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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x 页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题跋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20H 页
题李英阳家疑礼往复书后
粤在丙寅冬。我先师寒泉先生弃后学。三年丧毕后。不数年。先生之胤子李大谏济远又卒。未几。大谏之长子木死而无后。先生夫人洪氏之丧。出于戊寅腊月。时木之诸弟。皆未有子。族亲亦无继木之后而承重者。议者以为虽有大谏之夫人。而妇人无奉祀之礼。虽有木之弟禾。而木之妻在。拟将来立后。则其在严嫡之道。次孙不当持衰主丧。遂以禾以本服期摄祀。应秀闻之。深以为疑。始与俞友士精往复。终则与朴令士洙辨难。而朴令所守。只是先师答沈教官潮书中。所谓次孙虽主丧。宜不敢持重三年。问解说。恐难从一段而已。至于次孙所以不敢持重之义。终不得考出经传中可据文字。而次孙可以持重之證。则既有司马操其服宜三年之说。见于通典。又有范宣为祖后者三年。不言嫡庶。则通矣之说。著于通解续。然则朴令之以先师答沈书。为先师之定论者。恐未得当。乌得免后人之议也。大抵无论嫡庶。有血孙。则持重服而为丧主者。古今通行之礼也。故仪礼通解续服制令。诸嫡子死无兄弟。则嫡孙承重。无嫡孙。则嫡孙同母弟。无同母弟。则众长孙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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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晋蒋万问范宣。嫡孙亡无后。次子之后。亦可传祖重否。宣答曰。礼为祖后者三年。不言嫡庶则通之矣。无后犹取继。况见有孙而不承之耶。庶孙之异于嫡者。但父不为之三年。祖不为之周。而孙服父祖不得殊也。此两言者。皆为次孙当承重之證。而考诸他书。未尝有为嫡孙妇将来立后。而次孙不敢承重之文也。假令为嫡孙妇不敢承重而摄祀。其服则亦当为三年。故通典晋人问。嫡孙在丧中亡。疑于祭祀。徐邈曰。可使一孙摄主。服本服期。裴松之曰。次孙本无三年之道。宜为丧主终三年。不得服三年之服。司马操驳之曰。二说无明据。其服宜三年。此一言足为證案。范宣所谓庶孙之异于嫡者。但父不为之三年。祖不为之周。而孙服父祖不得殊者。亦可为證案也。朴令谓先师答沈书。意在严嫡。然嫡妇之夫死无后。而不受重者。礼不以嫡妇待之。故丧服小记曰。嫡妇不为舅姑后者。姑为之小功。释之者曰。礼舅姑为嫡妇大功。为庶妇小功。今此言不为后者。以其夫有废疾或他故。不可传重。或死而无子。不受重者。故舅姑以庶妇之服服之也。今木之妻。夫死无后。不得受重。则是乃所谓嫡妇不为舅姑后者。礼当待以庶妇。则严嫡之意。何可用于此乎。
或闻(一作问)子之言。则次孙承重。礼有明据。而为嫡孙妇将来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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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次孙不敢承重。则未有明据。然陶庵先生答沈某书。若是丁宁。则师训其可不从乎。曰。虽云师训。而未有明据则不从。尤,春两先生之所已行者也。其所以不从者。乃所以绝后人之疑也。以其事观之。则虽有违于师训。而以道理言之。则是实为尊师也。此尤,春两先生。所以为贤也。
又问。然则后之遭李禾之事者。当不顾嫡孙妇。而自当殷及之礼乎。曰。以古礼则自当然也。然为次孙者。深避夺宗之嫌。而必不欲行殷及之礼。则依通典司马操之说。服三年服。而摄祀以终丧。以待他日嫡孙妇之立后。恐为可也。或曰。此礼未有先贤之定论。故非但李禾家为然。京洛士大夫之遭此变礼者。往往亦然云。则大家已行之礼。从之似为无妨。曰。次孙持重无明据。则当如是也。次孙持重。既有明据。则何可舍古礼而从俗乎。违于古礼之事。若以大家所行。而谓可从之。则今世士大夫家。居父母丧中。而行其子女婚嫁者多。至于名家子孙。亦有行之者。是可谓大家通行之礼。则学朱子者。亦可舍家礼身及主婚者。无期以上丧。乃可成婚之训。而从彼违礼之事乎。噫。余于次孙不敢持重之说。若是辨难不置者。其亦有说。盖此礼既无经据。而先师之答沈某书有如是者无他。先师晚年。积岁患风疾。于礼书不能一一躬考。辄使门人蒐考。故因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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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能详审。以致失误者。容或有之。今此答沈书。恐是其一也。当时。若有秀者得见是书而往复辨质。则先师必从有明据之言矣。今既不可追。而朴令之尊信答沈书若是确然。而言必称先师定论。则日后行此礼者。必以我先师为口实也。噫。倡为无经据之礼。以教后学。岂是我先师本心也哉。此愚之所以辨论不已。以冀后贤之知此意也。
书梧月堂韵后
吾友金伯远。善士也。心诚好善。志切向学。不幸中年。以风眩。仍失明。为士友所深惜。伯远尝扁其堂曰梧月。自为诗咏二篇。近者梁友汝康。从伯远所来。以伯远诗示余。且致伯远之言曰。盲废之人。无以自聊。愿得白水和章。使人读而听之。以替其面。则庶有以慰病思也。余闻其言而悲其志。且读其诗。有静里看书悟昨迷之句。为之愀然不乐者久之曰。此伯远宿昔之功。而今不可继矣。天乎伯远之无罪也。余既老且病。不能作朋友之吊。而伯远欲得吾诗。余何忍辞焉。顾余素不能诗。我先师亦尝以是题品矣。伯远请虽勤。余将何以强所不能耶。虽然。伯远之欲得吾诗者。特欲得吾言耳。独无一言可以应伯远之求耶。昔晦庵先生末年亦失明。而反恨盲废之不早。此非先生之本情也。特为其专一于涵养。乃发此言。欲使学者知乐天安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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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而随地用功也。今吾伯远诚能佩服斯训。勿以盲废自沮。专心用力于尊德性之功。致广大而不使私意有蔽。极高明而不使人欲为累。则此心之虚明。直与梧桐霁月。同一光景。而终能不负于命堂之意也。此所谓盲于目。而不盲于心也。若是者。虽谓之胜于看书亦可也。以是相勖。不犹愈于以拙句而续貂耶。伯远其勖之哉。伯远名大鸣。光州之城内里人也。
题成处士以心书后
右故处士成公以心。与应秀书也。公以罗州人。尝一到华山权先生之门。时应秀以童子。侍先生侧。窃瞷公年在强立之间。其持身端正。异于凡儒。且听先生与公酬酢之言。盖先生曾已闻公之深于易学也。公留数日归。未几。先生弃世。公不复往来二十馀年之间。声闻顿绝。岁在丙辰间。闻古阜郡西。有处士村。处士群居。昼耕夜讲。而其中有成处士者。最贤云。问知之。乃公也。即往访焉。时年几六十矣。形容枯臞。须发皓白。其颜色则晬然也。叙旧之馀。即叩以易理。果有超卓之见。而应秀才不逮。未可学得于卒乍之间。乃为后期而归。归时以其尝手录皇极经世书者付之。请其细究声音之理而见教焉。故其书末所云如此。即此一书。亦可见其才识之高。学术之正。与诲人之诚矣。应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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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拟筑精舍于玉出山中。以延公师事之。不幸精舍未成。而公亦长逝。此为千古之恨也。盖公抱经济之才。而不求人知之。故终为逸民。而老死岩穴。此可见公之高人不啻一等。而亦可验世道之不公也。以是推之。凡世间隐士之抱才空老者。岂止公一人哉。既为公惜之。而又深为世道慨也。公尝著人易图说。未及脱稿而终。闻其子弟及门徒无可任其修正。则此亦恐遂湮没而无传。尤可惜也。
题金处士龟洛耘田诗后
右故金处士龟洛言志也。余曾因兴乐士友之往来者。饱闻公孝行之出天而慕之。至于其学识。则未有能道之者。今见此诗。乃知公之孝不是死孝。而其学术之正。造诣之深又如此。而无人觑得。则重为之嗟惜不已。盖天之明命。即人所同得。初无圣凡之间。但众人为气禀物欲之所拘蔽。不自知其有此也。学问者乃求所以明此也。则初非别件物事。即众人之所当各自勉强者。而圣远教衰。世道鹘突。反以学问。为一种怪异底事。或讥笑之嫉恶之。而莫肯向信。则岂不可哀也哉。此公之所以深有所感而托意于耘田者也。噫。其情亦戚矣。夫公生长海隅。未有师友而能自得圣贤心法于尘编断简之中。反躬实践。深得其味。嚣嚣独乐之意。充积于中而形见于外者如此。此非所谓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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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之士乎。然而世无知德者。使其治田之术。独行于其家。而不及于国天下。是则非公之病。而实为当世之羞也。虽然。若使此篇者。不至沦没。则安知无后世之子云尧夫有以得公之术而表章发明。以阐其幽而寿其传乎。为其子孙者。宜善藏而勿失也。
题梁汝康心字吟后
右梁友济身汝康心字吟也。此是近世儒者之所未能窥测。而吾汝康能如是见得到说得备。深可敬服。然亦不可徒恃此而不致其戒惧慎独之功也。盖心之本体。只是天地本然之神气。包括太极之理。而混为一体者。故固如是其至大至明至灵至善。然心之得名为心。实由知觉。知觉之所以为知觉。则由于本然之神。合得血气而能然也。故既曰。心则便是太极乘阴阳之象。而其理则一。其气则有二。一是神气。一是血气。二气妙合而为心。然其妙合之中。两个界分。各自分明。不相夹杂。而神气之为德。至公无私。彻头彻尾。无有不善。是气之发。则为道心。血气则有私有欲。故其静时。虽亦纯善。而才动则便易从不善上去。是气之发。则为人心。方其未发也。血气未及用事。而神气为主。则其大其明其灵。自与天地日月鬼神一般。而其善之纯。虽尧舜之圣。无以加焉。及其动也。血气用事。而私意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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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非复本心。于是乎牿其大而为小。蔽其明而为暗。失其灵而为顽。反其善而为恶。圣人知此。故其戒惧之心。无间于动静。而于其发处。尤加谨焉。尧舜禹相传。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此也。惟其如是。故圣人中正仁义。动静周流。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彼佛氏。亦是觑得本心之至大至明至灵至善者。故其所说心。多有妙处。但未见得心气之有二。而于其情动处。有人道心之分。故其言曰。人心至善。不用辛苦修行。又自以为心。无所住而能应变。而卒至猖狂自恣。绝灭天伦。遂为异端而得罪于圣人。如陆子静,王守仁辈。其所见识。不及释氏远矣。只是绰见本心之些子影象。而遽自以为悟道。故以目能视。耳能听。鼻能知臭。口能知味。心能思。手足能运动为大道。而谓更要甚存诚持敬殊不知是数者。各有是非真妄。其是其真则理所当行。而其非其妄。则理所不当行也。此又圣门之叛卒。而释氏之臣仆也。若此辈者。其病都由于知有未周。而遽自以为足也。岂不可惜而亦不可惧乎。今汝康之见得心体之精切。有非陆王辈之所可拟议。然或以为道。止于此。而不复尽心于精一之训。则其流之弊。易归释氏。故余谓亦不可徒恃此而不致其戒惧慎独之功者。此也。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24H 页
书林润天十九法后
尚书期三百。既有注义。依注布算。谁不知其当然。而但日法之所以为九百四十分。十九岁之所以为一章。而气朔分齐之妙。古人无明言之者。余尝广求先儒之说。而未得其精切无差者。惟见于易学启蒙者。稍为详备。而犹患其烦猥。且其所论止于气朔分齐而已。至于日法之所以然。则无及焉。每叹余之固陋。无以博考。而得通其所未通也。岁壬戌。林君启浚润天。自西海上归。袖示一小册子曰。小子于海滨寂寞之中。偷得旬月工夫。思得期三百之所以然。而敢质于函丈焉。余览之。不觉爽然。积年求之于古人而未得者。今忽得之于吾党。亦一快事也。其为书也。先从十九分度之七。而透得其一含十九之妙。又从一含十九而透得其二百三十五之妙。又以二百三十五。而参之于四分度之一。透得其九百四十分之妙。一节既破。迎刃而解。纲条粲然。源流毕呈。开卷瞭然。无复疑乱。余未知古人已有言之者与否。而今润天不由师承。独见妙处。虽谓之发前未发。亦可也。昔乐律自东汉之末。始失其传。以至有宋而莫有能正之者。西山蔡先生奋其独见。超然远览。博采诸家之说而折衷之。定著律吕新书。朱夫子为之序。以示可信于后世。君子之于取善。不拘古今。而其惓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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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意。盖可见矣。润天此书。其独见之明。亦何异于西山之于律吕也。余故为题其尾。窃自附于朱子序新书之意。后之有疑于期三百注者。庶有以省发焉。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箴
  
存省斋箴
古之学者。必有堂号。如不贰斋,敬义斋是也。其有堂号。非直为其堂美其号也。盖古之人工夫笃实。其于义理上。幸得一字。则必存之于心。行之于身。而犹恐其有忘也。或书诸壁上。或书诸座右。以至盘鼎杖绅。莫不有铭与书。则堂号之作。亦此意也。其义盖美矣。愚于古训。窃有获焉。盖知存养省察。为千圣心法之要。拳拳焉服膺。切欲终身不失。顾惟诚敬不足。此心之出入无常。则其真践实体之功。安得无间断也。为此惧也。乃敢法古人揭榜之遗意。遂以存省二字。特书于楣间。以为常目警觉之资。果能因此而静常戒惧。动常谨慎。无时不然。无日不然。月复月年复年。以至属纩而后已。则此生庶几无大过矣。其有补于为己之功。岂云浅浅哉。此愚命堂号之本意也。若乃无其实而徒仿古人之粗迹。以自欺而欺人。则是新莽动引周公之类也。可不戒哉。可不惧哉。
箴曰。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人物以成。人生以上。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25H 页
不容说性。人生而静。是谓之性。既曰性矣。则有气焉。既有气矣。则有欲焉。外物触形。欲斯云萌。为性之用。斯谓之情。惟静与动。性与情分。一动一静。统曰天君。方其静也。无睹无闻。天理浑然。不偏不倚。鉴空衡平。曰谓中只。然无存养。或时昏昧。戒慎恐惧。常令心在。以至至静。其守不二。大本斯立。天地亦位。及其动也。气则用事。善恶之几。皆由此始。苟能省察。情斯中节。不能省察。情乃乖错。勿谓不见。必慎其独。勿谓不显。必无自欺。战战兢兢。无处无时。达道斯行。万物从育。呜呼大哉。存省之学。百王宗道。千圣心法。维昔思圣。忧学不传。著书明道。中庸一篇。一篇宗旨。存诚而已。圣训丁宁。反覆终始。肆尔小子。亦窥此理。勃然兴起。思欲践履。而无诚敬。持守不一。致警不严。安保无失。爰揭二字。正当面前。常目思义。勉旃勉旃。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赞
  
陶庵先生画像赞
清粹其质。追琢其章。如玉之温。如金之刚。(一作绳矩有常。尺衡无方。)蔼然春容。浑然天德。沧海(一作溟。)无际。蕴奥谁测。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告文
  
华山权先生墓告文
维年月日。门人杨应秀后学某等。敢昭告于华山权先生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25L 页
之墓。呜呼先生。清高之质。纯正之学。孝感鬼神。诚贯金石。仁义礼信。不离乎身。启迪后人。曰唯人伦。既自成己。又以开物。嗟我诸生。与蒙遗泽。或有亲炙。或有私淑。鹘突世界。有能独复。先生之恩。实为罔极。是宜崇报。立祠妥灵。而有邦禁。不可径情。吾党之士。何所瞻依。羹墙之慕。何处寓之。顾此荒原。先生幽宅。衣履攸藏。体魄攸托。于此伸情。庶或为得。昔朱文公。同乡后学。释奠行祭。于其忌日。无礼也中。玆事可稽。情文俱宜。佥谋允谐。迨玆仲春。爰卜令辰。醴齐腥腍。敬荐明禋。伏惟尊灵。尚飨。(丙戌二月仲丁。始祭。)
玉出山告文
维年月日。某官姓某等。谨以饭水之奠。敢昭告于玉出山神。呜呼。自古名山。为贤所托。维彼首阳。夷齐树节。亦越白鹿。晦庵兴学。地因人显。名与山敌。惟玆玉山。域中胜地。首阳白鹿。未必胜此。而未得人。名不称焉。嗟我诸生。敢曰能贤。痴心妄想。窃欲师古。谋构一庵。以文会友。志勤力薄。告功不时。伏乞尊灵。思所来之。嘿垂冥佑。俾遂底绩。莫云物菲。诚也庶格。
光州云岩祠。追配宋花庵告文。(代光州多士作。)
呜呼先生。海狂之世。讷翁宅相。苔轩(一作门)高弟。孝友令德。忠义素守。岁在赤鸡。岛夷再寇。湖南一方。酷受其锋。先生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26H 页
于时。被执舟中。乘机设谋。夺取贼刃。同舟群丑。斫杀殆尽。一倭泅水。潜引诸贼。白刃交前。义气愈激。大声长呼。死得分明。奋身投海。烈烈其贞。噫彼倭寇。邦家之雠。杀得一倭。亦为报仇。矧尔贼首。乱斮盈舟。呜呼先生。舍生取义。不忝所生。能继师道。卓然树立。百世之师。揭虔崇报。焉可阙欤。肆惟今日。士论大定。跻祔玆宇。永世啜享。一堂俎豆。父子舅甥。伏惟尊灵。是凭是宁。虔告厥由。祇荐清芳。
云岩祠花庵追享时。告海狂文。
花庵处士。克世家学。既孝且友。奋义殉节。恭惟肖子。宜配贤父。玆用公议。跻祔于右。猗欤先生。门户燀赫。同子与婿。千秋食血。为告厥由。敬荐芬苾。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祝文
  
兴德东山祠四贤春秋享祝文
日暮途远。 圣祖有批。先生大节。可师百世。
     
(右白江李公敬舆)
水月冰壶。银山铁壁。大振颓风。士林景服。
     
(右西河李公敏叙)
温恭其德。介确其操。世美克趾。雅望深高。
     
(右屏山李公观命)
忠贯日月。功在 社稷。克承家训。永昭彝则。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26L 页
(右寒圃斋李公健命)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祭文
  
祭先师陶庵先生文
年月日。门人南原杨应秀。谨以酒果之奠。敢昭告于陶庵李先生之灵曰。呜呼。天丧斯文。天丧斯文。不然我先生。胡为奄弃后学耶。呜呼。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率迪是性。孰非至善。惟其气质之禀。多驳少粹。学问之功。亦难造极。此所以往古来今。道全德备之君子得之甚鲜。而道统之传。易绝而难继也。惟我先生。禀质之粹美。如程明道。工夫之刻苦。如朱晦庵。未尝为气质之累。而独全夫天赋之性。是以其发于情者喜怒哀乐。无不中节。形诸身者动静语嘿。无不合度。而道之正统在于是矣。呜呼。先生之道。亦非高远难行之事。只在人伦日用之间。而有卓然不可及者存焉。其为孝也。以养志为主。不止生事尽礼死事尽礼而已。奉持遗体。如临深履薄。至以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为不孝。而一息之存。不令此志少懈。此其孝之不可及也。其为慈也。不止于恩斯勤斯而已。而必教之以义方。然未尝主于严峻而涵育镕化。要使自入于道。此其慈之不可及也。其事君也。不惟当官尽职而已。以尧舜其君为心。故虽事之微细者。不合于道。则不为苟从也。虽退处穷峡。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27H 页
而眷眷一念。惟在纳吾君于无过之地。则孰如其敬。孰如其忠。其居室也。内外正位。而无故则昼不入内。此则犹是庸行之近者。而若乃家人之道。嗃嗃则悔厉。嘻嘻则失节。难乎有以得中。而先生之所以处之者。斩斩雍雍。并行不悖。以致谷风阴雨之化。是岂人之所能及哉。至于长幼之序。人多谨于事长。而忽于待幼。惟先生则以为待幼事长。其于理则一也。长长幼幼。各尽其礼。老安少怀。无不得所。若夫朋友有信之信。人皆认以约信之信。以有言必践。为可以尽朋友之道。惟先生则以实理训有信之信。其所以施于朋友者。一言一事。莫不以实理。此皆人性之所同然。而先生之所独得于心者也。其于学者。以其同具此理。而无不欲其入于善。苟以是心至则斯受之。而随其资禀之高下。诱掖而奖进之。以至宗族乡党宾客贵贱。莫不曲尽情礼。先生之于人伦。可谓无丝毫未尽者矣。然其所以尽人伦者。非勉强而为之也。皆出于至诚恻怛之心。以愚观之。先生之德之妙处。只是一个仁字欤。先生以小学近思。为始终条理。而纬之以四书六经。贯之以朱子大全。循环熟读。融会贯通。故其于天下之理。自太极动静。阴阳合变。五行生剋。鬼神之妙。死生之故。性情之德。礼乐之本。治乱之机。以至万事万物。莫不知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而无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27L 页
纤芥之疑。如心说之理一气二一句。启前贤之未发。而破今人之偏见。此则真所谓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其反之身而实践斯理也。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即其规模也。存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省察于喜怒哀乐方发之际。即其工夫也。敬为彻头彻尾之要义。为处事接物之用。而变化气质。与天合德。为归宿也。其论治道。则以得人为要。问其所以得人之术。则引夫子之言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以教之。常爱韩魏公言韩琦为宰相。欧阳永叔为翰林学士。天下文章。莫大于是。及杜工部诗四邻耒耟出。何必吾家操之句。于此可见其规模之大矣。四方学者。迭诵所习。以质其疑。大叩则大应。小叩则小应。随问剖析。若决江河。或有鲁钝之人。未谕其意。亦未尝有厌倦之心。必为之叩两端而竭焉。虽疾病支离。至诸生问辨。则脱然若沉疴之去体。一日不讲学。则惕然常以为忧。至诚所在。物无不感。是以觌德者心醉。闻风者兴起。文明之化。庶几洽于吾东。呜呼。孰谓气数有限而泰山遽颓耶。呜呼。小子早丧父母。无所怙恃。性且偏狷。与世抹摋。踽踽凉凉。独行无与。晚逢先生。师事十年。先生怜其愚蠢。循循善诱。不谓其不可教也。而亹亹不忘之情。无异于父之视子。是以小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28H 页
子庶几得免于困蒙之吝。又免为无告之人。今忽至此。天其崩耶。何所瞻仰。何所依归。然此则犹有他人之同然者矣。小子之至痛。又有别于他人者。小子家山讼一事。即义理之所不容已。而世道鹘突。不分轻重。人多以此咎小子之可已不已。而独先生。每以为当然。为烈妇立传。而为世道兴慨。又作诗以勉小子。小子心事知之者。惟先生也。祇缘小子诚浅孝蔑。不能感得官长之心。一讼再讼。穷年阅时。而一冢掘去。亦未可必。是则小子伤先生之明矣。罪在小子。谁怨谁咎。此即小子至恨之结轓心胸。而为先生之平日所俯烛者。故牵连搀及于告诀之词。仰惟先生之灵。尚有以俯恕之也。呜呼哀哉。春阳之温。何以更接。时雨之泽。何以复沾。一杯薄酒。永诀终天。呜呼哀哉。尚飨。
祭先师陶庵先生文
年月日。门人南原杨应秀。谨以酒果之奠。敢哭辞于我先生之墓曰。呜呼。小子之心。服我先生。诚无异于七十子之服孔子。而诚意浅薄。庐墓心丧。不能三年。期而告归。其视古人。惭负靡容。然临行其可无言乎。呜呼。我先生盛德大业。固非小子所可蠡测。而前已略述于诔文矣。今何敢更赘。惟我先生积岁沉疾。进退不常。殆同康节气益耗。神益明之时节也。先生启行前首丘。怀思老方归之吟。槩出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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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暮年寻医之计也。张横渠言吾病尚可吟长安。而先生亦自信筋力之堪行。李延平赴闽中。语未终即逝而先生又未免易箦于旅舍。噫。前贤后贤。何尝不慎疾。而大君子来去。实关天地大运气。此朱子所谓莫之致而至者。乃为正命。而或者以为有累先生。雄雌倡说。不觉其自陷于反害夫子之科者。抑何见也。昔者之来。左右朝夕列侍訚訚。子弟门生。人不得以间。此小子所以悦服不已者。而今去先生之亡。日月几何。门墙之内。变怪若此。后死之恸。于斯益切。而其贻辱师门。则小子辈均有罪焉。尚复何言。呜呼小子愚鲁。其于夫子之道。虽未有闻人之所不闻者。而至于受恩之深。则有非馀人之可比者。小子僻在遐陬。且缘贫弱。进见请益。不能以时。执贽以后十年之间。八度及门。或留半年。或留数月。或一月或旬望。半年则有半年之效。旬望则有旬望之效。而终未克充量而归。先生辄恨其久留之不得。而告归之日。必问后期。及其既归。必致书问。乃今留得一年。是固向来之所愿而未能者。而既未分效之有得。又未瞻先生喜悦之色。晨夕号哭。亦无所应。行将临发而后期之问。不可复得。是先生永弃小子矣。小子将何所依仰。呜呼恸哉。从玆以往。一字之书。何可得也。疑晦山积。又何所质焉。而况小子家蒙被先生之恩。尤有所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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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昔当为先墓讼冤之日。剥床之灾。朝夕且至。而先生远在千里之外。乃自觉自救于不睹不闻之中。终使之免焉。此非如慈父之于子。一气相通。则何能如是耶。每语及伸理事。先生既勉之以鞠躬尽瘁。又教之以吾心之为烈妇。固不下于君。凡其力所及处。莫不尽心而为之。毕竟。无奈于俗吏之循私昧义。则遂为烈妇立传以阐幽。复为世道发叹。以示后之君子。其为小子地。若是周挚。此岂寻常师弟间所易得者乎。今春小子之少雪私愤。实赖先生之遗恩。感激涕泣。陨结何酬。然犹馀耻之未湔。或虑无妄之有厄。而其将谁为援拔。有如先生之为者也。言念及此。五情分崩。呜呼。先生小子曷归。春风和气。今不可更觌秋阳江汉。世无复其人。唯至善规模。直方工夫。素位而行。死而后已。即小子之传受于先生者。不啻丁宁。俛焉孳孳。其敢忘诸。惟索居穷巷。绝无师友之益。则识见无由将进。而不知不觉之间。自不免过失之日滋月长。斯为可惧。伏愿先生。特垂矜怜于冥冥之中。而教导针砭。每如小子病中之梦。则庶几得免乡人之归矣。呜呼。幽明虽云迥隔。小子之所仰望。舍先生而其谁也。呜呼。别时一杯。小子之所尝拜受于丈席者。而今则小子荐之。此何为也。呜呼哀哉。尚飨。
祭赵处士世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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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斯道千载。晦明无常。粤自朱晦庵。阐明圣学解释经传。性道昭著。彝伦丕明。凡天下为人子为人弟者。莫不知有孝弟之道。为人臣为人友者。莫不知有忠信之道。越我东方名贤蔚兴。有以接得晦庵之统。而圣经贤传。微辞奥旨。毫分缕析。无有馀地。自是以后。环海以东。几乎无一人不知圣道。家谈天道。户说性理。斯道之明。可谓于斯为盛。而不幸近来。文胜而灭质。枝茂而蹶根。世之人。徒知言圣贤之言。而不知行圣贤之行。寻章摘句。抽黄对白。秖应有司之选而已。所谓学者。亦无为己之实。徒窃圣贤之言。以自文饰。干名冒利。无复廉耻。知者恶于是。遂以道为不足知。贤者惩于是。遂以道为不足行。而道之晦盲否塞。莫此时为甚。幸而先生出。嘅斯道之将废。寻坠绪之茫茫。其言曰今之学者。非知之艰。行之惟艰。于是宅心于诚敬。立脚于实地。事父母主于孝。居乡党主于悌。与朋友交。主于忠信。交上不谄。接下惟恭。庸言以礼。时行以礼。动静循环。惟礼是从。笃信固守。至死不变。贤者乐其德而效之。愚者敬其道而尊之。庶几吾道有望。斯文有托。云何天不寿仁。哲人则亡。时耶命耶。吾道之不幸。胡至此哉。呜呼。先生之道大矣。先生之德厚矣。是宜为神攸劳。自天降休。而蕫生之爵禄不及。伯道之无儿堪悲。理之乖舛。何至于此。呜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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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天赋卤莽。而好德之良彝。亦所不能无者。自失先师。即造门请教。先生不以鄙夷。告谕谆悉。首以道在日用为言。次以立志不笃为戒。讲论语之章句。则以不重不威而加勉焉。论中庸之三德。则以仁字为紧而致警焉。耳提面命。亹亹忘倦。小子之蒙恩。盖亦多矣。第所恨者。先生耳患方剧。言语难通。凡有疑难。不能尽意。无以能辨之明而叩之尽也。然惟先生行足为法。言足为则。庶有所矜式而自淑矣。今焉至此。呜呼恸哉。我安适从。呜呼。先生尝欲为四礼笏记。以便人览。而嘱余誊写。余不敢辞。而彼此各拘事故。卒未之遂。悠悠此恨。永结幽明。呜呼菲薄之奠。不足以荐小子之诚。而感通之理。尚有望于先生之灵也。呜呼哀哉。
祭李处士居仁文
呜呼。天意难知。亦难言也。夫天之所以挺生人杰于斯世者。岂徒然哉。必将降之大任。有补于斯世也。夫以我公之才。家食而殁世。不得有所展布于斯世。其所以生公者。何意也。既不使之展布于斯世。则亦宜使之克享寿考。以嘉惠后人。而夺之斯速。若不得以少延者。又何意也。天意实难知而难言也。呜呼。公规模广大。才器高深。有出群之雄略。抱济世之宏猷。生不逢时。世莫能知。不惟不得令名。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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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无妄之毁。其行己也重厚简嘿。则世以为敖慢。其智虑也深远莫测。则俗以为诡谲。自幼至老。终不得见与于人。独立不惧。遁世无悯。虽公之志。而为公之亲知者。慨惜之心。曷有穷已。呜呼。三才之理。孰非公之所知。而至于天道。则实阐昔人之所未发。可以有辞于百世。而此亦无人传得。尤可惜也。呜呼。酌定一部礼书。以垂训于子孙。公之所留意。侍生之所与闻。而犹且不能。则其所以生无闻而死无传者。何莫非天使之然耶。呜呼。公平日常言千载前。必有天生大才。不幸而与草木同腐者。侍生以为不然曰。天生大才。必有用也。虽不幸而不见用。其嘉言善行。必有传于后世。安有有是才而无是名者哉。今于公之事。始信公之言果不诬矣。呜呼。侍生自是同里童蒙。而命道奇薄。早失怙恃。无所依赖。又失贤师。无所受教。而好德之良彝。亦所固有。常切慕古之心。欲从有道之士。而知未足以知人。又无一人称公之贤者。则童子何从而知之。是以师在迩而求诸远者。盖有年矣。岁在丁酉。偶侨居于公之邻。始获习于公。其望之也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然后乃知公之为君子而请学焉。公虽不以师道自任。亦不以我鄙夷。谆谆教诲。日复一日。至于戊戌。始得闻夫子之天道。自此之后。如影之随形。未尝少离。如是者三四年矣。慕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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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而我薄以敦。观公之仪而我懦以立。昏愚之资。得公而少有所开发。褊急之性。学公而少有所变改。数岁之间。得于观感者已如此。况积年薰沐。则其进当复如何。自此附骥之蝇。可期千里之程。孰意天不寿仁。哲人云亡耶。呜呼小子。将如之何。讲学有地耶。问业有所耶。精微之理。其可得以复闻耶。内省之学。其可得以复观耶。呜呼痛哉。侍生时日之间。不得侍公侧。则已觉有鄙吝之萌。况今别公已至期月。道心日丧。人欲日滋。骎骎污下。莫之返焉。而顾瞻四隅。无复提撕而警觉者。每一念至。肝胆欲坠。呜呼。山岳志操。河海襟量。何处得来。惟有持敬一言。慇勤丁宁。尚在吾耳。安敢不终身诵之。而自顾浮薄之质。难保其能持久而着力。以不负教诲。则此又侍生之所自惧而自悲者也。呜呼。公洞观幽明之理。一死一生。不足为悲喜。则小子之噭噭。得无有违于公之志耶。然哭死而哀。圣贤攸训。哀乐之情。人所固有。则小子之于丧公也。乌得不哀怨恻伤失声痛哭也耶。况属春夏之交。瞻彼石池。园花未歇。岸柳交荫。鱼跃于沼。鸟弄于枝。物色依旧。而不见其人之如玉。数间亭阁。岿然独存。则人情到此。当作何怀。泪亦不能不为之竭。心亦不能不为之摧。想公之灵。亦不能不然乎小子之言也。呜呼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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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李参奉翊烈文
年月日。南原杨应秀。谨遣酒果。奠于故参奉李公灵几之前。使门徒成德弘。替哭告之曰。呜呼我公。冰玉其质。松柏其节。早谢科业。专心正学。身既修矣。家亦齐矣。教养三子。亦克世美。而犹不足。为择其师。有美其胤。泉门见推。出而事君。直道岭海。喜不负学。于汝靡悔。贤哉我公。谁将与俦。余于公胤。同门而游。讲习切磋。幸有良朋。爰拜我公。清诲是承。是非明白。气象从容。造次观感。激起昏慵。得公两世。我不失因。公亦视我。不以下民。有训过庭。益勉辅仁。爱我实深。我亦诚服。从游既久。愈仰公德。晚受一命。在公何益。常希达行。从此为阶。天又啬寿。何理之乖。顾觏时运。气数一易。阴道以盈。阳道以缩。位禄名寿。宜公不得。我之哭公。岂惟伊私。公不我遐。庶歆我卮。
祭收心斋沈公柱国文
呜呼先生。士之豪杰。不待师友。自兴为学。一部中庸。妙契独得。惟敬之居。静存动察。大本能立。达道何阏。位育之功。著于家室。父子夫妇。以至兄弟。终得其止。家道乃济。其处乡党。敬长慈幼。爱众亲仁。信于朋友。君子爱慕。小人无怒。德义虽成。奈时不遇。晦迹自守。终老林泉。在公何有。为世慨然。嗟余小子。赋性偏狷。平生操守。不学石转。与世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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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弃捐。惟公盛德。独加矜怜。许以末契。乃至忘年。维经维传。相与穷研。鸢飞鱼跃。同觉性天。秋月寒水。共悟本心。心之同矣。其利断金。道之合矣。几乎忘形。相爱相好。如兄如弟。此生于世。幸免伶仃。天割斯文。夺公何速。从此孤生。形单影只。呜呼曷归。余怀之悲。宽裕之性。淳古之姿。温厚之德。严正之仪。乐善之诚。好学之笃。已矣斯世。何处复得。乡亡龟鉴。士失型模。匪私伊恸。吾道之孤。嗟公一疾。历月弥时。深入膏肓。已不可医。惟恃诸胤。诚孝过人。谓其诚感。庶几回春。岂意天命。而止于斯。公之疾革。我不及知。承凶奔赴。令督泣诉。吾父临终。无他分付。连问季达。在外与否。我闻此言。心若刃剖。噫公之问。岂止恋思。公必于我。有欲托事。胡不相待。幽明遂隔。悠悠此恨。曷有其极。呜呼痛哉。呜呼哀哉。万端衷曲。宇此一杯。伏惟尚飨。
祭成处士以心文
年月日。南原杨应秀。谨遣杯酒。奠于故处士成先生灵几之前。西望拜哭。起而言曰。呜呼有生则有死。天理之常。而先生之学。又能达理而安命。则游魂一变。在先生。何足为戚。独应秀之所哀。以先生拔萃之才。潜藏于草野。仁义之德。无补于当世。而英灵之气。徒归于冥漠也。呜呼。应秀一日承诲所得。胜读十年书。心服高才。窃拟师事。天不寿仁。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32L 页
夺之斯速。悠悠此恨。没世难忘。况复残生抱病。不能奔哭。而使人代之。惭负实多。尤何以为心。呜呼哀哉。
祭安公衢文
年月日。南原杨应秀。谨以只鸡单杯。使人替奠于故友果斋安公之灵筵。文以告之曰。呜呼。余年五十。哭亲知多矣。而痛惜之深。未有如吾兄之死者也。呜呼。昔我陶庵先生继绝学而倡后人。四方学者。闻风兴起。求道门墙。盖以千数。而尊信之笃。服事之久。惟兄为最。故其于先师之平日言行。熟闻而备识之。在今山颓梁坏之后。吾辈之所冀希者。惟是吾兄。画出一个夫子之终始。使吾辈。得知其曾所未及睹闻者。而有以勉思企及焉。今兄之亡而吾辈所望。竟无幸焉。则安得不使我失声而惊号。呼天而恸哭耶。呜呼。以兄学识之高明。质行之懿美。既不得位。又未得寿。则人孰不疑于天乎。愚以为此则非异事也。夫春兰秋菊。各有其时。失时而生者。安有发荣滋长。顺遂其性之理乎。盖自开辟以来。阴阳二气。迭为胜负。而君子小人之穷通随之。三代以前。阳气方盛。则有德者必得其位禄名寿。而自春秋以来。阴渐长而阳渐消。则已有颜子之穷而夭。而其后阅数百载。则阴气极盛。寒威蔽于九野。故有君子之德者。不穷则夭。不夭则穷。穷与夭之兼而有之者。亦多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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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其位禄名寿之全者。百无一焉。当此之时。君子之穷而夭。乃是气数之常而达而寿。反为其变也。则吾兄之穷而无年。固何足怪哉。然方今道术分裂。喙喙争鸣。君子之学有难得闻。而吾兄乃得真儒。一生亲炙。涵养气质。薰陶德性。以泉门高弟。有声千秋。则此其为幸莫大焉。其穷而无年。固不足以为吾兄恨也。顾此蒙陋。既丧贤师。又失益友。擿埴冥途。何所适从。此为私心之恸惜耳。呜呼。余于四月。访兄于广陵之艾谷。留得两日。讨论从容。窃覸兄颜貌。髭发小无减于平昔。意谓必享遐寿。而自顾衰白已极。死亡无日。临别笑谓兄曰。我之此行。恐是永诀。兄曰岂其然耶。孰谓别后一月之间。兄乃先我而逝耶。呜呼。此何为也。然念余之乘化。非朝则夕。魂气之相随于寒泉之上。亦岂远乎。聊以是自慰而已。闻兄之丧。既不得临。北望长号。缄辞寄哀。一理通感。罔间远迩。庶其歆格。
祭安砥平宗茂文
维年月日。南原杨应秀。谨以单杯椒酱一首疏趾。属门人林启浚。荐于故砥平使君安兄如松之灵几。而文以告之曰。呜呼。昔我先生讲道林园。甡甡青衿。有来盈门。实心好善。惟兄为最。世趍之薄。逐逐惟势。所谓学者。亦未免夫。求师取友。冷暖或殊。独有吾兄。惟德是孚。苟可交也。不以京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33L 页
乡。咨之函丈。知其所与。先自降屈。以托其契。远近乡秀。对辄款款。曰或入城。于我乎馆。其所延遇。克尽敬礼。谈笑春温。薰人肌体。劝以为学。诚意亹亹。邹圣所称。一国善士。求诸今世。即兄是已。自我不见。于今几年。千里相望。一念悬悬。自兄出宰。一得其书。束脯恋恋。远及穷居。会面无期。各已衰耗。报书未几。凶音忽到。已矣斯世。不复见兄。北望长恸。曷禁沾缨。恸实为公。非独吾私。师生之际。孰敢貌为。而及梁摧。亦鲜克终。血诚尊慕。至死鞠躬。屈指门下。无出兄右。事系师门。不惮奔走。遗文散涣。赖以得收。其心孔仁。其功最优。斯人今亡。宁不恸惜。哀我师门。谁复羽翼。言念及此。不觉哽塞。然在吾兄。死亦可安。人生斯世。免邪为难。贤哉吾兄。惟正之持。事一尽职。足以有辞。嗟余病甚。素车未奔。孤负平素。耿耿心存。一奠远寄。物薄情笃。尚鉴余衷。于时歆格。
祭伯父文
年月日。从子应秀。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于显伯父成均生员府君之灵。而呼天恸哭曰。呜呼伯父。其忍舍我而归邪。小子罪恶贯盈。酷被天殃。九岁丧父。十三丧母。哀哀天地。靡所怙恃。而尚赖以自存者。内有吾伯父。恩勤而爱护之。外有权先生。抚养而教导之。以此获免于无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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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民。而亦免为蠢然之禽兽矣。不幸权先生又弃世。此身之孤危。去而益甚。于是父师之责。伯父乃兼之。而慈爱之情。益复深笃。眷眷乎衣食之忧。谆谆乎为人之方。年丰冬煖。犹轸饥寒之念。耳提面命。常恐世业之坠。是以家道甚穷而不至于填壑之境。资质灭裂而庶几有成立之望。小子居常自慰于心曰。吾父虽亡。而伯父在焉。是吾有父也。吾师虽亡。而伯父在焉。是吾有师也。有父有师。吾何忧焉。圣贤所谓人乐有贤父兄者。此之谓也。仰之如天。依之如地。而恃之以百年。今我伯父。又遽弃我。则我将安仰。我将何依。天其崩耶。地其坼耶。吾伯父其果舍我而归耶。呜呼曷归。余怀之悲。呜呼小子。有三大罪三大恨。上之立身扬名。以显父母。无替父师之训者。即伯父之所望于小子。而小子之所自以为任者也。是以博求古训。窃有获焉。粗知存养省察。为圣贤心法之要。诚敬为彻上彻下之道。而惟其行之不力。年将半世。名不称焉。则不孝孰甚焉。此其一大罪一大恨也。次之致力功名。得占科第。无坠先祖之业者。亦伯父之所望于小子。而惟其才具素拙。不能中有司之旨。三赴乡解。徒劳无成。终无以副我伯父之所望。则不孝孰甚焉。此其一大罪一大恨也。下之早失怙恃。孝无所施。而顾瞻堂上。惟有我伯父。则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者。乃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34L 页
小子当然之道。而丧祸之馀。家产板荡。客冬始得数亩之田。庶可致菽水之供。而伯父春秋弥高。宿患浸剧。回春之期。已不可望。小子于是乎夙夜祷天曰。愿以我十年之寿。假之伯父。使我得遂平生之愿。如不能十年。则虽五六年。可也。如不能五六年。则虽二三年。可也。寤寐之间。一心耿耿。则人虽不知。神必知之。而诚未上格。终不见效。则平生之愿已虚。而人子之道。百不一修。其为不孝。又孰甚焉。此其一大罪一大恨也。呜呼哀哉。呜呼恸哉。伯父常戒小子曰。吾未死之前。得见汝辈之成就。则他日地下。见汝父而有辞矣。如其不然。则吾何辞于汝父乎。汝须念玆。勉之勉之。不肖无状。终未副教。今日九原。傥有兄弟相从之道。伯父其将何辞以慰吾父乎。三十不冠不娶之状。伯父传之。必将蹙頞。吾父闻之。亦将饮泣。言念及此。不觉哽塞。呜呼。大厦将颓。谁能扶之。仲从已矣。无可言矣。伯从其心德。足以世家。而家事日穷。势难自存。翼之为人。亦非自拔之才。莫难虽有将来之望。而亦方稚幼。将何所赖而遂其生邪。呜呼哀哉。呜呼痛哉。伯父平日。左手抚莫难之背。右手指小子而诏之曰。莫难吾死之后。汝其从彼嫡从而受业也。如是者非止一再。则其见属之深意。小子岂不能体念乎。伯父下世之后。即欲收养。而量其善护之道。反不如仍依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35H 页
其母。且其不欲离母。姑俟其稍长。为取养之计。而世间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则来头之事。又安保其必然也。呜呼已矣。小子于世。更复何求。功名隆赫。不可见亲之悦矣。三牲日设。不可见亲之飨矣。小子于世。更复何求。惟不违天三字。乃伯父传授之心法。而在我职分之当然。则敢不终身诵之。而拳拳服膺乎。然气质不粹。工夫不笃。又无家庭师友提撕警觉之益。则不远而复。岂不难哉。惟愿伯父。默佑于冥冥之中。而致警于梦寐之间。俾得遂孝道之万一。而获免为上帝之罪人。呜呼。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呜呼恸哉。尚飨。
祭伯氏文
呜呼。兄于诸弟。至友根天。自少至老。人无间然。兄归未期。家道便索。从前宜家。始知兄德。有弟不肖。谁尤谁怨。弟死无日。先以自献。一杯祇荐。恐难再得。伏惟尊灵。庶几歆格。
祭仲氏文
呜呼。兄其归乎。兄其归乎。若果然则弟将谁依。弟将谁依。呜呼。惟我兄弟。生而不天。早孤晚独。终身困穷。其于人世上。全没意况。而只有湛乐一事。不让于人。以是自慰。戊辰之岁。奄哭伯氏。自是益无意于斯世。而白首两独。相依为命。乃今兄又弃弟而归。则哀此孤独。其将谁依。念兄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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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爱纯至。废学治产。以成兄弟之文艺。终夜祷天。以延垂尽之弟命。而凡于小大事。苟有利于弟者。则不惮劬劳而必为之。其有害于弟者。则百般周章而必去之。今则俾此皤皤残生。朝夕号哭而躬执百事。以至神耗气尽而莫之矜恤。何兄之仁于昔而不仁于今也。呜呼。兄其无知也邪。平日所共之衾。今则取而独寝。平日所同之案。今则撤而不对。呼之而不应。问之而不答。此何故也。此何故也。呜呼。兄其永归也邪。五十年友爱之情。从此绝邪。我日斯迈。尔日斯征之戒。将于何复问。春露秋霜。怵惕悽怆之诚。将于何复见。奉先凡节。孰复尸之。织席助祭。孰复为之。前江钓矶。谁与相随。鱼羹肉骨。谁与相换。呜呼痛哉。惟我兄弟。一生同居。无故则未尝远离。近年以来。尤不忍一日相离。不幸今春。家有痘疫。分离两月。已不胜其郁陶。苦待忧患之寝息。其度一日。如过三秋。今则痘势既歇。而会合无期。呜呼。此何事也。此何事也。呜呼。弟之少时。累经死病。而赖兄至诚。辄得回苏。今兄之病。初不至其难医。而奄忽至此。此实由于弟之救病不诚。是弟之爱兄。不如兄之爱弟。冤恨惭负。此何人哉。呜呼。福善祸淫之理。在古则常。而在今则变。吾兄之不得禄位名寿。又不得有嫡嗣。有不足疑于天。而但念人之受形于天。其担负甚大。而既形之后。能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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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者。在古亦难。况今道学不传。义理晦塞。则人而能实人之名者。几何人也。恭惟吾兄早承父师之训。躬行仁义之实。幼事父母。服勤无方。以尽其欢。先妣之疾。弥留一岁。兄之侍疾也。寒暑不易裘葛。昼夜不解衣带。以至胫浮缴没而不自觉焉。考妣之丧。哭泣居食。一依家礼。其于祭祀。尤尽诚敬。尝于夏月之祭。蛆落菜羹。而始不能觉。既祭之后。兄乃食尽其羹。以自罚之。礼云居致乐。病致忧。丧致哀。祭致严者。吾兄其庶几乎。小宗贫穷。不保高曾两世祭田。我兄为之拮据。复置如故。兄之于孝。可谓至矣。近世以来。师弟子之义。尤为不明。而吾兄于师。能尽事一之诚。生也服勤。靡所不用其极。病也日夜不寐而扶持之。没也心丧食素。至于期年。兄之于师生之伦。亦可谓厚矣。若其友于兄弟。和于亲戚。信于朋友。别于男女者。其于人伦日用之常。无不各尽其道。则若兄者。固可谓能实人之名者也。是将不愧不怍。生顺而死安。则其不得禄位名寿者。在兄何憾焉。呜呼已矣。伯兄平日。自恃其寿。而寿止五十八。兄则人皆谓之必寿。而亦止五十九。则如弟之自三十发已皤然者。又何望其久于世乎。以此推之。则兄弟地下相从之期。亦岂远矣。兄之幽宅。依昔年遗命。定于先妣之墓下。伏想吾二亲喜得孝子之侍侧。而日后弟之门徒。傥副弟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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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弟于其傍。则岂不成重泉之佳会乎。吾兄弟之可以相慰者。惟此而已。呜呼。圣得幼而且病。生死未分。不可属之以奉祀。次章可以继后。而礼斜未出。亦不可立之为丧主。姑依古礼。以继祖之宗侄题主。而后嗣未定之前。所以奉祀之道。则弟自当之。一依王考以下诸位之例。伏惟尊灵。惟弟是依焉。呜呼哀哉。呜呼痛哉。
祭伯嫂洪氏文
呜呼我嫂。女中君子。早承庭训。以礼持己。初入我门。德容甚美。六亲观者。无不庆喜。时当亲忌。我嫂其尸。诚敬备至。诚感于神。家有乳狗。远避于邻。逮其齐罢。舍子而还。乡里见闻。孰不嗟叹。呜呼我嫂。既孝且仁。自归吾兄。三岁食贫。饥寒劳苦。百罹与并。察其容色。安之若性。嫂之初来。有衣盈箱。及其死日。无一馀藏。于何费尽。为诸小郎。呜呼我嫂。恩不可忘。我妹稚幼。毒痢经月。一夜如厕。奚止七八。抱持往来。不惮风雪。至诚救护。终得全活。己亥之正。伯遘虐疠。时惟我嫂。销肝腐肺。夙夜扶持。有时而退。沐浴祷天。愿以身代。及伯才瘳。嫂染其疾。仍以不起。理莫可诘。代夫以死。嫂虽得愿。仁未得寿。天道则反。况复独子。又从而夭。福善祸淫。圣训难晓。伯之继室。有二男子。长曰福臣。才俊之士。天之锡此。岂其偶尔。宗祀有主。魂岂无归。今与我伯。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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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死而有知。何异生时。我慰我嫂。惟在于斯。单词薄具。诚由念昔。不昧者存。庶几歆格。
祭再从兄(应昌)
呜呼。世道浇漓。风俗颓薄。鲜能亲亲。徒事表襮。宾朋相接。谁复款笃。惟公令德。不染习俗。平生舌端。不举色目。一片心头。无容吝啬。仁以展亲。诚以接物。鹤鸣子和。其应甚速。所以亲表。无不姻睦。爰及乡党。无不叹服。远近合辞。皆曰可欲。上下交口。咸称厚德。天丧我家。遽尔不淑。栋梁摧折。门户寂寞。亲懿之恸。曷有其极。嗟我昆季。命道险厄。早失怙恃。无所依托。岂无周亲。公独悯恻。惠爱缱绻。实由衷赤。源源往来。不嫌烦数。亹亹情话。每加款曲。恩义并挚。臭味相得。名虽再从。亲若同腹。今也不幸。由我无禄。肢体斯缺。羽翼其截。踽踽斯世。我将安适。呜呼。公之在世。人皆颙若。公之弃世。人皆痛惜。生荣死哀。公则何戚。出门靡向。形单影只。薄奠告哀。吾私之哭。
祭从侄(孝臣)
年月日。从叔应秀。加蔂梩之掩于亡从侄圣求之柩既封。乃以一杯醴齐。数器薄馔。奠于墓前。恸哭而告之曰。呜呼天将使吾家遂亡邪。奈何以吾从氏之仁德。而不食其报。既穷而夭。今汝又至于斯邪。呜呼。汝性仁孝。又于小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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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讲之熟矣。盖其心于人伦。无不欲其尽焉。则况于承重奉先之大节。岂不欲尽其诚孝。而命与仇谋。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靡家靡室。过了一生。则虽有孝心。亦无由得遂矣。是以不得立庙奉祀。以尽宗子之礼道。此吾与汝之所以居常痛恨者也。然而吾则专力于治具。汝则勤敏于执事。使我王考暨伯父两世之灵。得免其馁者馀二十年。今汝遽至于斯。而汝之一男尚幼。则其将使谁而更尸其祀邪。呜呼。以余仰食朋友之势。艰辛畜汝。以长以教。庶几有成立之望。而一曙倾仆。万事归虚。人情到此。当复如何也。噫。吾则老矣。汝则方壮。吾死敛葬之事。专靠于汝。汝亦自以为己任。孰谓汝死而反使我劳心于汝之敛葬邪。呜呼。汝之遘疠之日。余已意其难救。而闻汝有愿勿来见之语。喜其省事之如常。犹望其万一之幸。及闻汝复有愿见之语。而知其无可奈何。疾驱往视。则汝已不能言。脉脉相看。而遂成千古之诀。此又为余胸中之结轓者也。生者如此。死者可知。虽然。汝之情事。汝虽不及言。而吾可以知之。天若使余之寿。则于汝之妻子。宁不随分顾恤。而余自数年以来。衰病日甚。死亡之期。非朝则夕。其将如之何。是任天而已。呜呼。立主依神。礼则然矣。而救死不赡。奚暇治礼。虽然。汝既有子。又有先庙之攸托。则汝犹不为无所依归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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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白湖黑石之间。或省庙。或恤孤。一如生时。无所不可。魂若有知。当如吾言也。呜呼。书不尽言。言不尽意。醴馔虽薄。诚也庶歆。
祭权公悦经文
呜呼。有生则有死。如有昼则有夜。理之常然。不足为悲。况兄年踰耳顺。有子贤孝。内无弱妻之哀怨。下无稚子之叫呼。则其于人生。庶无遗恨。兄之死尤不足悲也。所可惜者。兄之谨厚之质。直义之性。难可复得于今世也。呜呼。斯道之不明不行久矣。世上之人。率多蠢然。无知妄作。其中资质之稍慧者。则其所见得。只是利害分数。化身千百。媚世取宠。躬蹈乡愿之辙。而图得君子之名。默数世人。能免此病者。盖绝无而仅有。则如兄之能保天赋之性质。终不受变于邪世者。何处复得来邪。此弟之所以悼惜不已者也。呜呼。昔我兄弟。幼事华山先生。日与兄立侍左右。先生常曰。惟尔两间。真所谓姓不同兄弟也。及其启手足之日。戒我四人曰。两家子孙。宜世讲行序。称兄称叔。百世不替。噫。山颓之后。吾辈虽不能讲学明理。得传夫子之道。而于此遗训。则尚能遵守不失。以至于老。间者一番人以士论二字。钳制吾兄。使不得开口于崇奉伪像之日。又以弟之不拜伪像。加之以背师之目。而更唱迭和。勒使兄绝弟。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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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燄谈锋。易令人见夺。然兄能凝然不动。待弟益厚。卒传旧谊。此弟之深所感服者也。吾党自来甚孤。而今又失此良友。踽踽斯世。其将谁与。呜呼哀哉。
祭尹处士周赫文
年月日。南原杨应秀。谨遣从子福臣。以单杯醴齐一只炙鸡。奠于故友竹林处士尹君君素之柩前而告之曰。呜呼君素。君今舍我而长逝。我将送君而何说邪。昔晦庵先生遭吴伯丰之丧。发道衰之叹。而深加痛惜。推前贤之往事。则可知吾今日之衷曲矣。呜呼君素。清秀之质。中正之学。痛戒浮文。克笃伦行。知行兼进。终始惟敬。真实心地。刻苦工夫。嵬著眼目。阔步长趋。天若假年。以卒其业。圣门贤域。庶可优入。气清数局。今遽至斯。我心痛惜。岂为其私。嗟既秀而不实。伤吾道之日衰。呜呼。病逾一望。不相闻知。延医试药。未得及时。虽死生之有命。慨人事之失宜。闻君讣之翌日。强病躯而驰哭。到君门而君不出迎。入君室而君不为席。呼之而不应。问之而不答。惟闻孤寡彻天之哀声。惟见图书满壁之遗迹。人情到此。当如何其。呜呼君素。君其有知也耶。无知也耶。前月之会。何其厚也。此日之往。何其薄也。呜呼已矣。言之抑塞。然有一事可以慰君。猗圣人之有训。夕死可于朝闻。苟闻道之及早。虽夭死而无伤。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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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而无闻。寿亦不足为祥。惟君于学。早抽关键。小学四书。烂熟通贯。将以践履。俾有归宿。常存戒惧。临深履薄。随事省察。恐或有失。其于圣贤。便成坏墣。存养事天。君能体之。修身立命。君能法之。然则虽谓君以闻道。恐未为过情之说。如是而殁。岂不为宁。君子而终。不亦荣乎。愿君毋复恨其所未至。惟自幸其所已得也。呜呼。吾衰已甚。死在朝夕。地下相从。将无穷期。聊以自解。何必过悲。觞豆虽薄。情也非物。不昧者存。庶几来啜。
祭裴处士烨文
呜呼子实。君之得于天者何其少。而不得于天者何其多也。天生斯民。均赋以刚健中正纯粹至善之德。而以其有形气之私。故为物欲所蔽。能自识其心性。而得全天畀之重者鲜矣。惟君天质近道。自少寡欲。绝意名利。专务实学。虚心读书。以求其义。切问近思。躬行心得。年未三十。而能自达乎天人为一之理。其守之于身。而达于容貌辞气之间者。未尝见其有失。行之于家。而著于事亲御众之际者。无不各遵其则。此乃君之所得于天者。而自此以外。则皆君之所不得于天者也。呜呼。生既早孤。而寿又何短于颜子。身既终鲜。而嗣又何绝于伯道。况上而两世老亲。下而弱年孀妇。无所依赖。是不独穷于其生。而其死也亦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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瞑目于地下。则君之不得于天。一何至此也。呜呼。福善祸淫之无徵。人之疑于天久矣。而余以为此无足疑。何者。天地之间阴阳二气。迭运交胜。阳长阴消之时。则善者福而淫者祸。其理甚明。而阴长阳消之时。则善未必福而淫未必祸。是乃气数之使然。而其亦理之所不能无也。君以至清之质。生于至浊之世。则是犹兰蕙之生于秋冬也。乌得免乎霜雪之摧折邪。是则君之所不得于天者。乃由其所得于天者。独异于人。而有以坐之也。然则君之所得于天者虽少。而亦未尝不多于所不得之多也。其可以自致之者。君能用力于生前。而其所不能自致者。君亦无奈乎天。则在君亦何恨焉。惟余于君之死。窃有所恸伤而深惜者。余之禀质驳杂轻浮。平生言行。无一可观。而特以幸游大贤之门。得闻为学之要。虽无践履之实。而积费思索之功。其于心性理气之妙。不无粗觇其彷佛者。细观朱子之说理字有两义。气亦有二。而世儒不达。故其论二气心性之说。终是窒碍不通。而朱子之微言奥旨。䵝昧不传。余为是慨然。每为后生之从我游者。说与此道理。而莫有能领会者。独君与林君启浚。能默契而笃信。则窃谓朱子之微言奥旨。或将因君辈而得明于后来矣。今君先我奄忽。则余复何望于斯世邪。此余之所以为君恸惜而不能已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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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余之乘化。亦知非朝则夕。相从之日。夫岂远乎。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呜呼哀哉。
祭徐敬仲文
年月日。南原杨应秀。窃闻徐敬仲襄葬有期。谨遣醴齐炙鸡。奠于柩前。北望痛哭而言曰。呜呼。天生有用之才。而归之无用之地者。何邪。呜呼。敬仲禀质秀杰。知思超绝。不待师传。而能自觉得心理。至于凡他事理。率皆究得。性又直义。与人相接。必忠告善道。而无阿谀取容之意。为人谋事。必尽诚竭力。而无顾瞻自利之心。其智可与论事。其忠可与事君。此非所谓有用之才乎。天既赋之以如是之才。而又使其平生。苦饿空乏。拂乱所为。以增益其所不能。则其意若将有为于是人。而今乃夺之斯速。不得施分寸之才。捲而归之。暝漠之中。此何理也。是所谓气数之变。或然者邪。呜呼。余之才德。虽不及敬仲。而其与世抹摋。则不期而同。是以声气相感。情意绸缪。而我之受恩于敬仲。实惟多矣。昔我栖迟华山之阳。十载读书。中心如有所得。而不敢自信。欲就正于有道之君子。而不得其人。则敬仲为之周游四方。遍访当世知名之士。归而告余曰。陶庵先生。为当今第一人。余信其言。欲从之而学。顾此一身。兼有六极之曰贫曰弱。既无以办得骑率。又无担负之力。则敬仲又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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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自当仆役。独负重任。而导之先后。遇水则负我以涉。遇险则扶我以度。间关千里。备经辛苦。而不自知劳。终使我得致身于泉上。幸蒙时雨之化。是余今日之粗有所得。莫非吾敬仲之力也。敬仲虽不自有。我则铭镂不忘。而曾无一分报答。愧负何极。呜呼。敬仲遽死邪。继自今从容规箴之人。何处得来。玄妙快阔之论。何处得闻邪。假使我或有卫国之事。则将谁与之筹画也。又使我或有不虞之患。则将谁为之御侮邪。呜呼哀哉。呜呼痛哉。闻君之窆而不得临。遥望恸哭。以寄此酹也。灵若有知。庶几飨之。
祭金处士声律文
年月日。南原杨应秀。闻故处士金君和甫葬期隔在明日。而病不能会下。又不能哭送于祖道。谨具醴果之奠。使门生梁济身。替奠于柩前。文以告之曰。呜呼。死固皆哀。而贤人之死。为尤可哀。故虽平日之不见面目者。亦必为之咨嗟而叹惜。此乃秉彝好德之良心。而人情之所固然也。今吾君之不幸也。乡党之人。无论知与不知。莫不以为可哀。盖君之贤。有以见孚于乡党而然也。而况余之于君。乌得不失声长号。欲与君同归而不欲独留于世耶。吾以处士呼君。而人之呼君者。亦莫不以处士呼之。非君实有处士之行。则人之信之。能如是耶。世无公道。刺史不能荐。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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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闻名。使之空没于穷闾委巷。尤岂不可哀也哉。虽然。余不以此哀君。而反有所贺于君者。夫天之生斯民也。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信五性。以为日用人伦当然之则。而人心之灵。能有以全其性而尽其则。此人之所以为贵也。世级已降。利欲纷挐。鲜能率是性而循其则。则所以为人之实亡矣。乌在其为贵也。惟君起自武夫。能慨然志学。读书讲道。馀三十年。审究人伦。反躬实践。事亲奉先。尽其孝。事兄事长。尽其敬。能睦能姻。能任能恤。宾客往来。无不款接。而各得其欢。吉凶庆吊。礼无所阙。而各称其情。凡系人伦当然之则。靡不敬修而笃行。大小如一。始终无二。以至属纩而后已。则如吾君者。虽谓之存顺没宁可也。而其于人所以为贵者。庶几无所愧矣。然则君虽无人爵。而所有者天爵也。其尊而贵。孰有加于此者哉。此余所以不随众哀君。而独为君贺之者也。呜呼。余禀性迂拙。素无资身之策。居常自养。及频年赢粮。远从师友。及前后吉凶大事。能得随分而行者。莫非门生之义助。而其总摄主管乃君也。故吾之有君。如瞽有相。有不可以一日无君。而今余临老。又丧吾君。则余于斯世。益无可依。此身未死之前。何莫非思君含泪之日邪。然惟余之死期。非朝伊夕。则其得相从于地下。亦不远矣。是知悲不几时。而不悲之日将无穷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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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慰者。惟此而已。君能听余之言。而歆余之觞邪。呜呼哀哉。尚其飨之。
祭金瓛文
呜呼瓛也。人生世间。孰无一死。而其死之可痛可惜。孰有如尔之死者哉。呜呼。尔以忠信之质。俊迈之才。生于累世积善之家。人皆以为金之门。必待斯人而昌大云尔。则为其父兄者之倚重。为如何哉。为其朋友者之期待。亦如何哉。而骥步未展。兰芽遽折。栽培之天。乃如是邪。自尔之死。虽行路人。曾闻尔之名者。莫不为之咨嗟而相吊。而况为其朋友者乎。又况为其父兄者乎。呜呼。可痛可惜。孰有如尔之死者也。噫噫。余穷而无子。又无亲戚之助。幸得乃翁。托契朋友。勖率同志。协力养老。使不至寒馁者。廿稔于玆矣。近年以来。汝能干父之蛊。其所养我。终始惟一。而凡他事为。莫不恃汝。以至书疏往复。亦以汝为左右手。汝既赡于笔翰。兼有经解。不但能代其书。于义理文字。亦时有资益。今而不幸遽至于斯。痛矣痛矣。且汝之死。与我仲兄之丧同日。而各在他处。死之日。不得执手。敛之日。不得抚尸。呜呼天乎。此何事也。此何事也。呜呼。福善祸淫。天理固然。而气数一变。大往小来。则天亦有不得自由者。故春秋以后。孔门之子渊。朱门之伯丰。已不免秀而不实。叔世以来。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42H 页
则善人受祸。恶人受福。便成常理。故尔家世德。虽足以膺馀庆。尔之才行。虽足以昌其家。而秋兰春菊。已难望其滋长发荣矣。又况此身生而不天。考其平生。无一福祥。而悲忧穷戚。并萃一身。是盖天所厌弃之人也。而尔之父子。血诚保护。使穷者不知其穷之为苦。无子者不知其无子之为冤。是乃违天逆理之事也。然则汝之死。亦岂非吾之穷命。有以累汝而然邪。虽然。吉凶祸福。自有定分。有非人之所可趍避也。惟是一个道理。其责在我。而世教已衰。闻道既难。人欲有蔽。行道亦难。而如尔者。早受小学。得闻正道。又能克己寡过。以终其身。是固为幸。亦足为贵。况今世人纪之尤晦者。即师生之伦。而尔则能尽事一之义。岂不益贤矣哉。呜呼。余既殡吾兄而来哭汝。汝之大人启汝之书箱以示余。盈编累牍。手泽宛然。可见汝平日工夫之勤苦。而又见汝别为数卷册子。余之文字之不足观者。亦皆分类而录之。有若营为文集者然。又多录余朋友文字之有光于余者。其为我用意之勤挚。有如是矣。呜呼。如此贤弟。将于何更得来邪。无限衷曲。陈此一觞。不昧者存。庶其飨之。
悼先师文
呜呼。华山先生。人中豪杰。天下奇才。孝感鬼神。义贯日月。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42L 页
道祖述于濂洛。学宗师乎陶山。轻礼蔑义。嘅南人之弊习。依仁游艺。回东鲁之遗风。诚奚啻于自成。道不止于独善。二德既备。五应未逢。安贫贱而遁名。顺性命而归化。呜呼。不容何伤乎夫子。莫知可耻于春秋。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哀辞
  
林公馨汝哀辞
余与林馨汝。只一相见耳。其死也。墓草已宿。而犹未忘哀也。盖其所期于生前者深。故所悼于死后者。不得不切耳。以余之固陋寡闻。思得朋友之质美而有志者。以资其切磋讲明。而僻处穷山。罕与人相见。不知有馨汝也。辛未秋。余为瑞石之游。过梁恭伯于鸣阳。其邻近士友五六人。来会于其书室。而馨汝与焉。盖恭伯之益友也。见其色温而貌恭。视下而言徐。余固心识其有异也。遂共诸士友以杯酒。约为道义交。且以交勉之意。为诗唱和而罢。及归闻馨汝废举子业。专意学问。日读小学书。每语及余。辄亹亹不已。盖余虽始知有馨汝。而馨汝之有志于学则已久。自未见余。常有意于见余。而及夫一见之后。遂吻然相得。虽其所居稍间。不得以时相就。而其心盖不忘余也。余于是益信馨汝之可友。而且喜恭伯之得友也。臭味既同。盍簪有时。则切磋讲劘之乐。庶乎其得之于桑榆之景。未尝不南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43H 页
望鸣阳。欣然以喜。怅然以思。而曾未几何。馨汝之讣已闻矣。呜呼。尚忍言哉。余老且病。馀日无几。方以晚见馨汝为恨。而馨汝又不相待。止于一见。而不得复见。若是者其一见。尤所以为不忘也。噫。世衰道微。利欲滔滔。人之有志于学者盖鲜。间或有有志者。而又为科业所牵夺。率皆趑趄前郤。终不肯舍彼而就此。幸而如馨汝者。能自奋发。若将有为。则天又促其寿命。使不得究其志焉。此又何理也。馨汝而死矣。今安得复见有奋发有为如馨汝者乎。朋友之乐。其终不可得邪。其亦余命之穷邪。想恭伯。亦与余同此怀也。然则余之所以哀馨汝者。不但哀馨汝而已。亦所以自哀也。又不但自哀而已。亦为恭伯而惜其失良友也。呜呼悲夫。其执友金伯远谓余曰。其临没。往与之诀。馨汝无他语。但曰。恨不得与白水公切磋薰陶。白水公即指余也。其不知余庸虚无实。猥相推重。若可以切磋薰陶者。虽于知人之明有愧。而其诚心好善。至死不变者。亦可推此而验矣。若假之以年而充其志。则其所造殆不可量也。而竟止于斯。可惜也已。馨汝名薰。某县人。为人端洁可爱。性又刚紧。死时年三十云。辞曰。嗟嗟馨汝。士之特兮。清莹端秀。温以穆兮。我游瑞石。过恭伯兮。公实其邻。来相即兮。我一见之。已心服兮。觞咏相酬。矢共学兮。我淳公昌。居相隔兮。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第 343L 页
一宵谈讨。更未续兮。有来自昌。道公熟兮。自夫送我。其志笃兮。谢弃功名。学洙洛兮。一部小学。终身则兮。以我同臭。长相忆兮。我闻而喜。气为作兮。噫世日卑。惟科欲兮。士孰有志。鲜能卓兮。惟公奋发。一朝觉兮。回志朅来。俛以力兮。由是以进。进不极兮。余实固陋。慕三益兮。晚幸得公。岁暮托兮。盍簪何日。会丽泽兮。而未再觌。奄不淑兮。视天茫茫。胡此毒兮。自公云殁。草已宿兮。眷言始遇。宛如昨兮。临没一言。尤可戚兮。于我何取。死不释兮。而愿未遂。切磋乐兮。我无其实。猥见属兮。猗公美质。信好德兮。脩夜不旸。何处得兮。陈此短章。泪沾臆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