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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x 页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书
  
与李致道(埦○庚辰)
近日读何书。想有可见语者。此中。日间看大学或问。但未专一为叹。理学录。略阅得数卷。稍有警发处。盖缘当日教训之散在书札语类者。各萃于当人之下。往往多针劄自家病痛处。自恨得见之晚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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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致道
昨从粜道得辱复。副以防风之物。感荷良深。岩斋所得何书。恨不叩听。宗洙。近始料理读书。姑无见成卒业者。但觉得从前大是虚抛了光阴。欲填补而未之能焉。兄侍正当鉴戒。不可倚靠玩愒。以贻晚悔也。进士诸兄。闻有乘兴之行。异日当叩奚囊。复此踦也。偶得虾醢付呈。幸以为一夕之需是幸。
 旧尝见伊川先生说。古之学者。专务养性情。其他则不学。固已知为亲切之诲。偶因一两事省得来。今日为学。惟只在此一款。所以未尝观画。未尝啜茶。实见有最急底。须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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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是不杂。但恐一时意思易休歇得。依旧汩董耳。如吾兄。陶养有素。性情之发。已无大过。常所爱叹。然惟当持以中和。勿使气质之用。参错于其间。则治心之要。宰物之本。果不离此而得之矣。偶有所见。不敢相隐。惟砭教为幸耳。
与李致道(甲申)
春寒酷似穷阴。不审侍馀动静何如。工夫亦一味专精否。哀溯不任切切。近日关病。得料理论语。但觉日前名为读书而不能实用其力。欲趁此补填。则气血精力。不复昔日。恐遂只如此枉过一生。愿吾契及此好光阴。著了辛苦工夫。做得到极处。若不办作心。欲徐徐听其自得。不觉年岁之过也。𤃡滨高友。向蒙见慰。知有暂住门下之意。顾此罪伏。无以往同为自怜耳。
与李致道(癸卯)
公而以人体之一段。犹未瞭然究竟。更此烦叩。盖此段本是论为仁而发。初不及人之所得之始而言。只谓克去私意。无一毫人欲则是公而已。但是公共底。不可谓仁。须以人身体了这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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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仁也。故曰公是仁之理。非以公唤做理也。谓公是那仁之德。如云仁是心之德也。如所谓元初公共道理。体贴人身。是谓之仁。正非本文之意。据今所见。只是直截说为仁处。方可说下所以于修道以仁处。亦可说著。未知此意如何。幸取近思录本文勘过。却以见教如何。
答李致道
体之为仁之义。谨悉下谕。始知当初彼此之论。各主一边而言。若各随所主而言。则当各自为义理。有并行不害之义。但鄙说实本伊川本训而论之。详来谕。似无领略此义之意。其说甚长。须待从容。细为条禀。今便忙遽。洋洋说出。恐有率尔之失。故不敢耳。修道以仁之云。第以一时对奉酬酢。有关说及此。故追后傍及之耳。非以为此条乃此义也。大抵以人体之是功夫以后说。高明所执。必就本然仁体上形容说。是则非无此理。终非伊川立言本义。未知如何。
与李致道
蒸湿伤人。此来侍殡哀候何如。时因从庐下来者。每云不住抄写。剧病新复。一向趱趁。恐易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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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闹。幸稍裁节。务加完养为望耳。文集所来九册。仅得观览。季府勘刊精审。烦简适中。几无可疑。只间有文句字画可商处。不免随觉标识。以备考校。幸即勘覈其有差误处。勿复留置。旋为坼除至望。适此閒暇。如有诸处已为勘来。未可随所有。寄来此便否。草次文字。亦望依前所恳。付标略示所以。同付今便如何。公而以人体之一段。更考语类诸书。而只先入难变。犹未回悟。别纸具禀。幸再赐反复。以破蒙蔀如何。自昔工程疏阔。间有疑晦。随即就质。妄谓庶可终身如是。一失依仰。无论措事应物。只书册上开卷。觉有无限未决之疑。抱书歔欷。将复何及。左右酬酢之间。有以窥得识解之精。见闻之濡。大有以慰孤陋之望者。所以不量迷昧。而反复之不知止。更愿刬除外冗。厚加涵泳。以日进于高明。使平生所承闻者。不止坠泯。正区区之至心也。
  大全仁说。公者所以体仁。犹言克己复礼为仁也。公则仁。仁则爱。语类。公而以人体之。此一句本微有病。然若真个晓得。方知这一句说得好。所以程先生又曰。公近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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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这个仁。便在这人字上。你元自有这仁。合下带得来。只为不公。所以蔽塞了不出来。若能公。仁便流行。如克己复礼者。去其私而已矣。能去其私则天理便自流行。不是克己了。又别讨天理来。放在里面也。○问。有此人则具此仁。然人所以不仁者。以其私也。能无私心则此理流行。即此人而此仁在矣。非是公后。又要去体认寻讨也。先生曰。仁字。叔重说得是了。但说体字未是。体者。乃是以人而体公。盖撑起这公作骨子。则无私心而仁矣。盖公只是一个公理。仁是人心本仁。人而不公则害夫仁。故必体此公在人身上。以为之体。则无所害其仁而仁流行矣。○须公而有恻隐之心。工夫却在人字上。盖人体之以公。方是仁。○问。公而以人体一句。曰。紧要在人字上。仁只是个人。○仁之名。不从公来。乃是从人来。故曰公而以人体之则为仁。(谨详诸条之义。皆就人身上体公处。咀嚼出仁底意思。然只是就人身上已具处。而语夫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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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全了是仁之义者也。盖公者。所以去私而不蔽了仁者也。但公只是理。无那恻隐慈爱底意思。须以人体那公为骨子。亦论其理。非谓做工夫恁地。则即此人身合处。便有恻怛慈爱之意。便仁道流行不阏。所谓公而以人体之而为仁也。体只是体干之义。谓即人身上将公做体干。若谓以人为体干则又差了。只人底把那公做骨子。是以人体之处。)
答李致道别纸
 
只训公共之理。则非仁者恻怛慈爱底本来面目矣。须是以血肉躯壳。体得这公共道理。方是唤做仁。
窃谓公是对私之名。公共之理。固是生理。然只得唤做理。亦未有所谓公者。须具此生理。在人身而后。方有仁之名。所谓仁者人也。即此意也。至程子所谓以人体之之云。非指此处而言。只谓人有此仁。不免为私欲之隔阂间断。惟克去私欲则是公也。须以人体这公底道理。则元来恻怛慈爱底道理。便完全了。是乃公而以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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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而为仁也。来谕。终是以程子之训为训仁之语。故乃有本来面目方唤做仁之语。所以不能无疑。愚意此是论为仁之理。言既办得公底道理。只以此为人之体干。则便是仁处也。盛诲以鄙说以体字作工夫看。故非之。然工夫只在要个公底时。只是公则体干了身处。便是仁也。未知如何。
 一公字公共无情。而人为干骨。然后为爱之理。人性中元有个恻怛慈爱之理。即所谓公而以人体之也。
人性中以下。鄙疑已具上段。鄙意只以盛谕正把元有的恻怛慈爱作公。而以人体之看。故不能释然。爱之理是元有的。不可谓公字无情。必以人为干骨。然后方唤做爱之理也。且以人体之本语之意。似非谓公。而以人为公之体骨而后方为仁。乃谓既有此公底道理。便将公做人之体干。是仁处。伊川文字多倒用。不可以文句泥求也。未知如何。
 陈安卿说。人字不必重看。就体字上看。语类说。就人字上认得仁底意思。朱子说。当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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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北溪说亦有益于学者用工。恐当备一说。
窃谓北溪说果非正意。似以体字为有用力之意故也。且体贴之句。亦似体认之意。朱子固云作体认亦无害。当日酬酢。盖以此耶。就人字上认得。亦非谓爱之理。必以人体之而后有也。盖两训(北溪语类)皆是公与人体贴为仁之意。若无这公。只就人身上看。只是一肉团身。何处见得仁字意思耶。亦不须以正解与一说分别言之也。虽然。鄙之所以致疑。不在重看人字上。只以程子此一句是工夫以后事。见高明主意多就仁之元初本体上。形容体之之意。故未信及耳。幸更赐开谕至望。
又按语类论以人体之为仁条。又有一段曰。公犹无尘也。人犹镜也。仁犹镜之光明也。镜无纤尘则光明。人能无一毫之私则仁。然镜之明非自外求也。只是镜元来自有这光明。今不为尘所昏尔。人之仁亦非自外得也。只是人心元来自有这仁。今不为私欲所蔽尔。故人无私欲。则心之体用广大流行。而无时不仁。俄者抄录诸条时。以为于体之为仁处。似若未透彻。所以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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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不书。更看节要答吕子约书。有曰仁是本来固有之理。不因公而有。特因公而存尔。如沟渠窒塞。故水不通流。去其窒塞则水流矣。水固不因去塞而有。然亦非既去其塞。而又别有一段工夫使流通也。此与上段镜无尘之譬一同。而刊补曰。按伊川先生曰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止)体之故为仁。此书正释此一段。语类担去沙土罨靸水便流一条。与此意互相发。平日看此一书。作如何义看也。鄙前此亦把公如理样看。谓此公理体骨了人。所以为仁。果似以能底。为所能底。程子所谓仁之理之理。只如言仁之德。非道理之理。盖谓私则蔽塞了仁。须公与人合而为仁也。如是看则与前此所论者相贯通。而镜尘之譬于以人体之之义。正为透彻。只是当初自家见解未透彻。故疑之耳。幸合并前后所谕。回示指一之教。千万之望。
答李致道
见谕静时循性之义。开示谆悉。义意精透。所执咎处。正得肯綮。良深叹服。第迷滞之见。犹有未释然者。敢致再反之义。毋亦有胶固之患耶。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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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道理只是一个。但所从而言者不同。不可指此而疑彼。执一而废二。今若不分性道。只把当行底唤道。则道自有体用。不须下循字性字言道。如静时有静时之道。便是道之体。动时有动时之道。便是道之用。是所谓道之体用。所谓无物不有。无时不然者也。即来谕所说道字。未尝不然也。若以性道分体用言。则道之体即性也。即不偏不倚底也。(不偏不倚。固不可谓性。但指不偏不倚为道。则便是性界分。又有所谓循性之道。则是性体之道循性。而不偏倚之道。在于体中。却为二道。)安得更说循此性而不偏倚而为道也。又况循字是不犯人为。自然能如此之义。方其不偏不倚时。性之体段全具。故谓之性而又谓之道之体。岂可指其能使之全具者。而唤作循性耶。先儒之论率性之义多矣。大抵就性之发见于日用事物者。而状其率之之意。性在内。事物在外。循是性而为是道。故妄以为自内及外之名。若在内之时。则不待循率而道固自具矣。未知如是言之。终有滞碍不行处否。幸更加勘究。惠以所得。千万切企。
答李致道
满纸谆谕。甚警发人意。第迷滞之见。终不能涣然。不免略缀数语以求勘破。旋思彼此所论。各有所执。由前之说。可以了解。而犹未相入。一往一来。便成竞辨。且思涵蓄酝酿以俟融会。所有草本。毁不敢出。且念此是性理源头。无形无影。一向谈说。无益而有害。且放下此等。从事近下明白处。积以月日。始出之讲辨。庶几有实进益。未知此意如何。容俟疾间计一进。惟几向时毖卫。
答李致道(甲辰)
曩惠长笺。承领多时。缘辞理高深。忧虞汩挠。欲掇拾辨质而不成文字。无以道意中之所髣髴者。阙然久不报。幸垂谅恕。岁色且暮。寒威渐弛。伏惟静中调履对时毖福。示喻率性之义。各有所主。须当善看。令并行而不悖。乃为周全。然鄙则固以为高明之论。于专言道时须如此看。而对性言时。不得不有恁地说时。几于两可之论。正说理之病也。而左右乃以统言道之体用者而笼罩言之。欲全废对性言道之道之义。亦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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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子思立言之旨。不能无异同也。所宜更加玩绎。以待融释合一之期。而既蒙提谕。不可无反复以求教。谨就盛谕中摭取文句。略控鄙疑。因以程朱诸训之见于或问语类诸书者。列于后方而撮其大意于此。窃谓道自有体用。不可只指用而谓道。道本元有的。不可指人行而唤道。然用未尝离体。指用而体不离。是道自有道用。不可以道之用而谓人行也。详悉盛意。盖虑言用之侵了人为。然去人言时。浑是道之流行发见者。岂可以才涉于用而谓因人方有耶。大抵看理。不可泥著一边。有如此说时。有如彼说时。以如此说对如彼说。则必有抵捂不通之弊。只如率性之率字。程门以来先达。枉作人率意看。故朱子力救其失。或问之论。可以见矣。至于语类。亦多因此而有因人方有之戒。人未行前。不可谓道之辨。然其实人未行之前。道何尝亡。而人行之处。其不犯人为者。固自如也。又岂可执一而废二哉。盛谕主意。以鄙论把发见者为道。是人行后事。不免于以人行为道。是鄙见不透。辞不明之弊也。夫亲亲尊贤道也。而所以亲亲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6H 页
尊贤者。体也。亲之尊之者。用也。谓所当亲尊。所以亲尊者。率性而然。则是高明之论也。谓所以当亲尊者。道之体也。性之境界也。亲亲尊贤者。道之用也。率性而然者。鄙说也。亲亲尊贤。是仁义之著于外者。则指以为性之发见处。其脉络岂不明审矣乎。前此常以道字兼体用言。则解率字不去。终有牵强之意。疑圣贤用字。似不如是之无血脉。近者更见得既说天命之性。而以道之具于事物之体。为率性而然。则性只有未发之体。而道兼所以然所当然。重叠奇邪。不相停当。且性为浑然无用物事。而无工夫可下处也。所差不特文字之间而已也。(前夏谬论及循字之义。左右将静时体存。亦为循性之道。当时遂有循字是自内及外之字之言。语虽生涩而不害意脉。承谕推说作由外溯内之云。则未知以循字作溯意看耶。亦谓之溯之而知其随乎性云耶。大抵循字。若说得行则不得苦分体用耳。)且率性之道。亦通人物而言。明者之所常言也。今以论人之性。而以为道之具于事物而各有条理者。循性而然。则亦可说得行也。若就物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6L 页
而言。则马有马之性。何者是马之道之各有条理处。牛有牛之性。何者是牛之道之各有条理处。何者是各有条理之循其性处。今固曰。马之性健。其当行之道。乘而已。乘是马。性之发见者。故曰。乘之道。循马性而然也。岂可曰马之道有体用。不可谓乘之道之。循马之性哉。推之牛之道。亦莫不然。且夫舟车。物也。舟之当行水。车之当行陆。舟车之性也。舟之行水。车之行陆。舟车之率性之道也。今曰。舟之行水。车之行陆。是犯了人为。而不可以道言。则是舟必系维偃柁。横在野渡而后为舟之道。车必投辖拔輗。埋了两轮而后为车之道矣。夫岂有是理哉。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外无内。无始无终。圣人之教。特于其中弥纶辅相而已。今以道专属自然无为处。而才涉人为以后。专属修道一边。是乃以解维正柁以后属之梢工。而脂辖缚轭以往归之仆夫也。十二章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章句言之曰。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夫鸢之所以当戾于天。鱼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7H 页
之所以当跃于渊。固道体之本然。而以性道分其界分。则所以当飞跃者。鸢鱼之性也。其飞其跃之昭著活泼者。乃道之用之发见处。而亦曰循其飞跃之性而发见者也。亦曰鸢鱼所当行之道也。此处尤更分明。试就物上仔细思量。则人上性道名义。亦若是而已矣。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体物而不可遗。夫鬼神无形与声。然为物之体而物不可遗。则幽显始终。莫非鬼神之为也。今必以视不见。听不闻者为鬼神之德。而使人齐明盛服。洋洋如在之处则属之人做。则无乃孤而不活乎。不舍昼夜。道体然也。天运而不已。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与道为体。运乎昼夜。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何可曰人之已行。而不可曰道哉。今乃只将人为以前天然自在者而属之道。日用云为。洋洋流行者则皆指为修治品节之事。欲极言道之无所不该。而卒入于有所不该。欲极言道之彻上彻下。而反归于有上截而无下截。窃恐造化性道之原。人率因人之戒。几非此之谓也。勤谕之及。无以谢相与之厚。有此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7L 页
烦缕。辱赐斤教。千万望幸焉。抑区区愚陋。久欲有进。窃覸侍史寻常用力。明白劲精之意有馀。而沈潜从容之味。或反忽略。试之做措。务发露而缓涵蓄。或困于所长。则未必不为大德之累。幸更加涵养而融化之。固真切之望也。
  别纸
 天以阴阳五行(止)一个理也
原天命之所自。故章句亦有天以阴阳五行之语。然即曰。人物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则主所赋之性而言也。今欲发明性道不异之意。故谓之一个理。然亦似太旷荡。且如格物之论。只就物理而言。而亦主人而言。至曰上帝所降之衷。烝民所秉之彝。万物之一原。道之形体。则何尝平说一个理也。且性道教。分明是三层。竖说必欲以性与道为同体。横说一理故下个宾主字。以明性道之所以异。此彼此所论分界处。如何。
 天下元有此道(止)无时不然者也
固有如此说时。如下文道也者以下是也。且谓与性俱立。则是对性而言。又不可以无物不有。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8H 页
无时不然言之矣。
 必就人移步顿足(止)谓之非因人。方有可乎。
非指人之移步顿足者而唤做道也。步移足顿处。是道之用也。是循性之自然者也。若谓所以当移步顿足。则是道之体也。是性而已矣。如曰。仁体义用。义亦是步移足顿处。孟子所谓义。人路者。亦是因人方有也。如何。
 首节。只平说道理名义。全不涉人为。至第四节然后方说到下手用力处。
窃谓首章章下曰。首明道之本原出于天而不可易。其实体备于己而不可离。此性道立言之旨也。首三句。所以发明三者之名义。然谓之平说则犹有可议者。夫语道。而引物而归之于身。引身而纳之于心。则固不可矣。若创是然也。推心而属之于身。推身而加之于物。则亦将有泛而不切之忧。其曰本原出于天而不可易。则是指言天命之赋于己者也。又曰备于己而不可离。则亦指在己之不可离者也。或问曰。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见其本皆出乎天而实不外乎我也。又曰。吾之得乎是命。而莫非全体者性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8L 页
也。所以下文便有戒惧谨独之说。以示修之之功。若只曰平说此理之在人物者。而至第四节。然后方说到下手处。则是故君子以下。岂不蓦直而无联属乎。且以第四节言之。下文致字。方是做工夫字。喜怒哀乐一节。只是言性情之德。以明大本达道只是这天命率性而已。高明必以中节之中字。为遵道而行之事。而唤作涉于人为之事。然则中和者。不足为天命循性之谓。而章句所谓达道循性之云。果以人率而为言矣。未知如何。
 
就夫人物作用处。指其道之自然发见者而谓之率性。则是率字。是人所修为之意。而道乃因人方有也。
伊川先生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凡言心者。或有指体而言。则是固心也。而或有指用而言。则亦不可不谓之心也。惟道亦然。就道之本然完具者而言。则固当曰冲漠无眹者也。各有条理者也。而苟以其发见于事物而言。则洋洋流行者也。昭著发见者也。待人而行者也。但主道而言。故是乃性之发见者也。而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9H 页
非人率之也。是乃道之流行者也。而非因人方有也。此高明之所极砭斥处。而愚之所甚滋惑处。幸更有以明教之如何。
 率之一字。只当付之理之自然。而不可容一分人力也。
虽付理之自然。而谓道之体循性而然。则恐说不行。如何。
 父子当亲。君臣当义(止)自然发见者。而为道之用。
道自有体用。敢问何者为道之体。何者为道之用。
 自人而言则为人之用。自道而言则为道之用。
自道而言。故云为做措处。未可挟人而谓人率之。而因人方有也。如何。
 把笔运纸。饮墨行纸。
所以饮墨行纸与所当饮墨行纸。是笔之性。则饮墨行纸。乃笔之道也。谓之循性。不亦可乎。
 以道对性而言。则性固为体而道固为用。
愚以首节联言性字道字。故谓对性而言。下文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9L 页
单言道字。故谓不对性而言。对性而言。故曰道为性之用。不对性而言。故道字兼性道而言。
 率性之道。非以道对性而言也。即乎道而明其所自由。
人知己之有性以下。所以明性之所自出也。知事之有道以下。明道之所自由也。恐不可谓不对说也。如何。
 既非对性而言。则所谓道者。固不可全指用一边。
愚则以为对性而言。故只以用言之。如何。
 
父子当亲(止)方可谓道之用
当亲当义固道也。而言性则无不该。故属之性。见诸日用固用也。而亦道。故以道言之。
 道自有体用(止)岂可强分体用。付体于性。而独占用一边。而谓之率性之道乎。
古人论理处。随处立义。有专言体用处。有只言体处。有只言用处。只看所见如何耳。前此与一二朋友讲论及此。率多如高论。不能深辨之者。诚以此处未易明也。乃者高明之见。又复如是。深惧偏滞之见。不能以来新意。然亦愿明者更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30H 页
仔细䌷绎。见得此个物事纵横分合。成岭成峰。无所不宜。方有会通同归处。此非一辞一义之疑。故竭论及此。未知盛度以为如何。
辨之不明。不宜措也。玆以逐节起难。抉摘甚矣。幸勿以愚昧舍置。容赐反复。以一其归。正迷途之望。
  章句。率。循也。道。犹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道者。日用事物当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于心。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所以不可须臾离也。(自然下。下一则字。是指道之用之證。上下再释道字。所以明上下道字。有指言之偏专。)
  或问率性之谓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则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当行之路。(以生者下。又下则字。亦章句之意。而下文方详言之。)
  天命之性。仁义礼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则自父子之亲以至于仁民爱物。皆道也。循其义之性。则自君臣之分以至于敬长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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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亦道也(止)盖所谓性者。无一理之不具。故所谓道者。不待外求而无所不备。所谓性者。无一物之不得。故所谓道者。不假人为而无所不周。虽鸟兽草木之生。仅得形气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贯乎全体。然其知觉运动。荣悴开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尤可以见天命之本然。初无间隔。而所谓道者。亦未尝不在是也。(不言当亲当仁当爱。而只言父子之亲仁民爱物。不言当义当敬当尊。而只言君臣之分。敬长尊贤则正就亲仁爱义敬尊之事而言。草木之荣悴开落。亦就荣悴开落上而言。则似不以当荣悴开落处。为率其性也。)
  程子之论率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处。指其自然发见。各有条理者而言。以见道之所以得名。非指修为而言也。吕氏良心之发以下。至安能致是一节。亦甚精密。但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形体。又为私意小知所挠。故与天地不相似。而发不中节。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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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则所谓道者。又在修为之后。而反由教而得之。非复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发见之意矣。
  小注。程子曰。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矣。此理天命也。顺而循之则道也。(敢问顺而循之。亦谓道之具于事物之中者。亦顺性而循之耶。若谓性天命也。顺性而循之。莫非日用当行之道。则岂不平易明白乎。)
  又曰。天降是于下。万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谓性也。循其性。是所谓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马则为马底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则为牛底性。又不做马底性。此所谓率性也。(谓各正性命。则不待循性而道便在是矣。马做马底性。牛做牛底性。此是道之用。方可言率性也。)
答李致道(乙巳)
令胤行。获承手辱。满纸缕缕。甚警发人意。旋有小出入。未暇修答。亦以一往一来。便成竞辨。且思涵蓄酝酿以俟融会。盖累日而终不能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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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惧性质胶固。无复以来天下之善。然有疑不敢不问。请复言之。而惟明者之教之也。窃谓道之得名。固以此理之具于事物者。如百千万歧之为人所当行者而言之。然圣贤言道。未尝不自人身而推之。此性道之名所以出。而所谓铁定道理。亦未必外是焉。鄙书前后所论。只是祖此而已。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地之性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天地率性之道也。惟人为然。仁义礼智。浑然在中者。天命之性也。亲亲尊贤等许多流行者。率性之道也。惟物亦然。马牛健顺者。马牛天命之性也。马不做牛底性而乘而已者。马之率性之道也。牛不做马底性而耕而已者。牛之率性之道也。所以邵子曰。性者道之形体。朱子之训曰。天命之性。率性之道。性与道相对。则性是体。道是用。须如此而言。性字道字率字。皆有苗脉著落受用处。乃者左右有以见道之体具于事物。而指谓此是率性之道也。至谓身之与事物。不能无内外体用之异。夫不可以内外为体用者。第一书已论之矣。盛谕既以率性之道为指体而言。而无奈性为体道为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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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为此内外是体用之说。此愚之所惑者也。来教盖亦曰。性主于身。而其体段之大。有以遍万物而该万事。由是观之。亲亲仁民。爱物尊贤。贵贵长长。何莫非性中所该之理乎。既曰性之所该。则又指以为对性之道。可乎。然则去道而言性时。皆是性之用也。去性而言道时。皆是道之体也。对性与道而言。则体边皆是性也。用边皆是道也。言体而用未尝离。何嫌于谓之指言体也。言用而体不外是。何害于谓之指言用也。夫人行未行。固不宜挟说于言道之时。而盛谕每以道之用处。为涉于人为。所以辄有人行以后不犯人为之说。初非谓人未行之前。元不是道。而人行以后。始可谓道也。来教曰。子思于此。未论人行与否。即指其天地间自在之道而名之也。且谓鄙论归宿。其因人方有则依然自在。高明立说。每以子思性道之论。为平说天地间自在道理。愚尝疑其泛而太远。固已论之于前。而其言未论人行与否。只明道之名义则是固然矣。然又何尝曰。人未行之前。道之自在者。乃是率性哉。愚所谓人行处方谓率性者。只以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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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发见。在于人为之时耳。本不为道之因人而有也。亦谓道之流行。不外于因人行耳。此理彻上彻下。自天命以至于道。元无间隔。千变万化。皆是性之流行者也。即此是率性者也。又何可更执语句。而不审立言之所指哉。来教曰。以道对性而言。则性固为体而道固为用。然则高明亦未尝不以性道做体用说。而又曰。性自有体段面目。道亦有体段面目。其理一定而不可易。夫以性与道各别言时。固可如是说。若以循性谓道而言。则体段面目。乃是天之所命而各正者也。以此循彼者。不几于无情意而强牵属者乎。愚前谓此处通则无庸更疑者。是也。来教又曰。朱子之训道字。必曰当行之路。当行之理。藉令对性道而言体用。其所谓所当然所当行者。毕竟是循性之道也。朱夫子章句。固铁定是道字训诂。所当然所当行者。毕竟是循性之道。(道本无二)然上文不曰各循其性之自然则云乎。既曰循其性之自然。则流行日用者。真是当然当行之道也。何尝曰孝亲弟长。是犯了人为。而不可谓当行之道哉。至于舟车。物也而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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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道之可言。则舟之当行水。车之当行陆。是舟车之道也。(乃道之体)而所谓性之德者也。行水行陆者。舟车之用也。(亦道之用)而舟车之率性者也。今舍其当行水当行陆。而别求舟车之性。以行水行陆之涉于人为。而别求舟车之道。则何处见得天命率性之苗脉哉。从来见盛论。只看率字太虚。曰率不是用力字。曰率是呼唤字。只是唤作无情意字看了。其实有不然者。程门以来。论率字皆以由体达用为言。而推说之过者。不觉把作人为人行。故程子非之。朱子正之。然所谓不是用力者。正指程子人欲未萌。自然发见之意也。所谓呼唤字者。乃是不系著靠定之谓也。又言就道上说者。谓道自是循性。而非以人而循之也。然则率固不可谓用力字。而自然流出。循之而已。率不是系著靠定之意。而非专无苗脉联属之谓也。率不是以人率之之谓。而实是随顺流行之意也。窃恐人率人行之论固失之。而高明之以体循体。亦涉于矫枉之弊矣。明道先生曰。此理天命也。顺而循之则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则教也。朱先生论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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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义。盖本于此。只看顺字循字则正指其流行发见。而非直指道之本体而言者。自可见矣。且道之有体用。彼此之所共言。而所以为体用者则异。愚固曰性之德而具于心者。为道之体。无物不有。无时不然者。为道之用。而左右既以道之无物不有处。本然全具者。为性之用。而又以人为做措处。为道之用。却与性道体用之说。自为别般体用。此所以多言而愈不合也。第一书仁义动静体用之说。初非引彼而解此也。特以明用处之不犯人为处。亦可以言道之證。来教乃谓性之与道。其内外本末之势。自有定分。非若仁义之互相为用云。则几于不能尽乎人言之意。而又似少了道字。不可与性相对为体用也。幸更加仔细则一性动静。本具性道之妙者。可以类推。而左右固执未行无道之戒。必欲尽废流行发见一边说。将使性字为道上重叠一物事。无地以施其修为之功。试加体察。果非过甚之言也。汤之诰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蔡氏释之曰。衷中。猷道也。天之降命而具仁义礼智信之理。无所偏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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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衷也。人之禀命而得仁义礼智信之理。与心俱生。所谓性也。由其理之自然而有仁义礼智信之行。所谓道也。夫谓由其理之自然。则是乃循性之谓也。谓仁义礼智信之行。则正指其发见流行而言者也。先儒所谓六经言性。实始于此者是也。而此亦对性而言道。故特指仁义之行而言之。子思所传之述。只是此理。亦安可二而观之哉。间阅大全中庸首章说。有曰天命之谓性。浑然全体。无所不该也。率性之谓道。大化流行。各有条理也。夫谓无所不该。则举全体而言。天下之理。皆由此出也。夫谓大化流行。则指其全体之流行发见于日用之间而言者也。盖道一而已矣。有如彼说时。有如此说时。何可执一而废二哉。来教又曰。镕成奈非天理之本来体面。噫。面目一定者。固义理本然之体段。而随其所处。变动不居者。亦其至神之妙也。苟不究其一定之体段。而妄生穿凿。固智之所恶也。然古人惟其真知其体段面目。故随处使用而不失其体段面目。若曰。言仁处不可以言义。言中处不可以言正。则谓之谨守成说则得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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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动有窒碍。自相抵捂。无以尽其立言之本旨矣。大抵中庸一篇。本以发明心法之传。其言用工枢纽肯綮处。只就体用动静而言。故劈初言道处。亦以体用动静为铁定关棙。自相联络。自相照应。吻无缝罅。密无渗漏。无一句无受用处。今若必以率性之道字为指体而言。则不可须臾离以下。许多体用动静之说。更无根源来处。而天命以下二句。正孤特重叠。不足为一篇之关键矣。幸更加勘照。指示折衷之论。区区所望恳焉。抑近日偶有感发。旧尝艳闻寒冈先生德业之盛。每怀诵读之愿。属者仅得遗文三四册。伏而读之。凡见于章奏讲论之间者。初无高远玄窅之说。只勤勤于日用明伦敬身立志之事。忠厚恳恻之意。溢于言外。百世之下。犹可以想见于德容风范之万一。此其所以没世而能兴起人者欤。吾辈料来。只欠此根本。每向无形影处推求讨论。而近里一著。未能相磨互切。期于寡过。且计放下性命之说。从事近下明白受用处。积以年时。始出之讲辨。庶几有益。未知高明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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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致道
所谕诸条。谨三复䌷绎。期于会通。而所谓一处合则诸处合者。蒙陋亦不免。故在大惧固滞。无复以来天下之善。且为未决之疑。害于为学。前有一件文字。正是答了。姑持讱出之戒。不敢呈覆。愿且停止此论。各自完养。各自涵泳。徐俟彼此融释。始是究竟处耳。日前偶看张敬堂遗集。有数条似可保證。别纸誊上。是亦讼意不已。惟谅照之则幸耳。
  张敬堂文集。金子高问。前日则指性为统体一太极。后日则指道为统体一太极。前后之说不同。答。前日则据朱子论未发处。不滞一隅。不拘一时之说。故指性为统体一太极。后日则主太极生两仪之说。故指道为统体一太极也。中庸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此道字兼性情而言者也。然则性者道之体而情者道之用行之谓。此谓道为统体一太极之说也。又曰。道统性情者也。○赠表侄。天命之性者体也。率性之道者用也。体者浑然全体之名。用者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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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贯之称。此道流行于日用之间。而非人体之。则人自人道自道。在我之理或几乎息矣。○赠李晦叔。性者道之体也。道者性之用也。此之谓道之全体也。大而天地。小而事物细微。无不具于此道之中。大化流行。未尝间断。而必待人而后行。苟非其人。道自道人自人。何尝管摄乎。○日记要语。天以元亨利贞之道赋于人。而为仁义礼智之性。发而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性即道之体。情即道之用。
与李致道
芦厓之行。还旆属耳。所议文字。如何是正。每念吾人向上意思不啻真切。而道理散殊处。践行惯了。少却静定完养之工。不但有妨于进学。亦不能不损却培壅本原之意。恐不可安于已成之规而不思齐美之义也。未知高明以为如何。昔人竞光阴于分寸。而汲汲犹恐失之者。在于反身切己之功。而至于行身制事。则曰勤谨和缓。曰忙后错了。大抵以舒迟安重为贵。此意盖有在也。天下之大。古今之远。日出事生。交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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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臻。我不为则尔为之。今人不为则后人为之。苟以些子气力欲一齐做取。不几于夸父之逐日乎。窃意事之当为者。戒乎缓不及时。而自有斟酌。亦须详缓以济之。方庶几不远。此意如何。士大夫出身世路。辄有仕宦之夺。虽有志而未暇于广业。如左右。趁此暇隙。专力于进学。庶为异日举措之本。不然。亦正为前烈之光视他人。又有此一重担负。此浅陋所恳恳而不敢自隐者也。愿有以谅恕焉。编年文字。仅此修写。比旧稍整。亦有一二推敲仍存处。冀勘定就完。幸更加指教刊正如何。
与金弘辅(宗燮○丙午)
求放心义。数次起端。犹未索性。谨录日前所质一纸呈上。中和书亦略录付后。有疑正宜辨栝。不敢覆蔽。幸仔细寻讨。开示所得如何。平生幸有疑即质。有误即正。有若无复外求者。一失依归。只成伥伥。只有同志之间讲明所闻。紧切切磨。庶几寡过。而衰病侵寻。日就孤陋。良足悲叹耳。閒中提点。觉得日前太役心于文字。而于完养根本者。未有切实之功。不是小病。竦然自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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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有以救济之而未之能也。正有望于彊辅之益耳。每瞷高明志气恳确。思虑精睿。发之议论。多得古人立言之本意。将来所至。盖未可量也。更愿益进竿步。益懋切己。使如线之绪赖有扶持。实愚浅区区之望也。
  别纸
 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窃谓求放心说有三。人心不测。出入无定。学问之事。固非一端。而其道在于收其放心。使不散逸。则从此可以上达。此一说也。圣贤所示千言万语。皆所以求其放心。一说也。凡为不仁。皆放心也。所以讲习涵养。扩充克治。非有他也。皆所以求吾所失之仁。一说也。集注以为志气清明。义理昭著而自然上达。则是取第一说之义。第二第三说。皆在所废。而从前看见将集注作第二说。皆所以求其放心之义看。以其有志气清明之语。故又与第一说混并看。而谓非第三说求吾所失之仁之义矣。但疑其意脉不甚衬贴活络。自承盛谕。更就本章集注语类。参互寻绎。若有会通者。盖孟子此言。承上文放心而不知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37H 页
求而言。故曰求其放心而已。而其实指收敛此心之工而言。须有此主宰工夫。方去学问辨行。所以学问之道在于求其放心而已。若谓学问皆所以求其放心。则是有此理。然此但顺说其理而已。提掇警省。似不若第一说之呼唤。令旋觉旋收也。语类问答。多用第一说之义。最后一条贺孙录有曰。文字极难理会。求放心处。前夜方思量得出。学问之道。皆所以求放心。不是学问只有求放心一事。程先生说得如此。此是以第二说之义。解程子说。而集注又引程子说。以明第一说之意。此甚可疑。盖语类此条。是谓彻上彻下。连始连终。学问之事。皆所以求放心也。集注之意。是据其下与始而言。言各有所指也。程子下文。又谓自此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则亦集注自然上达之意也。窃疑此句之义。(求其放心而已矣。)只作学问最初切要下手之地看。而皆所以求放心之义。别作一义看了。方无抵捂矣。语类又曰。明道云圣贤千言万语。(止)上达也。伊川云人心本善。流而为恶。乃放也。初看亦自疑二先生之言。本不相碍。只是一时语体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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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甚完备。大意以为此心无不善。只缘放了。苟自知其放则放底便断。心便在此。心之善如恻隐之端。自然全得也。伊川所谓人心本善。正与明道相合。惟明道语未明白。故或者错看。谓是收拾放心。遂如释老守个空寂。不知其意谓只存得善端。渐能充扩。非如释氏徒守空寂。有体无用。(语类说止此)此条乍看。微与集注不同。然集注志气清明之下。即下义理昭著一句。则心本善之意。亦在其中。盖徒以收拾精神为求放心。则易流于空寂而有体无用矣。此又不可不知者也。至于所谓求吾所失之仁者。乃注中饶陈氏说。而饶氏谓此心字不以知觉言。只以义理之心言。质之勉斋而定之云。而亦与伊川心本善之说相符。似为可信。而孟子论仁义之心。即以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总结之。则仁义之心。结构在操则存一句上。岂可谓外知觉而言仁义之心哉。盖义理是心之所具底。知觉是心之主宰底。必是主宰底操而存之。不昏昧放逸。而所具之理方得全净发挥。所以必以心之神明为求放之枢纽也。又按语类。黄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38H 页
直卿问。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只是说知觉之心。却不及义理之心。先生曰。才知觉。义理便在此。才昏便不见了。此可见集注之终不可易也。未知如何。此是义理本原。不容不同。谨此备列以冀勘论。幸仔细辨教。千万拱俟。
更按近思录存养明道先生千言万语条。叶氏注。圣贤垂训多端。求其旨归则不过欲存此心而已。心不外驰则学问日进于高明矣。此亦用集注之意矣。如何。
 朱子书。与湖南诸公中和书。
程子曰。喜怒哀乐未发。更怎生求。只平日涵养便是。此书论中和一段。正用此意。所谓未发之前不可寻觅。已发之后不容安排。但平日庄敬涵养之功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则其未发也镜明水止。而其发也无不中节矣。此是日用本领工夫。此数句义理精粹。尽有受用。平日看读。每以为中和之论十分尽头。但于中和工夫上未有著摸。常以为嫌。近偶遍看中和诸说。忽自疑中庸章句论中和工夫处。必以存养省察对待。体贴有下手处。与统说平日涵养之意。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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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分别。盖中是未发之时。固不可寻觅。而提省照管之功。所宜严约。和乃已发之处。亦不容安排。而尤当密省而精察之。岂可恃其平日持养之功而任其自尔乎。盖当时湖南之学。方主心为已发之论。专以察识端倪为最初下手。故特以平日涵养之意救其偏。所以只言中和本领工夫。而犹未及随静随动当下用力之意。至中庸或问则始劈开说两边工夫。如曰。当其未发。此心至虚。如镜之明。如水之止。则但当敬以存之而不使少有偏倚。至于事物之来。此心发见。喜怒哀乐。各有攸当则又当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少有差忒。所以开示中和之工。无复馀蕴。恐当以是为定论矣。未知如是看。或不违于夫子立言之旨否。
窃想程门论用工。必以平日涵养。为受用本领。此意尽好。朱子盖尝从之。而又不若言当下用工之尤为真的。故后来多改定之。如三贵之义。始用程子有中形外之意。作效验说。最后始以当下用力之意言之。鸢飞鱼跃。必有事焉勿正。旧用非有人必之勿之之意。后乃改从有所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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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之意。皆是此例。未知如何。
 随事省察。即物推明。亦必以是为本。
窃尝谓上文既言其发也无不中节。则此是省察时节。不应更以随事省察。言谨独之事也。程朱说中。或以察识为省察说者。此亦恐当作察识意看。方协于上下文义。下段所引遗书进学一段。实本此句之意。而缴结之玩绎之。自可见。未知如何。
节要。答刘公度书曰。圣门教学。循循有序。无有合下先求顿悟之理。但要持守省察。渐久渐熟。自然贯通。即自有安稳受用处耳。详一书之义。盖主存心致知而言。则此省察二字。似亦主知而言。凡事物之间。审省而精察。亦知之事也。又答项平甫书曰。心之慊与不慊。亦有必待讲学省察而后能察其精微。此省察字。固指致察于念虑处而言。然以下文学聚问辨而观。则正程子所谓察之念虑之微之意。不害主知而言。此等处尽要活看。若硬定说省察是谨独之事。不可就知上说。则便失本文指言之义。此外又多有之。条列于下。以求是正。(答曾择之书。且得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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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自守而其间讲论省察。便见致知。知得一分。便一分工夫。节节进去。自见欲罢不能。○叶永卿读书。且徐读正文。虚心涵泳。切己省察。亦当自见大体意味。○语类。大学经升卿录。深自省察。以致其知。痛加剪落。以诚其意。道夫录问。天之所以与我者。苟不能常提撕省察。使大用全体昭晢无遗。则无以有诸己矣。先生曰。今人无事时。却恁昏昏地。有事时则又随事逐物而去。都无一个主宰。这须是常加省察。真如见一个物事在里。○只要人提挨省察。念念不忘。存养久之则是理愈明。虽欲忘之而不可得矣。)
 牛山之木章集注。好恶与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又曰。夜气之生。不足以存其仁义之良心。则平朝之气亦不能清。而所好恶。遂与人远矣。
更详上下诸说。所谓得人心之所同然者。只谓好恶之正。是人心之所同然耳。盖好恶之正。是良心之发亦人心之所同然。正理义之发见处也。(又按上章理也义也。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语类。问理义是何物。曰。此说理义之在事者云。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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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恐不须靠定说。是仁义之性。凡理义之发见处。亦可谓理义之心。)如是活看。恐无害。若必欲把人心之所同然。作仁义之性。谓是得仁义之性。故好恶不远于人。则文意亦甚迂缓不活。下文所谓好恶遂与人远者。只指其违禽兽不远而言。似不须牵连为说也。幸更加寻绎。回示是否如何。旧尝看孟子所谓仁义之心。所谓恻隐之心。是指性与情而言。以性情为心之体用。近思量来。恐是粗。盖心之体固是性。心之用固是情。所谓心统性情者也。然谓之心则是指主宰处而言。只此主宰处。以其静而仁义具。曰仁义之心。以其动而恻隐形。曰恻隐之心。正如曰仁人心也。而实有仁与心之分。此义未知如何。窃尝疑凡看义理。固有铁定不易之体。一以贯之。所当寻其脉络。究极其义。此是不可易之法。然亦当随其立言所指。随处活看。方无牵惹窒碍。李先生看风水移步换形之训。不但读春秋为然也。时以语于同志而鲜有领可者。亦恐自不免灭裂之归耳。不敢蔽盖。谩并质之。未知高明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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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金弘辅
秋气益高。伏惟省下棣履对时毖重。宗洙。仅仅遣免。人事滚汩。光阴荏苒。文字工程。亦未接续。更敢望进于此者耶。前覆惠书。承领多时。谦挹之馀。窃有以窥觑。意思工夫。一味不懈。末段自勉之工。真所谓直指路径。浅敝之质。亦不敢不期以省改焉。万一为馀光之赐耳。别纸示喻。大槩精当。亦有一二可商复者。录在别幅。见差说差处。更赐辨教。所祈幸也。自来性野。不能以侈言加于交际。旧日师门酬问。犹不敢以称说之重陈达于前。庶几自附于直谅之义。所以望于同志之人。亦不能不以己意之所便者。而前书拟议遣辞。率多过分之语。幸省照而斟酌之。自此与书。惟攻实病而示实工。使得与于矫警振发之赐。则强辅之益。于是大矣。如何。每念先师一生辛苦。折衷朱子义理。莫不有定论。吾党之人。传习持循。庶无异同之论。而旧忘新昧。日就荒茫。此甚可惧。窃意小处不同。无害大处。不容有异。须恳恳更相讲摩。索性究竟。或可免辜负之归。未知弘辅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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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纸
 求放心三条说
来教是当。鄙亦非谓义理昭著句内。本兼说三条之意也。谓是既说义理昭著。则所谓求放心者。不止是说收拾灵明之知觉而已。盖义理已完具了。便是本善之心。在这里了。所以推说时如此。未知如何。
 与湖南诸公论中和书。中庸章句或问同异。
此未有前辈论断。旧来未尝考校问难。(尝以中和书次第发难而未及此。)何敢妄生辨说。但更愿留置意下勿忘。待异日际晤。庶可商确耳。
 不必道谨独。不管在这里。
诚如来教。谨独似亦把察识说。
 不必以良心发见。仁义之发见。解好恶二字。
鄙说。初不以良心发见解好恶。但谓良心发见处。亦可谓之仁义之心。即好恶与人相近者。虽与孟子本文仁义之心者。有性情之别。而此处亦不妨唤作仁义之心。人心之所同然也。若谓得人心之所同然。故好恶与人相近则文意迂缓。未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