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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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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书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6H 页
上陶庵先生
旷省踰年。书候亦阙。悚郁俱深。伏未审炎热。道体起居如何。瞻慕无任。应秀离索以来。身疾心病。并作弥留。工夫日退。如之何如之何。嘿数行年。已是古人不惑之时节。尚未免童蒙。岂不哀哉。呜呼。天何使应秀既得与先生并生一世。而又何使应秀不得久曝于春阳之温。充足乎饮河之量耶。虽知命也无奈何。而忡惙之怀。自不能禁得于寤寐也。伏乞先生。毋忘远人。频降书教。启迪我昏蒙。千万至祝。亡友大心小祥已经。而灵筵一恸。尚未得焉。悲系增深。其家寡孤。何以聊生。每想其景色。不觉泪迸。匍匐之行。经营一周。而奔走于百口之救死。末由遂矣。伤哉伤哉。数条疑晦。别纸书禀。伏望垂教。而前所禀中庸疑义。并为下教如何。承诲讲席。姑无其期。若非书教。何以发蒙。伏望因便一一指教幸甚。馀万伏祝为道保啬。以副区区之望。
上陶庵先生
雪寒比酷。伏不审道体愆候际此何如。伏慕区区。息食靡弛。应秀。自去月二十八日。更起山讼。呈诉本官。又躬造营门。阍阻不入。流涕而归。噫噫痛哉。从今以后。此事断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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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何如之何。今计莫若趍时附势。以图万一之幸。而先生之至教。不忍负也。揆以理势。则小子不但为先世之罪人。亦将为门下之罪人。而毕竟不过生为穷人。死为冤鬼而止耳。言念至此。宁欲速死无知。而所可疑者。前日先生以类取人之训。到此不验也。馀万欲写情事。魂销眼暗。不能成书。只伏祝道体循序万吉。
上陶庵先生
闰月。柳春恒回。伏承下书。凭审道体复患风痹。大愆和豫。而远地嗣音。势实末由。旷阙承候。忽经三月。目今天气乍凉。道体起居若时康疆。瞻慕且虑。夙夜靡弛。应秀。前日受困之事。诚荷勤斯悯斯之慈。终得血去惕出之幸。而祸机尚未消尽。无妄之灾。有所难免。是庸悄悄。噫。弟子当厄。先生能救祸于千里之外。而先生有疾。弟子不能尝药于三月之久。是先生之视弟子犹子。而弟子之视先生不得犹父也。其视古人师弟之义。宁不愧乎。前后禀目垂答。果得一一拜受。而四月书。不为详白者。以其备陈于三月书中也。前者后而后者先。致有糊涂未可晓之教。此亦小子虑事不敏之罪也。伏叹伏叹。出继子妇报服问答。依教誊上。乡饮酒笏记。亦更为修呈耳。
上陶庵先生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7H 页
下书中以小子筑室事。有自验学力之教。而数间蜗室。藉力亲知。不日成之。学力之浅深。无可试验。所可仰报者。唯有江山之胜也。盖此地。乃玉山之下。白湖之上。数里平湖。色似明镜。湖外又有三峰石壁。状若画图。临此水对此山。日与六七童冠。讽咏逍遥。清分于今。可谓太过矣。然罪大忘先。遇乐不乐。噫。彼福善祸淫之天。其或使小子。得有夬展眉而享此乐之日耶。哀哀此情。微先生。将于何诉之。
上陶庵先生
七月十一日。金友厚颙之奴。忽传致同月初吉下书。伏审愆候向差。欣释何如。而又承手书李白诗。此则虽侍侧之人。犹未可易得者。而乃远及于十里外。则其为荣幸。又如何哉。再拜受读。不胜感激。又于九月朔。获承七月既望下书。则乃先生亲笔。而又有稍健之教。庆幸何白。第所叹恨者。小子既不得先修候仪。前后下书。亦不得趁时仰复。则深有愧于弟子之道也。信后已间两月。伏不审道体起居复如何。瞻慕无任。应秀归路由扶馀。登浮山玩白江。偶见山腰有石碑。而至痛在心日暮途远八个字。刻在前面。是真个画出小子情状。心窃异之。访问则乃 孝庙答白江疏批。而尤庵书之者也。噫。圣君贤臣。鱼水一堂。而犹有此叹。则况此穷乡孤生。独立无与者乎。言念及此。感慨何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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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到黄山书院。瞻拜六先生。又见先生条约。揭在壁上。感怀百端。五月十四。始得到家。自离门下。中间日子。盖过七宿矣。中庸释疑。罗炯奎失便不归。近始还来。一绰看过。则不无一二处可商量者。敢禀于别纸。语类亦涉猎一通。则传写之际。颇有阙误。敢又随见付签。而其未详处。亦录于别纸以禀。伏望详细下教。而本草更命习熟于经书者。校雠一遍如何。玉果沈生书。即时传致耳。小学讲说。独详于小子之所记者。亦为誊上耳。大学既复温习终篇。则似或有改正处。愿得下示。
与朴谦斋(圣源)
月前得俞士精腊月初旬书。闻知哀候神支。不胜慰喜。而其后已经两月。春寒又甚酷。不审气力更如何。一心溯仰。食息靡弛。弟姑依昔状。而时驰岁去。恐难免穷庐之徒叹。自怜奈何。宙衡已成精本云。幸甚。而遗集事。李令俞友之书。皆云无了当之期。是可闷虑。行状尤为紧急。而李令亦云尚未就绪。此尤可忧。哀兄虽方泣血。不遑他事。然以事一之义推之。则读礼之暇。记录先师之言行。恐无妨于义理。未知哀意如何。默数同门。可以办得此事者。无出尊哀之右。故敢有此言。更愿黾勉俯从。以副区区之望也。心说得蒙采纳。于此益验君子舍己从人之德。而窃自幸愚见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8H 页
之不悖于高明之意也。弟之心说。亦因俞友之言。有所点化。须使俞友誊示。以定前后说之优劣。而弟又立知觉说。以投俞友。须从俞友所借去一览。而为之修润。俾得为完本。则何幸如之。抑又有一说焉。哀兄之识见与文章。视弟不啻万万相悬。而哀兄曾见弟之文字。无一言驳正。推与美事于俞友。是则哀兄之爱我。不如俞友也。此岂以弟无虚受之量而然耶。心窃愧叹。继自今切愿无复如前日之为。而勤加切磋。以尽己欲立立人。己欲达达人之道也。
答朴谦斋
还乡后。闻问相阻。引领北望。第切忡惙。意外金友子卿从贵边来。袖致兄书。慰当对讨。仍审冬煖。道履珍胜。三哥昏礼。亦顺成。尤庸欣幸。第才有一县之 除。而再投辞状。必递为期。弟山野愚氓。其于士大夫进退之道。则未尝学也。然于愚意。窃有所未安者。不敢泯默。夫宁死不失廉隅者。岂非士大夫之高致。而然而礼重于食者。非谓礼之轻者与食之重者。则亦岂可胶守一道。不思所以通变乎。兄之目下形势。非有禄则无以活。而所欲一伸之义。不至于可以死守。则礼食轻重。固有在矣。且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未知兄今日之所处。其果有必死之义耶。既无必死之义。而必欲辞禄以致饿死之节者。恐未免伤勇之讥。而君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8L 页
子中正之道。似不当如是也。况兄以朝阳之凤名世。而不免饿死穷庐之中。则其不为 圣朝之累乎。在我有贫仕之义。而 圣朝又不令饿死。徒守匹夫之谅。而上贻 圣朝之累者。非弟之所敢知也。愚见如是。得不见笑于高明耶。遗集之役。兄既在待死之中。而未及可当于此时。则兄死之后。谁当任其役者。若不至于耳无闻目无见之域。则须勿停辍。期于收杀。如何如何。便览归后多事。且先用心于宙衡草本。未及披阅。容俟熟看。当讨信便还送。姑勿督促如何。心说合一未易之教。盛意所在可知也。所见既异。则何必苟同也。然而勿轻以愚言谓非先师之意。而向人说道。如韩士涵之为也。弟又作形气说。且得栗翁说之可以为心有二气之断案者。并录禀于别纸。可否回示如何。
与朴谦斋
昨复今惠。次第承拜。连审学履万相。何等喜幸。弟久病之馀。猝作千里之行。虽无大段疾恙。而神耗气惫。则有不可言谕。弟之不顾家事。拨冗远来之意。只为与一二同志。合席共事。以尽年谱之役。又釐正文集。而有馀力。则凡系师门事。随意尽修而归矣。及到此。则佥兄各在其家。不急图所以聚会。而只争事之先后。俞士精则以为当先宙衡便览。安如松则以为当先年谱语录。兄书则云讲说语录。最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9H 页
可紧急。议论各异。而至于会合之议。兄之前书。谓薤盐亦难。不敢请客。今书则盛道自家留京之难。然则终无会合之期耶。如使弟行资有馀。即就兄所。与之同苦。则于道理为好。于事亦为着实。而固穷之人。又经丧祸。事不谐心。故不赍留粮而来。还送人马之后。即寄食于主家。则其何以就兄边乎。安友自当吾二人供馈之道。此亦未安。然所重有在。不可拘小嫌而废大事。兄须扫万驰临。以为竣事之地如何。独坐旅舍。虚送五个日。深可叹惜。前后长书。语多不恭。深庸悚仄。即蒙包容休罪。益仰君子洪量之不可及也。神以发知云者。谓神以此血气精英而发知觉。此固二气交合。生知觉之义。而其所以与本然湛一相对立说者。方于言二气。语势自不得不然也。盖能知觉者心。而其所以知觉者。以二气交合故也。若分言二气。则天地本然之气。湛然纯一者。是神气也。形既生矣。神之所资而发知者。是血气之精英也。神气得精英而发知者也。精英助神气而发知者也。则其言精英也。安得不着神字。而若以精英为神则不可。愿更商量也。
答朴谦斋
应秀白。五月念间。获承初五日惠复。慰释何状。应秀。家门不幸。舍仲奄忽丧逝。摧痛酸苦。自是同气常情。而如应秀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39L 页
者情事。有甚于他人。盖此生险衅。早孤晚独。其于人世。无一好况。而只有湛乐一事犹人。以是自慰。不幸五载之间。尽失两兄。白首孤生。孑立人间。无复可与相依而为命者。则其为痛毒。岂若他人同气之戚而已哉。先师遗事之役。今至何境耶。此事非执事。则无复可恃之人。而世间事故。有不可知也。须迨执事无故之时。急急成功也。安如松之袖去鄙录。而不许其变动者。是乃自家本色。然传后之文字。决不可以草草。幸望推还。以副鄙愿也。切欲寄书安友。以陈鄙意。而才经葬事。神耗气乏。不能遂意。或有相面之日。为传此意如何。来教杂记言行中。可入于讲义者。抄出添补。统名之以寒泉讲说。其馀则又分类合篇。而名之曰陶庵言行录云云。斯诚好矣。抑有一说焉。先师自疾病以后。远方学者之质疑文字。或使门人在傍者替答。而不能一一照检。故于经礼答问。容或有可疑处。秀于前日。已说与此事于士精。而于执事则未及也。今于抄取添补之际。苟不十分详察精择。则恐必有后悔。须慎之慎之。大抵文集。贵精不贵多。而近世之修正文集者。以其识见不足。故其于大贤文字。不敢取舍。虽当删者。亦不删而并录之。以致后学之疑。若此者。实不免为先贤之罪人。如我执事。宁有是耶。禽兽具五性辨。得蒙印可。自幸愚者之亦有一得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0H 页
也。心有二气说。亦承谆教。尤极感幸。示来与人往复书。大体尽好。而有一二段可商量处。谨以愚见附签以还。其可否回教如何。辨破湖论说尽善。无可容喙。常伦问答改处一条外。尽从鄙说。此可见君子舍己从人。能使人尽言之洪量也。昔我先师于小学四书讲说。秀之所签禀者。率皆从之。今于执事复见此事。不胜感叹。第恐过于从人。容或有不当从而从之者。再审鄙签。果有一条误处。盛篇亦有一条可议。谨用别纸详陈。馀他所怀。并陈于别纸。勿以人下地夐。而外之之言。以秀而用之于执事则可也。是岂执事之所当用于秀者耶。此则未免为失言也。有得有疑。辄以相示之教。敢不唯命。而愚亦以是望于执事也。此有与人往复论辨。大学义长书。欲以就正。而今去文字太多。恐或有妨于遗事之役。姑留以俟后便。宙衡草深望速惠。
  别纸
先师气二之说。前后异指之教。何其异乎吾所闻也。盖先师初答屏溪心说。简奥难知。其再答则视初说颇似易知。而学者犹未分晓。议论多端。故其于釐正大学讲说之日。因论明德。复问及心气。而先生答之云云。其所谓天地本然之气者。即屏溪书中所谓本体之湛然者也。其所谓血气精英者。即屏溪书中所谓容有不齐者也。前后之言。详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0L 页
略虽异。而其言气二之意。则未尝不同也。今高明所示。若是相左。不胜惊惑。先师书中所谓清浊粹驳者。泛论气之为物。而非谓精英也。高明乃曰。前所谓二气。就血气精英上。泛指其清浊粹驳言者也。此亦失其本旨也。且论气之清浊粹驳。则有万不同。若指此而谓之二气也。则是恐不得为精切之言也。噫。以吾两人之志同道合。而其所诵传师说。尚有如此同异。则况许多同门之人乎。良可忧惧。鄙说病处数条。来教诚然。此盖鄙心之所已自疑。而不能瞭然者。所以就质也。今承明教。其为感幸。不啻如痒得搔。而于此益信圣人博学审问之训。不我欺也。
犹不能自信之教。于此益仰君子谦谦之盛德。亦可认高明警此愚妄之至意。然以高明答李兴吾心气说观之。则窃恐高明于本然精英二气之界分。诚有所未能自信者。愚窃谓心之有本然精英二气。犹形质之有骨肉二体也。血气之有荣卫异行也。夫形则一也。而骨肉之界分分明。气则一也。而荣卫之界分分明。心则一也。而本然精英之界分分明。盖天地造化无适而非阴阳交合。而阴阳之精粗有多少般。故人之一身。有形气心三物。而形其至粗者也。气比形稍精。心比气尤精。而三者各具阴阳二气也。然骨肉之界分。有形而易见。故人皆知之。荣卫之界分。医书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1H 页
言之。故惟医者知之。至于本然精英之界分。古之圣贤。非不言其理。而亦无显言其有本然精英二气者也。故人之骤闻而惊疑之者。是其理势宜然。然因其有形易见者而推明之。则世间明睿之人。庶或有觉悟之道。而高明答李之言。不能如此。但曰自其形质既赋。血气所生精英者而言。则不能无不齐。然原其人物未生。本初湛一者而言。则未尝不同。虽是一气而随其所指。各自有异。初非谓此气之外。别有一种气也。以高明之言观之。则只是一种之气。而形质既赋之后。为不能无不齐之精英。人物未生之前。为未尝不同之湛一。是岂足为发明心气有二之言乎。且看李书曰。高明以为本然湛一之气。圣凡虽或有微异。而其所以异者。不可主张太过也。此岂高明之言也哉。若以本然湛一之气。谓圣凡或有微异。则是乃湖中明德分数之说也。其所诬陷高明。若是甚也。然而高明无一言发明。此何故也。以此等处观之。则高明不能自信之言。似未必全出于谦德也。然则高明所云。非徒不能明之。而反使晦之之戒。不但为应秀之所当佩服。而高明亦宜自反也。罄尽鄙怀。言不知裁。悚仄悚仄。语类那藏经函之义。追后思之。藏恐是俗所谓壁藏藏房之藏也。经函。经谓佛经。函谓盛经之器。犹今之册匣也。盖古者寺中。有四面八窗之藏。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1L 页
以置佛经。而有时除去经函。点灯于其中。所以朱子有那藏相似。除了经函。里面点灯。四方八面。皆如是光明灿烂之譬也。(所以知其如此者。以语类又有曰。恰如寺中。藏除了经云云之说故也。)
  附原书
 心有二气说。或以为题目似未安。盖骤见之。易乎生疑。名以心说辨则如何。先师气二之说。见于二处。一则曰就其中单指气而言之。则理一也气二也。圣人众人之心。容有不齐云云。一则曰必欲单指气而言之。气亦有二。天地本然之气。湛然纯一者。心之本体也。是所谓明德。此则圣人众人一也。形既生矣。神以发知者。是血气之精英。陈安卿所谓未便全是善底物。才动便易从不善上去者是也。此则圣人众人不同也云云。前所谓二气。就血气精英上。泛指其清浊粹驳言者也。后所谓二气。兼天地本然血气精英而言者也。二者各有所指。而盛篇所主。乃是后说。然不为区别。而但云陶庵先生气二之说。则览者或未详其曲折矣。愚意于其设为问答之初。先叙本文。以见二气之为何物。次引诸说。以明二气所以为二气者。各有可稽。于其说本然湛一处。则以明德注所谓得乎天而虚灵不昧。尽心注所谓心者人之神明云云等说證之。于其说血气精英处。则以礼记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2H 页
所谓有血气者必有知。语类所谓既有形后。方有精神知觉云云等说实之。或分以言之。以明二气之各有地头。或统以言之。以明二气之交合而生知觉。虽言本然之气。而不离乎血气。虽言血气精英。而不离乎本然。若是则纵横离合。条理分明。其于气。亦有二之训。庶乎其推得不差。而圣凡之心所以同所以不同者。亦可晓然于此矣。不审盛意以为如何。其他所引诸说。虽足以见盛意之发明心说。而其于单言气气有二之證。则未见其十分衬合。何以言之。人心生于血气。道心生于义理者。义理二字。不可属之于气一边也。且此两句。正如中庸序所谓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也。其与盛篇所论精英湛一之一属心之血气。一属心之本体。交合而生知觉者。其指同乎异乎。心固不可离了这理。而今所论者。单指气而言之。则理与气合等说。姑亦不必广引儳说而必欲备言之。则于末端结之曰。惟其气亦有二。而湛然纯一。为心之本体也。故未发之时。圣凡皆同。虽单指气言之。亦自如此。况吾先师所论。自初合理而言。而圣贤之说。明有可据者乎云云。如是则次序不混杂。而义理尤完足矣。至于未著形质。形而上属阳。才丽形质。形而下属阴。气属阳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2L 页
血属阴等语。或就天地而言。或就人身而言。初非指心而言者。今必欲引而为證。则亦当释之曰。天地万物。无往非阴阳二气。以言乎天地造化则如是。以言乎人身血气则如是。何独于心而不然乎。本然湛一。可属乎阳。血气精英。可属乎阴云云。可也。今无此释。只引其言。以为朱子之为说。随其地头而发明若是详备。则朱子之说。既未见其尽出于发明心说。而盛篇所取来之本意。人又何以明知之乎。所斥知觉属气之说。恐当别论。何者。今方指气论心。而又斥知觉之属气。虽其意义各有所在。而于此则亦不为当矣。大抵今日论心者。以为未发之中。亦有善恶种子。则是只认血气精英为心之本体。而不知本体即是明德也。斥之者。又专主于本体之同。而以圣凡之不同。一委于躯壳血气。而不知血气精英之亦有不齐。此先师所以谓气亦有二。而本体之湛一则同。而血气之精英则不同者也。然二气说极为精深。初学浅见。有难晓得。创闻而疑之者。亦或有之。必详说而明辨之。然后庶可不失其本意。不然则非徒不能明之。而反使晦之。益起他人之疑惑。此甚可惧也。鄙人曾亦有心说。盖与高见略同。今于盛篇。又如是妄论。而犹不能自信。高明则得于精究深体之馀。必以为无疑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3H 页
矣。然高明于大意。非不融会。而所引以为说者。或有不切。此虽文字之小失。恐亦当更加修润。俾就精完也。既蒙投示。且责斤正。玆罄迷见。如有未当。还以见教。幸甚。
与朴谦斋(论常伦问答)
陈北溪说夫妇之别配乎礼。长幼之序配乎智云者。于愚意不能无疑。盖夫妇之别。是分别是非之大者。则何不可配乎智也。长幼有序之序字。分明是礼意思。且敬虽无所不在。而敬长为敬之本。则长幼之序。又何不可配乎礼也。夫北溪说理精切。置水不漏。见称于当世者。而其为言如此。甚可疑也。陋学曾未得见其本文。虽未知文势之如何。而然。或恐其书流传世久。传写转来之际。误易礼智二字。而致此后人之惑邪。高明所谓长者则以为长而长之。幼者则以为幼而幼之。便有分别意思者。窃恐不然。虽以父子之亲而言之。知父之当孝而孝之。知子之当慈而慈之者。亦是分别意思也。推之五伦。莫不皆然。何独于长幼之序而为然乎。朱子所谓或传以为圣贤之言。亦须更加审择者。恐指此等处而言也。愿高明更加审择也。
答朴谦斋别纸
兴吾书中。以心者神明之舍。而能活化不测。明理气合之义者。语甚鹘突。而答书无辨。岂是不欲与争之意耶。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3L 页
答书云。再昨奉对时。气亦有二云者。盖谓自其形质既赋。血气所生精英者而言。则不能无不齐。然原其人物未生。本初湛一者而言。则未尝不同。虽是一气。而随其所指。各自有异。初非谓此气之外。别有一种气也。详此答书辞意。有若以形质既赋后。血气所生精英。为有不齐。以人物未生前。本初湛一者。为未尝不同者然。然则精英与湛一。只是一气。而特以人物已生未生前后。而异其名也。是何足为发明心有二气之言乎。愚意恐当改之曰。心是阴阳之会。鬼神之交也。故能知觉。若就其气上而分言阴阳。则形质既赋。血气所生之精英者。为阴气而不能无不齐。元来禀受得湛然纯一者。为阳气而未尝不同也。再昨奉对时。气亦有二云者。盖谓此也。非谓此阴阳五行之气之外。别有一种气也。如是云云。则或可无病否。
且彼书云周备取义。则气中。能兼阴阳五行而俱有焉。形中。能兼阴阳五行而俱有焉。今若因其言而诘之曰。来谕所谓气中兼阴阳者何谓也。形中兼阴阳者何谓也。愚则以为形则一也。分而言之则骨为阳而肉为阴也。气则一也。分而言之则血气为阴而本然之气为阳也。如是论辨。则彼或有改悟之道邪。
彼书又曰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4H 页
焉。气者形之依附。而形者气之凝聚也。今又因其言而诘之曰。既云气以成形。则成形之后。似宜无复有气。而又分言。气者形之依附。而形者气之凝聚也。然则所谓形之依附之气。则为气以成形之外。别有之一气邪。盖天地造化之理。阳常兼阴。而阴不得兼阳。故人物未生之前。造化流行之气。自包形质之理。形既生矣。则气固自如而与形相依。固能透得此理则湛一与血气之一而二。二而一之妙。庶可推测矣。如是反覆言之。则亦或有归一之望耶。然彼人于先儒所已详言之理气。犹不能分晓。乃以卦爻分言性情。则况此气二之妙。乃先贤之所罕言者。则彼焉能信得及也。此等道理。不可说与于新学小生辈也。但当善为立说。以待后世之尧夫可也。如何如何。
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则谓人心蔽于物欲。其理在内者。不亦当乎此数句。语涉率尔。何者。朱子论人生气禀。理有善恶曰。此理字。不是说实理。犹云理当如此。又曰。只作合者看。又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一句。又似有恶性相似。须是子细看。今以高明所谓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则谓人心蔽于物欲。其理在内者。不亦当乎云者观之。则有若心蔽物欲之实理在于性中者然。此与下段初非性中元有此感淫声欲邪色之理者。不为相戾耶。愿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44L 页
更商量也。
兴吾书中所谓在易系辞。彖言性之未发。爻言情之已发。此是何圣贤之言邪。愚按系辞曰。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夫子以爻彖并谓以情言。此人则以爻彖分言性情。其可乎。又按系辞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本义曰。卦爻阴阳。皆形而下者。其理则道也。今此人以彖为言性之未发。以爻为言情之已发。则是以卦爻分形而上下也。是果合于孔朱之训乎。朱子曰。太极中全是具一个善。若三百八十四爻中有善有恶。皆阴阳变化后方有。今此人则曰已发之不齐者。自其未发而已然。是亦可谓得朱子之意乎。以愚观之。此人于易。不知道器之界分。而认气为理。故其以卦爻之辞。推说心性者。若是谬误。而高明答书。乃许以深于易学。愚窃惑焉。
答朴谦斋别纸
人心道心之分属二气。是先儒所未尝言者。则无惑乎高明之疑之也。然愚意则朱子所谓人心是气血和合做成。嗜欲之类。皆从此出者。与其所谓或生于形气之私者。所指地头不同。盖所谓或生于形气之私者。以知觉发处而言其所由生者气也。所谓气血和合做成云云者。即心体而言其气之异于道心也。推此则道心一边。亦可知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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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原于性命者。亦以知觉发处而言其所由生者理也。所谓道心是本来禀受得仁义礼智之心者。亦即心体而言。其气之不同于人心也。恐不可以一意看也。且来教凡言道心专以理义言之者。恐欠细商量也。盖以人心道心。分言天理人欲。则人心属人欲。道心属天理也。若以道心之心字言之。则亦是气而不专是理也。何以明其然也。朱子曰。心字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天地之大德曰生。人受天地之气以生。故此心必仁。仁则生矣。由是观之。则心是气也。道心之心。独非此心乎。朱子又曰。性是心之道理。心是主宰于身者。四端便是心之发见处。四者之萌。皆出于心。而其所以然者。是此性之理所在也。朱子之以性与心分言理气。若是丁宁。而道心即是四端。则其可专谓之理乎。秀又尝见安达卿所记。先师论圣凡之心同不同者凡四条。而其一则曰道心是圣凡所同之本心。原于性命者也。人心是圣凡不同之心。而生于形气者也。原于性命之心。是心之本体。而程子所谓心本善之心。生于形气者。则是气质之心。而朱子所谓气质有蔽之心也。是则我先师亦以道心为本然之气也。若如高明之言。道心专为理义。而先师引之以为本然之气。圣凡皆同之證。则其为言岂不为病乎。愿以此更加商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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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之疑亦然。盖朱子之言曰。气质。是实底。魂魄。是半虚半实底。鬼神。是虚分数多。实分数少底。今以湛一精英言之。则是虚分数多底。不可直以湛一为魂。精英为魄。虽然。圣贤之论神与心。或有以精处言者。或有以粗处言者。朱子之论魂魄亦然。如所谓口鼻之嘘吸。耳目之聪明。以粗处言者也。固不可以此拟议于湛一精英也。至如所谓形之神。气之神及安卿问答心之精爽云云者。则是以精处言者也。以此而分属于湛一精英。则恐无不可。如何。
高明引朱子魂气。亦有精粗之训。而诘之曰。今以魂为本然湛一。则本然湛一。亦可以精粗言乎。此一段。恐高明错认朱子之言也。何者。或人问先生尝言体魄自是二物。然则魂气亦为两物耶。朱子答曰。将魂气细推之。亦有精粗。但其精粗也甚微。非若体魄之悬殊耳。是朱子之意。盖以魂对气而为精。以气对魂而为粗也。而高明则以魂气作一物看。而谓魂有精粗。故有此诘言。此则恐失朱子之意也。
高明又曰。且专以魄为血气精英。而又谓以魂魄明二气精英交合成心之妙。则不几于自相径庭乎。朱子曰魂魄是形气之精英。此可见精英之统指魂魄。而不可专属于魄也明矣。此则高明之言。极为精微。且高明所以专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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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精英。而舍气二之论者。实由此也。然于先师所谓血气之精英。与朱子所谓形气之精英。语若相似。而意实不同处。恐有所未达也。盖先师所谓血气之精英。以本然之气相对说。则是言其血之气。而非谓血与气也。故其精英。只为阴而不兼阳也。朱子所谓形气之精英。以形与气相对说。则其精英兼阴与阳也。故朱子所谓魄者形之神者。与先师所谓血气精英同也。朱子所谓魂者气之神者。与先师所谓本然湛一同也。如是分配。则不亦通乎。高明只见精英之言相似。而不知先师专言血之气。与朱子并言形与气之意不同。故有此疑也。更加商量。如何。
礼运一节。高明以为天地鬼神五行皆阴阳。而如是各各言之者。所以备言也。敢问备言之中。无复可以分言身心者乎。愚窃谓圣贤文字。无一句剩语。于其备言之中。自有浅深精粗。各有着落。而无或重复。夫所谓天地之德。以理而言也。阴阳之交。以气而言也。鬼神之会。以其灵处而言也。五行之秀气。言人之所以最灵也。人身之中。能虚灵而得全天地之德者。非心乎。此愚之所以以天地之德鬼神之会。为分明指心言者也。高明谓德指实理而言。则不可属气。噫。愚之本意。岂以德为气乎。方今心说之争。起于气之同异。故不得已而专论气也。若论心之全体。则自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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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气之物。何可不兼言理乎。愚之不以鬼神之会一句为言心。而必以天地之德鬼神之会二句。合而言之者此也。高明又谓鬼神之会。以往来屈伸者总言之。若以此为气亦有二之證。则又如所论魂魄。必以神为本然湛一。以鬼为血气精英而后可。其果然乎。愚谓朱子之论鬼神。或以一气言。或以二气言。而就人身上言其二气。则以魄为鬼。以魂为神。(朱子曰。二气之分。即一气之运。所谓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者也。在人者以分言之。则精为阴而气为阳。故魄为鬼而魂为神。以运言之。则消为阴而息为阳。故伸为神而归为鬼。)今高明则只以往来屈伸为言。是则专以为一气。而不以为二气。此为未安。且以礼运鬼神之会注说观之。其训会字。云会者妙合而凝。妙合二字。岂指一气而言者乎。其为二气若是分明。则神之为本然湛一。鬼之为血气精英。又何疑焉。高明又曰。阴阳二者。无所不在。无所不通。以魂魄言。则魂阳而魄阴。以鬼神言。则鬼阴而神阳。以湛一精英言。则湛一阳而精英阴。虽是一物。而所指则各异。恐不可混也。愚谓阴阳无所不在。而变化无穷。以其粗者而言之。固不可相混。虽以精者言之。鬼神二字。所包甚广。不可但以魂魄言。又不可但以湛一精英言也。魂魄则统言周流充满一身之精气。湛一精英则只就心气上说。高明所谓所指各异者。不其然乎。然朱子既以鬼神分属魂魄。又以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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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心之精爽。到此地头。则以鬼神魂魄与心合而为一。而心之具阴阳二气则分明矣。我先师所谓气有二者。盖谓此也。然则湛一。便是神也魂也。精英。便是鬼也魄也。若于此而谓鬼神魂魄湛一精英。各异所指。则是心之气有六也。其果然乎。
高明又谓湛一精英。初非各在一处。如男女之交合为配。虽不得不各指言之。而终必以二气本是一气者结之。然后。览者不以相离为病矣。愚谓湛一精英之交合。如无极二五之妙合。初不可以各在一处。如男女之交合为疑也。且若以二气本是一气结之。则正如朱子所谓二气之分。即一气之运者。岂不好哉。然方言气之有二。以明圣凡心之有同有异。而遽结之以一气。则其如不成说何。
大抵心则一也。即其发处而观之。四端之纯善。人人皆同。七情之善恶。人人皆异。此其故何哉。若以为理一而气殊。则气何独殊于七情。而不殊于四端也。究厥所以则无他。心之气有阴阳。而阳一而阴二。故其发纯乎阳气者无有不善。四端是也。其发杂乎阴气者或善或恶。七情是也。此理甚明。而世之学者。知不及此。皆以心为一气。而争其同异。则其说虽多。理安得明。肆吾先师爰立气二之说。以本然湛一为圣凡之所同。以血气精英。为圣凡之所异。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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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而不但他学者之不信。虽尝服事先师者。亦多疑之。秀之愚妄。为是之惧。继立心气说。冀以发明先师之意。而不敢自信。再三就质于高明。其有不入于高眼者。则虽百度往复。极意针砭。以归至当可也。至于尽弃前见。而遽从专主血气精英之论。则大有不可。故愚于高明第二长书。逐条辨白而极言不讳。惟高明恕其愚忠而更加惕虑。
  附原书
 先师气二之说。前后异指。而盛篇所主。在于后说者。乃出愚昧之妄料。今承盛教。不觉悚汗。然于鄙意。犹未有释然者。不敢不更质。答屏溪书中理一也气二也。圣人众人之心。容有不齐者。其所谓气二即阴阳而正对理一言。而惟其理一也。故圣人众人之心无不同。惟其气二也。故圣人众人之心有不齐。而其所谓不齐者。非指躯壳血气之粗者。而指血气之精英。故虽不得不言不齐。而亦不可快说著个容有二字于其上。此乃先师十分情到之见。而惟其不为露出血气精英字。而但云容有不齐。此正如来教所谓简奥难知。而不善观者。或疑其容有之为语病也。至于大学讲说所谓气亦有二者。则又有由焉。人之单指气言心者。或以血气精英为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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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尽善。以为圣凡皆同。而不知精英中犹有些不齐。且既以精英有不齐。而不求其齐者。于本初湛一。则圣凡之所以同所以不同者。界限不甚分晓。故于是谓气亦有二而一指天地本然之气。湛然纯一而为明德者。一指形生神发。血气之精英有些不齐者。此其前后所论。各有攸当。而愚之妄谓泛指兼指者此也。但愚所谓泛指其清浊粹驳云者。盖以其气二也之下。继以清浊粹驳之语。故因其本文而率尔为言。今因盛教而更详之。血气精英上。泛以清浊粹驳言。则清浊粹驳。有万不同。非先师下容有二字之意。故果知其泛论气之为物。而非谓精英也。此则然矣。而其所谓气二之专就血气精英上言者则恐分明。若必以后说气二者作一意看。则有本然湛一之人人皆同者。有血气精英之人人微异者。又何以只言圣人众人之心之不齐。而不及于其齐乎。再书有曰。心是气也。而气则不齐。就禀赋上言。则圣人众人。岂有一齐之理乎。然是气也对理而言。则气固二。而其本则湛一云云。其曰气则不齐。曰气固二者。果亦兼指本然精英二者而言乎。既言本然。而又曰。其本则湛一。则恐不成说话。必如高明之说。则当云气固二也。湛一精英是也。而其中湛一为之本。必不曰其本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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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一也。于此。益见其前所称气二者。就血气精英言。而后所称气亦有二者。别是一说。观亦字可知矣。盛教有曰。其所谓天地本然之气者。即屏溪书中所谓本体之湛然者也。其所谓血气精英者。即屏溪书中所谓容有不齐者也。鄙意亦未尝不与高明同。而但高明则于两处。皆作本然精英看。而愚则以为后说虽作本然精英看。而前说则只作精英看。虽只作精英看。而其本体之湛一自在。终又不害其与后说为一也。然高明既云。亲承师教于釐正讲说之日。虽不敢谓速贫速朽之非夫子之言。而疑惑则甚。恨不于伊时同为质难而归一也。今此所论。固知不合于盛见。深增罪悚。然此非强辨。实出求教。幸恕察而更赐明释。以解愚惑也。
 心说题目。如来示加气字。恐亦无妨。改本视前颇胜。然所引诸说。于鄙意犹不能洞然无疑。此非贵说有未尽。乃迷见不到之致。请更求教焉。明德注以下三言。皆言心之本体。则虽不可离血气言。而其为天地本然之气者固是。礼记以下三言。皆就血气上言。则以此而證血气精英之言。又无所不可。至于人心道心之分属二气。则有不敢晓。人心是气血和合做成。可属血气。而道心是本来禀受得仁义礼智之心。则此可属之于理。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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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属之于气也。盛篇按说。以合理气之本心为言。以明此气字之为本然湛一而然。凡言道心者。专以理义言之。其与泛论心之本体。而指虚灵神明而为言者不同。其曰。察之精。则两个界限分明者。正如中庸序所谓或原或生之界限。欲其察之精而不使相杂。非可引而为證于心气有二之论也。动者魂也。静者魄也。魂是阳魄是阴。以此而泛论阴阳二气交合成心之妙则可矣。而今必證之于气亦有二之辨。则是欲以魂为本然湛一。以魄为血气精英矣。有问于朱子曰。先生尝言体魄自是二物。然则魂气。亦为两物邪。朱子曰。将魂气细推之。亦有精粗。但其精粗也甚微。非若体魄之悬殊耳。今以魂为本然湛一。则本然湛一。亦可以精粗言乎。且专以魄为血气精英。而又谓以魂魄明二气精英交合成心之妙。则不几于自相径庭乎。朱子曰。魂魄是形气之精英。此可见精英之统指魂魄。而不可专属于魄也明矣。所引礼运一节。以本注观之。天地鬼神五行。皆阴阳而如是各各言之者。所以备言也。盛说以天地之德鬼神之会二句。分明指心言。愚亦不欲外心言。而德指实理而言。则不可属气。鬼神之会。以往来屈伸者总言之。若以此为气亦有二之證。则又如所论魂魄。必以神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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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湛一。以鬼为血气精英而后可。其果然乎。夫阴阳二者。无所不在。无所不通。以魂魄言。则魂阳而魄阴。以鬼神言。则鬼阴而神阳。以湛一精英言。则湛一阳而精英阴。虽是一物。而所指则各异。恐不可相混也。大抵心是血气之精英。精英之外。似无所加。故今之论心者。于先师气二之说。不无所疑。以为精英即是湛一。不必分而二之。此言亦似矣。而其实有不然者。圣凡之不同。只诿于躯壳血气之清浊。则不免太粗。且所谓精英。虽是一身中至粹者。而既曰生于血气。则随其血气之清浊粹驳。而不能无小异。然则单言气而圣凡之所以同者。不求于本初湛一而何哉。且以理推之。天地间物物。莫不得阴阳二气配合以成。况心之为物之粹而最灵。于此岂无二气交合之可言乎。本然之湛一。可属乎阳。血气之精英。可属乎阴。阳一而阴二。故本然之气。纯一不杂。而圣凡所同血气之精英。含两头在。而圣凡有异。此高明之所独得。而庶可发明先师之言。故愚亦取之。曾以此意演为一说。以质于高明者也。然此理极甚微妙。既难见得精的。又难容易立说。此愚所尝自惧。而又或虑高明之说。广引博證。转生他人之疑惑。所以前书有欲明反晦之戒者也。今蒙采纳。太半刊去。实仰舍己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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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美。然今此新本。鄙疑又如右。高明则出于精究积思。而鄙不能深玩。每陈妄率之见。固应容赦。而悚仄则深。且湛一精英。初非各在一处。如男女之交合而为配。虽不得不各指言之。而终必以二气本是一气者结之然后。览者不以相离为病矣。盛篇无此意。岂以所辨专在气二。故不暇及于此耶。修润之教。岂不欲奉副。而疑晦在心。方请质之不暇。又安敢以妄见措一辞于其间耶。并乞俯谅。明德说大体得之。无容修润。
答朴谦斋
 所谕先师气二之说。前后同指。及吾兄心气说辨。谨以草草条答。才送于士精矣。更思之。区区妄谓前说气二之泛指血气精英者。只以上下文势之或可以如是看故耳。然其所谓气二者。舍本初湛一之气。而只指血气精英。则其下所言其本则湛一者。又似别为此二气外之气而并为三。不待多言。可知其决不然也。错认妄揣。可胜惭恨。然傥非吾兄提警。则何以有此改悟。感幸感幸。
既承改悟之教。无可更辨。
 心气说辨。又有不得不究极质讨者。吾兄所谓二气交合。以生知觉之说骤闻。亦自有理。且兄凡所讲索。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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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自得。非如愚之只随人说而然疑之。况此论尤出于深思力究之久。亦尝蒙先师之颔可云。故愚亦喜闻。至于演为文字而质之朋友。虽未能如吾兄之自信无疑。而亦不敢轻议高见。故前后承问而仰复者。只陈所引诸说之不足为援證而已。至于本说。则无所致讶矣。今乃反复思之。若果如吾兄所见。从古圣贤言心者何限。必有如吾兄所论。而以兄广考博引。自谓已得證案。而以愚所见。则实未知其一言之可以端的为据者。
尊兄第一书别纸云。明德注以下三言。皆言心之本体。则虽不可离血气言。而其为天地本然之气固是。礼记以下三言。皆就血气上言。则以此而證血气精英之言。又无所不可。今于此书。则未知其一言之可以端的为据者。前后之言。何其不同也。
 今以讼理言之。證辞不明。安得无本事之疑乎。请陈其可疑。幸吾兄虚心垂察焉。形既生矣。神以发知者。是血气精英。此非先师之言乎。神以发知。谓之精英。则知觉固已生于是矣。而又谓之本然湛一。与血气精英交合而生知觉。则是生知觉之外。又藉他而生知觉也。其可乎。
此是吾兄错认先师文意。而费了许多说话也。夫神以发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51H 页
知之神字。岂是精英之谓耶。愚则以为此神字。指本然而言也。盖本然。即神气也。夫人未成形之前。是气也已具得知觉之理。而独阳不能成造化。气聚成形之后。是气也得血气之精英。而便能知觉。盖天地二气交合而化生万物。故其在人者又如此。先师所谓神以发知者。正谓此也。而其原则出于太极图之训矣。今吾兄乃以神看作精英。而谓是精英独能知觉。深斥愚本然精英交合之说。若果如尊兄之说。则精英独能知觉。而本然之气。则为无用之物耶。此其大故错了。而于先师本旨。既若是未达。则其疑秀发明之说。不亦宜乎。
 
若以理言之。则先有知觉之理。而理未知觉。气聚成形。理与气合。便能知觉。此又非朱子之言乎。理与气合。已能知觉。而又谓之湛一与精英合而能知觉。则所谓湛一。是理邪气邪。抑非理非气。自为一物。而介于理气之间者耶。
此则善发问也。若非吾兄之精深。安能直穷到底若是乎。于此益仰尊兄之高明。而知我罪我。在此一节。惶恐踧踖。不知所以为对也。然敢不直陈愚见。以质于高明耶。愚尝闻栗谷先生驳陈北溪理与气合所以虚灵之说曰。理气元不相离。非有合也。愚因是而亦疑朱子之说曰。气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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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理与气合。便能知觉。则气未聚形未成之前。此理悬空独立乎。遂复求之朱子之说。则有曰。造化周流。未著形质。便是形而上者属阳。才丽于形质。为人物为金木水火土。便转动不得。便是形而下者属阴。愚于是始知气聚成形之前。此理已具于形而上之阳气也。又按语类论太极图说曰。形既生矣。形体阴之为也。神发知矣。神知阳之为也。愚于是。又知前所谓形而上之阳气。至此形体既生之后。得其血肉之阴气。而发出知觉也。因是推究。则理与气合。便能知觉之理字。非单指理也。乃是兼本然之气而言者也。理与气合之气字。亦因朱子知觉正是气之虚灵处之训而推之。则又可见是气也亦非谓粗底血气。乃指血气精英而言者也。未知尊兄将为知我者耶。罪我者耶。
 且曰。湛一与精英。合而生知觉。则是知觉之生。不待理合。而理为无用之物。虽无之。未有阙也。朱子云云之说。不亦赘乎。
理有所以然所当然所必然所能然者。非朱子问答之说乎。今以知觉言之。则其所以然所必然之理。已具于气聚成形之前。本然湛一之阳气也。但是气也未能独自知觉。气聚成形之后。与血气精英合而便能知觉。其能知觉者。虽是本然精英二气。而其所以知觉者理也。则不可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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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谓理为无用之物也。今若以阳变阴合而生五行。与二气交合。化生万物。而谓太极为无用之物则可乎。何以异于此哉。
 求诸證援而既无明的。参以先师朱子之训。而又相违戾。窃恐吾兄于此。亦当更加深商。濯旧来新也。况先师气二之言。其本意但指本然湛一与血气精英。以示圣凡之心同不同而已。初无及于二气交合而生知觉。此说则乃吾兄独得之见也。虽曰先师亦尝颔可。而此亦出于一时讲席间问答可否之际。与著之文字。许为定论者有异。则如愚蒙识。只当遵守其所已定之明训。而不可推及于所未著之他义也。此固拙法。必见笑于吾兄。而亦不暇顾。未知如何。
二气交合而生知觉之说。秀固熟讲于丈席之前。而今既不见信于朋友。则分疏无益。且就尊兄所谓只当遵守其所已定之明训一段而求教焉。夫所谓所已定之明训。何谓也。大学讲说曰。心之为物。本以妙合理气者而成名焉。则不可离了这理。而独以气字断之也。然若必欲就气上。分析其地头而言之。则气亦有二焉。天地本然之气纯一不杂者。心之本体也。是所谓明德。此则圣人众人一也。形既生矣。神以发知。是所谓血气之精英。陈安卿以为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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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善底物。才动便易从不善上去者是也。此则圣人众人。亦自不齐也。此非先师所已定之明训耶。秀之心气说。必以本然精英分言者。所以发明先师气亦有二之训也。以二气交合生知觉为说者。所以发明先师神以发知之训也。虽自知说理精切。不能如陈安卿之置水不漏。每以求正于高明。而其大体则不违于先师本旨也。尊兄近与韩士涵相对。极意讲讨之说。则专主血气精英。而至于天地本然之气。则初无所发明。此岂遵守先师气亦有二之训乎。神以发知一句。先师本意。以神字属天地本然之气。以以字贴血气精英而言也。其曰神以发知者。谓天地本然之神气。以血气精英而发出其知觉也。尊兄之辞意。则以神字属血气精英看。而遗却本然一边。是亦可谓遵守先师之明训者乎。窃愿于此更加极意消详也。
 夫人之生也。由躯壳而有血气。由血气而有精英。莫非阴阳二气之所为。而至精英。则其为物也已自至粹。非精英之上。又有一层湛一之气。与精英相对而交合也。合下是一气而气乃不齐。故若以粗底血气言。则有清浊粹驳之大相不同。若以精英言。则是固至粹。虽不可与血气清浊同言。而既曰生于血气。则随其血气清浊。而于此亦不能无些子不齐。是囿于血气。不能尽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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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初湛一。而本初湛一。又未尝不在于其中。初非离精英而有湛一也。
既曰。人之生也。由躯壳而有血气。由血气而有精英。莫非阴阳二气之所为。而至精英则其为物也已自至粹。非精英之上。又有一层湛一之气。与精英相对而交合也。其下继之曰。合下是一气。所谓合下。是何时节也。所谓一气。是何气也。论气断自由躯壳有血气为始。则所谓合下。亦指由躯壳有血气之初而言耶。由躯壳有血气。以至精英。莫非阴阳二气之所为。则何以又谓之一气也。此其不可晓者一也。合下是一气之下。又曰。而气乃不齐。既曰一气。而又谓不齐何也。此其不可晓者二也。上文既曰。至精英则其为物已自至粹。非精英之上。又有一层湛一之气。以此观之。则精英即是湛一。而下文又曰。精英固至粹。虽不可与血气清浊同言。而既曰生于血气。则随其血气清浊。而于此亦不能无些子不齐。是囿于血气。不能尽全其本初湛一。而本初湛一。又未尝不在于其中。以此观之。则精英之外。又有湛一也。前后之说。又何若是相反也。此其不可晓者三也。惟初非离精英。而有湛一一句则好矣。然此句上下文义。或以湛一精英为一。或以湛一精英为二。或谓精英之于湛一。其间不远。变化无穷。恍惚难状。则此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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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义。亦无著落处。奈何。
 是故以圣人言。则得气之至精至粹。自躯壳血气而已。与众人大异。故其为精英也即是湛一。无可分而言者。就众人上始可言血气精英之容有不齐。而其本之湛一则同也。正如论本然为质之性者。于圣人分上。不言气质之性。而气质二字。始为众人言之。盖本然气质。初无两性。而圣人则气质极美。初无所拘。故气质之性。即是本然之性。众人则气质不美。自不能尽其本然之性。非气质之性之上。又有一层本然之性者也。以此言之。则湛一精英。初非判作两物。而先师所谓圣人众人之心容有不齐者。亦可见精英之于湛一。其间不远矣。
我先师就心气上。分而二之。谓湛一之气。圣凡皆同。血气精英。圣凡不齐。今若以本然气质之性为譬。则以本然之性比湛一。以气质比精英。然后乃合先师气二之训也。今尊兄乃以本然之性比之湛一。以本然之性因气质不得全其本然者。比之精英之不齐。则是岂为发明气二之言乎。且所谓精英之于湛一。其间不远云者。是为何说也。若以湛一精英为一也。则不可著其间二字。若以为二物而谓其间不远。则是其二物也。非若愚之所谓交合妙合而判然为二物。各在一处。但其相去稍近而已。其果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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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谓湛一与精英交合云云。则是本来禀受得精英之外。又有一个湛一之气来而依附。是果无未安耶。
尊兄论精英之所自出曰。由躯壳而有血气。由血气而有精英。然则精英之本躯壳是也。敢问此躯壳未生之前。无复所以生人物之气耶。愚则以为人物未生之前。天地本然之神气。含具万理。以化生人物。而人生成形之后。是气也自在其中。与血气精英妙合而生出知觉。为一身主宰。而酬酢万变。是之谓心。故心则一也。而其气则有本然精英之异其地头。而其为交合也。非先有个精英然后。又有个湛一方自天下来。相与交合。是犹骨肉之自然交合。而为形体也。荣卫之自然交合。而为一身流行之气也。今论骨肉之交合者。若曰先有肉而后骨自外来而交合。论荣卫之交合者。亦曰先有卫而后荣自外来而交合则其可乎。且论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曰先有二五之精然后。无极之真。方来而妙合则又可乎。如此推类则恐无一分未安之端。如何。
 烛火之得脂膏有光燄。朱子于理与气合能知觉处。比之如此。吾兄以此移用于湛一合精英生知觉之比。以气对理而言。则理为烛火。气为脂膏者是矣。而专以气言之。精英已是灵昭爽朗。烛火光燄。何可谓独为脂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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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待湛一而后。始有光燄乎。
烛火之得脂膏有光燄。朱子于理与气合能知觉处。比之如此。而理与气合之理字。分明是兼本然之气而言者。故愚于论知觉处。已以本然之气。代此理字。则其语势自不得不以烛火光燄为本然之气之譬也。若以此谓畔背朱训。则愚亦不为无辞。愚按语类曰。性是心之道理。又曰。性只是合如此底。只是理非有个物事。今若以理谓有许多光燄。则是理为有个物事。恐非朱子本意也。且朱子释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之义曰。神知阳之为也。又曰。阳主辟。凡发扬挥散者阳为之也。此非烛火光燄之意乎。此愚之所以敢以此移用于本然合精英生知觉之比也。来教云以气对理而言。则理为烛火。气为脂膏者是矣。而专以气言之。则精英已是灵昭爽朗。烛火光燄。何可谓独为脂膏。必待湛一而后。始有光燄乎。此亦可谓善诘也。然于理则恐有一膜之蔽。且看月之为物。其魂岂非精英之会耶。然必待日而后。光明发扬远照。精英之必待湛一而能知觉。何以异于此哉。(此待字随问而对也。非谓先有精英者在此。待湛一之从他处来也。勿以此为反诘之端也。)
 若夫属阳属阴之说。吾兄方以二气交合生知觉为言。而凡言交合者。必有阴阳二者。故于是指湛一为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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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为阴。然此亦非先师之所言也。夫阴阳二者。无物不在。况于人心乎。不必以湛一为阳。精英为阴而后。始可谓阴阳具于心而能生知觉也。以血气言。则血阴而气阳也。以血气精英言。则血气阴而精英阳也。于是乎生知觉。又以湛一精英言。则俱为阳。而就其中细分之。则湛一者阳中之阳。精英者阳中之阴。如是分属则如何。愚之为说。始与高见同。而以其无古训。故于心每有如何之意。时与朋友言及。亦无相合。疑惑转生。前书所谓犹不能自信者。吾兄则误以为自谦。而在愚乃是实情也。近又与韩士涵相对。极意讲讨。以求玆说之归于合理。而终有所通不去处。故遂扫去旧说。而出此新见。此亦虽未知其果合于理。而不可不使兄闻之。故又此录上。吾兄方忧朋友中少可告语者。以愚为同见而喜之。一朝反驳之论。出于相信之间。想必大加惊怪而诮责之矣。且愚之前见。徒凭兄说。不劳自己求索。得之既易。故弃之亦易。乃吾兄则积费寻思。艰难辛苦以得之。故既得之后。则信之深而守之固。以为虽圣人复起。不易吾言。今愚妄陈。岂足以动吾兄一发也。然讲论义理。不必苟同。其所以不同者。乃所以为同也。且实见之差。虽以大贤。而亦或不免。兄虽自得而自信。安保其万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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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差耶。愚知吾兄随事反求之心。必不以愚言之不足数而置之。更加精思。反复切至。以求无碍得当而后已。然则其必有翻然改图之时。而终归于一。不知吾兄以为如何。
阴阳二气。无物不在。况于人心乎。以此观之。则尊兄亦以心为有阴阳二气。是则合于先师气亦有二之训也。然先师所谓气亦有二者。一则谓本然湛一也。一则谓血气精英也。惟此二气之外。更无他气也。而尊兄乃又曰。不必以湛一为阳。精英为阴而后。始可谓阴阳具于心。而能生知觉也。然则湛一精英之外。复有别样生知觉之心气乎。尊兄又言。知觉之所以生曰。以血气言。则血阴而气阳也。以血气精英言。则血气阴而精英阳也。于是乎生知觉。噫。此何言也。夫血气者。遍身流行之粗底气也。精英者。心气中阴一边也。而兄乃以血与气分阴阳。又以血气与精英分阴阳。而结之曰。于是乎生知觉。然则知觉生于粗底血气交合之间耶。抑生于心气之阴一边。与粗底血气交合之间耶。是固不可的知其所由生。而要不出于血气与精英之间。然则知觉非心之知觉。而乃血气之知觉也。先师所谓神以发知之意。果如是乎。朱子之论知觉。亦如是乎。尊兄于生知觉之下。又曰。又以湛一精英言则俱为阳。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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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细分之。则湛一者阳中之阳。精英者阳中之阴。是则以湛一精英。置之无用之位。而但细分其阳中之阴阳而已。是亦不背于我先师神以发知之训乎。且尊兄前言阴阳二气。无物不在。况于人心乎。于此则以湛一精英俱属之阳。然则心之有阴阳二气。将于何得见耶。大抵来书中诘鄙说处皆善。而至于开示盛见处。则未见其一言之合理。是盖不知神以发知一句意。而遂以知觉。专属血气精英。又因是而谓先师所谓本然湛一。非别样底气。只是指精英禀受之初。而名之曰湛一。是本一气。而气乃不齐。故圣人气质极美。其精英依旧湛一。众人气质不美。其精英有不齐。而原其本初湛一则同也。尊兄主意。恐不过如此。若然则是气为一本而万殊也。以此而谓之气亦有二。则直是不成说话。是岂吾先师之意也哉。盖心若专以血气精英言之。则因其气禀之清浊。而精英各有分数。圣人之心不同于众人之心者。南塘诸贤之论是矣。然而如孟子所谓四端之心仁义之心本心者。人人皆同。而初无圣凡之异。且以程朱论心处观之。盖有曰。心本善。而无或曰心本不善。有曰。心之本体无不仁。而无或曰心之本体有不仁。此其故何哉。盖心之为气。非但血气精英而已。又有本来禀受得天地本然之神气。在于血气精英之中。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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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澈。纯粹至善。以具众理而应万事。此所谓明德也。仁义之心也本心也。心之本体也。其发则为四端之心为道心。此则人人皆同。而圣凡无异也。血气精英。则有含两头在。未便全是善底物。而发则为人心。此则人人各异。而圣凡不同。是其脉络界分分明。有不可混称者。故我先师之答心气同不同之问。以为气亦有二。而以天地本然之气。为圣凡之所同。以血气精英。为圣凡之所异也。今尊兄不达其意。乃专主血气精英。而其论精英湛一之说。殊没巴鼻。盖以所谓至精英则其为物也已自至粹。非精英之上。又有一层湛一之气之言观之。则其意似同于以心为纯善者之论也。以所谓气乃不齐之言观之。则其意又似同于以心为有善恶者之论也。以所谓精英不能无些子不齐。是囿于血气。不能尽全其本初湛一。而本初湛一。又未尝不在于其中之说观之。则其意又似有合于我先师气亦有二之训也。一篇数行之内。三家争辨之意并备。而毕竟则以精英之于湛一。其间不远为结裹。此何说也。以如此之见。创立新语。而欲令人从之。其可乎。书末教诲。无非仁爱忠厚之意。而诮责二字。尤为警切。盖秀之为人。性刚而量狭。见人不是处。则无论亲疏贵贱。辄加诮责。此是平生大病。宜吾兄以是警之也。然至于此等讲论。其义理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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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精深。苟非积久用诚。实难透得。固不可以其不信为病。心既有疑。则必反复论辨。然后可得归一。来教其所以不同。乃所以为同者。可谓至论。且义理无穷。不必得为在己。失为在人。苟使尊兄所见。果能通透明快。有可以明师门之遗意。而辟诸家之异论。则秀虽不肖。又何敢不舍己而从之乎。但看盛论。舍师门气二之训。专主血气精英。而其言之直截近理。反不及湖论远矣。是以辱吾兄眷厚。而不获承命。惟增惭惧。
答朴谦斋
 礼运鬼神之会。吾兄以为湛一精英交合之證。弟则只以往来屈伸者为言。皆未博考诸说之致也。今看圣学辑要。此大文下载张子注。有曰凡生即伸也。要终即归也。一体兼此终始。此鬼神之会也云云。吾辈所见皆误。然弟说犹为近似。兄则尤误矣。慎侍直自兄所得见疑辨录书以相质。而问答说颇多。不及誊呈以求斤正。可叹。兄所著辨。想亦有评。恨未得闻也。慎友又以大学讲说中。形既生矣。神以发知。谓血气精英者为深疑。盖以血气精英属阴。则以发于阳之神。谓之精英未安云云。此说如何。闻前书累纸。尚在士精所。无便未送。故又送此。要同封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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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兄二月既望惠书。复论礼运鬼神之会之意。而引圣学辑要所载张子注说。以證鄙说之为误。愚按张子此说。亦载礼运小注曰。神之言。伸也。鬼之言。归也。凡生即伸也。要终即归也。神之盛极于气。鬼之盛极于魄。一体兼此终始。此鬼神之会也。以生即伸也。要终即归之言观之。则兄说为。是以神之盛。极于气。鬼之盛。极于魄一体。兼此终始之言观之。则弟说亦恐不为无据。而以礼运大注会者妙合而凝之言观之。则分明以鬼神为二气也。且朱子以魄为鬼魂为神。又尝论魂魄之为。而引程子言二气之良能曰。二气即阴阳。而良能是其灵处。以此观之。则朱子之以鬼神为二气者。亦明矣。安卿问心之精爽。是谓魂魄。朱子曰。只是此意。以此推之。则心之为鬼神二气之会。又可知也。朱子此等议论。尊兄非不见之。而每专主一气之论。何也。蓝田吕氏曰。万物之生。莫不有气。气也者。神之盛也。莫不有魄。魄也者。鬼之盛也。故人亦鬼神之会尔。以此观之。则礼运所谓鬼神之会者之指二气言。尤可知也。慎侍直所评疑辨录书。想必多可观。而不得见之。可叹。弟之所著。亦附盛篇之下而送去。慎丈亦宜同看。而以地远便断。故未得其下针。何菀如之。血气精英属阴。则以发于阳之神。谓之精英未安云云。于此可见慎丈识见之高明。第其未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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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以二字之义。则与尊兄同病。是可惜也。而据尊兄抵此长书所论。则其答此问之失是。不问可知。我先师之本旨。势将日就䵝昧。忧叹之极。寝食不安。
 血气精英四字。有出处可考耶。性理书。只言精英二字。而无有以四字言之者。欲闻之。
血气精英四字。愚亦未有所考。恐此是我先师发前贤未发之言也。
与朴谦斋
去月初八。梁生济人。袖致老兄心说。四五年停废往复。今忽有此。意必有新奇可闻者。忙手披读。则累纸纵横。辨说虽多。其畔背师旨。一依旧见。惟含两头一句之释。乃是新语。而亦失其本义。愚窃怪高明之蔽膜。一何至此也。请先明含两头一句之义。次及馀说之大略。而高明听之也。夫含两头云者。非谓实有善恶两头也。盖血气精英。虽不能如本然之气之纯一不杂。然当其未发之时。则其为善亦至矣。故能配合本然之气。而虚灵不昧。然此终是生于血气者。故未若本然之共公。而有个私底根本也。是以于其发时。或流于人欲而为不善。此所谓含两头也。盖是一气。而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故谓之含两头也。今兄乃曰。血气精英含两头。在其全善者。即其一头。而未便全善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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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头。是则看得精英有若两头蛇貌样。而以其一头为全善者。以其一头为未便全善者也。是果合于先师之意乎。其下又继之曰。其全善者。非所谓本初湛一乎。噫。其全善一头。为本初湛一。则其未便全善一头。为何气耶。精英则一也。而其有一善一不善之两头。何也。兄每以精英为心之本体。而又谓精英有善恶两头。则此便是未发之前。善恶种子自在之论也。而以此为先师本旨可乎。兄又每以精英为神。而今为此善恶两头之言。然则神亦有两头乎。程子之言曰。物形有大小精粗之不同。而神则一而已。今兄之所谓神乃有两头。则是非程子所谓一而已之神。敢问此神何神也。先师以本然精英为二气。而吾兄则乃以精英为二气。以其全善一头。为本然之气。以其未便全善一头。为无名之气。是果为先师本旨乎。兄又引中庸序心之虚灵知觉之说。以斥愚言之非。而其结辞曰。以此湛一。合彼湛一。而虚灵知觉云。则是虚灵。亦有二也。又以本初湛一之气。而合于未便全善之精英。则其为虚灵也。果可谓十分尽善乎云云。噫。以湛一合湛一。乃吾兄之言。而非愚之言也。至于虚灵有二之讥。则愚有所可以仰塞者。饶双峰不云乎。魂者气之灵。魄者血之灵。心是魂魄之合。噫。使饶说为妄言也。可使饶说而不妄也。则两灵合一。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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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道理乎。本初湛一之气。合于未便全善之精英者。固是愚说。而若以其为虚灵也。未为十分尽善为讥。则愚亦有说焉。盖以本然之灵言之。则十分尽善。望凡一也。而以血气精英言之。则随其气禀之清浊。而圣凡有别。故栗谷先生之言曰。虚灵底。也有分数。又曰。也有优劣。夫岂非理。而栗谷言之乎。此吾先师所以分本然精英。而以本然为圣凡所同。以精英为圣凡不同者也。今吾兄不识此意。误说至于如此。愚切惑焉。兄又力斥合字。而此则饶双峰当任其咎。愚则无可分疏。吾兄又引朱子理与气合。便能知觉之说曰。舍此正论。而别为以气合气之说。遗却一理字何也。果知觉生于以气合气。则气已自足。又何用理乎。噫。此则所谓知其一。未知其二者也。朱子语类。论太极图说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之义曰。形体。阴之为也。神知。阳之为也。此亦不言一理字也。朱子又尝曰。人生初问是先有气。既成形。是魄在先。形既成矣。神发知矣。既有形后。方有精神知觉。此又不言一理字也。然则朱子亦遗却一理字耶。大抵理与气。元不相离。故阴阳之交。则理自在其中。故太极图说言五行之所以生曰。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兄以是亦谓遗郤一理字耶。兄之以先师前后气二之说。谓无有异同者则是矣。而其所释气二之言。则都不是。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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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师气二之说。极甚微妙。有难说与于世之专务依样画葫芦之学者。故初虽发端。而不肯毕其说。及至晚年。学者之起疑请益益切。先生亦恐至理之终不明也。于是始分言二气于大学讲说中。此与前日答人诸书。虽一串贯来。然彼略而此详。欲知先生之意者。当先识得大学讲说。然后方可推究其他说也。今吾兄于大学讲说。未能觑得其一句义。故先生则曰气亦有二。而兄则曰非有二气也。先生则分析本然精英。以本然为圣凡所同之气。以精英为圣凡不齐之气。而兄则以本然精英。看作一气两头。以精英之全善一头。为圣凡所同。以不全善一头。为圣凡所不同。先生则以神之所藉以发知者为精英。而兄则直以精英为神。节节相悖。句句相反。而乃广引诸说。以合己见。而又力斥当时口授心传之人。吾未见其可也。大抵心气。若只是一气。则先师何不曰气则一也。所指地头各异。而必曰理一也气二也。许多答人之说。终始如一也。至于大学讲说。又何故必分言本然精英乎。本然与精英。虽妙合无间。然其中亦自有界分之可言。故指本然而谓圣凡皆同。指精英而谓圣凡不同。其所以明二气者。真所谓八字打开。而兄犹不信。费了许多说话。以乱正义。何其误也。先师气二之训。不但止大学讲说。孟子浩然章讲说曰。志气固
白水先生文集卷之一 第 60H 页
不离于血气。然分而言之。本自有殊。此亦随地头言。而实非二气之谓耶。愿更商量也。
兄之所引朱子诸说。自不知者而观之。有似于兄之所见也。乃若朱子本意则不然。其答杨元范书。盖言阴阳本是一气。故阳中亦有阴。阴中亦有阳也。初非谓无复二气对待之可言也。阴阳若只是一气而已。则圣人画卦。何以阳为奇阴为偶也。其答王子合书。特言天之游气及人之形气有然也。非谓本然之阳。亦有善恶也。若本然之阳。果有善恶。则朱子于太极图说注。何以有阳善阴恶。各以类分之训也。至于答刘文叔书。则其所以斥之者无他。文叔所谓理自有气。又与二五妙合者。不成道理故也。若以此为阴阳二气。不相交合之證。则太极图说。阳变阴合及二气交感两句。朱子何以不斥。而反为之注释耶。其答欧阳希逊之书。则只言浩气之不外乎体之充也。非谓浩气与血气之无别也。若以此谓血气与浩气无别则大不可。程子论浩然之气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血气。亦可谓之天人一。更不分别乎。若其答李晦叔书。所谓气一也。主于心者则为志气。生于形体者则为血气者。盖朱先生本以范氏志气血气之同著一气字为未安。而上句去气字。下句去血字。则是固以志与气为二也。后来觉得去两字未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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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从旧说。则盖又以志气血气之分言而同著一气字。为无不可也。今反以此为不可分言之證。则岂可乎哉。朱子语类曰。血气固有强弱。然以志气则无时而衰。志气血气果无分别。则何故血气独有老少之强弱。而志气则终始不衰乎。据此可知其答李晦叔书之本意。非以志气与血气为无分别也。大抵阴阳。有以流行言者。有以对待言者。以流行言之。则一动一静。相为终始。而可以一气言也。以对待言之。则阳一以施。阴两以承。而可以二气言也。故朱子之说气。各引问者之言而有所不同。盖自流行之统体而言。则谓之乾而无所不包矣。自动静之分以后而言。则有阴阳刚柔之别。而万化从此出矣。故朱子曰。天地之间。一气而已。分而为二。则为阴阳。而五行造化。万物终始。无不管于是焉。(朱子说止此。)故非阴阳二气。则造化不成。今吾兄徒知理与气合以成物。而不知阳变阴合而生五行。二气交感而化生万物之理。乃裒集朱子只说一气之言。以为已證而攻斥二气之说。又斥气与气合之说。吾未见其明也。朱子又尝曰。理则一而已。气则无不两者。吾兄则以朱子此言为非耶。程子于易上下篇义曰末(一作未)济坎离之合。既济坎离之交。合而交则生物。阴阳之成功也。邵子曰。阳交于阴。阴交于阳。而生天之四象。刚交于柔。柔交于刚。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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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之四象。此两先生之言。为理与气交合之言乎。为气与气交合之言乎。呜呼。我先师理一气二之训。实本于朱子理则一而已。气则无不同之言也。故其言心气。则曰天地本然之气。纯一不杂者。心之本体也。此则圣凡一也。形既生矣。神以发知者。血气之精英。此则圣凡不同。其论血气与浩然之气。则曰志气固不离于血气。然分而言之。则本自有殊。此乃朱子所谓气无不两者也。于何见其不为二气之意乎。噫。先师之析言二气。既若是其分明。而兄犹不知其为然也。况乎神以发知一句。先师初不著二气交合四字。则兄又何以信其一以字之带得二气交合之意耶。此则辨之无益。而至于此一句之语意。与神以知来气以成形不相类。则粗通文理者。皆可知也。孰谓以高明之见。而乃为此相类之语乎。盖神以知来者。谓蓍以神而知来也。(此以程子之意释之也。朱子则以此为圣人之心。以神知来也。)气以成形者。谓天以气而成形也。今将神以发知一句。依此例释之曰。形既生矣。以神发知云。则其可成说乎。噫。兄之意。虽以有子之知圣人自处。而凡所发挥之言。无一彷佛于有子之知速朽速贫之非夫子言者。苟守此见而不变。则终无以发明先师之意也。入地他日。徒受重责于先生之灵。盍反思之。而从事于濯旧来新之语耶。李上舍龟祥甫。近因林启浚。得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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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说。而亦以为骇然。乃自为我先师。注解明德讲说。以发明其意。而其为说。恰似吾兄之说。岂或有相从讲讨而然欤。兄之得一强援。虽云幸矣。而其为师门之不幸则甚矣。秀之不肖。不胜忧惧。敢以平日所闻于先师者。亦为注释。投视李友。而兼呈一通于座下。愿赐针教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