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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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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书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78H 页
答金道彦(癸丑)
每念师门遗教寝远。一介二介离违索居。讲讨一事。几乎断绝。执事杜门独立。懋进实工。饥渴之怀。何日可忘。今承书谕。满纸悃愊。殊激懦衷。仰见迩来用工进步处。密切工夫以下。语学更紧切平实。得古人真正门路。愿相与从事焉。则矫偏补敝。或庶几焉。而疾病已甚。有欲奋迅而不能逮者。未知果能济乎否也。第诲谕之意。主在亲切言之。故其曰究极审覈者。重在于向里矫治。曰。博文则必本于体验。格物则必因其践履等句。不知不觉。便过克治田地。古贤议论。未见有说到处。亦不可不察也。诲喻固云虽有异同。不害互用。不须疑难。反复意思尽好。亦见赤心倾倒处。但古人问辨之道。便是不明不措也。语苟未究。虽十反而无害。往复之际。邂逅本义。吻然同归。岂不更明快耶。二别纸所谕。往往有偏说一边之弊。意者各因所问而言。不能无抑扬轻重而致然耳。谨于各条之下。略陈固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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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勘正。正谓讲学不容有毫釐之倚也。元书剧谈天道以下。只说务上达者悬空说理。而不觉行不著。习不察者。终身不知之患也。此似合商量耳。盖知自有知底平坦门路。行自有行底平坦门路。循而习之。何处不可到。惟其不能实践也。故所知者。只是悬空道理而无益于行。惟其不能真知也。故天理不明。而不能推其所知以见之行也。稽其所敝。不但由于未务实践而然也。大抵诲喻之意。务就平实处。为安身立命之地。别纸诸条。主意归宿。要不出这样辙。而元书末后平易卑近。而精微者不外于是。日用常行。而幽深者默具于中数句。乃是枢纽关键。苟论学一向如是说煞。则恐亦非朱子之本意也。孔门以来。论理之无本末精粗。莫详于子夏之门人小子章。程子四条说。而亦曰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而不曰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也。论为道之不可远人者。莫切于中庸第十五章。而亦曰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而不曰远在迩而高在卑也。岂可动辄说精微幽深者不离平易卑近之处也。子思子曰。致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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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所谓精微者。不止是一理一义不使有毫釐之差而已。须是三千三百极其精研。而入于无内而后始谓之尽精微也。所谓高明者。不止是不为私欲之累而已。须是达昭旷之原而万物不与易而后是谓之极高明矣。知新亦不但故中涵泳而已。又当就未知处。益知其所未知。是谓知新。今欲以致广大道中庸温故三个工夫尽盖之。所以不能无疑者也。若论密切工夫。则知处尽有密切之差。行处尽有密切之缪。工夫益进。则所见益亲而察病益精。只在自醒觉自改耳。天道理气。是学问之大头脑处。虽非始学之急务。然亦须随力量所至。讲而明之。使大本一原之理瞭然心目。则闲邪存诚之工。自有住不得者。亦不可以初学之所不急而禁绝之也。朱门人问孔门未尝以太极语颜曾。是如何。先生曰。焉知其不曾语。曰。观颜曾做工夫处。只是切己做将去。曰。此亦何尝不切己。皆非在外。乃我所固有也。曰。此恐徒长人臆度料想之见。曰。理会不得者固如此。若理会得者。莫非在我。便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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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臆度之有。由此观之。天人性命之理。乃我所固有。若善理会得则何尝不可受用。此朱门晚年之教。亦颇指示本体者。盖为是也。至于剧谈理气。不干身己。乃是世学粗粗之病。正朱先生所谓是何足以语学问之流。恐不足以为不行不明之忧也。经营一行。亦已久矣。冬寒渐深。贱疾支离。自分冬里不堪出门。昨日得东岩书。言牙疼向安。而未能起动户庭云。须待春生。更与期会如何。衰年一聚。固如是戛戛。尤增怅望。
  别纸
 
第一条。曰涵养。
盛谕既得本意。更加活络。深庸叹服。
 第二条。涵养本原。
盛谕如此。说时固如此。然既曰本原枝叶。则亦不可一向唤枝叶是本原。圣贤设教。随处立言。见人专务本原忽略枝叶者。则曰根本枝叶。本是一贯。非是别有一段工夫在讲学应事之外也。见人缴绕文义未识大原者。则曰理会得者。莫非在我。便可受用。何臆度之有。又曰。发愤永刊落。奇功收一原。语各有所主也。苟以下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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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上等工夫。而一向滚说。则或渐至于末即是本。但学其末而本便在此也。亦不可不知也。未知如何。
 第三条。大开口说破。
窃谓以心法邪正。学问门路。义利公私说得固为切当。然只以此处为大开口说。而其他辨说处。皆属第二义。则又似孤单不周匝。此处似当开阔看。未知如何。
 第四条。日有课程。
未识本语出于何书。而节要答留丞相书。日有程课之语。为读诗集传而言。盖古人课程二字。多用于读书。如读书须有业次。及如农之有畔之类。皆是课程之意。就日用行处言。则庸行处有一定之度。每日持循不易。亦课程之意。但盛喻似过于高活。卒难于据依持循。更勘验如何。
 第五条。平和悠远气象。
前日禀论。盖以学者全体气象而言。且以略致亵御之义。盛喻如是推说更好。不容复有论矣。
 第六条。人一己百。
窃以为圣贤立言。高下浅深。各有所主。实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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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个道理捉定说。此节乃是就未及生知学知安行利行者。而示其勉力之方。所谓勇之事也。困而知之则必有愤悱不快活处。勉而行之则必有臲卼不自得处。百倍其功。正在此处。古人所以下个发愤肆力。忘寝忘食字。以其气象意味之相类者而言。使之自励。盛喻务就平实处论学。此意甚好。但往往离了本位。反至于高远难行。未知曾于此致思否。程子之言曰。圣人之言。自有近处。自有高远处。如近处。怎生凿教深远得。如人一己百。乃是言之近处。自大贤至中人以下皆可受用。无间断工夫自高。非初学之所及也。未知如何。
 第七条。孔门正当门路。
盛谕尽好。深得孔门立教之意。何可更有说。但谓之门路则不害直指单提。未须排列许多头目。如四勿三贵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忠信笃敬中和位育安百姓。都包在博文约礼四字中矣。未知如何。
  偶看语类。或问由求所以未仁如何。曰。只为他工夫未到。问何谓工夫。先生不答。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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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乃曰。圣门工夫。自有一条坦然大路径。诸公每日理会何事。所谓工夫者。不过居敬穷理以修身也。由求只是这些工夫未到此田地。不若颜子。故夫子所以知其未仁。此条大意有相发处。谨以书质。
 第八条。沧洲精舍行祀。只及延平。
盛喻敷说更条畅。鄙见偶亦如是矣。伏幸。
 第九条。有疑然后方进。
前喻三者之疑。果能透彻。何不可进。但不如后喻下段云云为真长进耳。大率疑有大小。进有浅深。都是有疑进处。恐不可执定说。横渠又尝兼知行说。须如是说。方无渗漏。如何。前此得教。意谓语出近思录。今次论禀。考诸近思录。只有横渠说有疑方是进一句。惟程子说。读论语。有疑然后能进。今人读书。元不知疑。所以不及古人一条。见于论语卷首。即此而看。则专为读论语而言。而意义未尝有异。但三者之疑。宜不在其中矣。幸勘验之。却以开诲幸望。
 第十条。讲说之不及于大头段。而切切于零碎文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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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本原枝叶条下。略有所禀。不须更烦。又尝看语类。学者问子贡是因文章中悟性天道。抑后来闻孔子说耶。先生曰。是后来闻孔子说。曰。文章亦性天道之流行发见处。曰。固亦是发见处。然他当初只是理会文章。后来是闻孔子说性与天道。今不可硬做是因文章得。夫文章。岂不是性与天道之发见处。既曰文章。曰性与天道。则是以文章对性与天道而言。不可谓文章是性与天道也。有如大头段义理。对零碎义理而言。则大头段自是义理之大头段。零碎义理自是义理之零碎处。今便谓易近粗浅处。便是大头段。从下学处。研究当然之理。践履久熟。则精深微奥者都在此中。而天道性命。洋洋于日用云云。则理固如是。语非不高。但顿放得离了本位。便是因文章而悟性天道也。恐更有商量耳。如何。大抵道理圆满。上下左右无空阙处。圣贤立言。中正不偏。而随其所指而所主各异。且当索其文势语脉。审其宾主彼此而后。可得其本义。切忌主张这边道理。更不究那边道理。便笼罩说去也。抑前后承喻。每虑蒙愚偏向穷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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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阙了涵泳体习之功。此意真切。敢不佩服思省。亟图所以救其偏哉。但隐之于心。更有思量。学问之道。求其放心而已矣。亲切工夫。固莫急于反躬践实。然涵泳致知。实相资益。亦无今日涵养明日致知之理。惟随其所在而务用其极焉。窃瞷高明议论。主于践履。故讲讨之际。才涉文义。则便以为只是说话而不欲究索。枝叶剖析处。则便以为零碎不槩而不欲深求。是非归宿处。恐亦非竿头进步之意也。年既耆艾。固不宜日就生面工夫。钻研泛滥。然章句断续处。不可不究覈。义理疑晦处。不可不剖析。就已读已知处。更加温习涵泳之功。使已知者益固而未及者日新。则反身完养之功。并行而不相妨矣。一日十二时中。无事有事。吃饭对宾。何者不是存省时分。人只患不自力耳。间取一两时辰。著意研摩。进其知思。则所谓知益明而行处益无窒碍矣。此学是终身事。亦无只守见定义理可到极处之法。子贡以无谄无骄为已至。而更有乐与好礼上面一段事。朱先生六十七岁。犹云上面犹觉隔一膜。义理之无穷如是。若才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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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剖析。便以为不切。而只欲涵泳积习。至于纯熟。则或理有所未精。而便为涵养之病也。胡广仲以所知未精而欲加意涵养。则朱子勉其两进工夫。尹和靖在程门。专以敬为主。而厌夫观理之烦。不无后来之论。夫专以敬为主。岂不是真传旨诀。而犹有遗憾者。不备故也。若委于衰耄而不屑问辨之事。则学何由进。而所以反躬涵养之功。终不免于勉强而不得自住不能之味矣。朱先生白黑虚静之训。正谓是也。顾亦以昧陋。旧时频闻至论。庶可不迷于所向。而亦尝戒夫务于问难易流文义。间有大义理发难。而或未能索性反复。正是悔懊不及处。且计趁此口会说话时。不问理之大小精粗本末缓急。就同志间。有疑则问。有得则质。俾不归于抱疑不决之弊。颇觉用心渐就子细。不无所益。岂敢全昧体习而偏著穷索哉。窃详诸谕。主意尽好。立论尽高。但微有忽略章句之意。如所谓略通大义。便以涵泳。恐无大妨。今日紧切处。在于不必穷索玄微。没头校勘。姑于卑近明白处俛首谨修。渐到积习纯熟。则自无夹杂之累云云。固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3H 页
是对證之剂。而但意脉上微有偏主一边之味。如是则虽大头段精微者。亦应有不肯著意剖析穷到筑底处。推之事事。必将有未尽条件。留为心体之累。亦不可不虑也。朱子之言曰。圣贤之学。事之切身者。固未尝不加意。而事之未为紧要。亦莫不致意焉。虽曰不能尽究。然亦只得随吾力量。理会将去。久久须有所至。又曰。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未透最不可。盖知有不精则行之必有蔽。苟以为文义零碎。而只欲略通大义。便以涵泳则十分义理。易有一分未至之患。一分未至处。必为行上一分之病。不但为所知之差而已也。中庸曰。尊德性而道问学。尊性问学。固是两端。然尊性以问学。则尊性意思。常流行于问学之中。正是打成一片处。若谓主于尊性而疏于问学。则亦非善尊性者也。朱门教人。以文义为急。故后来之弊。或至于徒事文义。元明诸大儒多讥切之。心经末章附注所载。可见矣。然草庐慈溪又不免染禅之疑。是所谓过犹不及者也。圣人提出这六字。指示入德之方。从少至老。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3L 页
自始学至成德。只循此涂辙下手去。其间节度缓急。固自有老少之异。裁其有馀。勉其不足。亦当随其材而笃焉。然门路律令则恐不可不谨守也。高明之意。实是反约还原之意。岂容间然。但立言终似倚著一边。毋或浅陋不能尽乎人言。而疑所不当疑耶。抑自坐在一偏。不见其睫焉。感虚受之意。因来喻之及而索言之。非谓高明犹有未及察也。正欲自发从前隐微。以求药石之诲。千万有以裁教之也。
答金道彦别纸
 
鬼神章
初时疑禀。盖以神之格思一节。是兼指视之不见以下二节而言。抑只指使天下之人以下一节与否。非专为缴结之义。盛谕姑未指的开示。此为未决之案。幸更子细剖诲是望。体物不遗。为自己警惕处。此句甚好。谨当体贴省念矣。
 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旧看克己章集注。云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是作做仁说。故上段为仁二字。亦作为仁由己之为仁看。近看人之为道章小注朱子说。云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4H 页
人之为道之为。如为仁由己之为。不可以为道之为。如克己复礼为仁之为。许氏亦以为上下为字。有轻重之分。始疑为仁之为字。与为道之为字。皆有上下之别。然章句集注说既如此。则只得依尔看去。然章句所谓非所以为道一句。终似不与经文不可以为道云者相贴。是为未释然耳。如何。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章句。皆性之德云云。前此别纸。具于心者。乃道之所率处。无物不有。无时不然者。乃性之见于率处。
窃更详经文。道不可离四字。该体用性道而言。故章句亦该性道而言。虽下性字。实以道而言。所谓性之德而具于心七字。实贴了道不可离之道字。盛喻所率处率处五字。分别性道极精。谬对亦依所喻说去。遣书后更思。经文此道字。本该体用而言。章句之意。亦当该体用说。若以性之德具于心。属于道之所率处。无物不有以下。属于性之见于率处。则依前分别性道。非复此节该体用之义也。未知如何。昔日校理君。以下文岂率性之谓一句。證率字非指道之用处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4L 页
而言之义。其时略有论难。前日谬禀。谓所以不可须臾离以下。正贴无物不有以下云者。亦其馀论也。今妄窃谓。论文字每每如是。则终归于缴绕牵惹。反晦本旨。而无快活之境矣。鄙谕固失于分析。而盛诲所率处率处之句。恐亦非正解章句之意也。如何。幸更䌷绎而明教之切望。
 语类。喜怒哀乐未发。只是这心未发耳。其手足运动。自是形体如此。宇录云其形体之运动自若。又曰。只是心有所主著。便是发。如著衣吃饭。亦有些事了。只有所思量要恁地。便是已发。○问。苏季明问静坐时方说未发之前。伊川以祭祀前旒黈纩答之。据祭祀时恭敬之心。向于神明。此是已略发。还只是未发。曰。只是如此恭敬。未有喜怒哀乐。亦未有思。唤做已发不得。然前旒黈纩。非谓全不见闻。若全不见闻则荐奠有时而不知。拜伏有时而不能起矣。
窃尝以苏季明条前旒黈纩之说。质于小山丈席。所答亦以祭祀时为未发。未能释然。而遽有人事之变。不敏问质。良为遗恨。后来看朱子语。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5H 页
似有抵捂处。一云。喜怒哀乐自是这心未发耳。其手足动静。自是形体如此。据此则形体运动。自不属已发事。又云。如著衣吃饭。亦有些事了。有所思量要恁地。便是已发。观此则著衣吃饭。亦属形体运动一边。而反属于已发者何也。夫声色之自外至者。不要视要听。则固不害为未发。若身心内外自是一体。固无形体运动。而心自在不动之理。谓之形体运动则自若。可乎。且著衣吃饭不得为未发者。以其有些事要恁地。便属已发。夫祭祀时荐奠拜伏。不是要恁地。则不成荐奠拜伏矣。何以谓之未发也。窃疑未发。本就心之不动而言。不干形体事。形体之无心运动者。正如声色之止于见闻。而无要视要听之心。固不害于谓之未发。而著衣吃饭之思量要恁地者。有如声色之要视要听。不得谓之未发矣。惟承祭之时。事之大者。齐之日湛然肃然。则固不是已发。而将事之时。奠荐拜伏。有许多仪节。安得不思量要恁地。指此而谓之未发。则恐非未发之本面也。以此疑程子只取前旒黈纩之始无见闻。以明静时犹有见闻之意。而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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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又就前旒黈纩之亦有见闻。以极言未发之有见闻耳。所谓只如此恭敬。亦未有思。唤做已发不得云云。终未融会。幸剖析开诲。千万切望。
答金道彦(甲寅)
冬里一书。倾倒备至。有以仰领开勉之意。不以愚昧而舍置。实深铭佩。所宜践习之不暇。第念诸条发难。俱有所主。而往复之际。转成蔓延。往往离了彼此发端之本意。而更成一部议论。若只此而止。则所论终无收刷。而非所以磋磨之义也。更于别纸抽出陈禀。幸更仔细勘诲如何。大抵衰境活计。惟贵完养。自不当专事钻研考校工夫。然义理无穷。苟无日进之功。则便落日退之科。不独行处如是。知上亦然。此不可不念也。有如圣贤立教。固有铁定桩管。不容有二。至于施教之际。各因其偏处病处。抑扬于其间。虽若不同。而所以同归于大中之地。恐不可执一说。以为究竟法也。且如诲谕。指初年排比考索为入头病处。实未易自省觉至此。然如启蒙之禀。仁说之质。皆问学不可缓处。惟其当日不厌究索。不懈讲讨。以到筑底处。晚年取资。自有不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6H 页
可诬者。退溪先生以为草庐吴公以四十年钻研之馀。常见德性之昭昭。乃欲使学者只味于中庸首章。订顽终篇而自悟。则几何不入于异学。由是观之。教法固不可偏著。而自家工夫。尤须随觉随改。互进交资。期于用极而已。人之才禀。各有所长。扶偏补弊。当得恰好。游从之久。窃见高明德性厚重。操持方严。鲜觉有不足处。妄虑知见上万一有未尽莹彻处。此亦未必不为上达之累。所以前后贡疑。微致矫救之意。来诲。还以初年探索为折肱之端。固知出于真实反省之中。而有若与平日所相悉者相别。亦是滋惑处也。幸更加点捡。所愿焉。若至昧陋。禀受偏浊。行处既无执定而知处全然暗塞。亲近师门以来。粗闻用工之方。窃欲两下勉力。而终始粗卤肤浅。到精微处。隔了一膜。自觉尤悔之积。多由于此。以此于究索之功。不敢缓歇。本欲矫枉救失。而猥蒙偏著之戒。良朋之规。安得不铭肺耶。乃刊补之校。自不管进学事。只见帙中许多义理。勘定几无馀蕴。间有考索补入处。而亦无许多。只人物地方。自讲录之时。已有定例。但于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6L 页
定例之中。或有漏罅处。恐为完书未备处。谨为随现补入。果不胜其烦多。被伊时一番刊刷。俾不为疵。实是向来差误。悔亦无及。惟是后来登梓时。小山丈拣取都下文字几许条。欲以补入。尽有发明。辄缘诸议不协。未免尽为汰削。古人用心之广。正不如此。语次之及。不敢隐于相知。未知高明于此。复以为如何。金溪礼书。当初编辑。出于大鼻之意。注解则专用集览。附见疑礼。乃是一时裒稡。而条例犹未整顿。亦尝就正湖上。以繁文缛节。不堪逐一勘校。止点捡首册而还。洙之不敏。窃以今日礼论。须当折衷于先师之门。谨就遗集中。论礼诸条。以类附补。往年一次经眼所示诸条。亦已逐处釐正。且计与一二同志。对同勘论。删烦正讹。俾伯舅独苦之心。不至晦昧。而疾病多故。荏苒未遑。恐遂为千古之恨。忽承提诲。不觉戚戚于中也。荐饥之馀。民人艰食。远近政令。竞尚严急。死亡流离。十室七空。峡村山氓。荡析尤甚。林居讲讨之乐。亦安能长保。一时当事之人。不思静俟。愈好动用。未艾之忧。正无穷已。只得仰屋浩叹而已。令叔氏兄。审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7H 页
悉勤励不辍。想有日新之得。无缘对讨。良深纡郁。子野典籍。决意西迁。已有期日。乃弟牵挽。谁得以泥之。此兄之去。关系不轻。于后进尤甚。然亦无如何耳。山梁之惠。出于中贶。感衔实深。前后每劳念及。何以堪此。适有薏苡。忘略呈上。少表往来之义。伏望领情如何。
  别纸
窃谓凡看文字。先寻文理脉络。次看主意总统。终看照应结杀。方是此一段文义贯通。亦不失本义归宿处。谨悉诸谕。每就总统上提说。不欲寻究脉络结杀处。恐亦是偏处。且以无益之辨。谈说纷纭。全阙反省体认之功。是固讲学之弃。而亦有未切于体认。而文义脉络。不可不寻索者。如天人性命之说。苟以为閒议论閒思量。不切于体认而不欲究索。则亦有窒碍处。不可不察也。鬼神一章。子思本就造化上发明费隐之理。初不为学者反省之工而言。(前来别纸。只体物不遗处。为自己警惕处。意思自好。谨以领服。而亦非随文玩理之义。以其本文立言。不为学者反省事也。)读此一章则亦当且就此章。审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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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络总统结杀处。今只以微显二字。总统言之。殊欠剖析之意。且首一节所谓为德之盛者。只是起下之辞。第二节三节。方是言为德之实。若以第四节为专言微。则古人引诗。槩是咏叹上文之意。属之第二节。则不应以专言微者。结微显之文。属之第三节。则又不应以言其微者。结专言显之文矣。故愚意以为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不必言此是微此是显。只是承洋洋如在而言。至下文微之显。方是兼指第二节第三节而言。诚之不可掩云云。乃指使天下以下而言。如是看则上下脉络。自相贯通。幸更加勘覈如何。形体运动一段。固有两说。鄙亦初非必欲以形体之动为心之动。但疑祭祀之时拜伏奠献。又别于著衣吃饭之时。未可属之未发。然既有程朱子大训。不须更疑矣。至于知觉动静。与此自别。考语类诸说。则知觉虽是动一句。盖因程子既有知觉便是动之训。偶然如是说。而定论归宿。却以知觉在。何妨其为静为断。盖形体心思。自是两物。不害其为各自动静。若知觉则只一耳。何可或属动或属静耶。盖虚灵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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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自是静时之体。知寒觉煖。方可言动耳。未知如何。人一己百一段。前后盛喻果是。人一己百之道。所谓此心铁定。不放过无间断。与无或作辍。尤为真切。不须更有多少议论。但古人文字。轻重缓急。因事而言。其论工夫。亦各以类而说。(如大学传。康诰曰克明德。不曰能而言克。朱子尝论之。)未曾以其理之一。而言于此者言于彼。说于彼者说于此。曰人一己百。则是猛下工夫之谓。曰不放过无间断。则是平常持守之称。其工同归。而立言自殊。何可执定说此即是。彼不究立言之本旨耶。至鄙前书所谓无间断。是工夫已熟后事。虽颜子。犹未免有间断时。盖所以发明无间断一句通乎上下。不止为初学用工之言。今语始学者曰。汝要百倍其功。只当不放过无间断。则正如以克己复礼。主敬行恕。告司马牛问仁。必至于茫然而未得入头处。殆亦庄生所谓语道而非其序则非道者也。况己百之云。正谓五者工夫。无所不用其极云尔。学之问之。当百倍于人也。思之辨之行之。无不百倍于人也。所以疑其不得以无间断三字括尽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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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鄙书所谓气象意类之云。非是比并引喻之谓也。盖以人一己百。就强勉努力上言。则居无求安。食无求饱。终日不食。终夜不寝等意类近之无间断。就缉熙持养上言则操则存。求其放心。无终食之间违仁等气象合焉。理则固一。而所处之位。所指之善。不能无辨。不可执一论也。盛谕前段。引答程正思蔡季通各主知行之意而曰。因人对證之言。不得以不然也。尽合先生随人施教之旨。由此而论。馀可推类。所谓百倍其功者。固不止悬髻刺股唇腐齿落。而乃谓毋欲速。勿计获。勿忘勿助长。不可以急迫之心求暮朝之效。虽曰乾乾惕厉。亦必积累工程。优游厌饫。是百倍之功。则右四条者。本以立心之律令。用工之节度。下手之缓急而言。立言所主。不容无辨。鄙前书所谓义理尽好。而但离了本位。有非本文之义者。亦不可不察也。朱门人有问敬斋箴后面少些从容不迫之意。欲先生添数语。先生曰。如何解迫切。今未曾下手。便要从容不迫。却无此理。除非人做工夫大段迫切。然后劝他勿迫。只是不曾做。做著时不患其迫切。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9H 页
某常觉得宽缓底意思多耳。夫毋欲速。勿计获。勿助长。优游厌饫。岂不是朱先生所常吃紧教人者。而乃谓觉得宽缓之意多者。教各有攸当也。今论百倍其功之意。而必以宽缓不急迫之义说之。此愚之所不能释然者也。课程之说。寻玩前后诲谕。义理未尝不好。但彼此各据所见而言。不须一向反复易至于竞辨。只得且休。以其本非经语故也。正当门路之义。最宜仔细讨论。烂漫归一。可于受用处为有益。复此陈禀。前书妄有云云者。盖以博约之功。是古之学者常事。孔子之教颜子。亦只是如此。要入圣门。必由于此。所谓正当门路宜在于是。四勿三贵。亦只是这工夫。非以四勿三贵不如博约之正当也。亦非谓博约之外别求四勿三贵之功也。克己复礼。教颜子为仁之方也。远暴慢。近信。远鄙悖。告孟敬子修身之要也。南轩论语解。疑克己之目不言格物致知。朱子以恰似与圣人相拗非之。而至其与门弟子讲论则曰。颜子说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便是也。要得博文。博文又是前一段事。须是穷究得事理都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89L 页
明了。却解克己复礼。今若不博文。只要撮小大底。也不解说得亲切。盖四勿三贵。自是终条理事。非所以语始终工夫。若为是大头项正门路。不容漏落。必欲排列历数。则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莫非大头项正门路。不可漏落底。言之固为详备。而不言亦何欠阙哉。圣门工夫。知行两端而已。论次序则知先而行后。语归宿则知轻而行重。颜子语不惰。无所不说。而告以克己之目。曾子有忠信传习之省。而语三贵之道。归宿之重于行可知。退溪先生举此二件工夫。教高峰文峰两公者。其心法只若是而已矣。圣学宗旨。亶不外是。但观诸语类。或云某于克己复礼动容貌两章。却理会得。若是仰高钻坚瞻前忽后。才是未透。先生曰。此两章止说得一边。是约礼底事。到颜子。便说出两脚来。然则四勿三贵。是约之以礼工夫。今便以为博约宗旨。则于剖析处似犹有未尽。亦不可不仔细也。盖高明之论。务求说约。而浅陋之见。妄意兼备。所以不觉有异同之辞也。幸更详细勘教切望耳。大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0H 页
率圣贤垂教。精粗浅深。因事立言。如造化之妙洪纤大小。随物赋形。今读之之法。粗则求之粗。不可强探之精。浅则从其浅。不可径索之深。至于透彻融会。则浑是一个道理。自无精粗浅深之间。窃瞷高明立言。务在紧约。粗处亦言精。浅处亦求深。略细微。忌剖析。喜圆浑。厌究极。若至平实。而其实高远难行。恐亦非所以趣于中道。未可更加捡省否。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论学固贵说约。而苟未有详说之功。只要说约则或不免孤单枯燥。无可嗜之味。前后诲喻。盖有意说约。而未知于详说之义果何如也。反复警诲。本为衰迷役心文义。不务护养。扶偏救弊。不得以不然。宗洙虽昏蒙。安敢藐藐。但以此事自是中立底物事。不容少偏正。有并行而不相悖者。感服之馀。亦不敢不尽所怀。愿有以谅恕之也。年至耆艾。心力不比盛时。惟务执守。凡有所得。牢不容改。鲜有能如枢之转。如河之决。恐非复磋复磨之义也。少时尝侍。一样前辈。学问精深。而似若微有此患。每以为忧而自省于躬也。不知高明复以为如何。朋友之益。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0L 页
要在辅仁规过。所以谊重而情深。然非志孚神契。虚以相受则亦不足以来规辅之益。惟南轩晦翁。由是道也。尝观南轩文字。往复书中。无一不致警勉规戒之意。虽至微细事。未尝放过。或时有若情外之谈。切磋之义。正是如此。所以夫子心许而诚与之。隔千里如一堂。尤是后学感发兴起处也。向来门下从游之友。盖不免尊于所闻。不肯开心先施于燕私讲劘之际。犹为遗恨。惟权景晦用志刻苦。立诚恳笃。规勉问难。积而不倦。区区跻攀。多得其力。今其亡矣。竟绝一嗣。每切恻怆也。向日书谕。深以规谏见责。此古人之义也。安得不感动于中哉。顾此形质已敝。疾苦支离。癃然之状。倍于年前。处未能衣。坐不能危。言之不掩。甚于鹦鹉。正田光所谓臣质已朽者。虽或勉强提点。精神意气。恐不足以入人。是亦空言而已。惟大度不我遐弃。勤惠针诲。俾免暴弃之归。日夕望幸焉。多少怀抱。竟向谁开。感倾倒之惠。不计繁冗。备尽铺陈。尚幸谅察焉。
与金道彦
常拟炎暑未剧。一进叙吐。疾苦蹭蹬。居然盛夏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1H 页
矣。此来看得甚文字。自量意思复如何。吾辈前期。不足频数相从。犹惧疏漏处未尽磨切。况一年二年。尚不能一聚。无惑乎日就荒茫耳。少时闻逋轩屏谷两先辈当暮年。不废追随。屏谷春暖秋凉。或委驾青城。留连穷日夜讨论。前贤勉励进修。犹可想见。每念之。未尝不慨然自叹也。春间排云之议。竟未如计。殊可叹嗟。议者或有秋来再举之论。而东坡疏议已定。似不可并行。须待此事结梢后看如何耳。大抵老兄看今日爻象。果作如何。一番树立。固与曩时时势自别。然危机急节。又因此而有加倍焉者。正当遵守静吉之义。以待昊天之复。其亦可也。而乡间知见习尚。惟务立作。恐或有邂逅狼狈处。然亦不敢公然向人说道。但愿同志间默守之耳。病中不能看生面文字。只就旧读温绎。时有疑碍处。谨劄录数条禀质焉。幸仔细教示。千万是望。
  别纸(论语)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
窃疑用指礼之为用而言。非以人之用礼而言。下节知和而和。乃指人之用礼而言。此义如何。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1L 页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窃考语类。初说许多条。皆以为斯民即三代圣王。所以善其善恶其恶。而无所私曲之民。故我亦今不敢私曲其毁誉也。更按集注。云此民三代之时所以善其善恶其恶而无所私曲之民云云。则无所私曲之民。正贴斯民直道而行而言。或问亦谓先言斯民而后言三代。则正指今日之民。上推三代以实之之辞。且以斯民对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则所谓斯民者。三代之时则行其直道之民也云云。恐当以集注及或问为定论。幸更仔细裁教是望。
 礼云礼云章集注。敬而将之以玉帛云云。程子曰。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或问。范尹之言礼也以敬。其异乎程子者何也。曰。程子以理言。礼之体也。二氏以人言。礼之用也。各有所指。但此章之旨则以程子说为当。
窃详夫子之言。盖谓当世不知和敬之道。而专事玉帛钟鼓以为礼乐。故有是言。或问断案虽如此。而集注则专取范尹之意。恐当以集注为正。未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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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金道彦别纸(乙卯)
 心经。王幼观曰。先生一日说及受赃者。怒形于言。
谨按此条所论。又见文集中。而亦以大贤气质上克未尽之意言之。恐此义更有要仔细处。盖赃吏刻民。在所当恶。合当大字面配去。然以舜诛四凶言。则怒在四凶。而己不与焉。若说及受赃者而便怒形于言。则亦是刚严过分处。故朱子自言亦尝曰。某气质有病。多在忿懥。故先师之言如此。未知如何。抑尝因事问先师先生。圣人当怒时亦和平。不为血气所动否。先生曰。圣人因物之可怒而怒。怒时不必为笑容。但怒过。依旧无了。由是言之。圣人本无怒。因物之可怒而形于色。若语及赃吏而怒形于言。则恐是太早了。所以疑过分也。大抵看道理最难公。往往不免从其性之近者而以为极至。如鄙辈禀性。便于柔巽。故每把懦退底以为道理。至于尊兄。刚果分数较胜。多把刚彊处做道理。恐亦不免于偏。惟当推寻当然无过不及处。究索道理而后。庶无偏倚之弊。未知亦尝虑及此耶。讲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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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索性。不知不觉。迤及于此。幸赐反复。俾有一个定本。则蒙陋与受切磋之益矣。如何。
 敬斋箴。弗贰以二(止)靡他其适。
旧时看此四句。专以吴氏说为正。讲录以为非本意。故更思之。敬之工夫。不过表里动静无适主一。是贯乎表里动静者也。不贰不参。固就事上言。而言惟心惟一。不西不北。就心上言而言当事而存。则初无主心主事之分。今言心之无适。事之主一。则是分心与事而言。不是以心主宰之义。故谓非本义耶。幸赐辨诲。
 
西铭。颖封人之锡类。语类义刚曰。庄公见颖考叔而告之悔。是他天理已渐渐明了。考叔当时却好开明义理之说。使其心豁然知有天伦之亲。今却教恁地做。则母子全恩依旧。不出于真理。其所以略能保全而不复开其隙者。特幸耳。曰。恁地看得细碎。且如这样。以他重那盟誓。未肯变。故且教他恁地做全得。大义未暇计较。这个又何必如此去论他。
窃谓人臣进谏之道。亦不可一槩论。如庄公之事。既知有悔则于母子之天。盖已有开明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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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于盟誓之言。不能直遂。故教以作隧以践黄泉之约。而复其母子之旧。庶几其谲谏者。朱子所以取之也。如是看。未知如何。
与金道彦问目(丙辰)
年前。以次儿为从祖叔父侍养。奉其祀事。不幸从祖叔母又此违背。议其服制。传记无分明考据处。夷考东方先辈文字。或云只服本服申丧。(论侍养服。)或云。齐衰三年。(论收养服。)二说恐不可遵行。昔年禀质函席。见谕丧服传曰。妾之无子者。妾子之无母者。父命妾曰。女以为子。命子曰。女以为母。若是则生养之终其身。死则丧之三年。贵父之命也。小记。为祖庶母可也。疏。父妾无子。命己之妾子与父妾为后。故呼己父之妾为祖庶母。既为后。亦服之三年如己母矣。图式。父不命则小功。盖为庶母祖庶母后。服三年者。贵父之命也。凡以父命为侍养为后服制。恐此为證左。然三年则已重。似当服齐衰期年而申心丧矣。今此服制。计以是为断。而又有疑惑。少辈之议。以为期年之服。固有證据。而更有商量。凡服附情而行。前此未尝有鞠育奉养之恩。而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3L 页
直以名制服。若中衣方笠。易骇所见。似难举行。凡期服。无论杖与不杖。非子为母则只有衰服行丧而已。无中衣之制。似当循此例制期衰。期后申丧。似合情礼。未知此议如何。鄙意未能信及。而但恐迂滞之见阔于事情。中衣方笠。不可为通行之制。则亦非礼意。谨此具禀。幸裁教合行之制。伏望。
答金道彦
来复之别。倏忽遁月。光阴迅速。不可把玩如此。对景驰情。焉有已时。侵凌之中。遇信则谂。谨审体履备受神毖。连获康宁。观书玩理之业。日新而不已。区区慰羡。实在笔舌之外也。宗洙。前冬邂逅之疾。沈绵两三月。春梢始寻生路。月来。次第亲近书册。若一向依样。庶可且尔经过。但料得动静凡百。几似争四五年气力。虽欲勉力不怠。亦提掇不能。奈何。每念尊兄处人不堪之地。克以理自持。保有天和。非素养之深。何以有此。七夜联枕。亦迩年所经营而未遂者。目击耳擩。辅益弘多。燕息之际。谈讨从容。得以究竟底蕴。使积年然疑而未决折者。涣然无复凝滞。未知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4H 页
古人亲胜己资警益之乐。果如是耶。从前缘甚见得人家子弟。为父兄咀嚼教告。仅免大段违忤。终未肯实心做得。面然心不然。反不如质直无他者。且要祖尚万石君不言躬行。庶几不失身教之意。惟是见于效者。转无振作之味。才资稍颖悟者。渐以其所便为学。而钝滞之质。终无开发之期。乃疑古人养育子弟之法。正不如此。思有以矫之而未有得也。其时尊喻郑重。恍然觉悟。改了律令。顿有实然之效。信乎义理无穷。不可以一说泥著也。第第一书下段所谕。自顾疏卤。固不足与语工夫之浅深。而亦尝病于知见浅狭。于所谓学问思辨者。亦不敢不用其力。下谕该辨为务者。正中膏肓。谨再拜受赐矣。但亦有一说。入德门户。只有尊性问学二者而已。苟专意该辨则疏于存心之工。而如不兼该辨一段工夫。则终无以尽精微之蕴而为广大高明之实也。此意亦不可以不知也。一生从事论语之书。窃慕涵泳于圣人气象。中和便是极至处。见得事事行不尽一生。勉不至居然成一伎俩。所以不能直截。类于覆庇。缓于决择。秖成不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4L 页
勇。种种病痛。总自一模中培殖来也。非尊兄见之明而察之精。何以得此。多谢多谢。逝当改涂易虑。洗心而从事焉。幸异日者。点捡而验其能否也。第三书。承诲礼疑。便是义起。初无经据之文。鄙料当初不免有异同。但事到手头。指的举行。煞有碍不行处。所以有少禀质。盛教又如此。谨以期制心丧为断。未知果不戾于中制否。祖庶母一条。旧亦尝与闻。凡出为人侍养者制服。大率以父命为主。今此鄙家服制。亦尝以此为据矣。承示辨析精覈。宜有商量。然庶母祖庶母所以三年者。不以本无统属之分。而以父命之也。则重在父命而不在于无统属之分也。今于统属之分处。既有三年之典。则亦安知不出于重父命之义。而必以鞠养之恩为主哉。窃观先王制作之意。人子一身。惟听命于父。以为人后之礼言之。有父母之命。然后始许为后。恐侍养之礼。亦只是此意。未知如何。且以庶母一款言之。一宫之内。所事者一人耳。不待父命。养而子之。似不甚悖于人情。而及其制服也。举父命而言之。则虽是侍养。无父命则无可往之礼矣。未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5H 页
知如何。幸更加研索。俟后相对。讨论商定如何。
 讲录。且更料理净写否。读心经者。不可不熟看。鄙亦且谋誊写一本。以资讲讨。苦待定本之出耳。
  别纸
 节要答许顺之书。心一也。操而存则义理明而谓之道心。舍而亡则物欲肆而谓之人心。自人心而收回。便是道心。自道心而放出。便是人心云云。答何叔京书。存者道心也。亡者人心也云云。答吕子约书。操舍存亡之说。诸人皆谓人心私欲之为。乃舍之而亡所致。却不知所谓存者亦存此而已矣。又云。操舍存亡。虽是人心之危。然只操之而存。则道心之微。便不外此。
窃谓人心道心说见于大全者。盖有初晚之异。恐当寻绎而分别之。中庸序说。分别理气。各极其趣。此是晚年定论。盖舜之授禹。只据心之已发而分性命形气。序文之义。正祖述于此。至操存舍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云者。本以心之全体该动静而言。立言命义。自与人心道心说不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5L 页
类。朱子三书之训。恐非人心道心之正训也。且既曰道心惟微。而今云操而存则义理明。则非惟微之谓也。且曰人心惟危。而今云舍而亡则物欲肆。则不但惟危而已。既是人心之发。则虽曰收回。而自是人心之发也。既是道心之发。则虽曰放出。而乃是道心之不能直遂者也。答蔡季通书。论此义极精。所谓清明纯粹者。亦以其属乎形气。而只谓之不隔乎理。则虽曰收回。岂可便谓之道心哉。此与问张敬夫人心道心两书各说一理。恐只当备一说。不可以为正训。未知如何。
答金道彦
六月中。因市道付致一书。虑有洪乔之患。续承七夕惠覆书。谨悉以时关照。喜而后可知也。即日秋气乍生。蒸炎未息。谨问服中体履如何。惟冀随寓顺处。放开心怀。消遣外婴。导迎天和则不但为卫生之方法。而亦未必无补于收养心性之道也。宗洙。一番震荡坠颓。无复馀地。三数月来攸为。只在保护躯壳。招集神魂之事。而外邪客沴。抵隙迭侵。不堪柢(一作抵)梧。有时神閒气醒。披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6H 页
阅书册。旋复忘失。真如不看。滚到这里。理应如是。只得顺俟而已。屏翁文字。特勤勘论。如期而至。得以逐处寻绎。诸所批标。凿凿中窾。率多诸公所未到处。尤深叹仰。且就全集言之。造道之门。成德之地。有非浅末之学容易窥觑议论处。而老兄乃克体会启发焉。于是乎叹知德之有人也。谨不自量。与柳浩而兄随处商议。俾出中本耳。别纸数条。聊质近得。幸赐览观。却以斤教是望。
  别纸
 
朱子大全。汪长孺问。详经文与注之义。盖言事父与君之理一也。事兄与长之理一也。慈幼与使众之理一也。三行者修于家。则三教者成于国。盖上行下效。感应之机。自然而然也。然经文。又引康诰如保赤子而云云。何也。注曰。此言慈幼之心非由外得。推以使众。亦犹是也。盖作经者。又发明孝弟慈。人之本心。有是三者。举斯加彼。初无二致。但举慈幼一端。以见其理之实同。而非指名齐家之人。又推慈幼之心以使众也。今考之或问则似以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6L 页
为齐家之人。又能推保赤子之心以使众。然后教成于国。与前注三行修于家而三教自成于国之说不同。岂非或问自是发明推心之意。不与前注相关。但教成二字。偶用之耳。不审然否。答此说甚善。旧亦疑所解有未安者。得此甚快。
识其端而推广之之义。旧作推广于使众之意看。年前因尊诲之详。始以此节为齐家说。识端推广。亦就立教之本上说。小注固有金仁山陈新安数公说。而犹以未见朱子定论为恨。偶阅大全。汪长孺问答中有此条。疑朱氏辑释所谓因汪德辅疑禀改之之条。盖指此而言。而长孺所禀。亦艰奥未易通贯。且未及识端推广之当属立教之本。然章句苟是因其疑禀而改之。则其不及固宜。其立言命意。与辑释之旨小异。而与比年吾侪改商之说略同。庶几改说或不至谬误。亦恐尊史未及翻阅。谨此写呈。幸细赐览观。考究发问归宿之义。却以剖教如何。
与金道彦
二之日栗烈。衰病将息。百倍艰辛。所怀伊人。远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7H 页
望而莫能近。日夕劳心而已。谨问此来。体中动履连获神卫。东岩之亡。忽忽累月。斯文彫椓。极庸伤恸。且其胤子继未胜丧。人家祸患。胡宁此极。想同此怀抱也。宗洙前冬是九折坂。而今冬光景。病未必加笃。而自身支撑不去。却倍深于前冬。亦且奈何。第闻座右康宁之福。独得天饷。精神施为。一如往时。日新之功。有进进而不已者。每念师门启发门户。循而习之。涂辙端的。宜若可以永守保之。而声寝响寂。几不闻以学问为事者。此吾辈之羞也。惟愿益懋向上。推以及人。开发一介二介。俾终不至于寂寥。则先师之期望于后人者也。如何如何。前后质问。皆至鄙而止。其间未免有更为反复者。而由来持戒。犹在缴绕于文字。且俟心意融解。吻然而合。亦以所苦弥留。无力剖析。又未易苏快之日。谨此略绰提掇。以求斤正。幸逐条批诲。以开蒙蔀如何。
  别纸
 明明德章句云云。语类。淳录问先生尽心说曰。心者。天理在人之全体。又曰。性者天理之全体。何以别。曰。分说时且恁地。若将心性合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7L 页
作一处。说须有别。
虚灵不昧属气之说。承谕义理皆有根据。且既以明德属心。则心固主气而言。似不合。此处独以合理者言之也。且以下句以具众理参證。则又有以理具理之碍。似不可更有他说。而隐之于心。犹有未释然者。谨此更禀。盖古人制一心字而性在其中。故朱子于虚灵知觉与虚灵不昧。无异同之辞。而言之于人心道心及明德之义。朱先生言理精密。未尝以一言而贰训之。不应以合理气言之于人心道心。而以专指气者说之于明德也。且注中所谓虚灵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于中。无所欠阙便是性。随感而动便是情云者。此特言就明德训内分属则如此如此耳。初非谓以情性解明德也。况其下文。朱子又云。只虚灵不昧四字。说明德意已足矣。更说具众理应万事。包体用在其中。又却实而不虚。合理故具众理。合气故应万事。其亦异乎禅家只以虚灵不昧者言性。而不言具理也。幸更赐玩索。开示指一之义。千万是恳。
 答何叔京书。存者道心也(止)精一为戒也。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8H 页
前贤论理。横说竖说。皆合于义。不可妄生穿凿。然于其中。又容有一时偶然说去而未及再论者。以人心道心言之。程子尝有道心天理。人心人欲之训。而朱子中庸序中。不免改定。其后犹有用其意处。以理欲界分极精处而言者也。必有事焉。勿忘勿助长。收入节要。而谓以考其进道之次序而存之也云。今此答书。义理固好。而恐非大舜所指之义也。夫人心道心。本指形气性命之发处而戒之。使致精一之功。正周子所谓几善恶处。一则同行而异情。一则循环而代至。苗脉貌象。迥然不侔。恐当以一说处之。以为受用之地。若混并作一义看。则无亦失于浑全之弊乎。幸更赐剖析。批示精义如何。
与金道彦(丁巳)
休孙来。询叩动静之节。备审饯迎体履连享神卫康宁。慰豁区区。宗洙。三冬凝寒。艰辛支保。首月过半。阳和渐近。而欬嗽之患。愈往愈甚。始觉此證真是戕人之斧。且欲索性攻治。而旋恐元气抵当不堪。反速其祸。只得小小保护。听天所命而已。且司听之官。去益不聪。日间接待宾友。
后山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98L 页
褒如偶人。前时尚期收养根本。念典终始。虽无大益。犹可免得颓弃。自觉应酬之间。托于患苦而疏于敬忠。几何不陷于小人之归哉。每承书谕。常令温习已熟文字。涵泳培养。前冬书后语。委曲说诱。片片真切。有友如此。其忍自惰。方洗心服膺而从事于斯焉。未知果不为空言否。但前此书来。非无警切之诲。而婉而不迫。使之自会。而至于推借则一向过越。说出别人。使受而藏之者。忸怩而不自容。固是引而进之。欲不至中废之意。然恐不可谩作无益之语。空受自相标榜之讥也。未知盛度以为如何。第有一疑。不敢不尽。年来病痼。百事废置。只成枕席上块然一物。一日十二时。无非卧起休养之辰。苟有意收敛则皆是涵养之地。亦有不能耐閒之时。点阅新故。自然不免有疑晦而未明白者。亦有略通而未自信者。不容且罢则亦不免有质之同志。而冀讲劘之赐。至于完养之功。则自无许多言语无可论难者。自不及于问辨之间。非是缓此而急彼也。此是近日活计。而反贻三益之忧也。且念教席一撤以来。朋友未必遍观博考。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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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守所闻。闭门独进。窃恐大义之传。未必无古人之所惧者。夫子曰。学之不讲。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不讲不改。夫子之所忧也。正吾辈今日之所勉也。未知高明平日。或念及此否。前此妄论。命辞高奥。看者艰于晓达。猥蒙开可。犹有未尽翻洗处。缘是论理间有带累处。虽常亲习如浅陋者。往往恍漾而未寻意脉。不免处以然疑之际。盖缘才识高明。卑陋俗学。厌常而贵新。忌陈言而尚高雅。惯却心性。转成家计。终非人人之所可学。未知明者已觉察及否。愚尝谓看文。只循脉理命辞。但求达意。庶几不失门路之正。区区望幸于吾人者。不敢外是而为说也。感引与之深。不秘狂瞽。果以为如何。窃尝念义理无穷。知见未尽则志随而惰。衰晚工夫。固不可与年富力彊者并如。只欲因其已知而以为终身家计。则亦非无不用极之意也。朱先生义理。几乎夫子后一人。而六十岁时。犹且云上面犹隔一膜。子贡无谄无骄之问。夫子不止赞与。而更告以乐与好礼之功。子路不忮不求之诵。未加称道。而反有何足以臧之戒。古人责己也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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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责人也亦未尝以少足。此意正不可不知也。如何。论语。约之以礼。两处约字之意。程子一以为约束。一以为知要。而或问。以知要为未当。向尝禀质领教。而犹有未释然者。欲更质问。而问目在乱纸中。不可披寻。近看语类。先生又以程子知要之训为未稳。此义似精。谩录两先生说。以备辨析。幸裁察而覆教之如何。抑区区有所疑晦。欲质而未及者。向日禀质中。以语类数处辞旨隐奥难解。有所陈布。覆谕。若以拣难处为未当。又谕以不必以语类博丛书为工夫云云。合并看审盛谕。盖以语类浩汗。非老境所宜费力。只熟看已熟之书。涵泳不已。方有所得。此义果为晚景目下受用处。而恐亦未免有偏倚之弊。尝看朱门问难。不问精粗难易。有疑则问。朱先生问蔡季通处。皆如一律。固不以浅近而必问。亦不以艰奥而不问。盖问辨之道然也。吾人才分力量。不及古人。若汗漫而务博。则固法门所禁忌。况衰耄之境。尤宜节啬。然邂逅看文字。随难解处拈出。以与同志相确。乌可已也。语类一书。备载朱门论学之始终。精粗本末。下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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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竭尽无馀。孔子以来群圣贤之言。实折衷于斯。恐不可以记录之书而缓之也。老先生一生尊信大全。约为节要。而语类书亦分与门弟子。誊写一通。以为玩审熟复之地。其与知旧书。或有考證。则引全条如诵己言。其尊信服习可知已。吾侪固在耄年。而七十五册之帙。有甚汪漾。而直与外家传记之类。一并废阁之。此是下工夫田地。不容不仔细论量。幸有以批教之也。休孙志气专一。看文字精明。将来似可望。但少却沈潜宽广之意。盖亦尝语以晦根晦身之训。而惟在炉韛中善矫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