2H 页
大小石岭。路稍夷。至狼子山。合行四十里。山低野平。村落亦盛。仍止宿。连日行山路。而绝未见松树。到此始见一松林。令人开眼。
十七日渡三流河。踰王祥岭,石门岭。皆小岭也。至冷井为三十八里。中火。闻旧辽东虽迂十馀里。而关王庙及白塔可堪一赏。故迤取旧辽路。行过十馀里。山势才断。大野忽坼。极目无际。少顷风起。尘沙迷天。马上几不能自持。行三十里。始见旧城址。度一石栏桥。楼堞尽圮。而虹霓门犹存。如使丁令威化鹤归见。则又当作何如耶。穿过长街。出西门。闾阎之繁。韨廛之富。比我国钟楼。不啻倍过。以此可推燕京之壮也。到关王庙。重门叠殿。碧砌雕墙。壮丽奇巧。殆难名状。殿内象设。亦多瑰异。其中二层阁及雕龙门。最为奇丽。由庙后转作白塔。四围有墙。前后有神堂。中间涌出白塔十三级。高可三十丈。以甓叠成。涂以石灰。而每级雕画佛像。不知其几千佛也。向夕风稍息。渡一水。名为太子河。岂史记所称燕太子丹匿于衍水者耶。余意辽东辽西。于此焉分。此必是辽水。而恨无郦道元以證之也。到新辽东止宿。合行四十馀里。
十八日晓发。渐见天东。彩云弥漫。瑞霞纷郁。日轮徐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2L 页
升。色如红锦。先辈言大野日出。亦一奇景。果然。昨见东南天际。犹有一带遥山。隐隐如梦。而今日则四面茫茫。如浮大瀛海。真天下壮观也。行三十里。至烂泥堡。闻回还冬至三使臣到此。下马历入。异域忽逢故国人。喜可知也。一行俱未朝饭。故小话即别。又二十馀里。至十里堡中火。是日风势大作。向晚越加。不得作行。仍止宿。
十九日早发行五十里。至白塔堡中火。行十馀里渡混河。一名阿利江。比诸河最深且大。又九里到沈阳。窃念今年今日。即 崇祯皇帝殉社之回甲也。余适以今日入沈。益不胜俯仰悲慨。赋一律寄怀。诸罪人入馆所。余及地方官分寓馆东西。使译官呈咨文于礼部。又言于刑部。刑部索罪人名单及供辞。并示之。又问会查期日。郎中曰将军明日出令。而今番无会查皇旨。会查则不可成。余送译官。以咨文辞意及从前事例言之。则曰非俺等所知。明日诸大人齐会后。方可决之云。事出料外。愁闷难状。
二十日早朝。搆呈文。率译官往刑部近处。待刑部侍郎呈之。则曰奉旨者将军。待将军更呈。呈于将军。则将军使郎中还给曰皇旨元无朝鲜官同审之语。俺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3H 页
等不敢擅便。余以 君命及旧典力争。则答以既无皇旨。无可奈何。且前咨云今案非比他案。不便以旧例为准则。可知今番之有异于前日矣。又为呈文则又还给。又使译官往复十馀次。终不听。只令于部内设幕。别坐参听囚供。随事往复。余念会查既不成。则漠然在外。亦涉泄郁。故设幕入去。沈阳将军社图肯,副都统倭升额,礼部侍郎永宁,刑部侍郎朝铨。会同查问。诸罪人供辞。与在湾时无异。少须罢去。使诸郎中反覆究问。终日乃罢。余退考行中赍来通文馆志。则前此四次会查时。皆自彼中有该国官一员会同查议之咨然后。参覈使入来参覈。而今番则既不待北咨。沈咨中遵奉谕旨四字。矇然莫甚。而只凭此入来。以致大事径庭。我国凡事疏阔如此。可胜叹哉。
二十一日又为赴部。诸郎中先问轻囚九人。使我国译官写供以来。并即了当。就其中四人。欲为解枷放之。余以自本国枷来者。不可解脱。终不听。郎中又招入正犯二人曰此是大国罪人。当囚我狱而以我法治之。仍下刑部狱。盖闻中江甲军。即凤城将所管。而凤城将乃沈阳将之从侄。沈阳将。又管六边事务。凡系兵丁如有所失。则责归主将。故必欲变易囚招。以为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3L 页
自解。而兼解凤城将之计。势将加刑两犯。勒捧诬招而后已。如此则与咨文辞意。大段背驰。末稍之虑。将何所不至耶。
二十二日搆成呈文。持往查所。郎中招问两犯才数语。果为加刑。提耳打颊。流血狼藉。余使译官呈文。则一郎中读之。馀皆聚首环观。默然良久。仍为停刑。谓译官曰明早回公于诸大人后。当有回报云。余送言以动刑无前例。不可在此参见。即退出。
二十三日。余不赴部。使译官往探。则郎中曰将军见呈文。怒责我辈曰初何为受之乎。又曰既无会查之命。则不当使朝鲜人参涉。严饬门卒。不许入我国人。追闻夜深罢查。而不复用刑。囚供亦无变云。
二十四日至二十六日。或查终日或半日。而余皆不赴。入沈以后。狞风连吹。飞沙满空。近又阴雨凄寒。绝无阳和意思。迤北天气。似是长时如此矣。
二十七日。将军,副都统,二部侍郎。会同取招。始称毕查。将欲具奏北京云。使译官往问郎中曰九人之招。我皆参闻。又使我国人书之。而至于凶犯两人之招。何不为相示耶。答曰奏本封进后。当令知之。
二十八日。闻北京消息。因我国咨。特遣刑部郎一人来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4H 页
查沈阳。沈阳将姑为停奏以待云。
二十九日雨连日不止。闭户孤坐。愁思可掬。闻沈阳将有点兵送边之事。使人问之。则乾隆新得西獭地方。距北京一万七千里。选兵一万五千人。全家送之。关内万二千。关外三千。而沈阳管内。分定一千人。故抄送其家眷不多者。各给牛二马二及银子百两。诸军齐会西门外。亲戚送别。男女啼哭。惨不忍闻。俄而三次炮响。哭声顿止。一齐发去云。仍念历代幅员之广。无如清人者。而犹复黩武贪得。疲腹心以实遐荒。驱无辜而挤死地。丛祠狐鸣。岂不由于闾左之送徒耶。若使年年不已。则吾知大乱之萌。必在于此矣。
四月初六日。北京刑部郎中喀宁阿。以钦差查官。出来沈阳。三部官出城迎接。入来后。又相邀绸缪聚议。可想其折而入于沈阳诸人也。
初七日。查官与三部长官。会查刑部。余使译官呈文请参查。查官初不取见。只云无皇命不可参。译官又言初查时入部参闻事。答以依前为之可也。余遂入去。查官招诸轻囚。草草一问。两正犯则盘问数次后。拈出问目三条。使郎中与朝鲜人同问取招书来。遂即罢去。余以罪人所供。书给一通。则郎中曰此与前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4L 页
招有异。不可用。仍以前招示之。即渠辈所独捧者也其中再供一段。与咨文有异。又与今日囚招不合。明是中间妆撰。余使之拔去。则郎官不听。反要改三条供辞。以合前招。余力拒之。
初八日。以彼中忌讳日不坐。北俗以上元悬灯。而今日则只焚香礼佛。闻查官及诸官并赴佛寺。想亦焚香去也。余之入来也。期趁灯夕。还归义州。而岂料其尚今淹滞乎。前年灯夕。过于岭沿。今年灯夕。过于沈阳。连岁奔走。良足怜叹。
初九日。又为会查。余不入部搆呈文。力辨再供之谬。使译呈之。诸郎中览未竟。即为还给曰以我为胁勒取供耶。通官传之如此。故我亦录之如此。虽误乃通官之误云。其言诚不满一笑。少顷查官以下。完查罢出云。
十一日。闻奏本已完。查官明发。而两凶犯则将为留置云。使译问刑部何当还付罪人否。答曰姑未完定。又使往言曰前此会查后。罪人并还送本国。待皇旨。枭示境上。一无留置大国之例。参覈使初既领来。今不出给。则不可独为还归矣。郎中曰明日禀定后。当令知之。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5H 页
十二日。查官封奏后。即为发去。郎中招译官言之曰汝虽以前例为言。沈阳会查。岂有前例乎。前此罪人。并令本国拟奏。故即为还送。而今番则皇帝只令我们查奏。故已为拟律以奏。岂可不待旨下而先为出送乎。文书回下。当不过一望。姑为留待可也。余念置囚径归。亦涉轻遽。不得已仍留。
十三日。送人湾府。以催粮馔为名。而以查事已完。一行仍留之意。为先修 启。兼付家书。至今滞留。已非初料。而无事坐待。又将不知为几许日。何等厄会。
十九日。观沈阳行宫。宫南向。外无正门。由傍小门而入。少进有两牌楼。左曰文德坊。右曰武功坊。文德坊内。有景佑宫。奉三清神像。少进有一座门。门内有崇政殿。纵五间横二间。当中设坐榻。以黄金刻龙。辉煌夺目。榻上作彩楣。横扁正大光明四金字。门户皆饰以金。墙青瓦。殿青黄瓦。两头以彩磁作龙狮。势若飞动。栋梁壁砌及瓦头。皆作雕龙。奇巧异常。月台不甚高。而石色青莹。左右设香炉石,日影台。殿左飞龙阁。殿右翔凤阁皆层楼。殿后新搆三层凤凰楼。钜丽甚。闻一柱之费至千缗。楼下有层阶凡二十二级。由楼后左折。有皇帝寝殿。顺治生于此云。其南太后宫。其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5L 页
西皇后宫。其下太子宫。内外诸庭。皆铺砖石。密密无罅隙。殿北左右阁。贮祭器床卓。中有永宁宫。即其先庙也。其北墙外。有十八仓云。
二十日。地方官病已久。粮馔又罄。欲先往栅门。取近义州。今日发行。同来异域。遽尔先去。殊可怅也。
二十四日闻有北京文书来到者。急送译问之。则查状以令该部议奏判下云。节次迁就。出场无日。闷怪闷怪。
二十五日。出送湾府者始回来。得见朝纸及家书。家国并得无事。两月阻阂之馀。慰喜何极。
五月初三日。刑部诸官。初以为议奏回下。当在晦间。迟不过初一二日。故仍留以待。至于今无消息。此后迟速。又难料定。一向坐待。殊没了期。而一行粮资已乏。事势闷甚。使译官呈文。请为具咨发还。则刑礼二部互相推诿。连日未了。
初五日闻诸部官齐会行宫。又送译问之。则刑礼侍郎相议而言曰事势如此。有难强留。轻犯及他人并还归。两凶犯出送时。不可无本国领去人。差员及通官数人仍留待旨。留在人员。明日录来于礼部云。
初六日。使译官以一行分留。殊无前例。今既许还。并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6H 页
当撤归之意。言于礼部。则侍郎曰钦差出来时。议以本国使行待回旨还送矣。昨与诸部相议变通。而凶犯领去之人。何可并送乎。此则决不可成矣。余观其意专以罪人区处为虑。若又一向相持。则一行并不得出去矣。粮资顿尽。因之以潦水则进退不得。狼狈转甚。故差使员具世德,译官李挺熺,金振夏及领来军校数人。不得已落留。
初七日。礼部成给咨文及门标。先遣湾上军官一人。具由状闻。尾陈转进栅门。就近境上。祇待 朝命。兼接粮资之意。付家书。
初八日发沈阳。稍脱樊笼。喜可知已。朝饭白塔堡。宿十里堡。辽野杨柳已成绿阴。禾黍皆茁苗。物色比去时。又新一番。可见其间留滞之久也。
初九日中火接官厅。过新辽东。舟渡太子河。望见白塔峙林表如鹤立。向晚雨作。艰关行三十里。宿冷井。
初十日朝。渡三流河。桥尽坏。雨馀水盛。徒御皆厉而渡。中火狼子山。踰青石岭。遇雨宿甜水站。
十一日踰会宁岭。岭石经雨荦确。马不得着蹄。朝饭连山关。中火畓洞。宿通远堡。
十二日中火八渡河。渡瓮北河。自此以河为名者尽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6L 页
矣。一行皆喜曰今则虽遇潦无患矣。宿松站。
十三日中火凤凰城。夕到栅门。与地方官相见。使译官往付沈阳门标于栅门御史。
十四日。湾府输粮入来。得见家书。知无事可喜。发沈时以留待栅门之意陈 启。故欲候 回旨以决去留矣。所谓门御史者。称以礼部公文。使之即日出送。且边门生事之馀。许多人马。决不可留滞。促令即为出去。余观其势。有难多日留住。故先以此意封 启。兼以查事时酬酢及狱情文案。附陈别单。
十五日十六日。姑为仍留。而门胡催督日甚一日。苦状万端。盖初欲留待者。既非 朝命。又非前例。而全未料栅内事情。率尔陈 启。致此狼狈。 回旨之下。若不许还。则既不得出去。又无以留住。到此地头。将何措置。而又以本事言之。留待栅内。极涉无义。故不得已以出栅为定。
十七日言于栅胡。使之开门。饭后离栅出来。中火温井机。夕露宿九连城。以进住境上。祇待 朝命。及径出栅门。惶恐待罪之意封 启。
十八日领率一行。渡鸭绿江出来。主令伯孝设帐江头以候之。相面喜甚。如见隔世人也。共入东轩叙话。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7H 页
仍封渡江 启。还馆来宣阁。
十九日晓。因拨便始承 朝旨。而果因大臣陈 达。以姑留栅内为 教。今则事已无及矣。惶悚罔措。如何可言。午后地方官先为出来事关文。又来到。
二十三日湾府陪持持去出栅渡江两 启者并还来。而无 朝家指挥文字。只见大臣答书。以为今此留栅。亦不得自由。则固无奈何。而罪人留彼。不无可虑。境上不可径离云。虽可见朝廷之不以深罪。而三朔滞沈之馀。又不得还归。迟留湾上。将不知为几日。令人不胜闷郁。
二十四日。元义州发行上京。积苦之馀。浩然还归。为之一喜一怅。
二十九日。伏承有 旨。勿待罪事下谕。 圣恩浩荡。感颂何极。
六月初一日晓。与主令诣客舍。行望 阙礼。余之去国离庭。今已月五易矣。初以四月为期者。岂知其尚今未还耶。世事之不可期如此。而且余今番所经历。寔前后使行所未有者。自是大关运厄。只当一任造化而已。奈何。
初三日。军官李宣川汉昌。先发向安州。午后。湾府译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7L 页
学持咨文往凤城者。还告凤城将家人。去晦自北京来言部议已了于五月十九日云。而无以得其详。尤可郁也。
初五日留待境上。关文始下来。
初六日赍咨官先来出来。意以为北京咨文。必当受来矣。及见其手本。则留馆八十日。竟为礼部所驱送。而部议姑未奏。五月二十四五间。方可出场云。此亦未知真消息也。今番事节节蹉跎。事事乖了。愁痛愁痛。
初十日。因拨便得家中安信。可喜。第闻畿甸旱灾太甚。 圣上亲祷至于五次云。区区忧念之极。民事犹属第二件矣。近日西州雨泽甚频。十二十三。又连日大注。未知京中亦得此雨否也。
十五日早朝中江边。闻有胡人持咨文出来者。初闻却疑非真。盖前后虚警。屡次被欺故也。取而见之。则果是北京咨文完决查事者。而 国事极为顺成。百虑尽消。积企之馀。欣幸何极。以此封 启。兼陈离发前进之意。收拾行李。发送路文。一行始皆有生意。
十七日。与伯孝令作别。发行出义州南门。快活之极。无异出栅时也。
二十八日还京复 命。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8H 页
沈阳外城土筑。周三十馀里。内城甓灰筑。东西三里许。南北七里许。城高七八丈。厚六七把。内外皆作女墙。城上可走五马队。凡八门。门皆有曲城。曲城又有左右门。城上有标楼。正门皆三层。门傍有上城路。路口有门长锁。城底至近处。并无人家。城外三十步许有壕。城内无川渠。凿地作隐穴。以通外壕。两边石筑。覆以木板。每年四月初八日修筑云。○民户通计城内外。为万馀户。兵丁为八千馀人云。
自将军以下至小官。皆有禄有俸。其中品高者及州县官。又有所谓公食养廉。多寡各视其职。禄则以本省所纳田税米移给。月俸及公食养廉。则自北京岁送银六十万两以给之。宁古塔,船厂,黑龙江等处。皆遣官受去。至于本省所纳民役银钱。则皆储官库。以为不时军兴之需云。○侍郎以上。居官舍率眷。郎中以下。买私舍率眷。遆职后或有仍居者。前则盛京诸郎官。沈阳将自辟用之。又多用汉人。近来皆自北京差来。而全是满人云。
兵共八旗。正黄旗属皇帝。镶黄旗属皇后。正白旗属皇太后。此为上三旗。镶白旗,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镶蓝旗。此为下五旗。分统于诸王贝勒。此外又有残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8L 页
里旂拨军也。太星旂烽军也。发口旂蒙军也。每旂下。有满洲汉军两色。满军有缺则以满人充之。汉军亦然。而选差之际。论其才品。试以骑射。大抵满洲人。则自官每三年。辄录其所生。及军丁有缺。以录中人选差。而满洲中。亦有家计殷富。周旋漏录。得免兵丁者。汉人若有愿赴者。则亦许其应选。盖兵丁亦有升官发身之路。不至厌避故也。兵丁每月受银二两。岁合廿四两。而又官给田七日耕。及牛马各二匹。满洲之漏于兵籍者。便同平民云。
自十五岁充丁。至七十为老。而虽过七十。筋力尚健。不欲休退者。亦为仍存。○在前自正月廿六日。至三月廿六日。间五日习操。而今则二月九月两朔。将军与副都统。逐日操练。论其优劣。无赏而有罚。所谓罚者。重则减下。轻则杖棍。
身役民则每一人。岁纳铜钱一千文。谓一串二百也。田税则每田一日耕。纳税三斗米。兵丁无身役。而所受官田无税。虽私田。比民税减半。至于户役则军民俱无。而独韨廛。随其大小礼约。纳税有差。满洲则起垦空地。无纳税之规。而汉民则一一纳税。满洲则虽私田。只许移卖于满人。不许移卖于汉人云。又皇帝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9H 页
来沈阳时。民家每户纳钱五钱。兵丁则备纳马粮及马草云。○钱有康熙,雍正,乾隆通宝等名色。明时钱。禁不得用。以一十五文为一百。犹我国之一钱也。以一百六十五文为一串。或称一吊。犹我国之一两也。商人所持米谷无税。而至于杂货。则官折价每直一两。物纳税银三分。凤城,辽东,沈阳。皆有税官。即自北京差来。而所捧之税。既充官额。则馀皆归私橐云。
满人大都有七姓。曰觉罗。曰那拉。曰瓜儿甲。曰舒穆鹿。曰传察。曰巴雅拉。曰萨克答。觉罗音教卢。即皇帝姓也。顺治嫌姓字重复。取阅百家姓谱。则赵字首题。遂以觉罗二字。强翻汉音。改作赵氏。然别无书姓处云。○清人于公家文字。皆不书姓。只书其名。至于公移及常时称谓。亦只举名上一字。若华人之称姓。如刑部侍郎名朝铨。则称朝大人。沈阳将名社图肯。则称社大人。清汉人前或相婚。乾隆始禁之云。
大体风俗。力生理勤畜牧。业贾者十居六七。贾亦农农亦贾。耕亩粪田。均齐整整。无一胡乱。许大辽野。尽为开垦。行商相续于道路。皆乘车。铁笼轮。驾五六马骡。绝无徒步行者。卖菜汲水制衣炊饭。皆男子为之。女人终日无所为。只时时裁缝作鞋而已。衣服皆黑
云溪漫稿卷之八 第 189L 页
色无衽。以纽纽之。而里衣最长。上衣最短。脚下以绳缚之。女人亦着黑长衣。不剃头。挽发作后髻。乱插纸假花。间有缠足紧小。行步蹒跚者。问之则乃唐女。而风多则颠仆不得行云。极可骇笑。又尝闻胡人留小发作辫。亲没而除之。今见无不辫发者。惟僧人尽剃之矣。
盖勤力役耻游食。固是胡人之所长。而生利之外。更不知有他。饮食寝处。相混犬豕。言语动作。全没模样。上下无章。男女无别。穹庐本种。固宜其如此。而独怪夫中华旧民。薰染臊羯。不但化其身。并与其心而化焉。可胜痛恨。岂以天下之大。百年之久。而英雄豪杰。不一作于其间乎。虽或有循发扼腕。饮泣慷慨者。而天醉未醒。只手难容。遂不能以自见耶。抑天地东南。已有真人消息。而余未及闻知耶。思之及此。发为之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