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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庵稿卷之六
豹庵稿卷之六 第 x 页
豹庵稿卷之六
 墓志铭
  
亡室柳氏墓志铭
恭人晋州柳氏。进士(耒)女。生于 肃庙癸巳四月十七日。年十五归于晋州姜(世晃)。考判府事(鋧)。恭人孝且慈。言行多可记。有子四人。𪝤,俒,𫣷,傧。卒于丙子五月初一日。得年四十四。是年九月十一日。葬于果川后屯负巽之原。铭曰。
何其贤也。何其不永年也。誓余同穴。慰九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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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同知中枢府事柳公(囿春)墓志铭
公讳囿春字和甫。柳氏为全州著姓。丽季有讳克恕官宝文阁直提学。入我 朝有讳轩。为燕山时直臣。官大司谏 赠吏曹判书。其曾孙讳永忠号萍湖。以文行著。官副率。生讳怡四山监役。 赠司仆正。生讳廷稷 赠左承旨。生讳沄。有至行 赠户曹参判。三世之 赠。皆以公 恩例也。参判公先娶大司成赵存世孙女。继娶庆州李庆宗女。寔生公。 明陵庚午十一月二十一日也。庚寅岁公年八十一。授朝奉阶。明年升通政拜佥知中枢府事兼五卫将。癸巳升嘉善同知。其闰三月。 上行养老宴。公与焉。 宸章诞宣。诸耆耇与百僚赓进。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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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耆耇宴会录蒙 恩颁。甲午进嘉义入侍。 上问颐养之术。公对甚悉。 上嘉之。乙未升资宪。丙申特加正宪。前后升资。皆用优老 恩。公少力学。攻四书甚专。然自哀早孤。无意荣进。遂废举业。閒居养性。卒享寿考康强。公为人怡默。不喜交游。不有忮求。事太夫人甚孝。虽蔬食水饮。常得欢愉心。诲子严而有法。接人诚而不欺。长身美须。风神凝重。既老而视听不衰。日必盥栉端坐。看书无惓色。每于终身之丧。非甚疾不废澡浴焉。以丙申二月十三日。卒于稷山寓舍。享年八十七。越四月七日。葬于衿川县北落星洞坐艮之阡。从贞夫人兆而同室焉。配密阳朴氏。考学生必东。兵曹参判𥶇玄孙。 赠左参赞李桢外孙。视公秩 赠贞夫人。夫人幼聪悟。喜读二南内训列女传等书。母殁毁甚。绝肉三年。二十岁归于公。事姑如事其母。衣裾饮食必手为之。以适其性。溺器亵服必躬浣涤。不使见秽。姑踰耋遘疠。夫人尝矢祷天疾良已。姑夫人尝谓公曰孝养我。无如我仲妇。无以报。尔可敬以殁身。其妊子一遵古人胎教。子既长。亲授孝经小学。俱成大儒。人皆曰非独能教。是母宜有是子。从子学者多族党也。既抚养之。又训勉之。人又曰柳氏家塾有内外师。性度宽柔。平生不言人过失。亲戚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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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有贫无衣食。辄皆竭力以济。每月夕听三子弦诵声。欣然曰使我忘贫。呜呼。闺捆中有士君子风者。夫人其庶几哉。夫人生与公同年。以三月二十九日卒。先公三十年。以丁卯十一月二日。葬以翌年正月二十七日。有子男三人。长光翼以学行荐仕翊卫。次光迪学生。光弼司马两试。孙男四人。肃之进士学生出。后翊卫。硕之,穆之翊卫出。穆之后学生。复之生员出。孙女二人适南锡老,南履亨翊卫出。曾孙男女幼而未名者。铭曰。
天必报善人。享遐龄而峻秩升也。家有贤内助。训诸子而后嗣兴也。我铭幽宫。百世徵也。
豹庵稿卷之六
 墓碣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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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义大夫忠清道观察使郑公墓碣铭(并序)
公讳文翼字卫道号松竹堂。郑氏贯草溪。高丽侍中先儒侯讳倍杰后。曾租讳狮 赠左承旨。行别提。祖讳景伦 赠左承旨。行庶尹。考讳应泽 赠吏曹判书。行佥正。妣完山李氏。司正麟寿女。公以隆庆五年辛未七月二十六日生。配海平尹氏。持平震女。丙子中司马。辛亥魁别试。历吏郎校理。时权奸尔瞻用事。深嫉公。出补忠州。尔瞻乃令海州民诬公上变。光海疑其冤。安置珍岛。仁祖反正。驿召公。除肃川。时安州牧使郑忠信驰过曰副元帅李适起兵叛。将赴都元帅镇下。公曰安是贼初程。不可空虚。况肃无城垒。吾当守安。即驰进。贼知公有效死心。弃安而直抵京城。元帅以为关防重地。使公留镇。公驰檄谕贼众以逆顺祸福。贼士卒亡者过半。贼孥匿香山。搜囚十馀口。及贼犯 阙。南望痛哭。出贼孥皆斩之。贼破。 上谕曰肃川府使。以白面书生。当贼势方张之日。驰入孤城。贼不敢近。城中晏然。其临乱效忠之志。方之古人无愧。 命升通政。录原从勋。授慈山。有去思碑。移安岳除竹山。闻邑居许逌谋逆。发民卒捕逆孥。无何金吾追至。不烦搜括而悉捕。拜工曹参议。时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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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差求刷走回人。只刷五口而应之。汗怒责之。辞极慢。以公拜回答使。 赐青布五百疋为行路资。入沈汗怒曰彼走回之人。是天与之物。我何不取。公对曰走回之人。为金所获者天也。生还故国者亦天也。若曰我独有天而彼独无天则非知天者也。汗默然。公遂以五百疋布及汗所赠金帛。赎还俘获男女九十二人。复 命特超嘉善。拜忠清监司。以竹山捕逆党功升嘉义。录原从勋。时都督沈世魁在椵岛。公拜接伴使。汉人谗于都督曰朝鲜与金虏私好。都督大惊怒。将奏闻。公呈文都督以辨之。事遂已。除富平。弃归南阳田舍。金兵东抢。 上幸南汉。公闻变奔 行在。贼已围城。公将入海岛。募避乱人勤 王。闻江都破。有城下盟。即洒泣奔 朝。补平海。己卯八月初十日。卒于郡斋。寿六十九。 上遣官致祭。初窆忠州。 肃宗庚辰。合窆于南阳花梁凌霄山子坐原。贞夫人尹氏墓。有子四人。时升,时徵,时兴,时弘。庶子四人。时增生员,时称万户,时凝府使,时恒佥知。庶女二人长适李得运。次适李起阳。时升生世胄生员。庶子敏胄,仲胄,良胄,信胄。时徵生相胄,胤胄,树胄,彦胄,亨胄,汉胄。时弘生元胄生员,台胄。庶子次胄。时增生尔胄,基胄武科,熙胄,夏胄,孝胄,缵胄,载胄生员。时称生公胄。有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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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男三十馀人。不佞适宰南阳。是公故里也。公之五代孙义彬。袖公家状。徵墓道之文。呜呼。不佞之王考文贞公。与公之从孙晚洲公为文章道义交。两家世好。至今不替。今于显刻之托不敢辞。略叙而系之铭。铭曰。
惟天降才。匪直偶焉。际艰虞会。为时挺贤。始困奸凶。九死南迁。中遭离乱。衔 命周旋。勋积卓尔。忠节炳然。国乘昭载。万祀其传。有郁松楸。凌霄之阡。有石屹立。我铭斯镌。
张防御使墓碣铭
张防使天用字汝龙。贯安东。始祖讳廷弼。官太师。庙食安东。后有讳俪花宁伯。以礼议判书贬义州牧使。值丽季政乱。因家焉。花宁伯生思吉。佐我 太祖。以开国勋封花山府院君。右议政谥禧襄。配享 太祖庙庭。是生哲定社功臣。知中枢府事谥庄襄。历数世至防御曾祖讳厚健。与崔孝一,车礼亮,安克諴同谋北伐事觉。与湾尹黄一皓俱遇害。 赠军器寺正。祖讳羽翼 赠户曹参议。考讳汉奎 赠户曹参判。皆以防御贵。妣庆州金氏。 赠贞夫人。佥使禹弼之女。防御以 肃庙癸未二月十五日生。状貌魁伟礼硕。异凡儿。及长读书听悟。一览辄记。而已叹曰男儿生此边陲。何用诗书为。弃儒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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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骑射。中乙卯庭试。丙寅李相国宗城按本道。 启设江边别荐。以防御选焉。授守门将守弘化门。 上幸荡春台。教曰天尚未明。还闭 阙门。驾还前驱及门。防御以无符信执不开。俄而符至门乃开。 上曰汝诚得体。若无知识。岂能守职。今观其人。必有才局。戊辰超升六品除训鍊主簿。己巳升判官佥正。庚午为黄海兵虞候。修城池缮戎器。旋遭外艰。癸酉府尹。南公泰耆闻知有干事才。使监筑白马外城。事讫加折冲资。是秋遭内艰。丙子拜五卫将侍卫。 上问曰彼武班中身长而面如枣色者谁也。或以张某对。 上曰为君之道。用人最先。五卫将张天用以湾府武夫。有古武士㨾。令调用内将。八月除佥知侍卫。 上顾谓侍臣曰卿等不肯用张天用耶。其名天用。予当用之。遂移拜羽林将。仍为㓒谷府使。时年荒甚。捐捧数百石赈民贫。备谷千馀石偿民逋。圣庙官廨城堞甲兵俱一新焉。民立石颂惠。及归借寇之请。加任半年。庚辰 上教曰张某治绩。岂可一府使而止。仍除内禁将。又除昌城府使兼防御使。又有德政碑。壬午拜内将。未赴遆。防御以恩宠过盛。有知足之戒。常曰人生仕官。自有天定。不可以势力取之。家食二十年。足迹一未上京师。癸巳以年七十升嘉善。每念国恩。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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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不忘。当春秋之节。辄东向四拜。 英庙升遐。如丧父母。病未能奔赴。遣子赴役 山陵。性至孝。事亲尽诚。于享先一从家礼而行。买祭田属宗家。宗人之贫不能葬祭者辄顾助。赖而生活者多。人或言官政得失。人物长短。辄若不闻。鳏居三十年。不置姬妾。有酒量而亦未尝把杯。其戒慎如此。年踰八十。精神不爽。涉猎经史。未尝释卷。卒以乙巳十月二十三日。享年八十三。配庆州崔氏赠贞夫人。学生命休之女也。有妇德。以乙卯七月二日生。戊午九月六日卒。享年六十四。祔葬于本府古城村巽坐原。有二男一女。男长济鲲次济鹏折冲巡将。女适朴大厦。侧室男济维,济纯。济鲲出系伯父天辅。只有四女。长适白光伦。次白云凤,白以哲,白仁谦。济鹏男胤祚。女适安沃。朴大厦一男二女。女长适车信用文科。馀皆幼。铭曰。
古云山西出将。古之山西。即我国之西陲欤。桓桓防御。生于湾府。其有将帅之才也。亦宜乎 圣眷甚隆。徒以谦挹而未尽其用。岂曰乏明时也。收其不尽之福。以为后人之遗焉。凡百君子。其视此铭辞哉。
追记松窝李公神道碑左旁
公之卒在 宣庙庚子。距今庚戌为一百九十一年。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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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遑节惠之典。今者公之五代孙栭汉。六代孙养德乞谥状于蔡相国济恭。呈于太常。得庄贞二字之谥。履正志和曰庄。清白自守曰贞。于是乎公之志行节操。得以彰著于百代之后。公可谓有贤子孙矣。俾余追记于神道碑之左。盖碑文乃余先考文安公所撰次故也。敢略记年月云。
孺人延安金氏墓表
余与郑君趾显素相善。一日以其先君省窝处士讳龙徵行状视余曰。吾父暨元配安东张氏。祔葬于宣川之桥。既具碑志。继配孺人金氏。别葬于铁山松台山之壬原。将伐石表其墓。公其记于阴。余已铭郑君先祖三代墓。谊不敢复辞。按孺人系出延安。世为定州望族。振汶宇刚国昶其曾祖称三世也。保宁郑氏其妣也。以乙未十一月二十八日生。庚辰七月三日殁。得年四十六。性行贞淑。织纴酒食。动合规度。待夫子事舅姑尽妇道。人称宜配于处士云。处士公生七男六女。男长趾显出继。女朴圣垕前室出也。次男履显武科部将出继。次启显早殁。次始显出继。女文天奎,文天表,李熙重,崔庆琏。后室出也。男诚显,就显,礼显。女幼。侧室出也。处士公学行卓异。可记者多。已备于志。玆不复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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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公神道碑
先府君弃不肖孤于今五十年。墓道尚未有题刻。石已砻矣。而顾不得乞铭于当世文章钜公。贫无赀。未办镵镌费。不肖之年遽已七十。恐朝夕溘然。永抱不瞑之恨。乃敢撰次为此。又不敢系以铭。手书一通。付我子孙。庶几他日用此上石。其心绝悲而其计迂矣。呜呼痛哉。府君讳鋧字子精号白阁。姜氏贯晋阳。始祖讳民瞻。仕丽以讨平契丹功。位上柱国封殷烈公。祠于晋。其后讳吕翼版图判书。讳允祉入我 朝工曹典书。讳寿临陂县令。讳壹遇平昌郡守。讳自渭北青判官。讳文翰同知中枢府事。高祖讳璘 赠吏曹参判。有文蚤世。曾祖讳云祥以孝旌闾 赠领议政。祖讳籀号竹窗。善文章。 宣庙朝文科选翰苑郎天曹。历三司。以大耋阶佥枢。 赠左议政。有竹窗集行于世。考讳柏年号雪峰。清德文章服一世。历事 仁孝显肃四朝。判中枢 赠领议政谥文贞。湖中海西士林俎豆之。有文集及闲溪漫录。妣安东金氏。同知光燧女无后。 赠贞敬夫人。继妣贞敬夫人昌原黄氏。察访湛女。司谏益中孙。闺范妇德。卓冠女史。伯父 赠左赞成讳桂年号翠滴堂。笃行博学。隐德不仕。妣 赠贞敬夫人和顺崔氏。同知大益女。 赠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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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坡平尹氏海女。 赠贞敬夫人康津俞氏敬一女。并无后。取府君子之。府君生于 孝庙庚寅十一月六日。幼而聪颖。七岁能属文。赵尚书启远有人伦鉴。一见许以国器。乙卯魁司马。庚申登别科隶槐院。辛酉丁文贞公忧。哀毁踰礼。庐墓三年。甲子升正字拜承政院注书。升典籍礼兵曹佐郎。选知制 教。乙丑拜司宪府持平。丙寅拜副修撰。时进讲易经。至坤含章可贞曰。 殿下含弘不足。刚果有馀。此 圣质偏处。恐有乖于天地刚柔之德。讲讼曰讼者争讼之谓也。于朝廷则分朋角立。党议成讼。必须建中建极。以臻和平之福。于卦性则天理人欲。交战为讼。必须主敬致诚。遏欲存理。 殿下无谓讼是一有司之任而有所放过。宜先警饬于朝廷。继又省察于心性。 上动容开纳。金相寿兴进曰臣少不读易。不解易义。今闻姜某言。体验 圣躬则 国家幸甚。吕公圣齐出语人曰吾见讲官多矣。未有如此人者。若久置 讲筵。必多裨益 圣德。吕公时居铨。不拟台望。辄曰 经筵何可一日无姜学士。升校理陈疏勉诫。又进文贞公所撰养生养心同一法箴。参重试乙科第一。升掌令,司谏,献纳。移拜议政府检详。旋升舍人。丁卯以执义陈疏。悉言时政得失。 君德阙遗累千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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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时将葬公主于京城禁限内。玉堂劄争。 上怒命罢诸玉堂。府君疏救请对陈白。 天威少霁遂已之。陈乞郡疏。校理洪受瀗奏曰 经筵善讲。惟姜某及朴泰辅二人。泰辅既补外。此人又出。则如臣等蒙学。何以启沃 圣德乎。南相九万曰姜某才学可惜。不可出外。遂寝前命。拜应教。戊辰月课。连三次居魁。升通政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工吏曹参议。时 仁显王后出处私第。告 宗庙文属府君。府君力辞不制。 严旨特罢。后连拜兵户刑曹参议大司谏。时 上命朝臣勿语及 壸位事。府君抗疏请治 仁显私第。踰墙斗閧之盗。仍请仁覆而曲全之。甲戌文臣庭试时。以左承旨入 侍。嫌前后科名太盛。不欲就试。 上特命制 进居魁。面 赐内厩马。升拜礼曹参判。出为京畿监司。乙亥入拜都承旨掌苑槐院提学。以药院直宿劳升嘉义。冬丁内艰。时筋力已衰。执制如前丧。戊寅服阕。又拜礼曹参判同义禁。 上令百官会议鲁山追复事。启曰既有 先朝封墓享祀之举。亦有先正臣金净朴祥之疏。则今玆追复之议。槩欲仿 皇朝之复景皇帝, 先朝之复 贞陵旧礼。岂敢有异议。又 令礼官议 慎妣尊奉之节。启曰窃惟 皇朝恭让章皇后胡氏废为仙姑。而其后陵寝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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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神主。皆如奉先殿式。今亦别建祠宇。四节忌辰祭需。自官备而别遣祭官致祭。略仿 皇朝故事。则或不悖于礼而庶慰神人之抑郁。是年复 庄陵。为改修都监堂上。己卯复 命以监董劳升资宪。拜知中枢兼弘文馆提学,汉城府判尹兼观象监,归厚署提调,右参赞,刑曹判书。辛巳秋 仁显王后升遐。以告讣正使赴燕。壬午复 命。拜都总管,知 经筵弘文提学兼 社稷署,司圃署,备边司提调。丙戌擢拜判金吾。升崇政。戊子拜大提学左参赞。己丑拜礼曹判书。以傧使出湾上。竣还 上命考试湖堂诸学士。特令大提学亦为制进。 亲擢为第一。有豹鹿皮之赏。戊戌又以傧使赴湾。归又兼活人署提调。己亥以七帙参耆社。时 肃庙仿 太祖故事。亲入耆社。锡宴便殿。刱灵寿阁。以主管堂上升崇禄。引年乞退。疏十上。 上终不许。时 圣候七年违豫。日造候班。未尝一阙。辛丑拜 实录都厅堂上左参赞兼司瓮院提调。甲辰拜判中枢校书馆提调。乙巳以辛壬按狱事谪金山。才到配。 上教曰噫顷年 先朝入耆社。实我朝再有之盛举。而锡宴耆旧之臣。亦岂非千古美事乎。伊日参宴者。观今在廷。只有数人。追惟昔事。余心怆然。 特命放还。丁未复拜判义禁兼司圃署提调,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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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赞,艺文提学。戊申以子▣▣侍从推  恩升辅国。癸丑为观子妇葬往镇川。疾革陈遗疏。略曰臣粗守先臣勿欺之庭训。过蒙 先大王旷世之 恩遇。遍历华贯。猥升崇班。皆我 先大王及我 殿下之赐也。涓埃未报。冥限已迫。爱 君之忱。犹结于肝膈之间。凡人之言。必善于将死之际。试垂省察焉。广择嘉兆。以安 圣祖衣冠之藏。克建皇极。以破百世朋党之祸。此诚帝王之盛节。前史之罕觏。畴不愿少须臾无死。思见德化之成。而 邦运不幸。天心未豫。实惠未孚。膏泽犹屯。感应之理。一何剌谬。我 显庙辛壬之勤劳。 先大王乙丙之忧虞。即我 殿下今日之龟鉴。伏愿 殿下一动一静。惟 先王是则。养神精以合天和。正朝廷以恢公道。广布仁惠。以济群生。坚守科条。以振颓纲。克勉乾刚之德。益昭俭约之化。旁求俊彦。廓开言路。使清明之治馨香之德。终始如一焉。卒于八月七日。享年八十四。讣闻上特降哀纶。悼惜备至。缀朝市。祭赙如仪。原疏命付史局。是年十月。葬于天安礼岁负酉之原。配汉阳赵氏。应教威凤女。吏曹判书文简公龙洲絅孙。后配广州李氏。通德郎翊晚女。献纳休徵孙。领议政忠正公东皋浚庆后。举三男六女。男长▣▣文科府使。出为伯氏参判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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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长适监役洪重润。次金胤曾。前夫人出也。次男▣▣次男▣▣文科判尹。次女吏议任珽。次朴澄。次海兴君橿。次赵益庆。▣▣四男三女。男仪,伟,俨,你。女进士李命新,郑赫男,卢彦国。▣▣四男一女。男伋,俶,亿,佶。女监察柳烶。▣▣四男𪝤文科承旨,俒文科承旨,𫣷都事,傧文科校理。庶子信。洪重润一子二女。子献纳应辅。女丁宅慎,金▣▣。金胤曾二子三女。弘演,鼎演。女李孝诚,姜弼圣,尹哲东。任珽一子一女。子希祖。女参奉申晠。朴澄一子二女。子正言道翔。女正字柳东宾,洪檍。海兴君橿一子府使命杰。赵益庆二子一女。子焕,赫。女尹相五。仪三男彝炳,彝明,彝正文科校理。伟一男一女。男彝福文科文学。女校理南绛老。俨一男一女。男彝敬。女朴大升。称一男彝性。庶子彝愚,彝鲁。伋一男▣▣。俶二男一女。男彝道,彝德。女▣▣▣。亿二男彝玉,彝圭。佶一男▣▣。𪝤一男三女。男彝璧。女许暕,李儒东,南履兢。俒二男彝天进士,彝文。庶子彝大。𫣷一男彝▣。傧一男二女。男彝九。女黄基宪。彝炳一男浚。彝明一男淳。内外孙曾七十馀人。府君资禀温重清淑。德容粹于外。操履坚贞。临事详慎。孝友出于天赋。子谅恺悌之心。形诸言辞。探颐性理之原。涵养本源。以一敬字为持身之本。尝扁所处室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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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庵。置周易心经小学诸书于几案。不释手。天文地理医药卜筮道家释教之流。亦莫不涉猎旁通。文贞公年深疾笃。朝夕服勤。不离膝下。大夫人久婴沉痾。日夜焦遑。须发顿白。每得 御赐官俸。辄献不敢私。兄弟友爱甚笃。官尊年高。尚同居一室。参判公晚患风痹。屡年沉重。长时扶护。非公事未尝须臾离。及其丧也。不脱衰绖。祭奠必亲。锁废同处之室。终身不忍更居。别搆两楹茅屋于家园老松寿栎间而处之。每当先代忌祀。笃老犹斋素屡日。奠献不使人代。先垄各在湖外。春秋必告暇遍省。洒扫茔域。栽培树木。待诸姊尽其敬爱。遇宗族接宾客。惟务诚款。章南之问字受业。教诲不倦。成就者多。于生产业。泊然无所营。衣服器皿。辄斥去华靡。自少饮啖甚少。朝晡之供。不过脱粟数溢。不喜饮酒。晚年仍断杯勺。年踰八十。当严风虐雪。犹洞辟窗户。侍者凛栗不堪而晏如也。逍遥园沼间。却人扶不恃杖。颜色敷腴。肌肤悦泽。无异少壮。澹于声妓。奉使西北。一不近女色。文章委曲婉畅。不事迂僻。诗词清丽赡逸。有香山剑南风。笔法雄秀奇健。尺牍人皆藏弆。尤长骈俪。仿唐宋名家。绝去冗靡之习。馆阁代撰。典重温雅。杰然为一世宗匠。后之继文任者。皆传诵而取则。屡掌科试。铨鉴公明。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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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者荣之。见屈者无怨。久长刑狱。率多平反。活人命甚众。秋曹狱囚。或有祷神而愿得久任者。前后资级。皆以文升。或因优老 特恩。非有藉于吹嘘也。内服勿欺之庭训。上感廉谨之 天褒。历事三朝。终如一节。暨乎晚年。杜门养静。无意于世。常以未遂退休之志。为平生恨。呜呼。此府君之历官终始。行业大槩。不肖何敢一言诬溢。以益不孝之罪也。
豹庵稿卷之六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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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任卮斋文
维岁次庚午七月十日庚戌。妇弟晋阳姜世晃。谨以一杯。恸哭告诀于姊兄卮斋任公之灵曰。呜呼。惟公于我。谊则弟兄。公之抚我。自在孩婴。我之倚公。犹骨肉情。我失怙恃。益怜孤𡞦。我或有过。公诲之更。岂有寸长。勖以有成。顾念愚劣。有类聋盲。孤公期勉。我面发赪。公富文章。特以诗鸣。雄深雅健。格力峥嵘。横空俊鹘。掣海长鲸。得杜之髓。非我私评。定价自有。玉美金精。法书之妙。只字瑶琼。超米迈赵。二王与并。穹碑大碣。求者如争。人得尺牍。藏弆为荣。乃公馀事。不足重轻。念公天赋。气宇恢宏。既温且毅。既仁而明。不偏不激。怡惔和平。雅操懿行。冠绝时英。位不称德。道未大行。荀龙维八。竞爽齐名。风雨先摧。两株紫荆。昔在辛亥。失我贤甥。螟儿随夭。今岁春正。言及于此。我涕先横。缪悠之理。欲问黔嬴。公宰象山。暂活疲氓。百里太古。熙熙凿耕。我时就公。十月西征。公喜握手。一笑倒倾。华馆开筵。艳姬鸣筝。传觞染翰。有唱斯赓。公醉高吟。若奏韶韺。呼鹰寻寺。快雪时晴。一场之乐。难再此生。昨梦前游。惊觉沾缨。我居不奠。久滞莲城。时来拜公。公辄欢迎。悯我栖遑。劝我还京。违离未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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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书驰伻。忽报愆和。我忧如酲。凶音继至。心堕骨惊。吾将安仰。一恸失声。旧宅重过。万感中弸。蛛网书床。尘覆棋枰。灵輀将发。即彼新茔。操文告哀。敬荐一觥。公灵不昧。庶歆我诚。呜呼哀哉。尚飨。
祭海兴君夫人姊氏文
维癸亥七月二十一日。弟世晃。谨以薄奠。痛哭永诀于姊氏晋阳郡夫人之灵曰。呜呼痛哉。天之难谌。终古而云。而岂有如今日之极也哉。以我姊氏。仁孝端悫之行。而其报施也止于是耶。终无血胤。以托后事。享年亦不免过中寿。所谓天理者。其然乎否乎。念我姊氏。生平言行之可纪者。不可一二数。而惟其孝友之出天。实一家亲懿之所共知也。非敢以一毫溢辞。私自称道。以违我姊氏平昔寅恭逊顺之意。窃惟男子之有出人之行谊者。生已有闻于当世。殁亦可以表显于后人。惟妇人之懿美。虽有卓越寻常者。便泯然无有知之者。以是又不忍默无一言。而握笔伸纸。辄涕下渍纸。不能详述。只肠摧肚裂。泣血长号而已。呜呼恸哉。呜呼痛哉。忆昔两亲之在堂也。姊氏时自舅家来觐。愉色婉容。尽其爱敬之意。当其告归也。则辄恋恋不忍遽返。及至大故。哀恸号慕。如不欲生。其至诚笃行。虽古所谓孝子者。无以过也。其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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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之间。情爱深至。或有病恙。忧虑焦遑。不啻疾痛之在己也。性不喜谈人过失。若有傍人言及他人长短者。未尝以一语酬酢。每以他辞掩护之。御婢仆极其宽仁。或有过恶。不欲轻加责罚。只以温言谆谆教诲。虽极愚至迷者。莫不感服。最不信巫觋之言。一不以休咎问焉。曰至理微妙。虽有前知之道。渠何足以知之。纵令知之。命乃在天。岂祈禳所可免。于财利淡然。不屑为流俗妇女营财殖产之事。其孝舅姑敬夫子睦娣姒之行。虽不可详。亦可推知其有以过于人人者也。若果如古所称善者福而仁者寿。则人世之吉祥善事。宜其咸臻毕华于我姊氏也。而今之一一反是者。天亦何意也。宁不冤哉。宁不恸哉。近岁以来。丧祸频叠。既失怙恃。伯兄与两侄相继奄逝。已非人理之所可忍。况姊氏之舅家亦且连遭惨丧。方在衰服之中。以我姊氏纯孝至慈之心。其何以堪此乎。素以清弱善病之质。荐值此人家罕有之祸故。日夜号泣。眠食俱减。日就瘦削。偶染一疾。遽至于此。呜呼恸哉。呜呼痛哉。当其疾革也。弟自他所来诊。则姊氏顾弟而言曰。余病至此。已知不可为。而今上无两家父母。下无幼𥠧。固无可恋于斯世者。人皆有一死。复何憾乎。谈笑从容。少无忧惧悲戚之容。非深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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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祸福之理。则岂能翛然不婴于怀若是也哉。前日弟之来拜也。姊氏每欢然笑语。惟以相去稍远。犹未得频相往来为恨。岂意今日便为千古之别耶。日月有期。灵车将发。一杯告诀。五内焚裂。呜呼痛哉。呜呼痛哉。
祭亡室文
维岁次丙子九月十日。晋州姜世晃。哭告于亡室恭人晋州柳氏之灵曰。呜呼痛矣。呜呼痛矣。吾何忍把笔缀辞。以告子之灵耶。灵其能听之耶。子于平日。素不解文字。虽听之其能晓其意耶。虽能听而复晓之。亦何益于死者与生者耶。未知其能听与能晓。且知其听且晓而无益于死生。犹复忍泪吞声。覼缕而告之者。抑亦何意耶。其亦依礼随俗。作此泛常閒漫之语耶。欲语而哽咽胸塞。欲默而又不忍默。吾亦不自知其何为而语。何为而默。亦何能较生死者之有益无益。而又何能虑冥漠之听晓与不听晓也。呜呼痛矣。吾与子为夫为妇。恰满三十年。今我犹人。猗子独死矣。子之死而子之悲与吾之悲。各自不同。吾今略言之。念子生于名门荣盛之族。长于安泰繁华之时。至其于归吾家时。亦不衰瘁。父母兄弟无故。亦可谓圆满无缺陷矣。曾未数年。遭罹意外祸故。有骨肉离隔之恨。仍抱终天之痛。吾家亦当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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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值不幸之运焉。盖自是而子之身世。已非昔时之比。每以是为平生至痛。又复连哭三幼子。不奠厥居。或京或乡。而贫日以益甚。五六年来。渐至于饭不继粥。粥不继而饥。一家人口。多过十馀。而皆仰于子。盖吾性本迂疏。不解生产。子独经纪百为。以支岁月。私债积而官籴多。骎骎然至今岁而穷亦极矣。子自中年。有虚劳之疾。时或发作。辄三四日委顿。亦坐贫不能以时医治。贫与病迭侵而交寻。朝晡之供薄而病有加。病加而食又减。盖无一日身泰而心安矣。至今夏而又感一疾。只谓宿症之复作。历七日而革。竟至于斯。子于病中曰上有七十老慈。下有十八岁未成人儿子。年才四十四而殁。是俱可悲。馀无足恋。呜呼痛矣。子之可悲则生而长贫而多病。死而亲老而儿𥠧。其悲也亦甚矣。惟吾今日之悲。有万倍于子之悲者焉。凡世之富贵者亦死。强壮者亦死。然今也子之贫而病病而死。莫不由于吾。吾素无资产。性又不能治生。以致到骨之贫。又使子劳心神苦筋骨。以衣食十口。又以其困瘁。致难医之疾。既病而吾又疏懦姑息。不能寻问医药。以尽治疗之方。及乎今夏。疠气大炽。邻比皆避。吾谓子曰可以移寓釜村。子答曰穷窘方如此。何忍近亲侧以贻亲忧乎。吾又迂缓不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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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与子奔避。卒使子得病。以积败之气。挟极危之症。而亦不能大惊动急救治。终至是境。是则子之贫也由吾。子之病也由吾。子之死也由吾也。吾何心称人于斯世。吾何面见子于九原也。顾吾懒拙疏迂。百不犹人。既不能治举业取名利。为室家荣光。于产业事尤蒙昧而阔略。瓶无粟而不知。箧无衣而不问。子亦知吾如是。未尝以一言烦吾耳也。独担荷而经理之。乃吾则翻书叶弄笔头而已。或久游京城而忘返。至若儿辈课读。亦委之于子。今焉谁复有念吾之饥寒者。日用百物之罄乏。谁复措办而不绝者。又非特吾之一身饥饱寒煖。全付于子。举家十口之饥饱寒煖。亦莫非子之心力所及。而子之逝也。此事更靠于谁也。子尝怜伯儿虽长娶妇。贫甚衣巾不完。每食不饱。且或冀其占科名。为一时荣。乃今煢煢靡所恃。后虽或登高第取显仕。亦靡逮矣。第二儿年壮而尚未冠昏。亦坐吾之疏缓与贫穷也。而子每以过时为忧叹。劝吾以广询婚对。且虑冠服之未易办。或时夜不能寐。对案忘食。乃今无及矣。第三儿年方十四。子常爱其孝顺。渠亦能极意承奉。尝兼行仆隶之役。亦无所难。乃今日事号泣矣。第四儿年方十二。子之最所怜惜者。每以年幼而抚爱有加。食必同案。寝必同衾。乃今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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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无所依于子之亲侧矣。凡吾之悲者。又非但此也。而今不能尽言。亦不欲尽书。吾又何能堪此而久住斯世耶。子之悲则子已冥然无所知矣。惟吾之悲。其将以何术排抑宽慰耶。子之灵。其或有知也。其必将悲子之悲。又复悲吾之悲。与天壤无穷期矣。奔迸四朔。始还旧第。寓目增伤。触境生悲。心非木石。其孰忍是。顾今事力。实无运柩于湖中先茔之势。乃卜一地于果川后屯。将以今十一日。行永窆之礼。吾之身后。将与之同穴。以期魂魄之相依而已。呜呼痛矣。尚飨。
祭任卮斋夫人姊氏文
维岁次甲申十月己卯朔二十九日丁未。第九弟世晃。以时果之奠。恸哭告诀于第三姊氏之灵曰。呜呼恸哉。吾兄弟姊妹九人。凋谢殆尽。惟姊氏与仲兄在耳。今焉姊氏捐背。惟两弟留斯世。年且望六旬矣。仲兄中岁南下松楸。弟滞圻庄。别时恒多。姊氏常以是为恨。弟每来拜姊氏。辄说及南乡。涕泫哽咽。以会面之无期为悲。及闻疾革。自圻驰候。语先及仲兄。悲其分离之久。念其契活之艰。又不禁涕泪之交下。且曰吾病至此。斯世无复可顾恋者。惟念仲季之又失依仰为悲耳。呜呼痛哉。人孰无兄弟姊妹。而抚弟如慈母之爱稚子。如吾姊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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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弟辈者。世岂复有也哉。失我姊氏。弟生何为。仲兄衰疾。若不支朝暮。弟亦未老而衰。自觉馀日之无多。古所谓悲者无几者。其信然矣。而惟此未暝之前。至痛摧割。吾何以堪。今将移卮斋公旧阡。合于新茔。俯仰今昔。尤不觉长号而肠裂也。我姊氏平日德行之懿美。有非少弟所敢私有记述。尚可待他日之撰次。惟是无涯之痛。其何以言尽乎。呜呼痛哉。尚飨。
祭妻母文
维岁次己丑十二月(干支)朔十一日(干支)。长女婿晋阳姜世晃。远具薄奠。使长子𪝤再拜敬告于外姑恭人泗川睦氏之灵曰。呜呼哀哉。小子之委禽甥馆也。年才舞象。夫人极加抚爱。虽童騃无所识。犹依慕若天伦焉。家国升平。门阑鼎盛。东城南郭。候问促数。未几而遭值不幸。罹忧遘难。分离海徼。及夫返寓莲城。事已非昔。感嘅悲凉。盖不可胜言者矣。丙子岁吾妻亡。于今十有四年。以时而候拜夫人。䦱门之语。未尝不及于吾妻。亦未尝不呜咽涕洟。不能竟其辞也。吾妻亡时有四子。而三子皆稚弱。失怙呱呱。若无以保朝夕。夫人实扶抱抚育。以至于成立。今皆颀然称丈夫。其顾复辛勤。无少下于慈母。儿亦忘其孤露之痛。今焉永失凭依。其叫号罔极。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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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异于哭其母之日也。呜呼哀哉。小子中岁。自京城移舍于近地。实为依仰候谒之便。盖无一日不承起居安否。亦未有数月离违。至于今秋。小子将往仲子俒扶宁任所。于时夫人宿痾沉笃。就拜床下。夫人扶持强起。谆谆语身后。小子亦挥涕而辞。南下踰朔。竟承凶讣。北望长号。不禁泪如雨下。日与仲子对说往事。辄于邑不自抑。将趁窆往赴。束装临发。疾作不可强。儿子挽衣泣止。欲起复留。不能自力。俛仰幽明。愧负如何。呜呼哀哉。念昔辛未之秋。当夫人设帨之辰。开筵称觞。儿孙罗拜。夫人为举一卮。欣然而乐。戚然而悲。当是时。小子进颂祝之辞。以蕲夫人之一笑。中间悲欢阅历。不可复道。回想往迹。显显如昨日事。乃今千里南维。远将芜语。以写抚今怀昔之怀。人事嬗变。感涕无从。掷笔长吁。不能覼缕。缄辞告诀。以寓一痛。呜呼哀哉。尚飨。
祭亡室墓文
维岁次己亥八月壬子朔十三日甲子。夫嘉善大夫南阳府使姜世晃。昭告于亡室 赠贞夫人晋州柳氏之墓曰。子之违世。倏已二记。今我白首。饱经悲喜。顶玉腰金。 恩数罕比。从夫 赠诰。嗟何及矣。南州都护。出守百里。符绂非荣。劳碌堪耻。产饶粳稻。味擅蚝柿。糟糠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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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盍少享此。儿辈茹痛。我心伤只。来扫封茔。时近节祀。始举阙礼。载焚黄纸。一杯相酹。九原难起。宿草前坟。哀我仲子。泉台咫尺。神理或倚。生者何堪。泪从如水。尚飨。
祭伯侄妇任氏文
甲辰二月十二日。伯侄妇丰川任氏。将葬于温邑先兆之下。叔父(世晃)遣子𫣷设果醪。以文哭诀曰。呜呼。恭人之入吾门时余七岁。今于望八垂死之年。追想家中故事。阅历几番沧桑。而恭人饱经悲欢。星霜屡嬗。在吾家岿然为鲁殿灵光。熊荻之教。有儿皆贤。勤俭成家。尸我烝尝。享以遐筹。归以无憾。恭人之丧。人孰不福之。而独余后死之悲。不禁老泪之淋浪。怀畴昔而永叹。痛懿哲之沦亡。尚飨。
祭花川李仪叔文
维岁次乙巳六月初十日。豹庵病友。来哭花川翁灵座。饯其大归。操文以告曰。昨岁冬十月。余衔 命赴燕京。公夜乘肩舆。率群子弟。枉访叙别。酌酒饷余曰。若肴若蔬。非无他人之饯馔。而必饮我酒也。悯我笃老。祝我稳旋。握手缱眷。低回不忍舍。余曰逾七之年。远作万里之行。无恙归来。吾不自期。而煖屋閒养者。复何忧哉。时霜华满地。月色如昼。相送至门。二情依依。岂料此别。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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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永诀。而远迈者稳旋。閒养者奄忽也。余本疏拙。鲜有交友。而独知心托契。至老不替者。仅数三人而已。清高若烟客而先归近二十年。雅饬如子时而墓草将再宿矣。惟公文采风流。实有照映人耳目。兼之以婚姻之谊。余之晚年从游。相与依恃者。独公一人在耳。余或骑驴相访。清谈竟夕。公亦肩篮频枉。带醉而还。晚暮从游之欢。无过乎是。南园赏花之乐。西湖载酒之行。便若一梦中事。时或评论文章。谈锋凛然。每有如意击壶之感。知公深者。惟我在世。而知余之深者。亦有几人乎哉。公尝挽任友圣圭。有流水鸣琴。高松耸壑之句。余每讽味斯语。妄以谓此非独喻圣圭气味精神。实自家自道之意耳。今当山阁雨霁。苍松俯壑。月夜听琴。声调清越。老怀于此。忽忽然不乐。此意盖无知者。安得致花翁于此中。复诵松鹤鸣琴之句也。嗟公靷行。将在不日。力疾来饯。侑以数行之文。昨冬燕行之别。宛然在俄顷。而人事之不可期如此。亦何必噭然长号。不念夫不久相会之理也。尚飨。
吕松坞,鉴湖并享祠宇祭文。
乔梓有菀。笃生南纪。家塾渊源。父以传子。匹休一门。不显其美。松坞学力。粤自童齿。琼琚玉佩。游彼泮水。从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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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颖敏罕比。时有三贤。研确义理。交情大谷。频奉杖几。烈烈秋霜。九重投匦。舆人诵快。揭䤋市。相国言焉。林泉有士。残邮赖稣。廉简律己。策名金榜。晚逾强仕。才高职卑。匪我戚喜。栖遁仙区。考祥视履。怡情泉石。自娱经史。义在周恤。戒存华靡。同我子孙。虔奉豆簋。温温恭人。实受纯祉。积庆在后。可徵遗轨。鉴湖德业。寔公肖似。孝感跃鱼。训承趍鲤。风裁月朗。气宇山峙。笔决江河。浩无涯涘。姜辛桂辣。性味则尔。霜冷溪藤。唾彼贪鄙。凶人莫好。不报尺纸。尽尔排斥。任我坎止。籊籊渔竿。不关非是。莲辉桂香。俄在尺咫。南氛甚恶。骚厥宅里。风声义旅。明听指使。廷议曰嘉。乃官司李。礼多病问。义不饥死。天兵日下。料办有恃。无适非宜。中外屡拟。猗公一生。观厥所以。愚伏许交。旅轩陈诔。东莱又出。藉论金氏。君子哉人。百世可俟。譬如泉流。源洁无滓。相彼根柢。枝叶薿薿。干蛊用誉。行肥言旨。奕奕咸谱。维德有祉。启后绍前。济美百祀。殁而祭社。士论齐起。非敢私吾。公议是视。俎豆并享。于礼曷已。院宇新刱。令或禁止。若稽邦礼。不祧长祀。凡我云仍。敬守桑梓。如其永享。孰不感只。维新庙貌。时若有企。乃施丹雘。有俨戚戺。两世跻奉。一体同揆。春芬秋苾。自今伊始。功在吾宗。人莫不彼。报本诚深。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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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侈。精灵彷佛。永言歆此。子子孙孙。万亿及秭。
春秋时享祝文
怀宝安身。积庆贻后。敬蒇明享。无替永久。(松坞公)
道义涵泳。学业承继。祐我子孙。芬苾无替。(鉴湖公)
金山曹公逾 乡贤祠位板奉安告祭文
灵淑山南。奇钟瑰凝。鸿儒硕士。霞蔚云兴。公又天挺。斯道是承。抠衣负笈。有师有朋。琢磨玉角。临履渊冰。不进不已。自卑而升。乡里怀慕。曰吾颜曾。九阍琅函。斥彼妖僧。左道不蛊。正气益增。韫未价售。道待人弘。俾也不忘。没世名称。维乡有社。遂乃隮升。世固难平。谓玉可蝇。多不知量。彼哉焉能。蘋蘩岁享。暂撤旋仍。载涓日吉。牲酒重登。百载公议。定必有胜。敬告厥由。惟神是凭。
祭海岩柳公文
年月日。故友晋山姜▣▣。告于海岩柳公之灵曰。自公之逝。欲以一语写情。告诀于公。而伸纸而涕渍。操笔而胸塞。长吁而罢休者屡矣。其又何忍无一辞抒此心泄此哀乎。呜呼哀哉。余年十五。委禽于公之门。公少吾一岁。相得甚欢。无异童稚之相嬉戏。中间人事嬗变。离合悲欢。有不暇言而不忍提者。逮公之寓于安未几。而吾亦自京而流接于安之邑治。相距不满十里。或策蹇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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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策。盖无数日之相隔。命酒谈宴。挥毫赋诗。淋漓跌宕。有足乐者。相与忘其身世之穷愁郁悒也。或得一二句警语。数三行古法。辄咨嗟叹赏。迭相咏玩。殆不知人世更有何事。中遭不幸。余又失耦。公有割半之悲。余抱半死之恸。向之所欣。已不可追。而余之贫困滨死。仅馀一缕耳。幼稚满室。饥冻啼呼。公皆率养于家。抚育教督。次第成立。至今而得免颠连。粗解鱼鲁。寔公之赐也。余又移寓于京。而半生会合。相与之乐。自此而疏。各已衰迈。事故牵拘。未命驾相寻于数舍之地。只以片牍相候问。两心悬结。魂梦徒劳。及闻公疾笃之报。即欲驰下亲诊。而衰疾委顿。欲起还仆。旋闻向歇。时复添剧。意或终获神明之祐。复有相逢之日。今遽至此。此生已休。尚忍何言。顾余日就昏耄。不复有人世之念。地下相逢。知在不远。然其欢然相迓。能如人间之久别重逢者耶。古人虽有此语。此不过以妄塞悲之喻。岂真然乎否乎。每与公评东人文章。公辄指摘祭诔之文曰。文自有体段。每见东文铺陈其人之平生言行文章。有类乎碑志之为。此为文字之大病。余今于祭公之文。不欲以公之孝友之笃。学识之富。诗文之宏肆。典故之详博。为覼缕而及之。公之灵其如有知。庶可以谅此意否。苟或尚延数年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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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记公之事行。以付于公之胤。或为异日墓道之刻。然而朝暮难期。亦何能定其必能也。公有子克家。有孙而继美。人生得此。亦云幸事。穷达贫富。总属悠悠。复何足道也哉。呜呼哀哉。
豹庵稿卷之六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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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室恭人柳氏行状
凡人之美德懿行。虽超伦拔萃者。生前无名位之显赫。死后未得文章钜公之铺张而誇耀焉。则皆湮没而不称。后之人何从而知之。虽或有文字之记述。又孰能考信而传久也。况乎妇人之言行。不越于闺闼之间。声称不出乎姻党之外。此又席显赫而犹不能表著。藉文辞而犹不足考信。又况乎以妇人而无显赫与文辞之足称者乎。余于是心窃悲之。恭人姓柳氏。晋州人也。生于肃庙癸巳四月十七日寅时。考进士(耒)。祖考判书(命贤)。曾祖考校理(颖)。外祖考参判泗川睦(林一)。丁未三月归于余。余即晋州姜(世晃)也。考判府事(鋧)。祖考判府事 赠领议政(柏年)。养祖考 赠左赞成(桂年)。曾祖考佥知中枢府事 赠左议政(籀)。外祖考通德郎广州李(翊晚)。其幼时之才行言语。非余所得以详也。及乎于归。 先考白阁公一见亟奇爱之曰十五岁女儿。举止言辞。动而合节。岂其夙慧乃尔耶。抑或年实过是。减称十五也。盖流俗新妇年过多者。或有减称年之风。 先考讶其年太少而老成之异凡也。 先妣贞敬夫人爱之尤笃。每遇事辄与(一作咨)议曰。汝之通达之识解。非寻常妇女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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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人事舅姑克敬克勤。亦未尝恃爱而慢。售能而衒。有二娣姒五小姑。事之咸能尽其恭而笃其义。又有两侄妇年皆长于恭人。同居一门之内。至数十年。怡然而和。未尝论长短效厚薄。忧其忧乐其乐。绝无分毫争诘猜较之意。虽婢隶辈至无识者。亦能爱慕而称道焉。至若针线之技。烹饪之方。亦皆敏而洁。又未尝以勤若辞。己酉冬。始生男子。 先府君甚喜。命小字曰太喜。是冬恭人之考进士府君讣至。先是进士府君谪海南。未蒙放而卒于谪所。恭人哀号陨绝。恸不欲生。癸丑余之第二兄之子生。未晬染疠。方发汗而无乳可哺。时恭人心知其为疠。而替抱而乳之。卒免于死。此亦岂流俗妇女之所能乎。是夏第二兄嫂逝。于其秋 先府君为营其窆葬。扶榇向镇川。恭人心窃忧虑。私谓余曰八十老亲。当暑远役。必多伤损。为子第者其可以他兄弟之陪护。独为安居乎。余乃警悟而随发。至八月 先府君卒于镇川之村舍。呜呼痛哉。余之得随行而扶护。以至遭罔极之变而能免离侧而终始之者。盖亦恭人之力也。及冬冬而窆于天安也。恭人自京城奔哭于屡百里程。经理百需。祭之以礼。无所憾焉。丁巳以家贫人众。不能同居。自南小门内本第。析居于南大门外焰硝桥上。即恭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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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第。而本家寓安山。盖借其空舍而暂寓也。恭人每叹以贫之故。上有七十老姑而未卒躬养之愿。逮乎庚申三月。又遭终天之痛。其恸慕哀毁。前后如一焉。余既失恃怙。贫日以益甚。不能久住于京城。甲子冬。始买屋于安山郡治之村舍。恭人顾安其贫而无怨。所居距恭人之本第五里而遥。时时省觐于慈夫人。意固安之。恭人前后产子七人。第二第三第四皆五六岁三四岁。次第而夭。恭人虽勉折至情。不为过戚。以慰余意。然于此已不能不少损其天和。而念余落拓无所成。性又迂疏。于生事。不知米盐为何物。穷窘之极。举家之粥。犹不能继。恭人常叹曰人之登高科取显仕。是固在天。不可力致。非所敢望。历数世人。或有早殁者。或有无子者。或有夫妻反目者。吾幸免于是数者。惟此一贫乃至此极。而丈夫性如若此。此生其将无少裕之日。其亦命矣夫。恭人性故不喜华靡。然生长于繁华荣盛之际。垂老而值穷贫困阨之会。食之粗粝。衣之垢弊。虽强之而不能堪。又以产育之太早。而且多气血大损。自八九年来。得虚劳疾。时剧时歇。药治亦不能以时。亦坐贫与余之迂不解事也。丙子夏。第三子年方十四。患似疟之症颇危剧。时邻比大有染疠。或虑为是疾。恭人日夜焦心。至四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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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人又病作。證形一似曾患虚劳。初不为虑。惟望如前自可。至五六日而渐危。得病七日。已不可为。乃自力取汗。得汗而元气随而大陷。奄忽而逝。即五月初一日午时也。呜呼痛矣。呜呼痛矣。岂其宿疾之屡发而渐深。以至是耶。抑其时气之染着而败馀之气。不能支而至是耶。其或天定之命。不能逃耶。其治疗之方。乖其宜耶。恭人于病中曰偏慈老矣。贻以是忧。不孝大矣。又曰上有老慈。第二儿年十八。尚未成冠。是为不暝之恨。年才四十四。此虽可憾。亦异于夭。天也。奈何。时第三儿病尚危。在傍指而言曰此儿孝顺。恐其夭折。若吾死而儿生。亦云幸矣。馀无所言。昏呓中时时呼母而已。嗟呼。自吾与恭人为夫妻。于今恰满三十年矣。余寒而恭人衣之。余饥而恭人食之。余病而恭人疗之。能事余父母孝且勤。且与共六年之丧。恭人之于余。可谓极其恩尽其情。无丝发憾矣。恭人之穷。乃余拙谋生之过也。恭人之困。乃余无所成之过也。恭人之病。乃余昧治疗之过也。至于恭人之死而余之负恭人。为至矣极矣。余又何心强颜称人于此世也。恭人常规余久阙省墓行。或辛勤办资粮雇仆马。以劝行曰若能以赴举之心省墓。家虽贫。岂不能一年一行乎。余大感愧其言。又尝曰人家子女。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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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騃。皆非其本性然也。乃其父母之过也。自在孩提。勤其顾复而严其诲责。勿使一任其意。则自不至狠傲难化。平生绝不信巫祝卜筮曰。妇人之好巫卜殆性也。然吾独不信此者。无他见识。亦只见其无灵故耳。素知余性不解产业事。虽贫到十分。未尝以一言及也。至于举债受粜。亦不令余知。余亦未尝问也。尝诲儿辈曰今世男子。惟以文词为业。若以为此外无他可为事。然以吾观之。人之行谊。别在文词外。始知文词之不足徒尚也。最恶卑谄媚悦之习。或闻人有近是者。唾而不欲道。未尝学习文词而自能通解。略知古今事。且闻人读书。不待训解。已领会大意。尝见余临古法书。笑曰何作此无益之事。虽举世称名笔。亦何用。每谏汝交游太杂。常曰人固有可交不可交。安得每人相许。不思后患耶。或从门隙觇座客。或听其一二谈话。辄评其贤愚高下。后将若此。前必若此。奇中而不爽焉。每曰以家计之艰。贻老慈之忧。是吾至恨至痛。及今夏邻疠甚炽。余屡语以宜避于釜村本第之傍。则辄答曰穷乏如此。到彼必尤为老亲忧。是以不忍去耳。于此亦可见其孝性之一端也。恭人丧四日始就木。余与长儿奔寓邑后之元堂寺。又数日移寓于釜村之白云庵。即柳氏之坟墓也。第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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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儿并置于釜村。第三儿病未复。仍留旧第。未知诸稚其能支保而成长否。长日如年。四山寂然。惟闻鸟啼涧鸣。助人悲咽。父子垂泪。默对。此情此境。虽铁心石肠。犹不可堪。顾安能濡毫伸纸。追理昔梦。写此至哀至切之辞乎。儿子请余略述恭人平生。盖其意恐遂湮没不称。余亦怜而强许。笔未下而泪交坠。不能成字。只记其生卒年月。名位显赫。非可论也。文辞荒陋。无可言者。妇人之懿美。谁复称焉。呜呼痛矣。呜呼痛矣。今以是付长子𪝤。须藏于箧衍。待汝三弟长成。出而示之而已。
海岩柳公行状
海岩柳公讳庆种字德祖。其先晋州人也。考讳耒成均进士。祖讳命贤吏曹判书。曾祖讳颍弘文应教。妣泗川睦氏。大司宪林一之女也。公生于我 肃宗四十年甲午十二月初六日。卒于 今上八年甲辰七月十八日。享年七十一。以其年九月。葬于安山釜谷先兆之下。有子一人煋。有孙一人重和。有女婿一人崔弘晋。余甚衰病。未能往哭于二息之程。悲哲人之其萎。悼旧老之无馀。缅怀畴昔。惭负幽明。今蒙 误恩。以副价赴燕。煋遣重和致书而诉哀曰。知先父平生惟公在。乞于旅馆滞留之日。草成行录。庶慰长逝之魂。余览而悲之。益切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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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之感。及乎渡鸭水历凤城。山川谣俗。尽堪记述。还归故国。谁复发橐论评。与同詑奇观说壮游也。来留燕馆。奄值岁除。一灯相守。百感交中。仍念亡友遗孤之托。不可以不副。遂乃抖擞神精。揽笔而书之。公真孝子也。未弱冠。遭先公忧。克尽其礼。奉侍偏母。壹于承顺。殚心竭志。备以色养。每于定省之时。必冠带而进。敛膝端坐。诵说古今经史。仍及东方故事。或至终日。莫敢少懈。躬亲尝味。甘旨不匮。亲志或有不豫。从容导达。务尽和悦。自遭艰后。未尝以雉炙与蜂液近口。盖以慈夫人所嗜。不忍辄尝焉。母夫人素抱疾病。公至诚救护。屡获痊复。至己丑秋。亲龄已八耋。疾愈笃。公身不脱衣。左右扶将。无昼无夜。涕泣遑遑。露坐祷天。愿以身代。如是者百日。竟罹巨创。公以白首之年。号慕陨绝。殡成而哭不止。时值严冬。土处枕块。水谷之啜。仅支一缕。既葬每晨登山。绕墓而哭。归亲奠献。夕又上冢哀号。在野农夫。至有闻哭声而辍讴。为之感泣者。服阕而朝暮谒墓之礼。仍以不废。虽盛暑隆寒。暴雨积雪。沾身涂足。喘急流汗。至疾作未尝一日阙也。自己丑至今十六年。积伤为祟。竟至不起。呜呼。公之孝何其纯且笃也。丧未及葬。乡中士夫录其孝行。呈府愿旌表。非余一人所独称之者也。公之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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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判官公以至冤掇奇祸。一子早夭。门户便绝。公腐心痛骨。冀暴幽郁。至诚有格。快雪丹书。未久不喜者沮之。公愈益痛恨。誓不复仲父之官。无以见地下。又垂过十年。泣血成书。达于 宸聪。自 上特垂哀矜。立下再伸之命。当是时。 恩光赫然。若枯木之逢春。人孰不为公感叹。公于判官公。可谓非子而子。欲孝为孝也。呜呼。公之志何其悲且苦也。公在童年。文艺夙就。聪明绝人。一览不遗。潜心专精。独好看书。常闭一室。手不释卷。焚膏继晷。兀兀孜孜。家藏万卷。不啻三四温绎。群经奥义。毫分缕析。历代事实。珠贯绳连。诸子百家。莫不博洽。宋明诸子之作。如诵己言。旁及字学音义。亦皆贯通晓习。故其为文。霶霈淋漓。源流混混。若长河之无涯。今其书在家。后之观者。自有子云在。若以东方大家。比论其高下。其惟牧隐佔𠌫之间乎。呜呼。公之文何其瞻且富也。天质纯美。袭以家庭闻见。谨慎俨恪。自循绳墨。于东方诸贤。最慕陶山先生。退溪集一帙。不离案上。仪容凝重。望之俨然。虽浮杂妄诞之人。一入公之室。腼然为谨敕容。敦睦任恤。本性然也。内以同气。外以亲族。尽其情谊。无不感服。于先墓守护。尤兢兢致勤焉。公常诵马少游守先人弊庐。乡里称善人之语。以戒子侄。噫公之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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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者。止于是乎。除非疾病忧故。必有述作。诗不知几千首。文亦半之。街巷俚野之谈。名物度数之分。必记录而发明之。人生日用事为物情。亦皆收拾笔墨间。其中多有奇言至论。公于东方故事。尤极该博。檀箕以后。降至丽末。谈说滚滚。 本朝故实。历历如昨日事。 明宣之际。名公钜卿出处文章。举皆洞贯。惟其喜谈东事。博观诸集。故碑碣状志。参互共贯。某氏之籍某乡。某人之为某孙。无不瞭然。性好洁。所坐之室。一尘不留。连屋编帙。正正方方。盥盆盛水。常置座侧。一有便溺辄洗手。晚年殆成一癖。好饮酒不多酌。不遇之悲。一寓之于醉乡。而家贫无酿具。或有宾至不置酒。辄喟然而已。余尝戏谓公之短处有二。过恭近傲。太慎伤密。故侪友之间。鲜有和合。动作之际。不无窒碍。公辄笑而不答。呜呼。吾东小邦也。人物固罕出。百年以来。尤觉寂寥。公以奕世轩冕。钟生间气。行谊如彼其卓也。文章如彼其富也。学力如彼其勤也。而终不究其用。天之报公。何若是哉。穷老深山。大布裹身。埋之厚土。与草同腐。若余入公之深者。安得不奭然而悲也。昔余丁未。娶于公之姊。时余年十五。公年十四。结为兄弟。提手比肩。中间五十馀年。饱阅风霜欢戚。气味之相好。有乳水之合。余本落拓。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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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穷。中年丧配。踽踽若无所归。公不以姊氏之有无而情爱益笃也。余亦相许以知己。每有一篇诗一书画。相对叹赏。期之以至老死不相离也。公归地下。倏尔半载。今余白首垂老。谬膺专对之 命。冰霜跋涉之馀。追忆平昔。恍若一梦。文辞荒拙。不能效状德之文。只撮公之大略。书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