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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友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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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友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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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窝诗帖序
安窝诗帖。故处士丰山柳公所为之诗。而同时侪友之所酬步者也。其曾孙遇春氏示余请追次。且曰曾王考遁世无悯。贞吉自守。侨寓龙城。筑室名斋。遂以诗咏歌其所安之义。而随而和之者亦有人焉。不肖惧先迹之日远而遂埋没也。窝之倾圮者。因旧而修葺之。复以旧韵乞和于当世有文之士有日矣。诗则子固和之矣。子且为之序。以为嗣守者之光宠焉。普阳以不能辞。遂乃拜擎而玩之。公之诗閒雅简淡。深得风人考槃之义。而当日之酬和者。又皆一时之贤士大夫也。珠玉璀璨。开卷可偿。则虽无今人之诗与序。固不足以传于世乎。呜呼。安窝之安字。盖出于安乐窝之安字。而包了数般义。一则曰安贫。一则曰安分。一则曰安身。安之时义大矣哉。近时士大夫之作室而扁其斋号者。或从其所尚。或言其所志。不可以一槩论。而切于身而淡然无所求于世者。则安字最稳。此公之所取而为号。而观于公之诗。可以验其平日操履之安贞矣。噫。公以谦老玄孙。胚胎前光。承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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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训。夙有闻誉。而无意进取。跧伏丘园。饭疏食没齿。而怡然自乐。其遗风馀韵。足见其有自。而遇春氏又能克世其家。无忝祖先。容止辞令。与常调自别。且笃于孝思。留意堂构。求诗与序。欲揄扬先德。是知君子之泽。累世而犹有所未斩者乎。普阳才短力薄。且废笔研。不足以㫌潜德阐幽光。而柳君请之甚勤。辞不获已。于是乎书。
横城高氏族谱序
民之生久矣。凡今之人。皆始于生民之初。其有能自父祖以上。溯而至于生民之初者乎。书契以前。尚矣无论。自汉司马太史所书黄帝以下帝王系谱。已不胜其舛错。疑也传其疑可也。无徵阙之可也。呜呼。苟无徵也。虽孝子慈孙。欲明其所自出。以及乎所不知之后人。亦无如之何矣。此周礼小典小史继世昭穆之典辨。及族师之官所由设也。先王之考世章伦爱类相仁之义。其不轻而重也如此。而后世不修。故程子尝以明谱系为厚风俗之道。张献公亦尝眷眷焉。岂无见而然哉。我国虽无族师典辨之政。俗重族书。近世尤盛。凡士大夫之立门户名世家者。无无谱之家。顾何让于古昔哉。然而风俗不由是而加厚。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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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是而加兴于仁孝。玆曷故焉。噫。所贵乎谱者。欲使后世子孙。得览于本末之伦。有以感发其尊祖象宗仁亲重德之心。而俛焉而归于厚。此先王设教之意。而程张二先生之所眷眷者也。今若不务乎此。而为比俗夸世之归。则徒文具耳。又何赖焉。况疑而强辨。无徵而不阙。则其弊岂徒太史之疏略而已哉。余于横城高氏之谱。窃有感焉。高氏本耽罗神明之胄。而辟鸿濛长一方。自罗丽以来。或受封爵。或登仕路。宣著盛大。簪组蝉联。遂为望族。本支蕃衍。殆遍东陆。其贯又分而为三。曰开城曰长兴曰横城。俱以丽朝勋臣。锡土移封。实同本而殊贯也。横城之贯。实始于右金吾上将军花田君。累世燀赫。逮我 圣朝。有若赞成公之宿德雅望。为世推重。继而芝隐公之志行。翼庄公之勋业。并肩于伯仲之间。则吁亦盛矣。挽近以来。稍若不振。冠冕者少。得姓者多。年代浸远。支分星散。苏氏所谓一人路人。亦有不期然而然者矣。高氏子孙。为是之惧。不顾绵力。务尽诚意。相与合议修谱。明祖宗之肇基。序子孙之分派。以金吾公为始祖。金吾公以上。则兵火之馀。家乘断烂。文献无徵。故宁疑以传疑。无徵而慎之也。高氏勉之。因其所已能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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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疑慎重者。而勉其所未然于尊祖象宗仁亲重德。则可以无愧于先王之教。而亦可以少砭比俗而夸世者。斯谱之成。岂独一家之兴孝也哉。嗟呼。上而百世。以至于生民之初而无徵焉。则虽孝子慈孙。亦无如之何矣。下而百世。以至于无穷。则为高氏孝子慈孙者。因斯谱而可勉也。干事者高君殷佐达崙甫来。请序于余。余嘉其重本敦族之意。谨以书之。辛丑四月日。谨序。
八友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记
  
迂溪书院君子堂记
堂以君子名。以有塘于堂之前。种莲于塘之中。而莲之德媲君子人也。昔我艮斋李先生闻道于陶山。退筑精舍于迂川之上流。以为藏修之所。凿小塘于其左。种之以莲。名之曰君子塘。有诗以寄意。诗今见在集中。龙蛇之乱。先生扈从于 行在。未几先生下世。兵燹之馀。精舍毁而塘塞焉。万历庚子岁。先生之胤子善迂公。移建于村之西北隅。其制度皆仍旧。其后士林诵先生之德不衰。立庙于精舍之后。尸祝而俎豆之。实岁癸卯也。丁亥为大水所渰。复移设之。今之院宇是也。塘凡三易所。而其号君子无改焉。癸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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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川郑令公过之。周览塘上。谓诸生曰盍为堂于此。为诸君子游息之所也。于是士林齐声。以监蕫之役。责于先生之后孙庆泰氏。其族弟常泰氏实终始之。始役于其年孟秋。讫工于明年季夏。堂四间室二间尔。其山明水丽。适乎仁智之所乐。境僻趣远。允宜君子之攸芋。当春而莲叶脆小。出水浮钱。有似乎君子志学之初。当夏而莲叶高张。清影旖旎。有似乎君子进德之时。秋则朱华盛开。清香满座。即君子道成德立。光辉袭人之时也。冬则冰冻水涸。叶谢归根。即君子揫敛庄用。贞固干事之日也。登是堂也。如入濂溪之堂。披太极之图。玩先天之理。而当日先生慕爱莲之趣。从可以想得矣。呜呼。是堂旧无而今有。后生之所以增饰之者。非直为观美也。盖慕先生之德。思所以式廓之张大之。使后人之入是堂者。顾名思义。澡身浴德。皆为君子儒而成先生启后人之意也。拙修斋权先生闻而喜之。为三诗以贺之。今山长得权氏。又以先生之孙。有志于记是堂也。搜得筑堂时日记。请记于大山先生。未及成而大山下世。山长往吊之。觅日记于其孤别检公以归。归路访不佞于山斋曰。呜呼大山已没。吾祖之堂。其无记乎。执事试为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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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辞以不敢。而请之愈勤。不佞固知非其人。而乐附名于君子之堂。于是乎记。
水落台记
水出自基州池方山。南流数十里。走马,芙蓉二巨山夹之以行。溪涧之来会者。不挠汩焉。水清而驶。多石宜产鱼。至石串又东流数里许。有大石横截其流。其面平衍而上高下低。若冈坂然。水之从石上泻过者若建瓴。而谓之悬瀑则未也。石色洁白且滑泽。无一点尘滓。一入其境。若登阆风而蹑银台也。月白风清之夕。沙明石白。素波如练。风水和鸣。金石交作。清冷鏦铮者。若环佩之声。噌𠴈浏湸者。若钟磬之响。是尤水落之胜也。石之磨于水者久。故水之所从由者有数路。水盛则浑而为一。水小则分派而别流焉。其南边有石龛。可容数斛。水之分派于南者。流入于龛。蓄而为泓。复逶迤数十步而入于川。每春夏之交。众鱼之自沙川而上者至台下。水势峻急。非彊有力者。不能溯而上。故必从南边顺流。既入于泓。则水势又急。必乱踯如雨。岸上之人。以竹栅截其下流。又从而塞其上流。则水涸而鱼自窘。徒手拾之而必盈苞焉。其北岸有大石斗起。高可数三丈。上面平铺。可坐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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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松楠四五株列植其上。人之来游者。必休息于是。而一川之胜。一登而可悉焉。自台而下数百步。又有大石截流。北岸有台。与上台相甲乙。而但欠石龛焉。呜呼。泉石之奇胜者。希有而不易得矣。环吾乡数百里之内。以山水之胜称焉者。落渊为最。玉渊次之。然落渊山水雄彊。其瀑之落于渊者。若山崩地塌。虎逐龙奔。殷雷急霆。聒耳眩目。始观甚奇。少焉已汹骇愁惧。复思恬波静流之为可乐也。可玩而不可久住也。玉渊江山。清奇洒落。砥柱之特立。苍壁之削成。虽信美而有主矣。非他人之所可得而有也。夫百里而不多得者。重开叠设于百步之内。争奇竞秀于一川之中。殆天之所饷。而今乃无主之公物也。好事者苟取以为己有。谁其禁者。粤在万历年间。西厓柳先生尝一过之。作记而美其水石之胜。其后几许年。鹤沙,木斋二先生追惟前哲之芳躅。来游台上。作诗以记其事。台于是始有名于世。而若其溪山之妆点。风月之管领者。尚无人焉。岂有所待而然耶。北台爽垲而当谷过清。非暑月则难居。石龛之南岸。稍宽安而避风。若使今世之如于襄阳者。遗我买山钱十万。置凉台于北岸。安燠室于南崖。与野僧数辈童丱五六人。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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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居宿于此。徜徉水石。以终馀齿。虽季孟之贵。曷足以换其乐乎。余今年老矣。世且少意气人。惧其终莫能及乎是矣。姑先为之记。
楠木为风雨所拔记
余所居室之直南百馀武。有楠树焉。不知某人某时所种。村有老人大父自言在童子时。聆其大父言。云才髫龁。见此树已如是大。老人以此言传之子孙。而老人之曾孙。今且老矣。通计七八世。树大小如一。其久可知也。量其大五十围有奇。高可数百尺。傍枝横出远走。如虬龙形。其末低垂。去地才数丈。西一枝最低。人或企及之。攀跻者必由焉。叶密阴厚。暑月无风。常有爽籁。占地又高。四傍无遮障。风来树先得之。人之避畏阳而来休息者坐小顷。已凛然思𣌑背矣。余自寓居以来。当暑则必日至。吟哦其下。岁庚辰六月。阴雨浃旬。枝叶湿且重。有声磊磊訇铿。若疾雷之始发而声未畅者。少焉树之北边五六枝。决裂摧折。声震天地。与南枝之见存者殆半之。向之团圆若伞盖者。缺而为半规焉。行路咨嗟。居人大恐。落落之标。余仰之久矣。深厚之阴。余庇之宿矣。移居而卜筑者为是。而一朝摧折。可胜叹哉。嗟呼木之生也。夭夭而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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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践之。翘翘而樵夫薪之。落落而匠石材之矣。是树也夭不践翘不薪。落落而匠石不知。以至于参天而庇得多少行人。可谓幸矣。而乃于今日。虫蠍以蛊其中。风雨以挠其外。终至于缺折而莫之救焉。是岂天年也耶。树之摧折者。今数岁矣。叶与小枝摧落无馀。其大枝之不败伤者。坚硬色白。若龙虎之死。肉尽骨露。纵横纠错。叩之有金石声。噫方树之壮也。使巧匠摘尔之瘿。以为牺樽。荐之宗庙。尔必不愿矣。斲之为栋梁。支了明堂。尔亦不乐矣。今不幸而至于是。勿使樵铓近之。更过百年。则其牢砢坚硬之质。必中琴瑟。使博物者赏之斲之为琴瑟。弦以园丝。徽以琼瑶。献之南熏。弹出解民愠一曲。虽见折于今。而亦何恨哉。其南枝之馀存者。枝叶日疏。根本渐朽。虫蠍风雨之灾。日夕而交集焉。虎倒龙颠。必是早晚事耳。安得神明之助。扶持尔正直之姿而不伤不败。永庇我千万人之行过是途者耶。呜呼惜哉。辛巳腊月日记。
怪石记
质粗而顽。性刚而坚。轮囷崎。嵚嵌玲珑。雕锼备不垂般。出天也全。浑沦言。一块然物。分析视。厥百千状。或人立。或兽蹲。傍出而轮郭耳。两对而横决目。赑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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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起也。郁攸火之然也。山耶凹而凸。廪耶洼而窾。偻而走橐驼也。翔而骞鸾凤也。苍苍乎铁之镕未鍊者。累累乎木之拥生瘤者。浏漓顿挫。若公孙大娘之舞蔚岐。进退坐作。若楚汉猛士之战飞腾。其他若起若伏若拜揖若偃仰若刀鎗若樽罍若圭璋者。殆不可胜记。合是而名曰怪石。外齐谐而志怪者也。按方舆图。我国地界。与青州最近。石之产以是欤。不洋海而限之。安知不入于禹庭之贡哉。惜乎其不产于寰宇之内。而僻处于穷山绝峡之中。不为好事者所得也。若使吴融子华,米芾元章见之。如此石如何不爱。夙昔余见石于丹阳山水间。重且远不可致。归而不能忘。遂为之记。
芝山亭遗址记
有众石堆积。间之以土。结而为堆阜。广袤百馀武。高可四五丈。石之出于土而高者。若马牛之脊。隐于土而微露者。若虎豹之伏于丛薄者。其北多石而峭峻。其南多土而宽平。可安台亭五六间。其始也山之自西南来者相连脉。近岁沙塞川涌。或汎滥从连脉处决去。由是别而为岛屿焉。溪水自戌地湾抱。过午位而止。若环璧之缺。而缺者少溪东。有大石列立如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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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前有稻田周回累百步。每春夏之交。未及移秧。积水钟焉。凫雁来集。嗈嗈喋唼。千百其群。登览之顷。旷然有江湖之思焉。居人指之为芝山亭。又谓芝山金先生外乡。即石南里也。其生也有产芝之异。又尝筑亭于台上非也。先生生于府北周村里。芝山乃其号也。安有取降生时产芝之祥。自以为号也。必无是理也。况筑亭之说。既无基址。又未尝概见于文字。未可考信也。呜呼芝山溪门之贤弟子也。今考溪门门人录及文集中答问条。可知也。今其父母之邱墓。在台之北山之阿。又有所谓读书台者。在西山之侧。方公之生长于外氏也。某水某邱孰不为竹马之所游历。而及其老大而往来省墓也。溪山之胜如是。安知公不源源登览于斯耶。意者公有构亭之意而有未遑焉者。故古老之传闻如是耳。公金氏讳八元字舜举。尝俎豆之。以邦禁辍焉。往在三十年前。有野僧数辈结草屋数间于台上。数年卒荒废。未久有村夫入葬。噫。溪山之胜如此。而吾辈藏修未早。使无知凡氓之骨。污秽名胜之地。惜哉。亭之址在今石南村之上一里许。幽洞驿之水口下三里许。
冶谷斋舍创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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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未三月二十八日。王母柳氏下世。用其年五月日。从葬于王考墓东北百馀武亥坐之原。犹祔礼也。越明年十月初吉。家亲语诸子等曰古人以七十为稀年。吾今年六十有五。大惧不克尽心于吾二亲墓事。害不及吾筋力未愆之日。缚得数间屋子。以为禁护樵牧之地。立召匠计事。材用旧养松楸。役用近山入葬人子孙。资备则为是先有所蓄聚。因就用焉。三事既备。众手一心。始役不多日。匠事垂讫。而冬日栗烈。土功未就。其明年春。涂塈始毕。屋凡三间。中一间为堂。所以备暑也。西一间为房。置守墓一人。东一间为房。是则家亲往来省墓时休息之所也。窗户明朗。松韵萧疏。羹墙寓慕之馀。亦足以怡养精神。洞之别名曰冶谷。因以号焉。噫。是役也老亲以衰暮之年。衰麻在身。而犹逐日看役。不废风雪。终集于成。路人见之。孝心犹且油然。况于为其子孙者乎。后之人苟能继而葺之。不至废坏。则吾亲奉先之志。庶乎其不坠矣。舍既成。普阳私为之记。以诒子孙云。
钝岩记
岩在所居室之西南百馀武。高丈馀。其上平铺。两边可各坐数十人。其中空洞而决其东。水之自走马来
八友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57H 页
者皆归之。注其虚而为瀑焉。俗所谓无愁岩。家兄上舍公爱是岩。自少及长。游息于斯。一日忽即之而心解。名岩曰钝而因自号焉。夫石之性顽。岩之得号。以钝固也。钝之于人非美号。公之乐取而为号何哉。噫。岩之块处荒溪。阅宇宙穷积劫而不磷不泐者。以其质性钝耳。公幼颖悟。四岁知文字。八岁能属文。今年四十有馀。以文艺鸣于京国。夫敏与锐公之所自有。而牢固坚贞。确乎其不可拔者。是平日所慕用而自视有不足者。是以因岩而立号。盖将顾名思义。以岩之德而守己之操也。且夫是岩之可取者非一也。虚其中。有容物之量。分而二。有辨介之义。平其上。有载物之德。居下而高。有不屈之象。夫集是岩之众美而可保其久远者其钝乎。苟非其钝。高者不可以长高。平者不可以常平。分或有时乎合。而虚亦有时而塞矣。钝乎钝乎。此吾兄之所以乐取而为号也。然至顽者石。石之钝无时而可开也。人之钝终不止于钝。而至于高明之域。则在吾自勉之如何耳。
双梅堂重修记
双梅堂。故副提学李先生之所构也。山则麻姑。水则洛江。郡则灵山。古称有银河半月之胜。真达者岩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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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观之所也。先生以佔毕门徒。立扬清朝。以副提学聘上国。文彩风流。动人耳目。天子嘉之。既礼貌之。因问及所居。公以麻姑山水对。帝命写进。公妙于丹青。即画以进。帝命职方氏。载之一统志。夫以外国陪臣。得嘉赏于天子者奇矣。以陪臣所居外国之山水。而载于一统志者尤奇矣。地由人显。岂虚语哉。此载于公遗事之实迹也。呜呼。先生之文章书画。妙绝一时。学问风节。耸动百世。谋王体断国是于当日。谁之不如。而位不加进。老故于岩穴何哉。盖自戊甲以后。先生实无意于世也。先生之玉署友僚师门同学。被诛戮而遭斥逐者。不知几何。而先生之季忘轩公杖流珍岛赐死。典翰公谪蔚珍。公配巨济。士流之祸。尚忍言哉。先时先生之二叔父知几赋归。义兴公归隐于永嘉之东门外法兴里。留守公退老于永嘉南江之归来亭。而先生兄弟以经幄近侍。未忍便诀。卒陷文网。其得免于忘轩公之祸而与二叔俱全。分据洛水之上下。饷有江山之清福者幸耳。祸变之后。虽暂起膺观周之命。彯缨仕路。岂先生之志哉。始先生自巨济蒙宥归花山。行到灵山。灵山即先生之王考赠吏参公之桐乡也。遗爱犹存。且少日陪吏参公。往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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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水石间尝乐之。至是遂止居焉。筑堂于山阿而扁之曰双梅。观于双梅之号。先生之风节标致可想也。子孙世守之不敢怠。壬辰灾。当是时。八路瓦解。三京灰烬。其他又何说也。败瓦遗础。剥落于佳山丽水之中。过者咨嗟。近者先生之后孙德佑氏。惧夫先迹之世远而遂埋没也。即其旧址而重新焉。山川改观。云物增辉。先生之灵。彷佛来游于清风明月之夕。逍遥于疏梅瘦竹之间。仍云之肯构。诚可嘉尚。而后生之追慕。当何如哉。灵之地固南中士大夫之乡也。当时必有记公之迹详悉。而说双梅堂之事。如平山堂之老僧者亦有其人。而至于今日。文宪无徵。以先生之文章节行。而不列于畏垒之尸祝。载于舆地志之麻姑。而事迹不入于文人之记载。岂兵燹之后。遗迹散失。古老传闻。不接于后生而然耶。吁可惜也。花山之士人李君尚庆余友也。为余道先生事甚详。且说双梅堂之胜。因为德佑氏。请为之记。余固知非人。而窃仰先生山高水长之风。且闻双梅之胜而未得一游。苟得因是而托名于先生之堂则荣矣。敢以拙辞。夫山水之胜。李处士师勋之记尽之矣。登览者亦可目击而得之。姑略之。李君即双梅堂之叔父义兴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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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世孙云。
小白游山记
访白云洞。登景濂亭。入草庵寺。览青云台。登国望峰。南望鹤驾,清凉,八公,伽倻诸山。累累若丘垤然。北而望之。近而雉月两岳。远而乌鸭龙门。其馀众山。纵横奔走。盘礴纠结。出没于云际者。不可胜记。而与国望峰相等夷者绝无焉。三峰,冠岳。青溪。遥不可辨。而汉阳城址。若或俯睹焉。峰以国望名。岂诬也哉。将归题名于峰头之石。与是游者锦城朴季述,汉阳赵向卿暨其弟仁卿,丰壤赵君善,桧山黄明仲,季翼昆季瀗甫,孟宾,锦城丁仁仲,昌原黄季则,花园徐辅卿,羽溪李君善并十二人。时再崇祯辛巳清和日记。
孝子知平海郡事文载道㫌闾阁重建记
事有不当废而废者。有未易成而成者。虽皆数也。亦系乎人焉。故甘泉文氏之远代祖孝子知平海郡事公。旧居荣州之斗西里。丽末遭倭乱。负父入山。盗栏入射之中父。公吮血发镞。奋剑击贼。得父子俱全。乱定事闻㫌闾。事在洪武七年甲寅。子龟官至政丞。为丽朝名臣。其后轩冕蝉联。入我朝历六七世。至监司公讳瑾,掌令公讳瓘。徙居龙城。遭史祸为己卯名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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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再从氏司成公讳敬仝号沧溪。亦以文章节行名。不幸子孙绝于荣。自是文氏之门楣剥落。棹稧无存。只有一丈镂板。埋没尘沙之间。傍居李氏以外裔。收而藏之家。路傍石碑字画模糊。仅辨孝子里三字。人之过之者。未知为谁氏之闾。此所谓不当废而废者。岂非数欤。近者孝子公之裔孙光亿氏因旧谱。知旧居之所在。寻至其所。古老无存。影响莫寻。踌躇半日。入于李氏之宅。告其所来之由。李氏愀然曰子果文孝子之孙乎。吾亦文氏之外裔也。盖李氏之宅。即孝子公之旧庐也。文氏以是传之女婿县监金公叔良。金公以是传之女婿县令李公畛。李氏至今居守。中世有副司猛讳庭宪。当壬乱殉节于釜山。其孙惟馨以母病。七岁断指。孝思愈笃。至老不衰。若使朝廷得其详。不当止于赐复而已。惜哉。 英庙壬戌。因朝臣陈达。 褒赠司猛公。因㫌其闾。丹楹粉字。辉映街里。而独文氏旧闾。堙废无传。理不当若是。李氏每恨之。及见文氏之孙。喜而且感。出示梁间所藏之板。书曰孝子知平海郡事文载道之闾。光亿甫悲喜交至。难以为情。摩挲垂泪而言曰板在于是。光亿之居。三十里而近。历五六世而失其所在。今乃得见于公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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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殆先祖之灵。阴相而保护之。以待不肖之来欤。光亿虽贫。愿擢发磨顶。重建旧闾。修缉古板而丹雘之。揭之墟里。使后之过是者。知为高丽孝子文某之闾。则光亿死无恨矣。遂至荣川多士之会。以其事告之。其中十数人。皆平海公之外孙。不谋同辞。愿与助费。光亿遂拜而言曰往在辛酉年间。各门先父兄。发文通告。修治文氏邱墓之废颓者。置田而守护之。光亿铭感于心久矣。今此板又出于外孙之家。而诸公皆愿助之。是知孙无内外而为先之诚则一也。遂相与鸠财蕫役。不时月而工告讫。此乃未易成而成者。亦非所谓数欤。阁成责记于余。余恐淟涊之文。浼孝子公之名德。辞之者再三。而其请愈勤。余乃作而曰文君真孝子之孙欤。文君自数世以来。傍支之不祀者。四五家矣。文君皆竭力置田。治其坟墓。岁香火之。余尝窃慕其为人。今又办此事于数百年废坠之后。夫所谓系乎人焉者。其在君乎。玆诵不匮之诗。以为锡类之祝。
追记癸巳闻榜后春曹入直时事
闻榜之夕。即有入侍之 令。夕食后与锡晦进至阙门。巾服以入。庭殿上灯烛荧煌。肃肃无人声。登阶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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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同榜皆已先至。登殿上矣。遂与锡晦登殿。左右曰曲拜。曰拜于何处。曰拜于立处。曰几拜。曰单拜。拜讫。随众而坐。殿不过三楹。而间则两架。臣等所坐处则楹外庑下。隔以障子。微闻 玉音隐隐。东偏有门。新恩以此从门而入。诵书头而出。锡晦引余而至门曰前对者无次序。叔父可先入。从门外审视。则西一间为房。东一间南两间为堂。两承旨伏于房门外。注书一人坐于东边之后堂。 上卧于门内。臣进至承旨之傍。承旨曰跪。跪而俯伏。 上曰姓名。对曰赵普阳。 曰居住。对曰安东。 曰用何文。对曰策问。 上曰安东策问何问。勿诵书头。言未讫。承旨曰退。锡晦继入。 上问姓名居住及何文。锡晦皆如臣所对。 上曰尔姓赵而居安东。无与赵普阳为亲属耶。对曰于臣为叔。 上曰叔侄制科同榜可嘉。尔年几何。曰四十七。尔叔之年几何。对曰六十五。 上曰尔叔安在。可召入。臣在门外。即入俯伏。 上更无所问。顾承旨曰抽。即抽简而伏。 传曰今见安东制科人赵普阳。今年六十有五。五十之人。尚许出六。况七十人乎。有窠即付典籍。无窠姑付司果。待窠单付。使遐乡赴举人著儒巾而来。戴帽而归。写讫。承旨奉读。夜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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邃。读声浏湸。若闻云中之鸣鹤。退出閤门。有一人导前曰政房奉邀。随之以入。有两承宣在。其一则李承旨秀一。即余同研友李秀发之兄也。谓余曰因舍弟闻名熟矣。今日得相见良慰。语移时辞退。至泮则夜已过半。而主人犹明灯以待之矣。宋骑郎夏升亦同舍。倚枕不寐。相见致慰。睡未及醒。户外有人声问之。则曰进赐授典籍。本馆吏请谒云云。摄衣起视。果有六七吏列拜于庭矣。京中亲旧一一来问。必觅试券而读之。殊甚愧赧。其明日吏来言政院草记云唱榜前拜官。有妨于 殿试。姑收成命。待唱榜后复授何如。 传曰允云云。至 殿试日。入于场中。两承旨坐东月台。引诸生至月台下四拜讫。承旨使吏问余曰皮封何以书之。以典籍否。以生员否。答曰以书生员臣。承旨颔之而已。题出。即大学絜矩章仁亲以为宝之句也。场中各以亲旧聚坐。姜忱,李之珩,李宗燮,崔晅及余叔侄连接矣。相与讲题。诸人皆曰往年 庭试出此题。得科者皆以亲贤以为宝命意。今日亦当以此意制进。余曰可以落榜。不可以失曾传之义。当以孝亲命意。诸人曰何以的知曾传之义也。余诵其章下檀弓篇小注。左右皆掉舌曰甚矣。岭人之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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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传也。诵大学小注。如诵己言。一庭皆以余意制进。独五六人以亲仁之义制进。考官欲拔去。付之来榜。 上曰置之末第。唱榜日入 殿庭。百官皆以金冠玉佩。序立广庭。引文榜入东庭。武榜入西庭。东庭并杂科直赴。约六十人。西庭则六百馀人。四拜讫。各出就舍。其夜复授典籍。越三日移授监察。明日谢恩。 上以便服御便殿。庑下望见。尧龄已暮。而颜如渥丹。神彩不衰。不觉喜忭。亲制一句诗。令臣等次进。臣即制进曰身当 圣代风云会。来入龙庭造化中。因以姓名达。 上曰汝已出六。当先归矣。遂承命而退。归意甚促。而锡晦分馆在前。且有翰注荐。不忍舍之独行。待其分馆后荐目。与之俱行。锡晦果入两荐。四月初八日到门。时亲候康宁。其喜可掬。荣奠未毕。有人自京来传四月初十日。以监察授礼曹佐郎。当以今月内谢 恩云云。未几邸吏告目来到。以五月初五日发程。初十日抵泮村留数日。遂入直。韩佐郎德厚在直房。见余数转语。即别去。空斋寥寂。无谁与语。长与睡魔为伴。以度长日。殊不知宦游之乐。使吏觅礼曹文献备考数十册。或时手抄要语。颇觉宽愁。自春以来。连以应举从宦。离亲月久。夜不成寐。开窗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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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则广庭古木疏立。乳鸡啁哳。不能成音。遂赋诗曰锁直才三夜。归心已满车。新鸡鸣喔喔。古木立疏疏。日对浮功食。床开引睡书。白云遥入望。明发策蹇驴。六月初二日。以东郊诸 陵木根摘奸事。承命出东门。其夜宿 健元陵。客馆荒废。窗户地衣皆破落。不堪一宿。方以为悯。有一陵卒来致陵官之语曰闻御者到此。欲往候而夜已昏黑。纵未躬进。然客馆荒陋。难度一夜。谨送一炬。可以肯临。共度良夜。余问陵卒曰别检谁也。曰但知姓申而不知名。余疑其为申正字应渊也。即往果然。与之联枕。讨论今古。尽博雅君子人也。明日谒 健元陵。道傍松桧植立如栅。 仙寝俨然如正殿。不觉起敬。入红箭门四拜讫。至陵所奉审。则陵上莎草异常。问之则曰此咸兴莎草也。一封之后将四百年不改。甚可异焉。既下见道左有碑阁。中有阳村权近所撰 太祖神道碑。而为倭奴所焚。碑阁或缺。字画多剜灭。仰而读之。不觉愤泪泉迸。是日朝云雾蔽空。不能远眺。以审金粟冈前龙飞凤舞之形。殊甚慨然。局中凡七陵而不能遍谒。朝饭后发向思陵午点。夕宿光陵。明日朝寻木根有无。至注叶山而还。松桧梗楠。荟蔚塞路。幅员几七八十里。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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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偷斫之奸。不可以数日内看审。其日回程宿泰陵。泰陵别检即吴彦启也。与之同宿。晓头有一人来传云今日注书 召试进赐。疾驰入来。吴急起谢余曰忙甚。未竟承欢。即别去。午后入泮村。则锡晦已呈券而出矣。俄而榜出。吴果得之。锡晦亦与焉。六月十一日参谒吏曹。时畏日升天。旱气如蒸。判书则李潭。参判则养厚。参议则洪乐命。皆交倚坐。引六品以上上堂拜谒。以下待其退进谒。与宋正郎东胤,白正郎光泽,赵佐郎梦濂出门骑马。还入直房。则判书赵重晦,参议李秉精已先到。参判厚谦尚未来矣。共同僚暂脱冠带。开襟纳凉。使下吏候于路上矣。吏慢不举行。散入酒家。至厚谦入门之际。始告曰堂上至矣。忙速穿袍。急就拜位。则厚谦已过庭中矣。但鞠躬而已。厚谦既入。召吏诘之曰郎官不及祇迎何也。遂杖之。与白赵二人。俱出门外呈旬。则题曰体统所在。不得不然。非关职事。安意察任。复呈则题曰勿为烦聒。安意察任。遂与同僚入直房。对夏升论去就。夏升曰公之去差晚矣。当彼杖吏之时。对杖其吏。毁纱帽而出曹则可。今已事过。徒自落职而已。谁复知者。余曰吾不喜为矫激之行。当缓缓引退。使之无愧于心而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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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乃尔。遂决归。白赵二人曰吾辈俱下乡之人。得免罢职幸矣。愿公与吾属同去就。此堂上方有宠于 上。上自大臣。下至百僚。无一人敢有违忤者。公不欲仕则已。既已应举觅官。则不可忤此人。余曰以呈旬之故。厚谦能杀我耶。二人笑曰何言之深耶。但落职之后。更无照望之铨官矣。余曰然则吾何畏彼。其明日使吏呈旬于吏曹。故例郎官呈旬。则必经本曹堂上而后呈于吏曹。故吏以呈旬抵判书。判书曰此郎官以昨日事引嫌。不预吾事。抵于参判。厚谦曰此郎官以昨事引嫌。然吾既解之。何可必去。使吏传语曰昨日之事。体统所系。非有他意。安意察任云云。余诘吏曰吾使汝呈旬于吏曹。何以经本曹堂上也。吏曰故例也。余曰须以今日内更呈。吏喏而退。明日与本曹吏十馀人来告曰复至参判所。则参判曰岭习固滞。苦哉苦哉。吾亦不知云。今何以为之也。诸吏皆进曰堂郎之间。如此之事常多。无一人引嫌者。进赐何苦必去。且堂上有愠语。恐别生事。余责吏曰汝看我白首郎官。受杖于乳臭小儿。宁可抗颜立朝。受人嗤点耶。诸吏知吾意已决。皆退。其日呈旬于吏曹。吏曹入启。遂发行。即六月晦日也。归路见李参判性源。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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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愕然曰昨见朝报。执事何故呈旬辞递也。以受杖于厚谦事为言。李曰固当然矣。但恐此后无相见之路耳。将出东门。有诗曰晼晚风期数月彊。白云遥望理归装。心知一出难重入。行到东门意自伤。汉江有诗曰客意惊秋至。麻衣日亦刚。如何违定省。容易见暄凉。晨出都门道。朝呼汉水樯。君亲一体意。来去两难忘。行到长海院。访姜上舍圣初。圣初止宿。鸡黍尽欢。赠诗曰文章海内赵仁卿。白首青云亦可荣。秋日弃官乡国去。上堂何慰老亲情。故人情意可见。取路延丰。入梁山寺。一宿即发。未能穷水石之胜可恨。下抵王陵洞。宿金上舍泽龙家。明日到近岩书院。与李友德华,蔡上舍瀗,权上舍堉,安友擎天。联枕讨话。其明日宿山阳县蔡氏童蒙斋。其明日促鞭。凡七宿到家。亲候康宁。伏喜万万。向来洛中得丧。如过去之浮云焉。
重修自然亭记
自然成而自然名。是自然而又自然者也。天下之物。莫善于自然。莫不善于不自然。自然者直而完。不自然者伪而敝。岂独物为然。推之言行。亦莫不然。此自然之所以为贵也。襄阳郡西十里许。有山自西而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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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临大野而斗断。下有小阜附于其趾。而状若伏龟。结之以石。自然成亭。台之址其傍。有天岭氏世居之。至琴隐翁。喜其自然者而筑亭于其上。名之曰自然。翁固自然者也。其质性自然。言行又自然。而复以自然名之。非深得自然之趣者。其如是乎。日其玄孙朴君某袖亭之古迹一卷。拜而请曰亭今重新矣。敢要执事一言。余以不能辞。朴君又固请。余问曰亭之址今何如。曰固自然也。亭自始筑。今几修之也。曰始成于高祖考。重新于王考。至不肖而新之者再矣。余曰然。自然者可永久而无敝。亭以人力而修之。今虽新。久必将敝。子其如何。朴君泣而曰久而敝者。必然之理也。必然者吾末如之何矣。窃闻之。不朽者文也。愿得子之文。以寿吾之亭。余笑曰君其迂矣。天下古今之为亭台者何限。记之者亦何限。而王子安之滕阁。韩文公之燕喜。欧阳公之丰乐。苏子瞻之醉白。名于后世。而馀则无闻。东方则尤无之。子欲寿君之亭。虽求之当世之大宗匠大文章。尚恐其湮没无传。况此淟涊不裁之文乎。朴君又泣而曰有通家之谊。而知亭之古迹者。莫如执事。而执事辞之。吾之亭其无记乎。余曰文之不足传。吾固知之。人之所慕用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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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者。莫深于孝。今观子继志述事之诚如此。襄阳之人。其将称子之孝不衰。然则可以终子之世。亭可以有名于世矣。窃附张老善颂之意。终不敢辞。而抑有一言可以勖子者。子无徒恃其自然。而必加修饰之功。不但新子之亭。而亦以新子之德。不佞少日获拜于君之王考处士公。公实自然之君子也。温润之质。虽得于自然。而追琢之工。有不可诬者。终身钦仰之不已。今见君典刑犹存。愿君修省身心。古人是似。诗云孝思不匮。永锡尔类。君之继述既如是。则天之所以锡君之福者。必将以孝子慈孙。世世而类之矣。夫如是则今之新者。虽敝而必重新矣。新而又敝。而亦复能新之矣。斯亭也将与自然者。永久而无敝矣。若夫登览之胜。四时之光景。旧记及诸贤吟咏备载焉。不容赘。丙申某月日记。
迎薰亭重修记
迎薰之义盖古也。周礼籥章。冬至击土鼓吹豳诗。以逆寒气。夏月逆暑亦如之。斯义也非自周始。自虞舜氏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实权舆焉。夫气之自往自来于天地之间者。固不待逆候而至。然天人一理。裁成辅相之必资于人。故圣人必致敬于是。琯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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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候气也。出日之寅宾也者。皆此道也。国初浩亭河先生崙筑亭于午地。名之曰迎薰。每立夏气至。率吏民击鼓歌饮于斯。以导达其阳和。发舒其民愠。于时鸟兽呴字。人民析亩。秧针飐水。绿芜连洲。湖山百里之内。人物之自得其乐者。奚啻王弘中之燕喜亭而已。况邑俗重儒。文会之多设于斯。而袯襫遍野。嗿馌皆归于斯。是固有民有社者。所不可阙者。而先辈遗风。有终不可替者也。自是以后继而为州者。咸致意于是。修饰之重新之。二百馀年未敢怠。自六七十年来。风流事往。州务倥偬。举以簿书期会为急务。以迎气起废为末节。亭于是岿然独立于荒野。风雨萃之。雀鼠穴之。采椽摧折。古瓦裂坠。过者不顾。居者咨嗟。今天幸惠我仁侯。下车未周年。众务修百废兴。政成而民和。于是顾亭名而思义。慨往事之不复。采之于舆颂。谋之于父老。即其旧址而图功焉。不劳民力。工匠齐心。百年垂废之功。不日而成之。山川改观。云物增辉。登斯亭也。无王粲去国之愁。有欧公丰乐之兴。凯风微煽于轩楹。景贶潜周于邑里。吾东方民熙物阜。上下同流之妙。据此一亭而可尽矣。河先生肇建之功。于是为大。而微我侯之再饰。则亦莫能因其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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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图其新也。呜呼。荣之谣俗。其庶几乎。气之所至。运亦随之。儒风于是乎将丕变矣。庶民于是乎殷富矣。太守于簿牒之暇。时或登临。焚香默坐。则谋野有获。政令于是乎清夷矣。侯姓金氏讳百鍊安东人。有汉循吏之风焉。
龟城书室记(今为鸥湖书院)
权氏之有书室。将以教后人而光前绪也。其十三代祖司谏公。以直谏枳于世。流寓于始祖得姓之乡。隐不出以终世。幽德潜光。无人阐扬。而里人称其居为弃仕里。柏潭具先生以其外祖。载行迹于祭文。是可徵也。其后子孙移卜于荣川龟城之址。即今所居之地也。前后子孙多跻显仕。监礼安县务者二世。为殿中者一世。为寝郎者数世。文章忠孝则有南川公父子。拔英趾美则有督邮公。述先记行则有上舍公。避世安心则有亦乐斋。托病葆节则有哑盲翁。可谓赫赫也已矣。近世有忍庵公。妙年成进士。弃举子业。全心性理之书。筑书室于龟城北崖之高处。与冠童六七人。读书肄业于其中。不幸早卒而庵遂废。中间鞠为茂草。后五十馀年。其族叔上舍公守约氏。悲其志之未就。惧后生之罔迪。与族人若龙甫。即书室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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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所以重新之。始役于癸卯月日。越明年甲辰。工役告讫。堂四间室二间厨舍八间。厨人所居之外。亦有净室二间。皆置明窗净几。可容学者数十人。俨然成学舍模㨾。诸公干事之勤敏可尚。日上舍公贻书邀余登览。观其二水北来。交流于槐川。双龟对峙。峡坼而江出。沙明水绿。野阔天开。鹤驾,走马,龙岩,蔸(一作兜)率诸峰。呈奇效胜于几案之间。山水之胜。虽谓之甲于东南。不为滥觞之言矣。且也东有啸皋遗墟。又有文节公悠然堂古宅。西有龟鹤名亭。皆昔贤播馥之乡。遗风馀韵。至今未衰。在人耳目。入此室处者。谁无慕仰兴起之心哉。继自今权氏子孙。瞻堂宇之巩固。思父兄之勤劳。读书肄业。必以忍庵公为法。孜孜不已。进进无怠。则上之可为进德修业之君子。次之可为金门甲乙之选徒。下之不失为乡党勤敕之良士矣。夫如是则司谏公及南川公,哑盲翁之遗绪。岂不昌大乎。而亦不负名乡诸先生之馀风矣。敢以张老善颂之意诵此言。以为书室读书者之劝焉。
八友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跋
  
重修九仙会跋
崇祯之纪元。至甲申而讫。九仙之有录。自乙未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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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实十有二年。始甲申秋。鹤沙金先生老爷与乡里耆老为七老会。至乙未。复邀傍近数三君子。广之为九仙会。时我高祖考桧溪公已下世。而因旧录为首焉。呜呼。今去乙未百有六年。山颓之后未闻有继修之举。而独赖是录之存。使后人之奉玩者。钦然起慕。有若陪杖屦承謦咳而徜徉乎水石之间。此文字记述之不可阙焉者也。今年季春。觅溪金公访家大人于山谷之寓舍。从容说及此事。因慨然曰此会之修否。吾辈责也。家大人曰诺。今吾与公年俱七十馀。大惧不克修祖先遗事。以贻朝暮恨。盍亦及今图之。遂共发文通告于九家子孙。约会于行依山之松亭。时四月初吉也。九家子孙之来会者五十馀人。桧溪公之曾孙处士东岩公。以年德之最高。亦为之首。是可异焉。金正字必源其高祖别座公。以先生犹子。亦录名于九仙之下。法宜当书。故并录于九家子孙之列。是会也无丝无竹。杯盘淡泊。克遵前日之约条。而苍颜白发。列坐岚翠之间。子弟佚侍。啸咏间作。九仙之风流标致。若或见其万一者焉。吁其可敬也。噫。此会之始设于甲申者。岂偶然而已哉。先生以经幄儒臣。目见丙子之事。又未几何年。当杞国天坠之变。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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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请终军之缨。系单于之颈。则乃与乡里同志。盘桓物外。啸嗷自适。此所以托于神仙者流也。噫。百年之运已过。而上天之醉未醒。迄至今日而尚未闻河清之报。则此会之感。当复何如哉。觅溪金公既授简于朴上舍鼎烈氏。俾为之序。且顾余曰汝亦不可无一言。不敢辞以拙。谨识其后。
书李若天家传近思录后
日宣城李若天氏袖一册而示余曰。此我曾祖考孤山先生之手书。而赐先君子者也。先君子晚年。又以是授余曰。记余在童子时。受此册于王考膝下。命之曰为人之道。略备于斯。惟汝其勉之。余虽不能仰副王考书赐意。而平生受用之原。要不外乎是矣。今以是授汝。其服膺而勿失也。先君子之言。今在耳而发种种矣。汔无得也。象辰大惧不克承先君子传授旨意。俯读仰思。汩焉若将不及。子其为我序之。有以警策之也。余拜受而敬玩之。即朱夫子所编四子书。而名之曰近思录者也。讫写之后。又以隙纸书古人诗文若干首。附以颜鲁公笔迹。诗则朱夫子感兴诗及杜草堂诗。文则诸葛武侯出师表,韩昌黎文及范希文记二首。先生之意。盖欲以近思录为君子立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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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复从事于日用酬应文字。不徒取则于文章笔翰之间。而且使师范其人之道德言行忠义风节。以为成德成才之地。古君子教子孙之道。若是其备且至矣。岂若世人之才受章句。教雕篆以为取青紫得车马之具而已哉。呜呼。孤山先生奋起布衣。倡道东南。蔚为吾岭儒学之宗。其孙处士公克传其学。为世宿儒。若天氏又能世济其美。从事文章。近思一部。岂非孤山家传受旨诀耶。普阳生也后。不得抠衣于先生之门。得与若天氏游。闻其绪论。其私淑则盖有之矣。每恨皋比已撤。讲道无地。而第念君子教人之法。不以子弟而私焉。则近思录一书。岂独为若天氏之所私欤。普阳亦欲因是书。得见管中之一斑。而衰晚失学。徒有发短心长之叹。虽有所云。曷足以勖子之思乎。惟子其终始勉励。有得幸以告我。我将与子而偕迈焉。亦岂非先生遗教之所及欤。
直方斋文集后跋
不佞生也后。不得抠衣于先生之门。尝从先生游者小隐李公为余言士君子立身行己。当以张先生为法。至如文章。亦当以张先生为则。不佞时尚少。未能深问先生学术文章之浅深。而只自闻其风而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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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晚以来。得与先生从曾孙泰翰,泰立氏游。得见先生遗文于草藁中。伏而读之。有如得其影响者焉。于是乎始信小隐公之不我诬也。呜呼。先生姿禀纯粹。志行敦笃。孝于亲友于兄弟。近自修身齐家。推而至于事君莅民之际。一以诚敬为主。常若见大宾承大祭。不独资之于学问。其天禀然也。性雅洁廉退。自少不肯修举子业。于文章不屑为也。然有德者必有言。故其与知旧门人问答书疏。与夫遣兴诗篇。皆真实简当。温柔敦厚。言近而指远。辞约而义博。浑然成章。未见有斧凿痕。一字一句。未尝蹈袭古人。率自胸中流出。盖本源既立。其发于外者。自然如此矣。先生于书无所不读。而以六经为根基。濂洛为羽翼。一生所受用者。尽在于是。故其言行与文章。绝无椠人墨客之气。而雍容典雅。有若程朱门下人。岂苟然而已哉。先生之没。且将六十年于玆矣。世教衰学术坏。道义之学。慨乎未闻。而往往以文章名家者。惟剽窃是事。不知性理之为何物。先生之文。益可贵重。而其遗墨尚在巾衍。琬琰弘璧。只为一家之私。而未得公传于世。日其从孙纬仁氏与一家诸人及傍近士友。鸠财畜力。绣之梓而惠之后。实斯文之大幸也。呜呼。不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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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业于小隐公。小隐公问道于先生。斯集之成也。不佞之感。其何如哉。
书忍庵遗稿后
呜呼。此吾故友上舍忍庵元之之遗稿也。元之少有名。与不佞倚角于艺苑。未尝有执鞭弭相让之意。己酉岁。俱得解试于春官。元之得隽。吾饮墨。于是始有望洋知丑之叹也。越明年。元之入太学。弃磨驴旧迹。专心为己之学。太学诸生。未敢或之先焉。时宋相寅明主师席。一望容止。已心醉焉。及讲易心近诸书。惊异之。问其年纪。叹其夙成。既归。使殿仆通问。欲邀致于家。公引义绝之。称病不往。自是爱敬稍疏。寻应 御题三箴三篇俱入彀。而二篇居魁。 上亲加批点。命书置于尊经阁。其明年复入泮。将大肆力有为。不幸有疾。卒于泮。人无知不知。皆嗟惜焉。其为文。一字一句无淫亵诡诙之语。皆出于冲和雅淡之思。非矫揉而为之。其性情然也。昔昌黎退之哀李观元宾之死。叙其文曰元宾死。其文益可贵重。吾于元之之文亦云。元之姓权氏讳龙燮。生戊子死辛亥。其得年二十四。其始没也。稚子呱呱。其尊府大人悲哀。遗落世事。不肯收拾遗文。闭之尘箧。人不发视者。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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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孤得阳甫稍长。始裒集于散亡之馀为一册。将就质于有眼者而正焉。志未及就。又复早世。其孙某甫始冠于颠。疾来告余。泣涕而言曰王考下世。今五十年有馀矣。顾瞻人世。欲求其彷佛者而不可得。而王考侪友中。惟执事一人岿然独存。知王考之事者莫如公。敢以遗文为请。乞赐一言以识之。余感念旧好。未及开卷而涕泪俱下。不忍以不文辞。书之卷末而归之。
题五君子情志交孚契会图后
冶炉宋君成宪氏奉一古帖示余。帖即寒暄堂金先生与四君子结为情志交孚契会图也。孟子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夫与寒暄堂生同一时。而情志交孚。结为同契。则四君子之皆善可知也。其后百四五十年。鹤沙金先生跋其图。勉以继修而期其永传。噫。先生之世。已有人亡世远破坏漫漶之叹。况又百岁之后乎。今按是图。有若云中之缺月微露真面。跟肘节角之仅存。殆不可以辨识姓讳。吁其可惜而可敬也。呜呼。乔桐主之薙狝士林也。一时文章墨本之可传于世者何限。而独崔锦南漂海一录之外。他无存焉。冶炉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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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宅。此帖得保于玉石俱焚之后者。岂不益可贵重乎。今为之谋所以永传者。一则曰物不可久而无弊。弊而又改为者。诗人之所咏。不若新其图而使善书者模写之。一则曰琬琰弘璧之重。不可使珷玞补缺。寒暄堂笔迹之上。何可使一点一画加之。不若新妆一帖。别写一通。使后之玩者两存而并观之。二说皆是。而后说似得之矣。敢愿冶炉氏以鹤沙翁之勉后人者勉之。勿亵也勿玩也。时时而勤拂拭之。勿为虫蠹蚀。勿为尘秽污则幸矣。
题丹邱公遗事后
丹邱公遗事。在数百年之前。其不能传于世固也。而吾门中。同知公元震享年九十五岁。护军公柍享年亦九十三岁。上接英阳知事公光义。自知事公至丹邱公之世。又不几何年矣。古今相接。若朝暮焉。其时乡邻耆老说丹邱公奉养王母黄夫人。钓鱼弋鸟之事。必躬自为之。不使人代之。推此以卜公之百行可知也。普阳犹及见护军,同知二公。道前日事。言犹在耳。今年七十八岁。尚多遗失茫昧之叹。自今以往。又过数百年。则能传古老之说者。有几人矣。舍弟宜阳与族侄进道,述道兄弟。博采古事。述公遗迹颇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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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公之墓。普阳不可无一言。谨识其尾。
砺山宋公遗事后识
读宋公遗事而不陨泪者非人心。不独哀其死。实哀公之心也。自伋,寿,褒,融之死。天下之人能保有兄弟之情者鲜矣。小则阋墙。大则参商。而公则不失天赋之良。甘心代弟之死不悔。盖其心只知有弟而不知有身。只恤其弟之死而不畏其身之死。其至情无伪。能念天显者。四子后一人而已。其临死。顾谓诸子曰若辈以我死而有失于吾弟者。吾之目将不瞑矣。公之没将二百年于玆。而诵其言。尚令人涕下沾襟。其时执法之官。独无此心乎。夫杀人之法重矣。瞽瞍杀人。孟氏有执之之训。入关约法。汉高置三章之首。为李官者不可有所挠屈。而死者即公之获。且非公之手犯。则实有可原之道矣。今以其供辞观之。曰樀也构也。构也樀也。有罪无罪。惟愿速死。是公急于代弟之死。故其言如此。然服念之则其无罪可知矣。议狱者害不少缓其死。而为善人地。求可生之道乎。公之死诚冤矣。丰人至今悲之。近世处士李公立传。金学士霁山先生叙传后。李洗马讷隐先生为碣铭。李上舍象辰氏制通请书于花山舆地志。此所谓公之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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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日其五代孙挺濂氏袖以示余。请识其尾。且曰五代祖神主粉面。有 赠衔书曰奉直郎义禁府都事。吾家自祸变以后。子孙零替无显者。无 赠职之由。而题衔如是。执事请为一言。以释鄙疑。余深惟公之家累世簪缨。公之季生进公㯞有文行。丰岳一县。古多法家佛士。必不以虚衔累公。岂当时朝廷冤公之死而有褒 赠之典耶。宋氏连世早孤。家籍又失火。未有考信文字。重可惜也。
书尹注书()旅死祭挽录后
呜呼。此亡友尹显叔旅死后祭文及哀词卷子也。披阅数纸。不觉涕淫淫下也。余受公知最深。壬子春。即于公所寓之室。受读系辞上下传。因请为弟子。公曰友之云乎。岂以不堪当者强之。又借余所写近思录二册。传写一帙。昼夜敬读。相谓曰吾辈今日之事诚乐矣。然各有亲在堂。努力取功名。然后徐理此事耳。越十年辛酉冬。公始释褐。未及唱胪而没于京邸。惜哉惜哉。其时公卿有闻于 上。有哀赠之典。稍可慰化者之心。而若言显叔之才与德。其可终于是而已乎。平日之与公交游者。或操文以祭之。或作词以哀之。而余以公最深知之友。独无一言。其负罪于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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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矣。公没后二十二年。获见公从侄德殷氏所写本。和泪而书其尾。一字一涕。未可以泄其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