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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第 x 页
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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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高天赉读易序
高子宦游数年。不得志而归。将行。辞于凤谷子曰。余尝闻子之喜易矣。且余履忧患而涉事变者亦多矣。今玆归将读易。子有一言可以发我乎。于是凤谷子(缺)乎其忘言。茫乎其无所指。荒兮其若追。忽兮其若返。久而后乃言曰。易之为道也。广大深奥。程朱之所不能穷。夫余乌足以知之。虽然余之学易也盖有年矣。亦尝知夫梗概矣。且与子言之可乎。夫易以象为本。象以虚为德。圣人有以见天下之事物无穷。而六十四卦有限。以有限待无穷。非设其依俙髣髴焉。则莫能尽之矣。故取夫象之虚也。夫镜唯虚也。故万物毕来照之。今子之玩易也。必须错而推之。综而广之。使三百八十四爻之象。昭然若悬众镜于一室之内。远而三代秦汉以下之成败得失。近而一身自少至老。去就俯仰。利害祸福。将而往。迎而来者。如容之逼露镜中。纤悉靡遗焉。则古与今。俱会于一卦。事与占。合处于一画。将挹之不尽。揽之不竭矣。圣人之立象。其诸有乐乎此也欤。此学易之第一关也。高子曰闻子之论。吾于易。既获门矣。而又有进乎此者乎。凤谷子曰世之人皆以经读经。而不以身读经。是以经自经而人自人。虽弊精竭神。而究无所得。可不哀乎。今子之玩易也。必须以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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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于三百八十四爻之间。而爻之时位无穷。则我之时位亦无穷焉尔。二何以誉。四何以惧。刚何以胜。柔何以危。待君子何如而扬庭有孚。待小人何如而不恶而严。居之安。体之真。则外内精觕。融合为一。静有自得。而动惟随机。何必遇事揲蓍然后为占哉。此学易之第二关也。高子曰闻子之论。吾于易。又知其所受用矣。而又有约于此者乎。凤谷子曰有天易焉。有人易焉。人易焉而有心易矣。盖应事接物。不外乎吉凶两涂。而心为制吉凶之本。人苟知所以存心之要。则天下事物之变。往来纷错乎前。而吾之神湛焉宁静。知吉知凶。动罔不吉矣。故仲尼曰吉凶者贞胜者也。又曰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旨哉言矣。遇吉焉而以贞正之。则吉固为吉矣。遇凶焉而以贞胜之而归于正。则凶亦为吉矣。此贞之一言。足以尽六十四卦之义。而圣人之所以为圣。贤人之所以为贤。悉由此以根源之耳。子其勉乎哉。此学易之第三关也。高子乃惺然其悟焉。充然其喜焉。油然其春生焉。若失其不得志之忧也。既而又问曰。易之理宜莫尚乎此。而子之言则第二第三而犹未已焉者何也。无乃又有深于此乎。愿卒闻之。凤谷子曰夫前言。犹未离于爻画之内矣。试与子游于其外焉可乎。易有先天。其在人也。为未发之中。世之人荡于耳目思虑之发而不知反也。故其于善恶之几。或未能随动随觉矣。必也敛耳目之华而省于志。洗神知之原而藏于密。则庶乎其神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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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定。渊然存未发之中。而浩浩然天下之大本立矣。此之谓画前之易矣。几先之吉矣。易之理殆穷于此矣。过此而往。未之或知也。吾之所以自厓还。而子之所以自此远也。高子乃跃然而起曰。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吾乃今知所以终吾身矣。夫宦游之违吾志。忧患之婴吾心。事变之拂吾虑。适足以资吾之学耳。吾又何戚焉。且夫易道之不明也久矣。高者每求之天地鬼神之际而漭荡无所归。卑者每求之图画字句之中而缴绕不自脱。由是而欲求圣人作经之意得乎。今子之言。由象而归诸身。由身而归诸心。由心而又归诸未发之中。其言也愈近而愈实。愈深而愈简。务欲纳人于洁净精微之域。噫。微子吾几不知学易之方也。凤谷子莞尔而笑曰得之矣。得之矣。
送金士龙序
今子归也。吾其可以无言乎。子之于文。盖有志矣。抑不知蕲进于古而睎作者之轨辙乎。将剽于古而谀于今。徼一得于主司者乎则不然。而寻行数墨。侈卷帙而芬口齿于闇妇騃叟也欤。志乎古者。必遗乎今。取谐俗者。岂易为也。科试之业。至浅近也。有程也有要也。灭裂者亦难能也。读古人书。不达于古。必无用于今。虽妇孺。且知其不足贵也。虽多奚以为。子之亲老矣。子无他兄弟。亲之心望于子者何如也。亲之望于子者。吾不知其所期。而节其置膝之爱。委之讲业之所。自未龀而今既冠矣。庶几可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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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志矣。子之从事于文。非不久矣。所读书编帙非不多矣。子之业亦可谓劳且勤矣。子其有所得焉哉。夫文之方大矣。吾不足以知之也。尝观行于道者。适千里而十数还。曾不知路之曲直。随人而行。已不自审其所由也。比童儿习莽苍。犹且未也。农之耕于春者。掩遐阡而播之。至于日至之时。收之不盈篝。勤于敷菑而不能耘也。计矮夫蓺寻常。殆亦末也。世之读书多而无得焉。得无与玆二事者类耶。子之业。宜弗若是。而诵于口者逾十数年。而得于中者不外见何也。吾闻大材者晚而成。子其大材。故不示人以朴耶。于其归。故申而问之。子归而质诸所从学者。
送郭君哲序
自学校之法废而举业兴。举业兴而人心日以丧。世道日以降。士君子有志圣贤之学。而专求之举业。何翅燕越。然中世以来。科目取士。士虽有圣贤之资。尧舜其君之志。不以是进。终不大行于世。特患俗学之失其本焉耳。苟不失其本。则由是而大者可以辅世长民。小者可以扬名显亲。举业又曷可少之乎。世徒见夫由科目而进者。类多拘私媒利。无(缺)君报国之实。而遂归短于举业。殊不知习其举业之时。惟务钓名利弋身家之腴。以苟一朝之得。而初未尝有其本也。孟氏曰。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夫知恭敬之实。在于将币之前。则知尧舜其君之心。不在于登科目之后矣。君哲志士也。未尝无志于圣贤之学。而汩于举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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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卒反矣。今玆归。指其心而告之曰。天下事皆以此为本。子其先立乎此矣。向所谓圣贤之学。不必求夫举业之外也。闻子国有君子者。归以吾言质之。
遂安桂氏族谱序
记述之难。莫难于治谱。由百世之下。溯百世之上。非有登诸竹帛。铭诸鼎彝者。其日月之远近。官爵之有无。何从而实之哉。实之则凿矣。故苏氏之出于高阳者。老泉自高祖而详之。汪氏之系于鲁公者。方公见其博而讥之。观二家之取详于近而不欲其取博于远。则知治谱之法矣。吾之于吾谱也。非国史则不敢徵。非家训则不敢信。兢兢焉尊其所知。阙其所不知。记其所可考。略其所不可考。删烦去贰。务归实录。若是则可以免于方公之所讥。而为苏子之所取乎。抑又有进焉者矣。谷梁子有言立乎定哀。以指隐桓。隐桓之日远矣。夏五传疑也。惟其传疑也而后。其信者可得而传之矣。疑而还疑。信而还信。疑与信两有所定然后。吾之说方传于后世。苟非夏五之传疑。二百四十二年之事。人亦孰信而孰传之哉。今传吾谱之疑。乃所以传吾谱之信也。后世之人。其以观春秋之法。观吾谱则得之矣。
遂安桂氏门契序
夫情见于亲。亲见于服。亲不尽服不尽。而情独尽可乎。宗生于族。族生于家。一而二二而三。至于什百千万。反而上之。则其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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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也而不思所以一之之义可乎。此吾祖之所以教。吾契之所由设也。曰情不尽。则庇生恤死。自有不能已者存。虽无契可也。才有契。便有强意于其一也。得无有间乎。噫。此势也。世已下。风愈薄。衣冠华胄。天属近亲。靡不家食。枭羹人怀䲭响热。亲则或疏焉。他人则反近焉。胥路人而吾族之也。则亦胥吾族而路人之也。吾惧焉。此吾契之所以为世道防也。门或不幸。祸延无时。则一尺之布。重于脱骖。数升之米。踰于付麦。令贫家无卧地之戚。人子无亲土之憾。则于敬宗合族者。顾不备欤。此吾契之所以为吾门计也。世道而无吾契。则人类灭矣。吾门而无吾契。则虽有亲与服。情何从生焉。然则吾之契。由乎情见于亲于服。而贯于一之之义而达于世道者也。夫岂徒然。呜呼。闻吾契者。必有油然而兴起矣。
龙马所序
龙马孰所之。邑人士所之也。曷为所。于校也于院也。内之则非可也。外之则无所。故别为而所之也。既曰所龙马。而发解者同之何也。阶之也。曷谓阶。城夷则羊能升山。嵃嵰则壮夫犹畏而逡焉。为可跂焉而日孳孳不怠者。非阶耶。鄘而阶之。欲令邑而皆龙马。此君子之盛心也。龙马谷于所。而发解者不与何。所以别龙马于发解也。同之使知勉。异之使知劝。是所也何适而不有益于邑人士耶。所于今而列古人何。今之所而列古人。欲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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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之所而列今人。远乎哉其所之也。
东林寺板上记
真如名山也。山之东。古有佛堂。 今上二年乙巳。居士处贞。捐私财拓堂基。改建实际庵。巽维向。经师兴策序其事。庵之名始著。癸酉筑东林城。而庵去城不远。丁丑秋。虞侯李重泰取庵为属城之寺刹。将以仗佛力而镇金汤也。以故虽无瑰奇绝特之观。其有系于关防重地。则非隐峰内山之比。日月渐久。栋宇倾圮。毋论缁徒之失所分散。即东西者亦为之嗟惋不已。寺之僧智閒,善就,祥镜等。誓心发愿。广化财粮。谋为一新。城主安公。分劝帖而助之成。盖出于重城池之意也。攸始于今年某月。讫于某月。规模大小则视前略同。而稍(缺)轮奂。坐西面东。祥等始以十一月初九日。设小斋以落之。请余为文以记檀越人姓名。余戏祥曰。吾无财。不足以做汝板上之檀越矣。东林非古之惠远公之寺乎。汝之徒苟有如远公者。则余将以藜杖葛巾。往参于莲池之末。续成千古美传。岂但板上留名而已。为之呵呵大笑。祥亦大笑。
传道山墩台记(癸酉)
今年春。相国金公。以左岘为西门要害。建白而设备。观察使洪公。实受其寄。太守李公。实干其事。与金明川振玉,金漆原弘鲁。修东林古城而置四墩台于左岘之傍。传道山独出左岘之西而候望最远。邑人田耇民,桂德檃董其役。募匠于三月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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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断手于五月十五日。台围百六十尺。台高七尺。女垣高三尺强。台上之阁凡八楹。两头为室。虚其中而为轩。筑之固而构之坚。可久也。庙堂之讲左岘。于今数十年矣。民田禁而树木养。树木养而长城之论发。寝而古城之计定。古城始修而墩台乃作一要害之处。而讲之如此其熟。则其为计之详且密可知。而他时之得力。岂顾问哉。且我谋得。则能伐人谋。墩台之设。而外侮必不至矣。然则直谓之得力于今日可也。二相之所规画。太守之所勤劳。止此而已。若夫临机制胜之策。在乎将帅者矣。
农书跋
王政之本在于农。孟子论王政。言必称桑田鸡彘数语而已。以周家始兴之迹观之。益信矣。余之所以惓惓不已者。诚有乐乎其道。进乎知矣。自今以往。余当治家以此。教子孙以此。劝他人以此。王阳明曰知行一也。知之而不行。是不知也。若真知则必行。天下之理。本是吾所当行之路。由不知故不行。若果真知。则自然依本路行去矣。非行安用知。知乃为行。故曰知与行一也。若夫习矣而不察。行之而不著者。只知其当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者也。知到所以然然后。能察且著矣。
春秋引
孔子之作春秋也。因鲁史之全文。每于一事。以数字为提纲。如今世之殿最题目也。使人读鲁史之时。以此律之。自见其是非
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第 535H 页
邪正之微矣。若其意义凡例。则在孔子心中。特畏当世之祸而不敢书之文字。以示于人。如易大传之为也。祗以口语授弟子而已。所授者既没。口语浸变。而孔子之意遂隐矣。余尝疑孔子之作此也。何不为久远难亏之法。而为此口语之易变者哉。思之既熟。乃知春秋之不明。由于鲁史全文之亡。而不由于口语之失也。盖春秋之经。出于鲁史。经譬则羁靮也。史譬则牛马也。牛马在则羁靮之作。人可由而得矣。口语虽亡。使鲁史全文而在。则是非邪正。人自见之。奚以凡例为哉。圣人之不为凡例。非特畏祸也。其意亦如是。然则鲁史其本也。春秋其末也。非谓圣人文字反为史记之末也。其述作之序则然也。惜乎今人既失其本事。而徒究乎褒贬之末。宜其茫渺而难明也夫。且夫丘明之传。不因其全文而删繁就简。多遗而略存。今其全书。不足以尽乎二百四十二年之事变。而况其言之杂以浮誇者哉。虽然无丘明则春秋不传。丘明之功。其亦多矣。治春秋者。盍先究丘明之传乎哉。余尝窃为周易之说曰。周礼太卜筮人之官。别有占筮之书。如夏殷之连山归藏者矣。而文王之为周易。特拟其占筮之法。以寓义理之与阴阳同其变者。以为后人居玩动玩之资。初不施于占筮。而占筮之理。未尝不包在其中。当其时。三易并行而不可独专其用矣。后世失其连山归藏之法。而周易独行。故其有无详略之异。无从参榷而辞意以晦。春秋之失鲁史全文。
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第 535L 页
其亦犹是夫。圣人忧古书之繁蔓难用也。而别为简易可用之法以教之。后之人遂就简易之要而忘其本。可胜叹哉。今夫隶楷之书。本出于分篆。先考其六书分篆之法然后。可见其隶楷之源委矣。今人取其隶楷之易成。而于分篆则以其难为也而遂弃之。点画之法。日舛而月讹。其视古人象声象意之体。不啻天壤矣。呜呼。分篆之变。固是作者之过也。周易之亡二易。春秋之失鲁史全文。此岂圣人之过也哉。
题手书春秋卷后
春秋圣人之言也。其言本简易明白。若日月之垂象于天。有目者咸能睹之。而世之拘儒。每求之穿凿。自生要见。其说日以详。其意日以晦。呜呼。圣人之言。卒不能复明于天下后世耶。余尝窃求其要而有会于心者矣。夫春秋之为书也。立之而有本有干有条。张之而有纲有纪有目。圣人患当时之诸侯强背。夷狄横行。不复知有天王也。于是乎建周家之正朔。昭一王之大法。此所谓本也纲也。王道以典礼为先。故又取夫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伦。以成一经之大体。此所谓干也纪也。典礼发而为事。故又取夫即位崩薨卒葬兵农土田城筑蒐狩婚嫁祭祀灾异之类。与夫朝聘如至赴告盟会遇平乞求锡归献唁之类。与夫弑杀侵伐围入战灭执取袭盗迁获奔放纳逆逃孙追次溃叛戍救之类。凡此策书所载。其事虽多。而其为类不过此数
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第 536H 页
者也。而著为一代之政令。此所谓条也目也。未有条而不生于本干者。未有目而不属于纲纪者。未有事而不原于一王之典礼者矣。夫一王之典礼。终古常存。而事乃有常有变。以成世道之纠纷。故圣人特就其事。扬之抑之。予之夺之。褒之贬之。以此考国家之治乱。以此明王伯之贵贱。以此察天人之感应。以此辨华夷之盛衰。其拨乱反正之道。至约且切。而世人之所谓难解者则在此矣。是微见是之之意。而不竟其是。非微见非之之意。而不竟其非。圣人之情。虽若暧曃难见。然而理有所原。事有所委。天下之理也事也。几皆尽于向所云三者。则圣人之何话言。能有外于此三者哉。苟能即此。逆而溯之。顺而沿之。徐察其旨义之所归。则未有不跃然者矣。亦犹观山者先登昆崙之邱。则天下之阜陵。不能乱吾目矣。适海者先泛大河之流。则天下之溪涧。不能迷吾路矣。彼世人者。方且汩没于断岗绝港之间。而不能出焉何哉。圣人由性命而发言。外性命而求圣言。吾未见其得也。乃若其言。容有难明者。夫圣人之听人也。多略于功罪之迹。而独详于善恶之心。迹者末也。心者本也。本正则末不足言矣。且天下至大极烦之事。其初不过一人焉为之首。亦不过一念焉为之始。圣人必就此而谨之者。欲天下之人。保治于未乱。绝恶于未萌。极此义则天下晏然无一事。圣笔之所以异于人者。止是而已矣。既知其所异。而观于其书。其所是非之迹。固
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第 536L 页
自著见于辞上矣。亦何难明之有。大抵圣人之言。或显或微。或深或浅。求其要则必有所本。由其本而推之。则微显浅深。居然可毕矣。且夫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待学而有。不待虑而得者也。自圣人。以至于愚人。自一人之心。以达于四海之远。自百世之前。以至于万代之后。靡有不同。人患此心之不明。心苟明矣。又何患圣经之不明。夫圣人者。既先得我心之是非而为经矣。我乃由我心之是非而观圣人之经。何所不得哉。春秋所书之事。合于我心之是。此则圣人之所是也。合于我心之非。此则圣人之所非也。是者天理也。非者人欲也。夫如是则我与圣人。亲相授受。而左氏之诬。公羊之俗。谷梁之短。胡氏之枝蔓。举不足以乱之也。天下又有何明师可以当此心哉。率此以往。天下将无难读之书。不可穷之义理。又况春秋之书之有本有干有条。有纲有纪有目者哉。余窃悲夫圣人之心典。久为俗儒所淟汩。而世多有不读者。是以天理日消。人欲日长。风俗日下而莫之遏也。乃作是说以告之。庶天下后世之闻吾说者。其可以各求诸心。而圣学之明有日矣。
祭深河殉节文(代本倅作)
忠义(缺)人。实自秉彝。不以(缺)迩。不以崇庳。与时荡激。出王王事。拔乎泥涂。昭揭天地。昔在戊午。虏侮王室。将军廷勤。即玆爰发。将军曰嗟。我邑之髦。孰能奋义。从我于辽。慷慨(缺)俱。馀三十人。将军殉国。我殉将军。将军上马。壮士随之。亦有健卒。忠勇之逑。指
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第 537H 页
天相誓。气吞丑虏。仡仡诜诜。去而不顾。众寡异势。焉论成(缺)。其所摧败。足起万世。知死以进。大义愈明。柳下之裒。凛然如生。桓桓一军。张拳如(缺)。天为之高。地为之厚。(缺)神皇。陟降白云。丹心炳如。扶桑朝暾。猗我朝鲜。焜耀中原。猗我宣城。实光朝鲜。(缺)岳正气。渤潏撕挨。傍泄偏隅。宣得其多。大明天子。四十六年。春秋之义。独明于宣。皇帝嘉之。称节义乡。维清与莱。万古朝宗。嗟宣之人。不衣王衣。不食王食。死敌如归。(缺)彼降虏。独非王臣。平时富荣。急则忘君。有臣如此。社稷其倚。其视宣人。不啻狗彘。王命将军。食于玆土。庙身煌煌。寄我瞻慕。一体将士。独其馁之。将军之灵。或胥以悲。公后百年。余守此官。英风飒飒。发立如竿。以气相感。不恨今昔。非曰能之。志在培植。今月吉日。蠲我粢牲。登彼南山。四延英灵。将军在坛。褊裨以列。雄雄赫赫。秋霜烈烈。(缺)酾酒。𩝝飨依然。神其万年。固我西边。
东面金氏祭文。(代本倅作。)
呜呼金氏。孰如尔贞。生不闺閤。族非衿缨。夫亡以后。穷不聊生。饿有时重。节有时轻。十载茹苦。独居圭衡。无财自卫。高迈蜀清。强暴猝至。侮我孤茕。暮夜无人。逼迫以行。苟非所守。能以死争。千据万拮。遂至雉经。终始确然。以明不更。多露不濡。星皦日晶。余为尔倅。政无能声。致令淫贼。如是恣横。闭门省过。有愧幽明。惟有慎狱。用我至诚。穷采极追。今乃得清。支解寸脔。曷慰
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第 537L 页
冥冥。若论懿烈。非尔谁㫌。爰书方急。未暇尘听。虽有邑例。蠲徭减征。家舍焚荡。又乏孩婴。地无可施。企意未成。祇以一杯。酹尔孤茔。庶几歆哉。不昧者灵。
祭亡友金贤佐文。(行文押韵。)
呜呼。吾贤佐而止于斯耶。吾贤佐而止于斯耶。吾与贤佐。年皆戊子而月日略相参差。十六而同学于南院。二十而同砚于宣沙。三十而同游于京师。自始论交首尾二十八年之间。虽年貌有变。而中心之恋恋者。未尝一日而或衰。花朝月夕。樽前研北。神来精往。殆若芥之于琥珀。铁之于磁。此何故而然欤。吾既不自知。则子亦(缺)知也。观子之外。恂恂然言若不能出诸口。长不满七尺。而中之所存。确然如石。温然如玉。磨之不可使磷。涅之不可使缁。斯古人之所难者。而今之人未或能之。盖吾与贤佐之所深取。而举世之所未及窥者。其在玆欤。呜呼。孰使如此者。而遽作千古相离耶。天耶人耶。吾将怨谁耶。以子之文章。而屡举不中。嵚崎(缺)倒。卒至于四十三而亡。此八域之人所共悲。而非吾之所独悲。吾之所独悲。垩鼻者死。郢斤不复挥。钟子亡而伯牙不复调丝。贤佐没而吾谁与论心论诗哉。自子之云亡。中夜静室。每一念至。则辄成涟洏。况刀山遗墟。春草方生之时。以故人一壶酒。来送灵輀。哀哉尚享。
祭文润卿文
凤谷桂察访遗集卷十一 第 538H 页
余之知兄。粤自夙龄。长身白晢。玉海泓渟。是非好恶。藏而不形。汎观其外。若混渭泾。密察所存。人醉我醒。使其得志。当显朝廷。屈而居下。牛皂马坰。委吏之计。万舞之伶。昔在儒林。我观厥刑。行不违俗。事多守经。瞻彼巧者。如猱如羚。兄能镇躁。善为调停。聊试割鸡。深藏青萍。凡所设施。允叶瞻聆。从容详密。为我仪侀。兄司管籥。我诲螟蛉。同声相和。动若銮铃。我有过误。屡蒙提惺。如车两轮。如鸟双翎。情义日笃。殆近原鸰。坐必同席。居必同棂。如金斯利。如兰斯馨。晚年偕隐。言亦叮咛。维南有山。秀出沧溟。云峰缥缈。如对画屏。期携绿玉。同采芝苓。时乘顺风。泛海扬舲。世故中辍。于心则铭。兄于其后。退卧湖亭。我亦在疚。牢守岩扃。南北相望。落落如星。空山日长。伐木丁丁。梦或相见。双眸俱青。兄忽遘疠。月跨十蓂。忧虑在心。如木着钉。有时默祷。神不我听。凶闻遽至。泪迸濎濙。高树先摧。嘉谷亦螟。嗟哉吾徒。益觉伶俜。孝子卜兆。柩济西汀。堪舆殚技。青乌赤霆。地势高敞。山水清泠。威仪孔备。龙池柳𨍍。万古幽宅。君子攸宁。向者兄柩。行过训厅。我复在庠。要拜兄灵。有香一瓣。有茶一饼。晨起相俟。窗灯如萤。太守适至。谒见孔庭。事有相妨。窘若拘囹。有志未遂。如负幽冥。缅怀畴昔。为之涕零。我将就诀。早来竛竮。有扣必应。如钟遇筳。荐此菲薄。不用薰腥。庶几歆顾。寸心荧荧。
祭城主柳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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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化有谊。上下相通。视民如伤。民视亦同。古称父母。今见我公。所尚者廉。所愿者忠。抚爱黎萌。不啻瘝痌。户均我役。粜济我穷。万口一碑。里妇街童。悃愊之政。敛寂之功。其在学校。尤欲尊崇。紊必归整。懒使加工。治拟武城。化期文翁。往者祈雩。屡陪祠丛。登危涉险。自始至终。甘澍应诚。岁事稍礼。时至涤场。俗有豳风。我跻公堂。公即儒宫。一场欢恰。翘俟僮僮。忽然捐民。一宵之中。奔走号哭。视天梦梦。顾瞻庠院。万事皆空。吾谁瞻依。失此屏幪。锦篝既备。路指于东。词以告哀。涕泪无(缺)。不昧者灵。尚鉴微衷。
祭火亡者十四人文。(丁亥三月二十九日。邑中失火。烧死老弱十四人。四月甲午朔初七日庚子。太守安公。使功曹田复良。祭之于南山台。为文以告其神。)
余牧斯民。受命北阙。 圣教恳恻。夙宵战栗。况是桐乡。抚字尤切。昼茅未升。忧汝力竭。夕烟或迟。念汝寒突。洞洞一心。于今六月。志长材短。为政多拙。无一惠泽。可以及物。罪戾所积。反招灾孽。五气之沴。惟火最烈。岂不戒饬。猝发一日。盲风震荡。飞焰蓦越。郁攸所向。雷迅电掣。赴救无策。惶急仓卒。诚愧古人。风未反灭。坐令半城。烧尽一瞥。家舍财宝。置之勿说。生齿被伤。指不胜屈。哿矣生者。犹可存恤。哀汝老弱。独为𤒯殁。彼翁此媪。年既耄耋。爬挲脚手。倒死灰柮。壮亦难免。矧尔癃疾。甚者谁家。曰维殷弼。女九男三。骈死一室。妇年十九。缡帨初结。保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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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儿。出限墙臬。汝身虽烧。汝心可质。孙林金郑。朴妹与侄。俱以童孺。靡烂丙穴。或沉水缸。或颠房闼。德宝诸儿。四不一脱。倾巢覆卵。不特夭札。拨开灰烬。收拾骸骨。肢体头目。仅可识别。汝父汝母。肝肠寸绝。十指掘地。两目出血。惨莫斯惨。孰不呜咽。 圣主如见。必加恻怛。余亦奉旨。未效万一。生不汝养。死不汝活。名汝父母。乌在其实。上下两负。惭愧符绂。终宵不寐。此心如割。一民横罹。尚如己杀。而况汝死。多至二七。其又可矜。祀典所缺。孤魂无托。易于飘忽。念之及此。益怜凶折。聊具薄奠。以慰幽郁。不昧者魂。庶几歆歠。
幼学桂公墓志铭
公讳龙祉。字之云。十一世祖讳硕逊。本中国人。入于东方。始居海西之遂安。其后徙于宣。曾祖讳春国。祖讳仁老。父讳惟挺。累世以孝闻于乡。公实㫌孝讳天老之从孙。㫌孝讳惟明之从侄。㫌忠孝讳龙祯之二从弟也。生而擩染于家庭。虽不自命以学。而所行则不离于典训之内。性质直。不能与人俯仰。卒以事忤地主而被害。世皆冤之。公以戊寅五月四日生。以癸酉之九月十七日终。享年五十六。再葬而宅兆皆不佳。乃以辛未之十月十一日。改葬于宣之左岘南砂洞负儿岩之东南坐壬之原。配顺兴安氏左祔。有一男曰自蕃。有二女。长适崔玷。次适朴景淳。自蕃无子。以族子胤绪继后。有曾孙三人。长德矩。次德檃。次德由。皆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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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才。铭曰。诎乎身嬴乎仁。以泽其后。从曾孙务功郎前顺陵直长德海谨撰。
三场解元金君墓碣铭
君讳得弼。字贤佐。本开城。世为宣人。祖讳一尚。父讳振宽。母李氏。君生于戊子二月十二日。幼聪慧。过目不忘。中年战艺于京庠。制泮宫礼曹。连中解元者三。又充大科贡。一时赫然。八域之士。愿识其面。君短小。精神大于身。志立万夫莫夺。与世淡如。能使人忘其势利。所交游皆公卿子洎乡党秀也。庚午四月十八日。以疾卒。年四十三。前室沈氏无子。继室金氏生男女。女适本府人田东辟。男喜见未冠。君没后七年。诸门生碣其墓。请铭于其友人宣务郎桂德海。德海知君最深。曷辞其铭。铭曰。存耶逝耶。名垂百世。贵耶贱耶。人藏其卷。
进士水南车公墓碣铭
宣城古多伟人。有水南先生者冠也。讳星遇字明仲。始祖讳孝全延安人。显于丽朝。勋封延安君。讳轮仕我 朝。谪留宣城。是为九世祖。曾祖讳德仁。祖讳一轨。有文行号潜白。考讳始辕。妣完山崔氏。以 显庙甲辰十二月初七日生公。自幼器宇峻整。风采秀异。好读书。不劝而勤。弱冠登进士。自是益肆其力。于书无所不见。于文无所不能。不以偏材曲艺自期。常有激昂千古。担当一世之意。尝游国学。与进士金鼎辅,李万秋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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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有行义文章。学中称为关西三豪。当世名相崔明谷一见器爱之。令其子昆仑为主人。每叹曰此人抱负甚大。惜不得大阐也。公处家庭。事后母鲁氏甚孝。与七兄一弟。怡怡如也。其在乡党。每以厚风俗明彝伦为己任。手书石潭乡约。率乡人仪式之。邑多节义士。恐久而湮没。则著野乘而载之。尤用力于学校。以计畜奴婢。营学庄以赡其用。尝建晦庵祠于府南白鹿洞。与其友桂泰衡游处。其馀义,柏,忠三祠。亦皆公之刱议也。他邑有佛寺压临文庙者。公声告毁之。其辟异端卫吾道之诚。多类此。晚置塾于水南。教授生徒。作五铭三箴。以示其志。年五十六。以己亥四月二十一日卒。前室遂安白氏。先公十九年而卒。祔公于水南家后山丙向原。继室崔氏。有三男三女。万载,万翕。女安处逸,张镇厦,郑载岷妻白出。男象枢崔出也。长孙命頀。有一女而早世。仲季男各有二女而无子。公遂不祀。公没后四十馀年。外孙郑龙徵。以母夫人命。买还故址。以广祭田。使公从曾孙大一奉祀。又树碣于墓。属余为铭。余感郑君孝义。而居宣城。所传闻益详。不辞。乃铭曰。先生之居。不盈一亩。先生之墓。草宿已久。至今邦人。仰如山斗。先生之名。先生之有。百世不泯。不必有寿。万口共传。不必有后。我又诗之。以永不朽。
东谷先生行状(庚辰正月十五日)
先生讳鸿运。字冥举。姓金氏。学者称东谷先生。其先出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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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新罗太祖五代孙讳周元。封溟州郡王。郡今江陵也。墓在江陵普贤山。周元后十九代孙讳天益。官汉城判尹。自江陵徙镇川。其子讳德崇性至孝。尝守韩山郡。以温凊久旷。弃官归。朝夕奉养备至。父母亡。庐于墓三年。 国朝嘉之。㫌其门碣其墓。赠吏曹参议。官其二子。事载续三纲行实录。至今镇川人立书院以祀之。号慕庵先生。赐额其院曰百源。 御制祝文曰。纯孝自天。夙夜不匮。左右致养。无不如意。解脱郡绶。从容亲庭。嗟嗟先生。人之仪刑。先生之家世孝行。盖有所本焉。十代祖讳贵荣。自镇川谪铁山。遂为铁山人。曾祖讳殷祥。文而又孝。早谢场屋。竭力事亲。父母亡。亦庐于墓三年。当丙丁虏骑之东猘也。人皆逃窜之不暇。公以大匮盛三世木主。背负置石窟中。遇忌则必求一二溢米以祭之。虽颠沛之际。未尝忘孝如此。性刚确。不喜巫佛之事。常通戒子孙。不使乱其家法。至今鹫岩之金氏。不用祈祷者。自公始。祖讳廷尹。以文学忠孝。为西士领袖。号龙岩先生。幼而聪明绝伦。博通经传。晚而孝思弥笃。定省之暇。终日危坐。讲究精义者。不出于小学礼经之间。字画之精妙。词藻之富赡。盖其馀事。父母亡。亦庐于墓三年。 肃庙朝赠户曹正郎。考讳南炜。为人甚古。孝悌之行。因于所性。其确直刚果。有乃祖风。每教子孙以义方。俾不纳于邪。父病血其指。亦庐于墓三年。虽过稀龄。于先祀事。斋宿之诚。如在之敬。洽洽与古礼合矣。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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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阳朴氏。讳璠之女。有内德。家虽贫。治之咸有法度。自兄弟妯姒。下至婢仆。各尽恩义。先生生于丙午六月二十四日。资质纯粹。而孝友天成。襟度清高。而澹然无欲。自在髫龄。见人之佩服侈靡。辄羞愧不眄。幼仪端庄。行步安详。虽疾风暴雨。未尝有忙遽之色。识者称之曰此儿大有学者气象。甫十岁。读孝经论语。曰此乃人之常事。岂有难行者乎。自是言有伦而行有度。及其造诣之深。则一静一动。皆合于规矩。虽暗昧之间独处之时。必正襟危坐。未尝箕倨。尝于试围中。骤雨如注。满场纠纷。或相躏藉。先生则块然独坐。容貌自若。考官见之。大加称赏。事父母必以至诚。左右就养。无不适亲意。家虽贫。必求所嗜。躬自调味以进之。食上侍立。食下然后退。岁尝大歉。人至相食。先生则或丐贷于人。或截发而鬻诸市。以继滫瀡。父病尝剧。先生越宿斋沐。夜半登屋后高山无人处。焚香祝天。愿以身代。是时云雾晦暝。溪谷黯惨。懔乎其不可独往。而先生则诚意愈确。略无惧色。及乎慎终之日。敛袭之具。葬送之节。必诚必信。务尽其心而后已。庐居三期。哀毁踰制。与兄弟晨夕拜哭于墓前。隧道当膝处。草为之不生。服虽外除。而追慕之痛。不忘乎心。终身不赴人之宴乐。或梦见父母。则终宵不安寝。早起梳盥。命家人具羹饭而奠之。至于己生之日。则悲痛之心。倍于常时。未尝为晬盘之会。推思亲之心。坊里之间。或有犁老者。则必物遗之。致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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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绻。当亲忌则哀慕之状。无异于始葬之日。及其盥荐之际。植立如塑。虽有急遽惊惧之声。未尝一移其足。事先祖。尤尽其诚。尝置粳田数町。使子孙躬耕穫。以助宗家祀事。或有故不与祭。则鸡鸣正冠服。拜哭于庭。四时俗节。不能登墓。则必升屋后高邱。望墓再拜。路遇墓傍人。则虽至贱。必下马而礼之。其处兄弟之间。友爱甚挚。衣必同袍。食必同案。尺布斗粟。未或不与共之。伯兄尝病疽。先生吮其疽。疽遂已。率子弟。常以鄙倍之言。使不敢出诸口。华靡之服。使不敢加诸身。无事。使不得出入城府。节朔。必使之拜谒于阶下。内外儿稚。亦使之知跪起应对之节。庭梱之间。肃穆如也。常以俭素示子孙。平居不衣䌷帛。所着衣服。尝见失于盗。有一士人。进以䌷衣。则却之不服。晚岁族人推为宗老。则一门之冠婚丧祭。俱有品节。闲时相遇。每讲韦氏宗会法。辄歆叹不已。燕居端坐。德容凝正。俨乎若不可犯。而对人则宽而恕。未尝崖异于人。亦未尝诡随于人。是以人爱而畏之。虽狡伪暴慢者。莫不献其诚致其恭也。人或以非僻相干。则拒而不受。若有善焉。则推奖之不足。又取而告之其子孙。其他睦姻任恤之道。一出于衷曲。而无一毫矫伪之事。故三徙其舍。辄化其里。里中男女。无争斗恚诟之声。先生以天然之诚自然之敬。早游心圣贤之学。而不喜世间雕虫之技。日取心经近思性理诸书。潜心讲究六十年如一日。晚节尤邃于易学。天地事物变。吉凶消长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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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呈露于日用云为之间。则辄欣然自乐。终日忘食。虽穷居草茅。未始忘世。尝曰有是心然后。可与有是政。有是政然后。可与行是事。行是事然后。可与致是绩矣。又曰凡里有长有司。以纲纪维持于其间。则不但徵赋税责期会而已。当先教以孝悌德义之行。仁厚敦睦之风。耕耘则借其耦。收穫则通其器。至于荣庆死丧。尤当黾勉而相助。如是则一里之家自齐矣。一里之家齐。则一乡之家自齐矣。一乡之家齐。则一国之家。无不皆然。其胸中经济盖如此。而僻处遐土。老死岩穴。终不得一试于措施之间。可恨也夫。少时以父母命。修科举业。累中乡解。中晚以后。则遂绝意于功名。以开导后学为己任。负笈之士。常数百人。尝作文诲其徒曰。世人每汲汲于科宦。为父兄者以是望之。为朋友者以是劝之。则自家遂以是为一生大事。得之则骄人。不得则热中。若是者不知天爵之在己。徒知人爵之为贵。相率而垫溺于一坑中。哀哉。小子其敬之。又作义路歌,安宅词。令童子朝夕歌咏。以示其趍向之方焉。人有及门者。则必燕告温温。竟日不倦。其有善行而未及相见。则必以书相问。若将与一世之人偕焉。前后邑宰。无不致敬于其闾。岁时尝以米肉存之。权公以镇,闵公应洙,尹公淳,李公宗城,李公宗伯。以本道观察使。各为书致问。尹公宪柱,宋公寅明以本道观察使。曹公命教,李公圣孝以御史。皆褒 闻于朝。李公日跻以审理使。荐朝授礼宾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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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奉。以节度使巡道时。又历访其庐。先生之学。老而弥苦。常曰孔子之所谓刚者。非血气务胜之谓也。唯不为欲诱。不为物迁。能以吾之气。伸乎万物之上者。乃可谓能用其刚矣。尝书损喜益忧,自胜者强,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艮其背,艮其止二十二字于左右斋壁。以朝夕观省焉。不惟祸福得丧是非毁誉之间。确然不挠。虽微文细节。不安于心。则不能踰礼而暂行。处大耋淹病之中。而遇先忌。必三日素食。子孙或引礼经。请复常膳。徐答曰自然无欲食之念。岂可强咈吾心。或有故不与祭。而受馂馀则必拜。至于知旧间。馈以祭肉。亦拜。 释菜致俎之日。必齐宿于外寝。整冠带。再拜受而不宿。病不能拜。则必使其子代之拜。属纩之夕。犹诵饿死极小,失节极大之语。至不能言。则惟箦字音。微微不绝喉间。家人初不能辨。良久始知为曾子易箦事。遂正寝席。正其四体然后。恬然而逝。实辛未十一月十四日也。享年八十有六。葬之日。远近之士毕至。其后门人。以公议立影堂于先生暮年杖屦之所。春秋享祀不辍。盖寓古人筑场之义焉。有遗文若干卷藏于家。先生有二兄二弟。皆贤而有行。伯兄兴运,仲兄昌运及弟进士蔓运。皆先先生卒。其季采运。与先生俱皓首强健。而亦笃学力行。隐而不衒。事亲尽孝。父病血其指。又勤于事兄。兄弟之间。自相为知己。先生则曰吾之有吾季。犹伯康之有君实也。他人曰先生兄弟。犹元方之有季方。先生娶长渊张氏。佥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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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女。有齐体之德。生二子。长赆澍。次曰赆濩。一女适丹阳李德纯。赆澍生四男履恒,晋恒,一恒,德恒。赆濩生三男顼恒,肃恒,迪恒。先生临没。朝家推恩。例授寿职。其后本道观察使李公台重。以孝友学行卓异。褒 闻于朝。丙子 赠嘉善大夫户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揔府副总管。夫人张氏 赠贞夫人。赆澍,赆濩俱有至行。能世其家。以壬申春。祔先生于白云山辰坐原夫人之墓。而葬时悤卒不克铭。今乃属于德海。使状其行。将以请于当世立言之君子。德海于先生。有葭莩之谊。知先生最深。辞而不获。谨次见闻及其家传之所载如右。以俟采择。谨状。
倚剑亭改建上梁文(辛巳八月日)
风流渐远。恨无继于前人。栏槛重新。知有俟于今日。爰则古址。忽改旧观。惟此倚剑亭之佳基。寔是林畔馆之胜槩。峰有天剑。雄可镇于一方。亭取山名。远不论于十里。洪令公之初载。刱悬一座华轩。张元帅之中年。复揭二字金篆。凉台燠室之悉备。冬夏俱宜。挂弓诘戎之相连。左右显敞。岂徒为馆客之所。亦可见镇边之谟。壮志不禁。鸣驰伊吾之北。神威所在。折冲樽俎之间。书生大言。赋奚取于天外。将军高倚。名自好于亭中。遂令洛中诸公。许以关外第一。黄金悬榜。一一显宰之华篇。碧纱为笼。往往先辈之佳句。登斯亭而北望。孰非有心男儿。问主人于西来。多是名家子弟。但缘年锁之寝久。不免厦栋之渐颓。记匠氏于中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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邈若千百岁之远。访先生于旧案。居然七十年之多。风雨之所震挠。铜缸花础之倾仄。丹青之所黟污。神仙鬼物之依俙。世皆费心于因循。人无出力而嗣葺。李使君之修饰。不过易桷而改涂。郑知申之题评。徒有伤时而感旧。滕阁之三秋屡换。谁复惜之。竹楼之十稔已过。吾无望矣。所以荏苒而至此。实由成毁之有时。今防御使李公汉昌。传世勋名。承家忠义。扣馀智于龟舰。每好缮修。拊旧刻于龙刀。常怀慷慨。自分忧于吾邑。尤有感于是亭。为过客于昔年。徒兴嗟悼。作地主于此日。若有夤缘。朱墨倥偬之馀。集父老而咨度。寝食夙宵之暇。召般倕而经营。裁阔狭于地形。既有胸中之成竹。画制度于壁面。仍无目下之全牛。若因前辈之规模。未足新人之耳目。略略改变。初在五七架之间。稍稍增加。乃出三十株之外。前六尺后六尺。周之以步檐。纵一房横一房。通之以锁槅。珠帘双亸。细雨之乳燕分飞。金铺高褰。东风之落花经度。若非此十数间别馆。何以成大都护辕门。春秋讲才。骑马穿杨之匝坐一席。笙歌留客。出师行船之迭奏五音。骏驹发英。抚河朔之骁健。轻裘缓带。擅江汉之风情。凡如是奇伟之观。罔不自轮奂之始。况今众材砻斲之日。又是新秋淅沥之初。露叶班烂。遇金飙而呈节。霜峰刻厉。耸剑气而横空。乃斧乃斨。既见众工之趍事。又祷又颂。那无古人之献言。载陈巴讴。庸赞郢匠。儿郎伟抛梁东。朝日鲜辉照槛红。我有所思何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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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宫阙五云中。儿郎伟抛梁西。塞门秋草白初齐。栏干斜日迟迟下。灌莽云沙碧欲迷。儿郎伟抛梁南。日夕峰烟和翠岚。边上百年无狗吠。蚕须女子耕须男。儿郎伟抛梁北。天寒赑屃树梢直。将军骑马臂东青。无限关山晴雪色。儿郎伟抛梁上。满天星斗光森朗。封狼不动旄头秃。正是河魁临玉帐。儿郎伟抛梁下。方花锦席疏兰若。佳人终日对樗蒱。西域红牙镂簙马。伏愿上梁之后。栋宇永固。疆圉常安。建高楼而筹边。李文饶之深意有在。邀佳宾而玩月。庾元规之闲趣奚论。玉龙提携。答深恩于一剑。朱槛迢递。望美人于三清。
东林兴学堂募缘文(代人作)
国家敷文教三百年。东南之士。多以学问文章显扬于王庭。而西北之士。独没没无闻焉。则朝廷亦以天荒之地目之。而相与嗤鄙之矣。自近年来。东南之文。少逊于曩时。而西北之文。乃或藉甚于辇毂之下。则人皆谓文轸之与时回环。而朝廷亦稍稍以清选待之。自今以往。西北之人。若力学不已。则十年之内。吾安知学问文章之显扬者。不如曩时之东南哉。此正父兄之有子弟。子弟之有才气者。夙夜孳孳之时。而此土去京师既远。社友塾师之可为模范者。绝难得其人也。今以村夫子兔园册。昕夕咿唔于窗煤灯烬之下。而所读无多。所闻有限。秖足以贼人之子耳。虽有扬马苏黄之才。其何以开发耶。必也博闻多识。内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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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其沉潜也。足以穷濂洛关建蚕丝牛毛之义理。其发越也。足以摅汉唐宋明日晶霞绚之文词。使来学者。优而柔之。饫而厌之。鱼川泳而鸟云飞然后。可免为偏才曲艺矣。以此遍求之吾邑之士。不可谓无其人。而或奔走于世故。或汩没于场屋。未暇遽当其责。而惟前直长桂德海。其人自少力学。淹贯群书。其胸中之富。笔下之赡。足以应众人之所求。而今且闲居无事。启发后进之责。不责于斯人而责于何人哉。虽然启发之责。固当归之斯人。而斯人每恨家贫。不能追古人养士之风矣。为斯人开馆延士之责。又当责之于亲旧。今乃就其所居东林城之内。谋搆精舍数十间。略依鬼谷子之四流。夏侯婴之八斋遗规。上自经学史学。下至兵法水利之学。分门揭榜。各有攸处。以待来学之士。而匡廓既广。物力难办。故玆以请助于诸君子。当助不助。是亦诸君子之责也。昔者范仲淹知其宅基萃一郡秀气。遂舍为学堂。后世子孙。食其冥报。至今苏州之范。闻于天下。今诸君子若能厚施此事。则亦范仲淹之心也。异日西北之士。显扬于王庭者非他人。必诸君子之子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