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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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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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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呈久庵先生论心性诗(二十三首○癸酉)
   向年承教。以为心性之论。相对说话。有未详尽。听者亦难领悉。盍以文字录出一通。顾以愚昧无所知识。无端立说。有所不敢。未遽如戒。而耿耿在中。今承诗什之谕谆勤至此。不得不仰答。而言端既发。则意见所在。悉陈无隐。亦似无悖。玆敢不避烦僭。和其章而复其说。伏惟有以裁察焉。
心灵性实孰非天。流异原同信妙传。释氏圣人殊本处。只分同觉与同然。
实性灵心道器别。原纯流杂性心通。知灵昧本差千里。心外法存是异宗。
  心性有灵实之别。而若论善恶。则人性所以与犬牛异者。全在于人之心本善。为万物之灵故也。就本心上。分其灵实。则灵底属心。实底属性。此其原之纯心性同也。下教以为心本杂而性本纯。则此性非此心之理而别为性也。释氏之说有曰神通妙用。般柴运水。(朱子答陈卫道书曰释氏说则但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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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柴运水。即是神通妙用。又见朱子语类释氏篇人杰录。)朱子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孟子尽心集注。)又曰人心至灵。故能全此四德而发为四端。(朱子答徐子融书。)又曰释氏运水槃柴之说。岂不见天理。而全认此心以为主宰。故不免流于自私。(答张敬夫书下同。)又曰释氏虽言惟明一心。实不识心体。虽云心生万法。实心外有法。故无以立天下之大本。而内外之道不备。若圣门所谓心。则天叙天秩。天命天讨。(四个天字着眼。)又曰元来此事。与禅学十分相似。所争毫末耳。然此毫末。却甚占地位。(答罗参议书。)又曰知觉之理。是性所以当如此者。释氏但知知觉。没这理。故孝也得。不孝也得。(语类佛篇节录。)谨按吾儒所谓妙众理裁万物者。释氏所谓神通妙用者。皆此灵觉之心也。皆气精爽之所为也。然非有两般心也。但神通妙用者。全体伎俩也。妙理宰物者。本然主宰也。有此妙宰之体。故能全此仁义礼智之性。而蔼然四端。随感而见。自然之天理也。心生法也。故言其性善。而人皆可为尧舜也。若只指神通。则能知能觉而已也。孝也得。不孝也得。而无准则矣。法在心外也。故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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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为性。而以作用为性也。(作用为性。见语类释氏篇人杰录。)盖心之知觉。有本然之体。天叙天秩。由此而生。以此为本者本天也。释氏虽知灵觉之体。而不知有本体。故只主其知觉。此谓之本心也。下教以为心无本善。然则本然之性。不与吾心干涉矣。此亦同归于心外有法矣。(朱子答郑子上书。论儒释之异日。吾以心与理为一。彼以心与理为二。近来一种学问。虽说心与理一。而不察气禀物欲之私。故其发亦不合理。却与释氏同病。○朱子此书所论三种学问。正说儒佛陆三家矣。今者性善心不善之教。于斯三者。将奚归焉。)大抵道理至精。毫末之差。终至于此。岂可易言乎。今若但言心是气故异。性是理故同云。则泛听岂不似然。而究其实则气亦有形质资质渣滓神明之不同。性亦有以理言及杂形质杂资质言之之异。不可不辨也。
流杂杂灵仍杂实。原纯纯性亦纯心。杂心无以兼纯性。主互言时意见参。
  心性灵实。相离不得。故自其本体而言。则性纯时心亦善矣。自其末流而言。则心恶时性亦杂矣。合璧之象。一而二二而一之体本如是也。盖性即理也。理则妙而不局。故性虽本纯。兼乎杂气则性亦杂矣。性虽兼气而有杂。其本体则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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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如而未尝杂也。若心则气也。气则局而不通。故心既杂则只是杂矣。未有以杂心兼乎纯性而为纯心之理。理与气妙与局之别。正在于此。今此主心言主性言之教。主言之意。固不敢知如何。而主性言心而为纯者。尤有不敢晓者。若言心有与性同纯之体。则便是心纯也。若言心无纯体。而但以人之主性言之而为纯。则主言互寻者。皆出于人之意见。非心之实体矣。心若自能循性而为良。则即是心纯也。若性摄此心。使杂者为良。则是道亦弘人也。性不知检其心者为误。而理发而气随矣。千万留神。(性不知检其心。乃张子语。见论语卫灵公篇非道弘人集注。理发气随。乃退溪说。栗谷四七辨非之。○朱子答胡广仲书曰。未发而知觉不昧者。岂非心之主乎性者乎。已发而品节不差者。岂非心之主乎情者乎。朱子此说。亦言心之主乎性而不昧。非言性有以主之而使不昧也。)
气兼灵实禀初生。实实灵灵气浊清。同则同同异同异。原分心性出新评。
  原同流异。本非所以论心。但下教所论之性。以形质之禀为原。以资质之害为流。则其原非万物一原之体。乃圣凡所同之分也。心实无与异者。故敢如是言之。盖圣凡所同之性。非悬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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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也。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故乃谓之同善也。自禀初而已然也。心若自禀初而异。则性之禀无由而独得矣。且性之流异者。由心之杂而异也。性之纯一也。心之杂亦一也。流则由心而异。原则不由心而异者何耶。心之原异而性之原同。则心性之原分矣。性之原非心之原之理。则性之原在于心之外矣。(性之所以为万物一原处。今不暇说。自当别论。)
气有觉灵灵本宰。宰心同善觉同空。未知儒释异同外。认气为心却是通。
  释氏以灵觉之同者言心。吾儒以主宰之同者言心。其同虽同。宰觉有异也。然气有灵觉。灵觉本能宰物。圣人主其宰。释氏主其觉。下教主其气。主气言心。虽与释氏不同。未知于圣人本天之道。果何如也。释氏以心为性。以情为心矣。(谢上蔡曰佛氏之言性。如儒者之言心。释氏之言心。如儒者之论情。赵致道引此语为问目。见朱子大全。又朱子答李伯谏书。引上蔡此语。而佛字亦作释。情字换作意。又语类释氏篇僩录曰。佛氏所谓性。正圣人所谓心。佛氏所谓心。正圣人所谓意。)然其谓性者。非以心为理也。不知有理性。又不知知觉本然之体。为天理所会之地。(语类心性篇斥卿录曰。心便是理之所会之地。)故泛以知觉之作用者谓性也。吾儒则以灵觉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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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为真心。以本心之理为性矣。唤心谓性则未之闻也。
悬空虽善未为本。徒觉违仁非自然。作用须知宰与异。宰无不善善惟天。
  性固善而唯是本心之理。故为之本矣。心若不善则性虽善。是悬空之理也。性自性心自心矣。何所干涉于我。而必以是为本哉。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其心仁也。徒有知觉而无是仁。则是牿亡陷溺之心。非天赋与之本心也。且心能命物而不命于物。斯谓之主。能审其当否。斯谓之宰。故主宰之称。以本体言也。若但能知觉作为。而不能分黑白是非。不能辨义利邪正。则有甚于朱子所谓半生半死之虫也。释氏所谓神通。犹不如此。非所谓主宰也。朱子论主宰曰心主乎身。其所以为体者性也。所以为用者情也。(见性理大全心篇。又答何叔京书。)又曰情根乎性而宰乎心。心为之宰则其动也无不中节。何人欲之有。惟心不宰而情自动。是以流于人欲而每不得其正也。然则天理人欲之判。中节不中节之分时。在乎心之宰与不宰。(与张敬夫书。)又曰乍见孺子入井。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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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感也。如有怵惕恻隐之心。此情之动也。内交要誉恶其声者。心不宰而情之失其正也。(同上)又曰性是心之道理。心是主宰于身者。(语类心性篇道夫录。)又曰主宰运用底便是心。性便是会恁地做底理。性则一定在这里。到主宰运用。却在心。(同上)心失主宰。却有时不善。(语类心性篇谦录。)朱子之言主宰者如此。岂言有主宰而为不善乎。今下教既曰能宰。又曰为主宰。而反疑如性之善。则非愚昧之所敢知也。既有主宰则天叙天秩无不该备。而万善由是而出。圣人之本天。正本此也。孟子言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语类孟子尽心篇德明录。)其言天不在心之外者。非真以灵觉为天也。本心之理即是天。故言天则本心在其中矣。程子不曰本性而曰本天者。性固是本然之理。而天又自然故也。自然之心性。即所谓天也。性者隐流。有诗一联云跃来鱼率性。飞去鸟能天(东国人诗)是也。飞跃虽是气。天则以其自然者言。固未尝杂。亦未尝离也。
为能盛性能敷施。信是心良说不非。不本心天本心觉。悟宗由此亦殊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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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言众人之心本杂而无本善。则性虽善而心则恶矣。心既恶则其所盛而敷施者。乃恶性耳。何谓能盛此善性而敷施之耶。为能盛此性而敷施之。故知心之本善而无恶也。朱子观心说曰圣人之学。本心以穷理。而顺理以应物。以此言之。圣人亦未尝不本心。但所本者心之天也。若释氏只本其能觉者耳。清粹浊驳不踰变化等。皆关于资质。非心之本体也。所谓操存者。非操存此性。乃操存此心也。(语类孟子尽心上篇德明录曰。先存心而后养性云者。养而勿失之谓。性不可言存。详下。)心必本善。故谓可操此存此而为善也。心若本恶则其言操存者。将谓操其恶存其恶则可以为善乎。且有本善主宰然后。乃能极治气质之恶。以浊驳克浊驳。以浊驳治浊驳。必无其道矣。吾儒释氏之言灵觉。固是一也。但释氏所本之善。则从事于善者。归于自恣矣。正所谓不分真妄。皆以为真者也。(朱子大全赵致道问目。朱子是之。)吾儒所本之善。以本体之天为善。则存其本分而仁不可胜用矣。正所谓要识得真与妄者是也。(语类程子第一篇端蒙录。又张子第一篇道夫录。)何以谓真妄。本然故谓真。本不然故谓妄也。盖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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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处。只在毫末。正明道所谓句句同事事合。然而不同者也。(朱子答吴斗南书。)今安得汎然以以灵觉为善之相似。冒谓之同道。而更不辨邪正之判异者乎。又何不念才有差错于至正之道。则更于儒释之外。别成一端乎。既以禀初心杂为教。而又有此盛性敷施操存克治之云者。愚意大段矛盾。只其实体诚然。故自有不容掩者如此。伏乞于此更垂深察。
混流混浊理犹杂。分本分清气亦纯。心性同从纯本处。清纯由异圣凡人。
  
人之为万物之灵。而所以为人者。性与心耳。此教诚然矣。心性一或不善。则不得为万物之灵而为人也明矣。圣凡均是人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与仁义礼智之性。无有不全。此孟子性善心同然训。正是直指而示人者也。心性本善。圣凡皆同如此。而若其气质则清浊有异。故圣人之心性本末皆纯。凡人之心性本善而流异。此众人所以与圣人不同也。今不以本末言之。乃分心性言。性则同真。心则不纯。此言性既非所谓本性。乃所谓本赋之性。则安得与心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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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语类中庸天命之谓性可学录曰。人与物之本性同。及至禀赋则异。本性理也。本赋之性则气也。性本自然。及至主赋无气则乘载不去。)
天君名义赞元身。如譬圣君则不伦。稷契兜苗都是外。宁同心上气浇淳。
  论人君则固有德未至。而居君位袭君号者矣。今以心谓之天君者。以其主宰天理则是言心善也。(天君见心经均是人也章注荀卿说。)然譬之圣人为君者。则岂相似乎。善心者只是本体也。本体虽善。杂出于气质之间则有不善矣。圣人者是成德之人。故居君位则进贤退不肖。自不难矣。实与心之本善不同也。盖臣于君是外物。而气质之于心。便是一体也。不分清浊动不动相须。离舍不得。岂如君之于臣乎。然其曰天君曰主宰。则其本体有善无恶。可以克治气质之恶。故圣贤许多教诲。无一言及于借他心治己心。而莫不言存其心师己心。(近思录存养篇张子曰。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又见心经正心章注。)以治其气质也。
论凡圣异论人物。不待一原气亦均。心上固存均气体。本然无欠性天纯。
  人物不同。于通塞上别。自其形质已不同。圣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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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同禀正通。其气亦未尝不同。其不同者资质也。故众人之心。其本体与圣人同。而其有时过不及。则资质为害也。其本体即天命所禀处。故此性发用则便是有此心矣。才有此心则性与天便不外矣。朱子曰虚灵自是心之本体。非我所能虚也。(语类性情篇人杰录。又见大学明德小注。)心若自原已杂。则其能虚灵者。将待修为。是我所能虚也。朱子之言一原异体者。皆主于论理也。非主于论气也。故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气之异者。粹驳之不齐。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答黄商伯书。)既有粹有驳。则便是异体。然而谓之一原。则所谓一原者理之原也。若言气原之理。则不但理同。气亦未尝不同矣。何可言理同而气异乎。其意盖曰论万物一本之理。则同者理而理者气也。论万物异体之理。则其气有知觉运动之相近。而理则偏全判异而不相同也。然此乃所以论人物也。今所辨者人心人性。而以一原理同气异为教。则此政所不敢知而疑惑之大者也。
本善洋洋水就下。盐胶取出尚难之。无良岂有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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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同固其原反在玆。
  性以一原言。则不但人也。物亦同矣。以气禀言。则人与物异。而人与人则同。人与人同者。有是气故有是理也。故论人物则同者性。而异者心也。论圣凡则不但本性同。气性亦同。不但性同。心亦本同。心于性低一级。而自人言之。本有同者在。故能反之变之也。(心经通书注朱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复其性。)心本无善。则反变之功。何由施之。中庸章句。亦不言异者心矣。盖有是性则未有无是心。既言性同善。则心同善在其中矣。盖心性字单说则相包入。并说则有分别。陈安卿问先生尽心说曰。心者天理在人之全体。又曰性者天理之全体。此何以别。朱子曰分说时且恁地。若将心与性合作一处说。须有别。中庸注吕氏说性字。既无心字并说。则是所谓分说者而心包在其中也。其言不齐。但以才与质言之矣。又言反同而变异。则存养克治之序益明矣。下教以为变异而反同。则恐非本文之义。而其序易置矣。灵活之教。亦不敢晓。所贵乎正通之精爽者。其为灵也虚明。其为活也自然。故能知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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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黑之。能知善恶而好恶之。于亲则知爱。于兄则知敬。见入井则恻隐。见蹴尔则羞恶。不借外而有不待强而能。如水之流动也而必下。如火之活动也而必上。如鸢之不容不飞则天下之鸢皆飞矣。如鱼之不容不跃则天下之鱼皆跃矣。虽其资质之气所以发挥运用者。有昏明强弱之不同。唯其本体之自然而灵明者则灭息不得。故圣人所以立教修治者。亦但使因其明而明之。反诸身而存之。则仁义不可胜用。而人皆可为尧舜也。今既言此心本杂而无纯。本恶而无善。则虽曰灵活。将无以辨黑白别善恶。亲而不知爱。兄而不知敬。见入井不恻隐。见蹴尔不羞恶矣。则是亦不过顽忍冥蠢。以有知觉而实无知觉底物事而已。禽兽且不尽然。况以正通之精爽而乃如是乎。亦将以如此之灵活。而循夫纯善之性乎。其以不能辨别黑白善恶之灵活。而犹可循夫辨黑白别善恶之性。其以不知爱亲敬兄之灵活。而犹可循夫爱亲敬兄之性者。果有其道乎。愚意则必无其道矣。是以下教之谓本杂本恶而亦可以循夫纯善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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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终是疑晦悱郁而不敢闻命矣。
谓天降者原心性。清浊言时气上来。自有晦翁明本善。分金秤下更难裁。
  朱子曰恻隐羞恶心也。能恻隐羞恶发挥之。至于仁义不可胜用者才也。(孟子告子性善章小注。)又曰情则性之动而有为。才则性之具而能为者也。性无形象声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诚知二者之本善。则性之善必矣。(孟子告子性善章小注。)又曰才则可为善者也。彼其性既善。则其才亦可以为善。今乃至于为不善。是非才如此。乃自家使得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也。(语类孟子性善章可学录。)又曰有是性则有是才。性既善则才亦善。人之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才之罪也。(孟子告子才小注。)按此才是本善者也。其有清浊。由于气禀也。孟子但言才之善。而不言气禀之不齐。则是不备也。程子因孟子之言善。又言才有清浊。故始为圆备而为密也。若使程子不因孟子之言。而但言清浊不同。则是不知才之本善也。将与荀杨同归于不明之不暇。何可言密乎。才虽本善。气质所拘。犹难变化。所谓水中盐味。色里胶清。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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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类人物性道夫录)者。盖言气质之未易化也。况以浊才而循善性者。下教虽如此。恐无道理矣。孟子言求其在我者。朱子言因其发遂明之。若本无是心是才。而欲使循夫是性。则是何异于以火灌而以水爇乎。又以能运用者为才。则是亦灵活之意也。释氏所以不分真妄。皆以为真者。政认得才字如此也。若孟子则就中指出本然正当之体言之。故以为不善者谓不能尽其才也。今教以为孟子之意亦出于此。则恐亦枉了孟氏矣。未知如何。
人生而静天之性。拘蔽宜归动后论。源混流清于理逆。宁言无湛只能浑。
  人心之本善。自禀赋之初已然。故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朱子释之曰。当此之时。心之所存。浑是天理。未有人欲之伪。故曰天之性。(答胡广仲书。)又曰当此之时。此心浑然。天理全具。所谓中者。状性之体。正于此见之。又曰人生之初。未感于物。一性之真。湛然而已。(并答林择之书。)此岂非心之本善而具此性者乎。盖众人有与圣人都一般之未发。(语类中庸淳录曰。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未是论圣人。只是泛论众人亦有此。与圣人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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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又曰原头未发都一般。又曰众人有未发时。只是他不曾主静看。不曾知得。)日月至焉之仁。(论语孔子语)人皆有之之心(孟子语)者。为有此本原本体也。故其气禀之浊。亦自禀赋之初已然。而惟是气无情为。而心有知觉。故心之主宰不亡而存。则气禀之浊。固无以用事也。至于心失主宰而为气所蔽者。莫非气动以后之事。则心之禀赋本善而流行有恶。可知地头之异。则果如下教。而若倒置本末之序。以为禀赋本浊而流行有湛。则无源之湛。何自而生乎。此则以理推之。可必其不然矣。既言心体本浊。则宁知旸谷言未发亦浊恶者。犹可打成一片而纯成一段之说矣。未知如何。
资质知能异凡圣。正通主宰本同明。如无一定元身在。千圣言心说不成。
  人之才能识解。有十能百能之不同者。资质之气禀也。其辨黑白知寒暖。爱亲敬兄善善恶恶。人人皆同者。正通之本然也。故气之流行不齐。当于赋与处言。若其禀受之后。则万物各有一定之心一定之性而不可易。易所谓各正性命。成之者性。皆以其一定见成之体言之也。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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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本无定体如下教。则其无定体者。当为各正之性命。见成之性也。何必别讨一定之性而循之然后。乃为尽性至命之学乎。况天之所命者。既无定体。则虽欲逆天而循夫有定体之性。其有可成之理乎。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天者自然之实理也。其心其性者。非他人之心与性。是我所固有之心与性也。存此固有之心。养此固有之性。则乃所以顺此自然之实理也。此心此性。若非吾禀受于天之心与性。而乃欲外求强探而存之养之。则是乃违逆强咈之甚也。何可言顺自然乎。孔子曰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朱子曰凡此厥初。无有不善。蔼然四端。随感而见。爱亲敬兄。忠君悌长。是曰秉彝。有顺无强者。政谓此也。舜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非以此心本体权度有善无恶。故欲以此心精一之乎。孟子曰同类者举相似也。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朱子释之曰人心同以为然者。义理也。然义理者非心之善乎。程子曰心本善而流于不善。是谓放也。(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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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求放心注。)此非心本善而放而后有不善乎。邵子曰心只是太极。(周易启蒙)太极亦有不善乎。朱子曰人之本心。无有不仁。但汩于物欲而失之。(答何叔京书。)又曰心乃虚明纯一。贯彻感通。所以尽性体道。皆由于此。(答李伯谏书。)又曰人之一心。本自光明。只是不动着他。即此知觉烱然不昧。(答孙敬夫书。)又曰夫人自有生而牿于形气之私。则固不能无人心矣。然而必有得于天地之正。则又不能无道心矣。(答陈同甫书)又曰此心本来虚灵。万理备具。而多是气质偏了。又为物欲所蔽。故昏而不能尽知。(语类孟子尽心篇贺孙录。)又曰心体湛然。万理皆备。是乃所以为纯于善而无间断之本也。(答徐彦章书。)又曰人心至灵。有什么事不知。有什么道理不具在这里。(语类大学经明德章子蒙录。)又曰义理人心之固有。苟得其养而无物欲之昏。则自然发见明著。不待别求。亦因其明而明之。(答林择之书。)又曰人之一心。万理其备。若能存得。便是圣人。(答项平父书。)又曰此心此理。端的在我。(答陈才卿书。)又曰此心此性。人皆有之。(答何叔京书。)又曰此心此理。虽本完具。却为气质之禀。不能无偏。(答项平父书。)又曰心之本体。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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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不正。(语类大学经壮祖录。)又曰人有不仁。心无不仁。心有不仁。心之本体无不仁。(答何叔京书。又见语类程子书第一篇端蒙录。)又曰心之本体。本无不善。其流为不善者。情之迁乎物而然也。(语类性情篇谦录。)又曰此心有正无邪。故存则正。不存则邪。(答程正思书。又见董叔重书。)凡此所言。岂有言心本无善乎。又岂言单言心则不善。主性言之而后有善乎。又岂有以恶为本禀。而以善为流行时或有者乎。果如下教。心自禀初已杂。其动静之有善者。乃流行时偶然有之。又无本然一定之体。而但忽然而善忽然而恶而已。则自古圣贤有不言心。言必如是者。是皆不知心性之本体。而故为此夸虚之论也。其可乎。
论心全体不离性。分说性心各性心。粗气褊心辨不急。前言真体谛谁深。
  性者心之理也。性字从心从生。制字次序。亦先有心字而后有性字。盖就心上言其理为性也。故子思曰尽其性。则不言心而心学在其中矣。孟子曰仁人心也。则又直以仁为心矣。张子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而朱子以为不易之至论。(见答徐子融书。又见语类孟子尽心篇骧录曰极精密。)则又必合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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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有心之名矣。故才言性则已知其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之理也。才言心则已知其为具此仁义礼智之性之知觉也。故论心之全体。则固不可虽性而言也。然若欲分说而各论名义。则又何不可。况今所辨者。不在于心之理。而在于心之灵觉。则只以气之灵处虚处言之者。又何疑乎。或者言单气不可以言心者。诚过矣。然此既考究不详。又不察立论主意。则正朱子所谓见得一边。就此执定。尽废他说(答林正卿书)者也。可见其气粗心褊。难与语道。顾何足深辨。但如下教。又既以为物物之性不同。则其论性不外于形气。无异于朱子之论心。(语类孟子离娄篇人之所以异于禽兽章。贺孙录曰。人与万物都一般者理也。所以不同者心也。)而又以为性与圣人同而善。心与圣人异而恶。主心言则性亦恶。主性言之而后心亦善。如此言之。则不但心譬性微有迹(此句朱子语。见下。)而已。神明气质。同归渣滓。不但分析名义(语类大学或问僩录曰。心性固是一理。又有析而言处。)而已。实体真分为二物。各有伎俩。互相用事。使善者恶而恶者善也。此亦岂不大段未安乎。圣贤言心。自孟子始详。其曰恻隐之心仁也。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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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心言性也。曰仁人心也。此以性言心也。曰人之性与。曰人性之善也。曰犬之性。曰牛之性。曰山之性。曰水之性。曰杞柳之性。此以性言而心在其中也。曰良心。曰尽其心。曰心之所同然。曰陷溺其心。曰是心足以王。此以心言而性在其中也。以上所论。皆合心性而言者也。其曰存其心养其性。此分心性而言者也。其曰其心之谓与。曰先我不动心。此专以知觉之体言者也。其曰求放心。曰一心以为鸿鹄将至。此以心之违乎性者言者也。其曰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志至焉。气次焉。曰气也而反动其心。曰夜气不足以存。此又以心别于气而言者也。孟氏既没。言心之详。又无如朱子。其曰心者天理在人之全体。(语类孟子尽心章淳录。)曰心性只是一个事物。离不得。(语类孟子公孙丑篇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闳祖录。)曰心与性只一般。(语类孟子尽心篇广录。)曰未感于物。一性之真。湛然而已。(答林择之书。)此皆合心性而言者也。其曰心性固是一理。然自有合而言处。又有析而言处。(语类大学问僩录。)或曰心与性自有分别。灵底是心。宲底是性。(语类大学传义刚录。)曰心性之别。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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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盛水。曰谓性便是心则不可。谓心便是性亦不可。(并语类大学或问上帝降衷僩录。)曰虚明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于中。无所欠阙便是性。(语类性情篇夔孙录。)曰性是心之道理。心是主宰于身者。曰主宰运用底便是心性。便是会恁地做底理。(并语类性情篇道天录。)曰性犹太极也。心犹阴阳也。太极非能离阴阳也。然论太极自是太极。阴阳自是阴阳。惟性与心亦然。一而二二而一者也。(语类性倩篇砥录。)曰此心浑然。天理全具。(答林择之书。)曰天大无外。而性禀其全。故人之本心。其体廓然。亦无限量。(孟子尽心小注。)曰灵处只是心。不是性。性只是理。(语类性情篇泳录。)此皆分心性而言者也。其曰心比性则微有迹。比气则自然又灵。(语类性情篇谟录。)曰知觉气之灵。(朱子答林德久书曰。知觉气之虚灵处。语类心意篇节录。能觉者气之灵。)曰知觉又是那气之虚处。(孟子尽心小注。又见语类尽心篇僩录。而虚处作虚灵底。又见正蒙太和篇小注。)曰心无形而气有物。(中庸或问。)曰气中自有灵底物事。(语类性清篇节录。)又有问者曰虚明不昧此是气。朱子曰虚明不昧便是心。(语类性情篇夔孙录。)又有问者曰心之发处是气否。曰只是知觉。(语类性情篇淳录。)又曰心者一身之主宰。气即吾之血气而充乎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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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比于他则有形器而较粗者也。(语类性情篇椿录。)又曰心既放则气必昏。气既昏则心愈亡。(语类夜气章焘录。)此皆以心别于气而言者也。圣贤言心详密如此。合言分言。各有义意。无乎不可。而本善流恶。心性又无差别。但论性之本体。则自然故通天下而为一。此为有异耳。道理至此精微穷极。固曰自体究自见得。不可以外面名目袭而求之。复岂容以言语发明乎。
说时分析惟名义。实体元来妙合成。言合非非非所辨。分言又讵损原清。
  
理气妙合。心性一理。言心则性在其中。言性则心不外是。所以析言者。但欲分别灵实之名义而已。实体则妙合之体素定。非因人言而合。又何可因人言而分乎。其有粗妙之别者。(朱子答郑子上书曰。心为粗。而性天为妙。)性是无极之真而自然。故妙万物而为一。心有知觉。故譬性微有迹。而类各不同也。其言无不善。有善恶之异者。(语类性情篇节录曰。心有善恶。性无不善。若论气质之性则亦有不善。)性是理而理即本然。故直曰善而无恶。心是气而气则通贯始终。故只言本善流恶。心性差别。有此而已。非以心之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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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与正通之性。(正通二字。或作最贵。)善恶不等。如下教之意。故欲析言之也。或者之必欲合言者。非于实体有碍。但非今日所辨之本意。且并其名义而不可分析。则又非朱子分别灵实之本意。此为未安。至于心体之本虚本灵。非有待于兼性。故孟子言存其心养其性者。不待性而固有可存之心也。(语类孟子尽心上篇德明录曰。仲思问存心养性先后。朱子曰先存心而后养性。养性云者。养而勿失之谓。性不可言存。)若下教以合性言心而谓纯清为病者。十分至当矣。但以愚观之。则彼所谓合之而纯清者。其意只是上面。下教主性言心。则杂者亦纯之意也。既主此为宗旨。又斥之以为病中之病者何耶。抑亦有区别否。伏乞于此明赐一言之教。(非有待于兼性。不待性而固有可存之心等语。若全以辞则易于害意。)○窃详下教之意。以性为形质之理。而谓圣凡同矣。以心为资质之气。而谓圣凡异矣。形质之同。资质之异。俱自禀生之初已定。则性之同而心之异者。亦俱自禀生之初已定也。性自禀初已同。则其有恶有善恶混者。由此心自禀初有恶有善恶混。故主此心而言。则心如此而性亦如此也。心自禀初已异。则其有仁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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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虚灵之明德者。亦由此性自禀初善。故主此性而言。则性如此而心亦如此也。语虽多而大意不外于此。其主意所存。亦不敢不详审而略知之矣。但迷见终以为未安者。其说亦如右之支离。而其疑惑之宗旨。又不在他。只其言心性所得以为体之宲者。与愚昧之所见闻者有异也。盖迷见则以为心者形气之精爽也。形质资质。俱是形气之气。则不但其资质之或清粹或浊驳者为心。而形质之一例正通者。不为心也。然其形质资质。虽俱是气。就其中论其体势大小本末之分。则形质又为本根全体。而资质为枝叶馀支也。且神之发知而为心者。又全系于通塞而不系于清浊。则其灵觉之为心者。全禀于正通之体。而清浊则不过为之利与钝也。非有以增减正通之体也。若夫正通之灵觉。则又自有本然之主宰焉。是以心之本体。有正无邪。其有邪者。资质害之。物欲为累。而本心亡也。若性则又此心所以寂感动静之宲理也。语其体则浑然。故通天下而一而已。论其分则随气质而不同矣。心之本体有正无邪。则其理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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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也。无阙乎所禀之分而善矣。心之流行。有违于正。则其理之为性也。失其本然而恶矣。此其本赋之皆善。末流之有恶。心性同体。未有差别也。故论其善恶。不分心性。證性之善。以情为言而指此心之发。以明性之端。既言人性之善。犹水之就下。而又直曰人无不善。水无有不下。语其仁则曰仁人心也。(论语读法第七段小注。朱子论孔子言仁不言心曰仁即心也。亦可考。)而语其心则曰恻隐之心仁也。又言有是人则有是心。有是心则有是法。(朱子答陈同甫书。)言之举皆如是。而未尝一有差别之。则可见心性一理。显微无间者。莫非实体本然。非以私智意见安排而强说之也。今若就形质上。取其理而谓之性。就资质上。取其气而谓之心。以此为性纯善心有恶之别。又以形质之理。主于资质之气而谓有恶。以资质之气。主于形质之理而谓有善。以此为善恶之互寻。则其理气纯杂之分。互有善恶之称。乍听信有归着。而究其实则适不过归纯于形质。语杂于资质。而互取一头。更舍一头。性则从其长。心则从其短。以分名目递阶级而已。定未察善性所禀之形质。即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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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所得之地。而善心所失之资质。即是善性所汩之处也。又其主理言气主气言理者。名虽不同。实一部位。则说话虽若分别。实体自在相等矣。愚意疑其涉于意见而非实体者此也。故前后下教谆谆如此。而愚迷之惑终如是。此正所谓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者矣。
道性无方物物同。其神其妙语难穷。滚来仁义谁能辨。须识民生天地中。
  性之所以为性者理而已。天地之间。只一个性。而凡盈天地之间者。莫不以此性为性也。然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以仁义为人之道者。以人禀正通之气以生。故其心最灵而四端皆备。其性最贵而五德全具。与他物之偏禀有异。所以为生物之主。鬼神之会。天地之心。而参乎三才也。非言天地万物无性而唯人有性也。故论性。以其体而言。则道体自然。无有在人在物精粗大小之殊。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以其分而言。则随气异用。而偏全贵贱。物物不同。一本之所以万殊也。盖以理而言。则不但同也。一而已矣。以气而言。则本同(太虚元气)而末异。(二五人物)大同(喜顺恶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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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生恶死。)而小异。(有知无知。服乘耕驰。)故才涉形器。则理未有如一者也。然其所谓一者。又不在不如一之外也。程子曰孟子言性。当随文看。被命受生之后谓之性。故不同。继之以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然不害为一。若乃孟子言善者。乃极本穷源之性(见朱子语类程子书孟子告子篇论中。又见性理大全人物性篇。又出二程全书。)云者。亦此意也。若程张朱子说性之原。以仁义礼智滚说。则(二子说并于下)后人固有不能辨者。然汤曰上帝降衷。刘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刘康公语出左传。又见大学或问。)朱子释之曰。天生人物。个个有一副当恰好无过不及底道理降与你。(语类大学或问僩录。○语类孟子告子性善章义刚录曰。上帝降衷。这是异处。存得这异处。方能自别于禽兽。又语类人物性篇敬仲录曰。但人受天地之中。谨按此三人所录其论衷与中者。僩录则是为有生之所同得。义则敬仲录则是为唯人有之。而他物不得与焉。此有不同。不敢知先生平日于此取舍何如。而愚意则窃以为所谓衷与中。若以为人之所独得。则此以形气之正通。而所禀不同。以气禀而论者也。若以天地本然之理无妄而有善之名。则此实为万物之所同得而不二之妙也。朱子之说虽有不同。即此三说。更求其义理之精。则僩之所录。为得精义。而其外两录。则其为义意终涉狭少浅粗。而令人意思不安。今考其年次。则敬仲录在于辛亥。义刚录在于癸丑。而僩录在于戊午。年次先后。不啻远矣。且朱子于大学或问。引此两说。并孔子性与天道。子思天命之性。程子天然自有之中。张子性者万物之一原等说。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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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本然之体。而其下始说人与物贤与愚气质之不同以别之。则其说又大段明白。或问注所载诸说。亦皆精切。无少差违疑晦处。而其以人与物贤与愚并列于气质之分者。又甚较然。若于此有未释然。则如区区今日之云云。诚为烦赘而无足听闻矣。然朱子年六十。尝曰吾今岁方无疑。则朱子之闻道。已在己酉庚戌。大学中庸集注方成之时矣。然其于看文字说名义。则其后犹有精进而渐新者如此。可知义理无穷。而亦可见朱子功夫早晚所造之深浅矣。非晚年始知性之一原也。其得见天地之中之为一原处。是其晚年所进也。)观此则可知道性之同矣。下教曰从一原言之。理固无异。此言一原者。指何者而言之乎。将以天地言之乎。天非地地非天。不可谓一原也。将以阴阳言之乎。阴非阳阳非阴。不可谓一原也。将以元气言之乎。元气亦是气。则不但理无异。气亦无异矣。然则所谓一原理同者。只以道体之自然者言之也。道体则妙矣。所谓在圆为圆。在方为方。(语类拾遗篇方录。)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见近思录道体篇。又语类程子书第一篇文蔚升卿贺孙录。)无精粗无大小(论语子张篇子夏之门人章集注程子说。)者也。岂以形气正偏而有异乎。故愚意性若是气则已。性既是理。则一原之外。更无所谓性。性之外。更无所谓一原也。理同则可。性同则不可云云。此乃郑子上禀于朱子之言。(语类程子书第三篇可学录。)非朱子自言也。中庸注曰气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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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理亦赋焉。此言命也。又曰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仁义礼智之德。此言性也。命与性皆以理言。今言性与理有分。则命与理不有分乎。今言命则同。而性则不同。抑性之为理。与命之为理。有不同而然欤。朱子言同中识其异。异中见其同者。盖自性而言。则性之理同。而气禀有偏全贵贱之异。要于同中识其异者此也。自气禀而言。则所禀之分。偏全贵贱有异。而性之理同。要于异中见其同者此也。盖为同中不识其异。则论性不论气也。异中不见其同。则论气不论性也。非言异者性而同者非性也。曾见旸谷丈。以同中之同为理同。以识其异之异。为人物之性之异。以异中之异。为圣凡之不同。以见其同之同。为类性之同。则尤非文义矣。盖朱子此书。本论人物之性。非并论圣凡资质也。(朱子书答严时享书。旸谷说即寒泉诗后识语。)
形形赋受一无妄。无欠无馀各浑然。因用名之分即气。有同有异有偏全。
  程子曰无妄天性也。万物各得其性。一毫不加损。(见性理大全性理篇。又出二程全书。)朱子曰天之生物。一物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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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妄。(语类人物性大雅录。)又曰浑然太极之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太极图注。)又曰所谓性者。无一理之不具。所谓性者。无一物之不得。(中庸或问)又曰性只一般。人物气禀有异。(中庸尽性小注。又语类中庸天命之性淳录。)又曰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中庸集注。)又曰理只是一个理。理举著全无欠阙。(语类仁义礼智篇端蒙录。)窃谓天之所以赋予万物者。与万物所以禀受于天者。只是一个至善之理。则不可谓天命同而物性异也。但仁义礼智之为性。朱子既言因用而名其体。(近思录道体篇注。)则体虽浑然。所名者各不同。故以其名而言。则其分固有不如一者。因用名体者。随气名理也。既随气而论。则元气为全体。而万物为分殊。气正则理全。而气偏则理不全。实体诚然。故朱子之言。有曰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也。(孟子生之谓性章集注。)又曰人所以异者。以其有仁义礼智也。(语类孟子离娄人所以异于禽兽章可学录。)又曰人心至灵。故能全此四德而发为四端。物则气偏驳而心昏蔽。固有不能全。(答徐子融书。)又曰全讨仁义不得。(语类孟子生之谓性章贺孙录。)又曰不复可论仁义礼智之彷佛。(答徐子融书。)又曰元不曾禀得此理。(语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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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篇广录。)又曰随其形气而自为一物之理。(答徐子融书。)又曰五行之生。随其气质而所禀不同。(太极啚注。)又曰人之仁义礼智之粹然者。物则无也。(语类人物性篇节录。)又曰偏而不全。浊气间隔(语类人物性德明录。)云者。皆指此而言也。此则无可疑矣。下教曰可知性理之分。此恐未安。盖天地之间。非理则气也。蜂义虎仁。牛顺马健。若只是性而不是理。则其所谓性者。果以气言也。今言人物之同者。本以性即理(此三字本程子语。见二程全书近思录朱子语类等书。而朱子又借用于中庸集注。)之性言之也。若性即气(此三字亦程子语。见全书近思录朱子语类等书。)之性。则固未尝言同也。此处正好分别矣。
离了阴阳更无道。性由虚气复何疑。理自然同形气异。随形气异气归之。
  离了阴阳更无道。程子之说也。(见易系辞一阴一阳小注。)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张子之说也。(见正蒙。又见孟子告子性善章集注。又见语类孟子告子及张子书。)真朱子所谓不易之至论也。(见答徐子融书)性之有形气。犹道之有阴阳也。以阴阳言。则阴阳之道。不可谓同。而以道言。则在阴阳者。只是一个道也。性亦以形气言。则犬牛人之性。不可谓同。而以性言。则在犬牛人者。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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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性也。道与性之体。是自然之理。故妙无方体。阴阳与形气。是粗迹之气。故局而不通。以性言则同一自然之至善也。以形气言则偏全贵贱。物物不同。同者理之妙。异者气之故也。千万留神。朱子曰人物性本同。只气禀异。如水无有不清。倾放白碗中。是一般色。及放黑碗中。又是一般色。放青碗中。又是一般色。(语类人物性篇夔孙录。)性同气异之譬。此亦可观矣。所谓单言理者。只言自然之体也。非离形气之谓也。离形岂复有性。离气岂复有理乎。所谓兼气者。非但不离气也。是杂气言理也。岂有杂形质为单言理。而但杂资质为兼气乎。气以成形。理亦赋焉者。亦以不离形气者言之。非杂形气而言之也。不离不杂者。乃道体本然之妙。万殊之一本也。单言为本然之性。兼气为气质之性之教。固为至当。无可疑惑。但所谓单言本然者。既言有人物之异。则是即兼形气而非单言也。是所谓本赋而非本然也。愚意亦以为于此。正好极商量矣。(本赋说朱子语。见上。)
本然只是本如是。理气皆宜本末论。生性气而善性理。善参气亦气参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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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先贤训本然。以为本如是者。今不记其语脉矣。(更考字汇。然字训诂曰如是也。孟子离娄篇天下之言性章小注。南轩曰故者本然之理也。本章语类寓录曰。故是本来底。时举录曰。故是本然底。去伪录曰伊川说故者。本如是者也。合此诸说而观之。本者本来之意也。然者如是之意也。本然二字。只是本来如是之意。)有曰天命之本然。(中庸九经章集注。又或问修道小注。)性之本然。(孟子公孙丑不忍人之心章集注。又语类本章季札录。)道体之本然。(论语子罕逝者如斯章集注。又语类孟子离娄可以取章僩录。又语类程子书第一篇铢录。又语类仁义礼智篇淳录。)理之本然。(朱子答江隐君书曰义理之本然。又中庸九经章集注曰天理之本然。又论语克伐怨欲集注。)此直以性命道理之体为本然也。盖道之为体。莫非自然。故道体之所在。皆谓之本然也。其曰本然之性。(语类孟子告子性善章端蒙录。又尽心下篇去伪录。)则对气质之性为言。是言性之本体也。不杂气禀而言。是性之本也。亦谓之本性也。(语类孟庸天命之性可学录。)本者对末而言。末即随气质而偏全美恶不齐者。所谓气质之性也。(语类孟子性善章端蒙录。又程子张子朱子说。见论语阳货篇,孟子告子篇集注,近思录性理大全语类。)其言心曰本然之心。(语类尽心方录。又语类张子书第二篇方录。)本然之善心。(孟子牛山章集注。又见语类易复卦谟录。)本然之体。(答何叔京书。又孟子尽心小注。又语类孟子尽心方录。又见语类张子书第二篇方录。)本然之量。孟子公孙丑不忍人之心章集注。又小注。又语类本章们(一作僩)录,时举录。 其言水曰本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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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语类人物性篇砥录。)又有曰本然之知。本然之能。(朱子答康秉道书曰吾心本然之知。又孟子尽心上篇人之所不能学而能章小注真西山说。)以此观之。理与气皆有本然之体。而凡物莫不有本然可知也。自然至善。乃性体之本然。贵贱美恶。非性体之本然也。正通偏塞。乃形气之本然。清浊昏明。非形气之本然也。(清与明。并谓之非本然者。乍看似可疑。然偏清偏明。实非本然。如伯夷之清者。和者过之。亦属乎资禀之偏。而清明之害也。如中和之清。睿知之明。则不可谓非本然矣。盖论性则道体浑然。故凡系气之不齐者。皆非本然矣。论气质则形气各有定分。故惟其资质之不好者。乃非本然矣。此论理论气之有不同者也。)故性与形气。皆有本末之异。而形气未赋之性。自理性言之。亦属气禀之分也。形质偏全之性。虽是气质之性。其实莫非自然。故有贵贱而无恶。资质之清性。(以中和之禀言。)亦气质之性而亦非恶矣。比善参气也。至于资质之浊。(以过不及之禀言。)则真是恶也。虽非形气之本然。不出于形气之外。此气参浑也。孟子性善之性。即程子所谓性即理之性(见近思录道体篇。又语类性情篇砥录。语类孟子告子骧录。)也。(孟子之意。本就人身上言。然不以偏正之分言之。而直指其理之善。则是亦不杂形气而言本然之性也。此与人之性与及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不同。孟子之本意犹不可知。而既曰性善。则是理底性。非气质之性也。故程子以为极本穷源之性。朱子以为孟子说性善。全是说理。若中庸天命之谓性。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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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带人物而言。又言天命之谓性。指迥然孤独而言。又曰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虽曰已生。然其本体初不相离也。盖皆以为本然一原之性也。程子说见全书及语类程子书。朱子说见语类中庸及答严时亨书。)孟子所谓犬牛人之性。孔子所谓性相近之性。即程子所谓生之谓性。(见孟子告子集注,语类告子骧录,道夫录。又见近思录。)又性即气(见近思录。)之性也。朱子之言。则曰孟子说性善。都是说理。(语类中庸天命之性。又语类张子书第一篇贺孙录。)又曰性只是合如此底只是理。非有个物事。若是有底物事。则既有善。亦必有恶。惟其无此物。只是理。故无不善。(语类性情篇盖卿录。)又曰性之全体理而已。(孟子告子才小注。)又曰理便是天理。那得有恶。(语类程子书第一篇贺孙录。)又曰天命之性。通天下一性。何相近之有。相近者气质之性也。孟子所谓犬牛人性之殊者。亦指此而言。(论语性相近小注。)又曰孟子虽不言气质之性。然于告子生之谓性之辨。亦既微发其端。但告子辞穷无复问辨。故孟子亦不得以尽其辞焉。至周子出。始复推明太极阴阳五行之说。以明人物之生。其性则同。而气质之所从来。其变化错糅。有如此之不齐者。至程子。始明性之为理。而与张子皆有气质之说。(孟子告子小注。)又曰气质之性。古人虽不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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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考之经传。却有此意。书云唯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天乃锡王勇智之说。皆此意也。孔子谓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孟子辨告子生之谓性。亦是说气质之性。(语类告子性善章谟录。)观此则人物之性。皆同皆善。人物之不同。圣凡之不同。皆气质而非性之本体可知。求之实理既如彼。质之圣贤又如此。恐无可疑矣。
理性皆同气性异。人人亦异犬牛同。若随形气性同异。理气何分局与通。
  理性不但人人同。犬牛亦同。气性不但犬牛异。人人亦异矣。气则异者不复同。同者不复异。斯谓之局也。理则即气而杂气则异。即气而不杂气则浑然。此所以异而不害其为同。(朱子语见下。)而谓之通也。周子曰物则不通。神妙万物。(通书)实体至妙。非强说也。盖气本是一气。而分万物之形质。或正或偏。(牛犬不同。马马同。)又各分面面之资质。或美或恶。(人人各自异。)理亦本是一理。而随万物之形质。或全或偏。(牛犬不同。马马同。)又随面面之资质。或善或恶。(人人各自异。)如此而已。则气之与理。何所差别。何所胜负。而气则谓之局。理则谓之通乎。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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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溯乎一本理之通。理之一本。若是一本元气之理。则无论本体与流行。理与气当共之。不可但指其理而谓之通矣。理之一本。若与一本元气之理有间。则所谓通者。即是人物之性之同也。既言人物之性无所同。则理无通也。此言一本理通者。所指者何在乎。牛耕马驰。各率其性也。朱子曰直指其性。则于气中又见得别是一物。(答李晦叔书。)又曰理所当然者便是性。(语类孟子尽心震录。)又曰循万物自然之性之谓道。(语类中庸天命之性㽦录。)又曰万物禀受。莫非至善者性。(语类中庸天命之性端蒙录。)又曰万物各具是性。但气禀不同。(易系辞仁者见之谓之仁小注。)又曰性同气异。(答徐元骋书。)又曰只是一个。只是气质不同。(语类告子生之谓性节录。)又曰性者即天理也。万物禀而受之。无一理之不具。(语类性情篇椿录。)又曰人物之性皆同。循人之性则为人之道。循牛马之性则为牛马之道。(语类中庸天命之性璘录。)又曰所谓性者。人物之所同得。非唯己有是而人亦有是。非唯人有是而物亦有是。(语类张子书第一篇道夫录。)又曰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中庸或问修道之教。)又曰异而不害其为同。(语类程子书第一篇木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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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言人物性之同者如此。盖牛之不驰而耕马之不耕而驰者。是乃理所当然之性。是自然之性。是各具之性。是性同之性。是一个之性。是无不具之性。是人物皆同之性。是物亦有之性。是自然同得之性。是异而不害其为同之性也。若论形同而同。形不同而不同。则正是杂气之谓也。非不离不杂本然之妙也。正是合气之谓也。非离合分别形而上之道也。朱子论一阴一阳之谓道曰当离合看。(易系辞一阴一阳小注。又语类本段可学录。)又曰离合分别。(语类周子书可学录。又易系辞形而上小注。)又曰有分别而不相离。(系辞形而上小注。又语类本段谟录。)其论性亦然。(性理大全朱子曰性者浑然天理而已。才说性时。已带气矣。所以离了阴阳。更无道。此中最宜分别。)其欲离合而分别者。谓不离不合也。盖离则道在阴阳之外。非一阴一阳之道也。合则与阴阳无别。非所谓道也。论性亦然。离乎形气。则性在形气之外。不得为物所受之性也。合则与形气无别。非率性谓道之性也。故论道体。本不离气。亦不合气也。非有一理离气而又有一理合气。故言离合也。曾见旸谷所著寒泉诗识。有曰离看则见理之皆同。(一原)合看则见理之不同。(异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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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看处又离看。(人物不同而人性皆善。)离看处又合看。(人性皆善而气质不同。)则同中见其异。异中见其同。而论性论气。玲珑穿穴云云。其意盖言离看则为道之本体离形气。为万物之一原。而不谓之性。合看则为形气之理。为本然之性。而人物不同。合看处离看者。又就形气上。掉了资质。而言其形质之理。则是人物不同之性。而人人同善。牛牛犬犬亦各同矣。离看处又合看者。又就人人物物类同之中。合其资质而看之。则类类相同之中。又面面各不同也。此其分排工密。煞费功夫。而但道之与器离合分别者。本不如此。只其本体不离乎气故曰离。亦不离乎气故曰合。如是分别。乃即阴阳而指其本体不杂乎阴阳而为言(太极啚注)者也。非言索性离索性合。离为一般道理。合为一般道理。而又于大合之中更有小离。小离之中又有小合。如是劳攘也。苟如是则真是离也。真是合也。岂有分别而不相离之谓乎。程子曰论气不论性则不明。二之则不是。正欲其不如是也。(以本然之性谓人物之异处。则是论气不论性之谓也。以一原之体置之形器赋受之外。则是二之之谓也。)同中见异。异中见同云云。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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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本义也。(上文已辨之。)圣贤精训。每因牵引附己。辄被䵝昧坏堕如此。诚不胜忧叹。玆敢妄其僭越。并布而闻之。未知以为如何。○窃详下教之意。以道体之全。付之于人物禀受之前声色貌象之外。以兼形质之理为本然之性。则牛犬不相同。而人与人马与马各相同矣。以兼气质之理为气质之性。则牛牛犬犬人人马马不相同矣。论性大意。不出于此。其截断层节。既甚井井。主意所存。亦岂不知。但愚昧之见以为未安者。正在于此。盖迷见则以为性者在物之理也。物之形质。虽各不同。理之为理。自然至善。以自然至善言之。则万物所禀。一而无二。以偏全不同言之。则形质正偏。气而非理也。故不离形气。而性气同异。自在其中。性体浑然。而分各不同。即此可见。今若拣出性体。推置于有形之外。割出性分。属之于形质之中。然后可以论性。则道之全体。为无用之理。而其所为性。又是无体之理。体用一原之妙。似不如是。故愚意以为以形气正偏。而人物之分。有全有偏。凡所谓不同者此也。以本然道体。而在人在物。浑然一理。凡所谓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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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此也。然不同之实。即谓之同。非有同之性。又有不同之性而有二性也。至于五常之说。则程张朱子之说。举皆丁宁。而求之已久。终未见其信然。然或虑意见不弘。局而不通。故犹不敢自信也。今此下教断之如此。则非不快活。而其于程张朱子之说。若是明白何哉。程子曰物则不推。人则能推。(二程全书遗书。又语类程子书,人物性等篇。)以推不推为言。则是不以偏全之正分言之也。张子曰凡物莫不有是性。塞者牢不可开。厚者可以开之。而开之也难。(见近思录道体篇。)以可开不可开为言。则亦不以扁全之定分言之也。朱子曰性只是一般。人物气禀不同。物禀气偏。无道理使开通。(中庸尽性小注。)以开通之无道为言。则亦不以偏全之定分言之也。其他如宝珠浊水之喻。(见语类人物性篇儒用胡泳录。)及以虎仁蜂义之类。谓天命之本然。初无间隔(见中庸或问天命之性段。)者。皆此意也。既专以仁义礼智为天命之本然。则其有全有偏与无仁义者。不得为本然矣。(语类人物性节录曰。小小底。不消恁地分仁义。广录答陈才卿有性无仁之问曰。此说亦是。是他元不曾禀得此道理。又语类孟子告子生之谓性章贺孙录曰。全讨仁义不得。又答徐子融书曰。不复可论仁义礼智之彷佛。此皆无仁义之意也。)其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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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礼智。言性之全体者。如所谓天命之性。仁义礼智而已。(中庸或问)所谓性。只是仁义礼智。(语类气质之性篇㽦录。)所谓以性言之。则曰仁义礼智。而四端五典万物万事之理。无不统于其间。(中庸或问天命之性段。)所谓天命之性。只以仁义礼智四字言之。最为端的。(答胡广仲书。)如此言之者。固多有之。而上项所引三子之言。亦既不以自然之善言之。又不以偏全之定分言之。则其意可知。迷见亦尝不能无疑于此。然非于性体浑然一而无二者有疑。其以仁义礼智为浑然之本体者。为未安也。若下教之意。乃以为物物之性不同。则性之为体。零零碎碎。真朱子所谓许多般性。牛自牛之性。马自马之性。(语类孟子告子生之谓性章贺孙录。)所谓人自人之性。物自物之性(语类中庸天命之性焘录。)者是也。此不但异于程张朱子之说。愚意亦以为大段未安矣。
只说多般无尺寸。如无本善是人磨。原头着眼争些子。却恐行之处处差。
  朱子曰性是太极浑然之体。本不可以名字言。苟但曰浑然全体。则恐其如无星之枰无寸之尺。终不足以晓天下。于是别而言之。界为四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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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端之说。于是而立。(答陈器之书。)今言气禀之分不齐。而不言本体之浑然。则是又无枰之星。无尺之寸矣。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朱子绎之曰人与万物。都一般者理也。所以不同者心也。(语类孟子告子人之所以异于禽兽章贺孙录。)又曰人心至灵。故能全此四德。而发为四端。物则气偏驳而心昏蔽。固有不能全也。(答徐子融书。)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为有此心而全四德发四端也。今言众人之心本恶而无本善。则是人本无异于禽兽矣。大抵论心论才。但言其本体之善。而不复言资禀之不齐。论性但言其本体之浑然。而不复言气禀之不同。则皆是说得偏枯。无可与论于道体之全。而又若但言资质之有不善。形质之有偏全。不复原其本体而论之。则又不但失于偏枯而已。若欲究其所言之实而实践之。则其流之害。将至于人人异行。物物异道。存心养性之学。位育参赞之功。无复可施之地矣。其可不慎思而明辨之乎。朱子之学。固集成乎群贤。而其于理气名义。尤有极其精义者。其论众人之心曰。若云人有不仁。心无不仁。心有不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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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本体无不仁。则意方足耳。(语类程子书第一篇端蒙录。)又曰人之本心。无有不仁。但汩于物欲而失之。须用功亲切。方可复得其本心之仁。故前有仁是用功亲切之效之说。以今观之。只说得下一截。(圣凡心不同之论。即此下一截之说。)心是本来完全之物。又却只说得上一截。(陆象山之论。即此上一截之说。本来完全与本善之云者不同。近来亦有众人心纯善之论。则易流于此。)然则两语非有病。但不圆耳。(窃以为此两说。一与混恶之论同归。一与即此便是之说同祸。于此两者。一有差误。则其失不正于不圆矣。○即此便是达磨语。见语类释氏篇时举录。)若云心是通贯始终之物。仁是心体本来之妙。汩于物则虽有是心。而失其本然之体。惟用工亲切者为能复之。如此则庶几近之。(答何叔京书。)其论才曰。孟子谓尽得才之善。同是好。毕竟气质不同。(论语阳货篇上智下愚章小注。)又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好。发于情也只是好。到得动用去做也只是好。不离尽其才。是发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顺他道理做去。若尽恻隐之才。则必当至于博施济众。尽羞恶之才。则必当至于一个不取与。这是本来合下恁地滔滔去做。只缘人有私意阻隔。多是有些发动后便遏折了。(语类孟子告子性善章贺孙录。)又曰孟子与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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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论才则皆是。孟子所谓才。正是指本然而言。伊川论才。却是指气质而言。(孟子告子性善章小注。又语类本章谟录。)又曰才只一般能为之谓才。才之初亦无不善。缘他气质有善恶。故其才亦有善恶。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为出于性。程子则自其异者言之。故以为禀于气。大抵孟子多是专以性言。故以为性善。才亦无不善。周程张子方说到气上。要之须是兼二者言之方备。(孟子告子性善章小注。又语类本章广录。○孟子牛山章曰。以为未尝有才焉者。富岁子弟多赖章曰。非天之降才尔殊。告子性善章曰。有为不善者。非才之罪。孟子言才三处同义。皆以本心同然之才言之者无疑矣。)其论人物之性曰。要说同亦得。要说异亦得。(语类人物性篇夔孙录。)又曰谓之全亦可。谓之偏亦可。以理言则无不全。以气言则不能无偏。(语类人物性篇广录。)又曰知其异而不害其为同。知其同而不害其为异方得。(语类程子书第一篇木之录。)又曰同中识其所异。异中见其所同。然后圣贤之言。通贯反复。都不相碍。若只据一偏。各说道理。则互相逃闪。终身间隔。无复会通之时矣。(答严时亨书。)窃以为性之体分。心之原流。所以有同有异者。皆其实体。故圣贤之言。既从其本体而明其有一而无二。又举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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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体该本末贯始终而言之如此。则精密圆备。无有馀蕴。而又戒其只据一偏。各说道理之害如此。若今下教之意。言心则只主所谓下一截而不言本体之仁。言才则只主指气质者之有清浊而不言本然者之善。言人物性则只主其以气言之异者。而不言以理言之同。夫朱子之说。其剖析明白如彼。而下教之不同乃如此。则愚迷疑惑。实有不胜其滋甚者。然合同异而并说者。论其全体也。若论其本体。则人物性之体一而无二。圣凡心之原同而无异。以全体而言。则言同而遗异与言异而遗同。同归于偏。而就其偏而言。则论本而遗末。宁胜于论末而遗本。此所以孟子之不备。虽待程张而始密。荀杨之不明。不免为异端之归者也。此又不可不辨也。区区之见。固不敢拟议于实体。只愿无悖于圣贤之本意。而未能以此为深忧。故敢悉所闻而仰复之。以恭俟裁教。
敬直功夫彻上下。不明终乃不行归。为山掘井皆须极。十分工程死后期。
  崇祯三癸酉七月一日。门人金砥行再拜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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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砥行初为此说时意忙。有照检不到处。今略加修润。其證引诸说。洪一源以为未详出处则难于考信。故又就各说下添注。更此书纳。而但其證引之说。只依朱子论心论性处类聚以看之训。随所记忆。不甚拣别。不无过多而浩烦难读之患。然其实则可据之说。不胜其多。此亦出于删之又删者。其后更看朱子大全及经传注解。则其精切明白。不可不并取以载见者。不止一二。欲添入之。而病难书字。又知此理甚明。今虽分岐。计当必合。况曾子之唯。本不待于多言。则又无用支离而止之矣。然其中濂溪太极之图。与朱子之注说。于本体之义。其精切明白。又非他说之比。盖濂溪之图。于阴阳五行男女万物圈中。各画一〇而无两〇矣。不但一圈之中无二〇。其言又曰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朱子解说则又以阴阳圈之中〇谓其本体。而不言左半为阳之本体。右半为阴之本体。又以五行圈之下谓无极二五之妙合者。而不言二分五分乎〇而各妙各合。又以第四〇谓男女之太极。而不言分其半。一为男极。一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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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又以第五〇谓万物之太极。而不言万分此一〇。一物各取其一分。而无与于全体矣。又以最上〇谓即阴阳。而不杂乎阴阳者。又论三极。而曰实则一〇也。即此以观。则可知万物男女五行阴阳。统有一〇而无二〇矣。又可知最上〇即万物男女五行阴阳中之〇也。非言离乎二五人物而别有此一原之空〇。其在于二五人物之中。则便破碎分割。而不得为一原。一如兼气而论者也。二子之言如此。而今乃以天命浑然之体。谓在天之理。为一原而物无与焉。以物性谓在气之理。不与乎天而逐形不同。则此与二子之说不侔矣。濂溪之言。又曰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朱子释之曰阴阳五行气质交运。而人之所禀。独得其秀。故其心为最灵。而有以不失其性之全。所谓天地之心而人之极也。盖言人之所以不失其性之全者。以其心最灵而然也。然则其心之灵有不全。则其性亦当不全。其性既全。则其心之灵之无不全。又可知矣。二子之言如此。而今乃言圣众之性则同。而其心则不同。是其心之灵不全。而性独全也。此又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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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之说不侔矣。且朱子之言。以人物之禀。为气质交运而生矣。今乃言但其资质之有清浊美恶者。可谓之气质。而其形质之有正偏通塞者。不可谓气质。则此又与朱子之说不侔矣。盖论实见。则固不全在于经传。然未有一反于经传而可造乎实见者。此图解说原注中。略已引论。而若今所说者。其于心性本义。尤有大且紧而不可遗者。敢复附陈。以备周察焉。
端午前日雨中。出维鸠峡。
叠嶂层林拥翠幪。千溪度尽路初通。莺声犹在嘤嘤耳。水响随微步步风。十里人来疏雨外。数家村入暮烟中。年年此路忙心事。雨露新阡长草蓬。
温川驿路遇雨
晓出都门放马行。归程三百渺江城。空宫乱木经春色。底事群鸦趁暮声。雷雨北宸归独运。月星初夜少精明。西园瑶草长何许。古壁闲云揽客情。
谩兴
雨洗溪花秋水鸣。万松香气入门清。宁为鸟兽同群住。只是闲忙别处生。云在岩扉常不见。月移庭树也无声。百年多愧初心谩。双鬓居然白发明。
次屏溪乡射礼诗韵
兼坏玉帛到于今。谁料斯文此复寻。君子饰争观盛德。先王节饮备荒心。兆从季世回三代。已信微阳在太阴。小圃忽陪尼父事。风泉萧飒撩冲襟。
次李士以韵
道在云为动静中。学要天地鬼神通。须知成就巍巍者。早自明诚慥慥工。秪有一心凤千仞。其馀万事云太空。无闻五十嗟何及。服善犹归君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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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孟兄留别韵
经年别恨喜今逢。多谢云山穿几重。有句虽然闲兴动。无钱那得醉吟浓。三春已晚花犹涩。细雨初过草自茸。迎送留连清趣足。碧松窗外耸晴峰。
谨次从叔父蒙放归路韵
匹马初随春雁北。江潭芳草捲荷裳。同欢青鸟歌如竞。迎喜风花舞欲狂。感激 鸿恩推祖烈。生成大德返家乡。园泉仙鹤皆依旧。梦里幽愁陇水阳。
春事
雨后轻风物物新。同时佳兴共三邻。流云淡淡山专静。活水洋洋鱼尽仁。蜂课鸟啼谁强汝。万红千绿未劳春。微吟缓节寻归路。暝色无端欲逼人。
久庵先生挽(二首)
夫子何思虑。当年授受新。徘徊寒水月。荏苒古潭春。奥妙难言地。温恭盛德身。单传守分寸。叩马存一伦。
先子同年月。师儿友道尊。谆谆勤善诱。莫莫愧顽根。痛哭斯文计。呜呼是庙门。馀生谁所向。雨泪立黄昏。
次尹道经韵
风窗何事不关扉。常目松楸永未违。寸草折心春杳杳。孤云挑感暮依依。岑超百里羹墙见。神越长天日夜归。回首秪今浑往迹。久翁扁墨亦从睎。
密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178L 页
韩山归路。访嘉林守尹道经。与诸益泛舟共赋。
江山胜既乃如斯。太守风流琴酒诗。永日同舟良唔地。乘潮挂帆便风时。群峰拥列呈新面。一棹中流分两涯。领得五州春色尽。归鞭明发不须疑。
失题
君不见热汤水。菜可为熟肉可烹。况是炎天五月时。滚滚沸在金鼎崇。人间别有好事者。手里贪取造化功。泻之深瓶杜其口。投诸玉井寒水中。瓶汤热玉井寒。顷刻化为冰。化为冰呼为冰。谁人复为热汤称。金铛玉铉不复近。腐肉夷盘用为常。虞舜周公是何人。乃今吾信圣作狂。武亦无古武。英亦无古英。天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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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一直去。不意许多有人情。疏者可亲亲可疏。焦火凝冰无定形。
题论心性藁后
十五团团是本身。中间弦晦失元真。不论向背论圆体。须识禅家别立根。
中天明月印万川。川自分流月一团。不信万川惟一月。一川分作万川看。
昭明六籍照乾坤。大义单传日入昏。说得万千愈易眩。几人言外造真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