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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霞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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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霞集卷之三
 疏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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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文学。仍请仿养正,圣功两图进 东宫疏。
伏以臣庸陋湔劣。倖占科第。昵侍耿光。仰承 圣诲。如臣不肖。何以得斯。糜身粉骨。报酬无路。通籍未几。谬忝雷肆之选。其责则辅导储君也。其事则侍讲胄筵也。前辈当此选者。虽文学才识为世所重。然而未尝不逡巡退让。臣则一叨而不辞。再叨而不辞。有若才学真可以堪承是任者然。岂不赧赧有愧于心。而顾其愚衷。畏分怵义。不敢以矫饰虚让。苟循例套。臣之此心。 圣明庶或俯谅耳。臣于未第。屡荷荫除。以病自废。一未膺 命。去年首春。桂坊 恩除。忽下于元良定号之日。臣颠倒承 命。夜半出肃。以睹册封盛礼。旋即呈递。退守本分。身归江湖。迹阻宫闱。耿耿一念。常在于承华之间。及其登第。幸忝宫僚。更近离明。于臣至荣。而适缘霜露之私怀。乞暇还乡。低徊松楸。疾病相仍。中间 除命。未免偃逋。春坊 恩旨。复及于屏伏俟罪之中。且承东宫违和。候班已设。苍黄入城。冒没肃 命。以效区区之微悃。而因仍供职。诚有私情之所难强者。顾臣生于世禄。毛发顶踵。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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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恩。惟当生死一心。以事吾 君。岂敢为偃息占便之计。而自悲至痛贯肠。奇疾婴身。有不可自抑而从宦。故玆敢冒死仰暴。伏望 殿下。哀怜而矜察焉。臣闻人情。疾痛则呼父。忧苦则呼天。今臣仰恃于 殿下者。如子之于父。民之于天。则其惨怛情理。若不呼号于 君父而更何吁告乎。臣罪逆通天。父丧三年才毕。又遭母丧。至亲长幼。一年六丧。或死于毒疠。或死于客土。奔走水陆。经纪敛葬。两弟稚弱。内无期功之相顾。外无朋侪之相恤。臣素病痰火。自丧祸以来。焦熬消烁。转成痼疾。诸丧皆在浅土。父母坟山。又未完决。一命苟延。万念俱灰。病骸缕息。何以了当。此臣所以疾声哀鸣。敢乞 恩暇。访医治疾。卜山营窆。以救残命。以伸至情。伏惟 圣上。慈爱如父。仁覆如天。惠然悯恻。必赐矜许。臣于向日 前席。略陈衷情。而畏惧 天威。言未悉摅。絓结微忱。尚有馀怀。不得不更溷于 崇听也。古人有言曰。事君日长。使臣幸未死灭。毕其至愿。则顾此已献之身。敢忘尽瘁之诚。念昔先臣。当戊申逆乱。促装赴京曰。我世臣。当以一死报 国。平日训臣。亦以不忘 国三字。先臣既谢官还乡。当 国危急。尚不避死赴难。今臣释褐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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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遭时清明。岂敢怀私图便。上负吾 君而下忘先臣也。呜呼。人孰无疾病。而沉㞃难医。孰有如臣者也。人孰无丧患。而惨酷可悯。孰有如臣者也。倘蒙 殿下俯烛微衷。深加恕察。特递臣职名。更不縻以官责。俾臣得遂其愿。则臣当生而陨首。死而结草。以报天地旷荡之 恩也。臣窃有耿结忧爱之忱。敢此赘渎焉。惟我 东宫邸下。尚未离襁褓之中。而睿质岐嶷。俨若成人。读书而英音明亮。写字而笔画遒正。 圣子神孙。灵秀自别。实我 国家亿万年无疆之福也。凡在瞻聆。孰不延颈。况如贱臣。忝在宫僚之末。获睹盛事。曷胜欣耸。臣窃伏念。蒙养之道。若有未端。则作圣之功。将何所赖。盖人之冲岁也。志虑未杂。情窦未启。教之者必以正言正事。日使闻之。盈耳满腹。克尽蒙养之方。则生知学知。及其底功一也。若或失于蒙养。以至既长。声色怠傲。众欲交诱。虽使太公为太师。周公为太傅。召公为太保。伯禽,唐叔与之游。诗书礼乐使之习。必不能遏其已炽之欲。而虽欲以正导之。亦将不入矣。此大学之教。以豫为先。而今臣尤有所仰望于 殿下者也。昔在 肃庙朝。筵臣建请图绘古人善行进于春宫。以为养正之资。其时故判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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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镇圭。以兼司书。进图屏。且献戒于 肃庙曰。臣等谨以周文武之视膳养疾。揭弁诸图之上。仍继之以黄香扇枕。陆绩怀橘。叔敖阴德。子路负米等四事。又添之以王祥孟宗。以备八幅之数。且书解于上面而作屏以进。 王世子诚能观图以悦于目。读解而感于心。参之古今以符其行。体之身心以验其实。务于养而遂致薰陶。比于正而不狎邪僻。则其于德性之将就。必有所补矣。此实与 皇明名臣霍韬十三幅圣功图。其规勉指意。古今一例也。韬之言曰。臣所绘图册。或有少裨东宫作圣之资。敕下内侍谨厚人员。将此图册。时进皇太子观玩。虽未用讲解文义。而观于图像。其所契悟。愈于讲说之烦也。时皇太子冲幼。未及出閤。宫僚未得登筵劝讲。故韬进图册。以为涵养睿姿。预培圣功之基。盖欲使皇太子闻正言。见正事。久而默化。习与性成也。臣窃以为宜仿养正,圣功两图。妆为一册。更以图解。书诸上面。亦用其例以进。东宫寻常燕嬉之际。必以是阅玩。且使左右指图而言曰。此事可法也。此人可学也。其开悟感发功效之切。将有胜于讲说文义也。古语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诚使东宫。朝夕寓目于正事正言之间。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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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兰袭人。日与迁化而不自知也。顾今东宫方在冲年。臣等虽充位僚属。无以登筵劝讲。故敢引两臣献图。以效一得之愚。今日蒙养之道。庶有补焉。虽然。若以丹青粉墨。只为玩物之具。则不特无补 圣功。反为丧志之归。此镇圭尝申戒于 肃庙者也。伏愿 殿下。俯赐察纳焉。臣尝闻以言教者讼。以身教者从。今 殿下亦宜慥慥自勉。以为躬率之本。古人所谓速肖之妙。其在斯欤。更望 殿下加意而毋忽。固微臣不胜大愿也。
答曰。省疏具悉。所陈是矣。其令春坊依此以进。仍以勉进极是。可不留意而自勉焉。尔勿过辞。察职。
直春坊陈病。兼献愚忠疏。
伏以臣狗马痼疾。宁有可起之势。而畏惧分义。扶曳祗肃。仍即就直。已经五日。忽自昨夕。头部如碎。寒热交作。而旧恙新證。挟感添重。胸膈之间。块气上升。呼吸断续。精神昏瞀。宛转床褥。达宵叫痛。人事莫省。生意都尽。若不趁时医治。将有污秽清禁之虑。玆敢疾声仰吁于 天地父母。伏乞 圣慈。亟递臣职。俾寻生路。千万幸甚。且臣窃有区区愚忠。而敢效芹曝之献。惟 圣明垂察焉。臣一岁之内。三叨雷肆。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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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瞻岐嶷之容。每持被禁省。自愧冗员尸素。而寸忱未尝不耿结也。惟我 圣上教导东宫。迥出百王。臣无容更烦狂瞽。然而虞廷胄子之教。亶在随事躬率也。昔唐太宗遇物必诲太子。见其临食而谕之曰。艰难不夺其时。见其乘马而谕之曰。消息不尽其力。见其乘舟则比君于舟。比民于水而戒之曰。可不畏惧欤。见其依曲木之下。而申申又戒曰。汝知此树乎。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其所以教太子者丁宁恳恻。而允为后王攸法也。今我 圣上临玉食而思唐宗之言。此可以诏东宫也。御路马而思唐宗之言。此可以诏东宫也。君舟民水。凛若履冰。则唐宗之言。又可以诏东宫也。见曲木而反隅。以思傅说之告高宗。则尤宜 殿下广开言路而虚襟容受。使拂士法家。补其衮阙。而朝警夕惕。毋忽唐宗之戒。此不但遇物必诲之要法。将见尧舜大德日新而月盛也。呜呼。震阳始动。盛德在木。此正风雷交助之机也。君子观象。求益于己。则毋若见善而迁。有过而改。风雷之益。孰大于斯。古人有言曰。迁善巽象。改过震象。相类而相感。理之妙也。木则从绳。后则受谏。是亦二象之义。臣遇时观物。不胜惓惓之忱。 殿下诚能三致意于则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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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圣之训。而风飞雷厉。益懋实德。推之斯道而教诲我元良。即微臣大愿也。若夫唐宗。徒以言教而不以身教。宜 殿下之可鉴也。近日风习。舍实尚文。未见其助益于 圣化。臣窃慨叹。王嘉所谓以实不以文。尤有望于 殿下。今虽以说训羲卦为师。而所以行之。亦曰实而已。伏愿 殿下。澄省焉。
答曰。省疏具悉。附陈者。可不留意。尔其勿辞。调理察职。
因湖南御史南泰良书启。陈辨辞职疏。
伏以臣以蝼蚁贱微。猥荷洪造。待罪圻县。今玆十朔。而才微报蔑。孤负刍牧之责。徒切兢惶之忱。不自意去 朝未几。 恩除特降。驲 召继至。收之下邑。置诸雷肆。龙光所被。瞻聆俱耸。臣闻 命九顿。感涕自零。其在分义。不敢稽滞。扶曳病躯。来伏私次。而素患风痰。阅月弥苦。右脚痿痹。左臂麻木。眩瞀昏塞之證。种种危剧。以此病状。万无供仕之望。且臣于向日湖南御史南泰良书启。尤有所惶蹙不自安者。其启盛论铮鼓之不可禁。而援据诗礼。且引眉州故事。结其语曰。夺民财。岂 圣世所可行也。至于旗帜。泰良亦以为可禁。而又以臣输官。斥之以失民心也。苟如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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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所言。臣安敢逭其罪乎。臣于按廉时。闻民间私用铮鼓。心甚惊骇。果令收聚。而犹不敢擅便具由状闻。则庙堂覆启。令道臣严禁。其不悛前习者。绳以重律。所收旗铮。亦令道臣。从便区处。到今守宰辈私用招怨。实非臣始虑也。若使臣防补大同。如泰良之言。则可以取誉民间。而此非御史职也。一纸号令。使之立止。臣愧无泰良风力也。眉州之民。鸣鼓致众。虽曰力农。自汉,晋,唐,宋以来。蜀中多变。未必不由于此。则其可以羊豕酒醴。遽称土俗之美乎。苏氏浮誇。且非张咏治蜀。徒以文章之好。恐不当为法也。毛诗周礼。臣诚鲁莽未读。而吹豳雅击土鼓。乃是田祖祈年之事。则鸣铮吹锣。亦可谓鼓属而冒用耶。金土异用。古人必以土鼓用于田间。何也。其所谓铮亦鼓属云者。未知何经之言。田用铮是古法云者。亦未知何代之法也。噫。旗铮禁不禁。本非务胜之事。臣以为当禁。泰良以为不当禁。此特人见之各异。不须苟同。而况臣性拙。不欲偏主己见较胜于人也。所可讶惑者。以其铮鼓之禁。至归臣于夺财取怨之科。身为御史。威夺民财。是何等罪案。而尚不被大何。实荷 圣上宽贷之至德也。臣考诸律。凡民私藏军器者。杖一百流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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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其军器令纳官。夫以铮锣旗鼓。谓非军器则已。若谓军器。而犹曰不必禁而禁之云尔。非臣所晓也。虽然。臣奉职无状。不能宣扬 德意于南民。徒夺其财。敛怨 国家。以遭绣衣讥斥。此尤臣之罪也。伏乞 圣慈。递臣职名。下臣司败。明治臣夺民财招民怨之罪。以严公法。且慰一方嗟惋之民心。千万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各有所见。亦何撕挨。勿辞察职。
辞正言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向叨谏职。再违 严召。迹涉避事。罪犯慢 命。宪臣请推之启。 圣上特递之教。即其末减宽典。臣含 恩讼愆。屏伏松楸。日月未几。薇垣 除旨。忽降于千万梦想之外。臣闻 命九顿。惝恍感泣。莫省所以措其躬也。臣虽无状。亦尝奉教于君子矣。 君父有命。不俟驾屦。区区微悃。岂不欲竭蹶趋诣。而顾臣所叨。即臣曩日遭劾之地。弹墨未乾。公议至严。臣何敢唐突冒进。重贻羞于 清朝士大夫也哉。虞人不往。孔子称之。此臣所以宁被重戮。而决不敢承 命者也。伏乞 圣慈。曲赐矜谅。亟削臣职。仍治臣罪。以严邦宪。以安私分。臣不胜万幸也。臣于引罪之章。不宜赘他。而臣受 恩如山。酬报无路。今幸复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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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耿耿愚忠。岂忍泯默。窃附执艺之义。敢效献芹之诚。惟 圣明裁择焉。伏惟 殿下。聪明英睿。迥出百王。宵旰忧勤。孜孜图治。而夫何数年以来。上而天灾荐叠。下而民生困悴。 朝廷蔑和协之象。方域著崩解之形。纪纲日隳。财用日匮。危乱之忧方深。治平之效无期。臣诚惶惑。莫究厥由。窃恐 圣上所以修己而发政者。或有所失宜而然欤。若谓今日治法失其道。则 殿下之为政。即洪范荡平。而洪范乃王道攸存也。诚使 殿下真行洪范荡平之道。吾国其庶几乎三代至治。臣窃有望于我 殿下。而朝著之间。猜疑日甚。外似保合而内分参商。阳若调和而阴寻戈戟。虽畏 殿下之威令。莫敢说党。而甲乙党心。愈往愈炽。事事皆党。言言皆党。巧避党名。密用党手。皆曰非党。畴真无党。岭海在前。鈇钺在后。 殿下之法。可谓严矣。朝而 廷诰。夕而 殿谕。 殿下之心。可谓勤矣。至诚开金石。大信孚豚鱼。而况以洪范无党之道。同归于荡荡平平之域。则凡百臣工。孰不奔走听 命。而窃观 殿下廷僚。能不以爵禄名利丧厥操守者。咸怀难进易退之志。此岂尽汩于党私。以负 殿下而然哉。呜呼。 殿下十年苦心。邈无其效。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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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阻。风波层生。虽以 殿下之慈谅仁恕。或不无威怒过中之失。而 天颜欠温粹之色。 纶音多激恼之辞。幽郁之舆情莫察。沸腾之群议谁达。天地犹有馀憾。日月尚失普照。此诚微臣仰屋浩叹。而箕子洪范。自有本末体用。此宜 殿下三致 圣思者也。人主以眇然一身。处崇高之位。临亿兆之众而为之表准。其在我者。必建其极。然后可以有会极归极之美矣。昔箕子陈洪范荡平之道。必曰建极。所以建极。则曰敬用五事。所谓五事者。貌言视听思也。貌则必曰恭肃。言则必曰从乂。视则必曰明哲。听则必曰聪谋。思则必曰睿圣。人主之日用动静。不越于五事之间。而貌非肃则无以莅其众矣。言非乂则无以顺其理矣。非哲则视有交蔽之患。非谋则听无洞达之休。使四德各造其极。则其惟思乎。思必周通。然后可以致克复之功。而必以敬字为五事纲领者。非敬则无以闲邪而存诚矣。貌言视听。不致其思。临事应物。私意为用。则贤邪之分。是非之辨。黑白贸乱。不能得其公矣。曰公曰私。既无克复之工。则其所谓贤者非真贤也。其所谓邪者非真邪也。其所谓是者非真是也。其所谓非者非真非也。徒以己私。偏用五事。而欲行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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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之道。其可得乎。此箕子所以必以敬用五事。为建极之主宰。而所谓荡平者。乃建极之功效也。呜呼。朋党。实我 朝二百年痼弊。汉,唐,宋,明。皆以朋党亡其国。此 殿下深惩往辙。必欲行荡平之政者也。牛,李之党难破。玄黄之战转剧。今已无保合调和之望。不审 殿下知其由乎。臣愚死罪。此由 殿下于皇极。未立其本。而徒循其末也。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宋明诸君。皆以荡平欲救朋党。而反酿其祸者。初无建极之功而然也。若使宋,明之主。敬用五事。而明于贤邪是非之别。无偏无侧。以建其极。则虽不立荡平之名。庶可祛朋党之祸。惜乎其未闻斯道也。昔先正臣文成公李珥。当 宣祖朝朋党之始分。力主东西保合之论。而今之主荡平者。动以先正为口实。此所谓胡广中庸。非子思中庸也。臣请为 殿下辨之。东西党论。初起于沈义谦,金孝元。而扶沈斥金者。士类也。斥沈扶金者。亦士类也。此可以消融保合。而东西之外。别有流俗一党。与乙巳馀孽。相为表里。则先正尝严辞峻斥。以示不可与同事。而其于乙巳幽冤。首唱伸雪之议。玉堂四十一劄。皆先正笔也。呜呼。辛,壬惨祸。酷于乙巳。而幸赖 天日之回照。诛镜,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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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建 储联劄之案。则义理可谓稍明。而建 储联劄之臣。半伸半不伸。则两案义理。亦半明半不明矣。彼主荡平者。自谓师法文成。臣未知剖破忠逆之分。果如文成。而其所以消融保合者。一皆粹然无疵。亦如东西士类否。先正尝进东湖问答。极论当世治务。而必以正名为治道之本。所谓正名。即乙巳雪冤也。先正虽竭诚保合于东西。而未尝不严斥于流俗含糊之论。若使先正生于今世。其果不明建 储联劄之义理。而贤邪是非。付诸混沌。徒以荡平为事乎。臣决知其不然也。臣闻人主一心。万化攸本。譬如衡之于轻重。镜之于妍媸。随感随应。不可适莫于其间也。诸臣进言。应之以至正至当之道。勿以朋党径疑其心。至于建 储联劄两案。则必法 宣庙洞雪乙巳之幽冤。而是非贤邪。廓然辨明。毋若宋明徒事荡平之套。然后方可行箕子皇极之道也。臣故曰。姑置荡平而先懋建极之工。所以建极。亦曰敬用五事而已。如是而诸臣复事党习。此正洪范所谓淫朋。 明主不可以不破也。臣窃有忧爱微诚。敢为 殿下流涕而陈之。顾今国势孤危。人心涣散。万姓颙望。惟在 殿下一身。而声气过用。保摄乖宜。方其层激发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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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虽不觉其有伤。而动气生火。潜消暗铄。则其害于身心孰甚焉。噫。 圣心激于群下。辄有减膳不忍闻之 教。在下者。亦不能诚心开陈以回 天听。但自免冠待罪。臣亦随众免冠之人也。下阶露首。至今追思。自愧不忠。无以感格 宸衷耳。臣退伏畎亩。每想伊时。 夕膳至三更而未进。则寸忱抑塞。宁欲尚寐无讹也。从古圣贤。必以涵养本源。为第一工夫。惟望 殿下。克加治心养气之工焉。臣以丧祸馀喘。痼疾婴身。望绝当世。而向日 帐殿。伏承发白之 教。不觉感泪之屡抆也。岁月愈迈。古人所惜。伏愿 殿下。日新圣德。懋臻大道。臣不胜夙夜攒祝也。
答曰。省疏具悉。其勉者。可不领略。尔其勿辞。上来察职。
辞馆职。兼陈所怀疏。(留中)
伏以臣庸陋至愚。滥被洪造。荣宠踰分。酬报无路。其在臣分义。惟当恪谨供职。以效一日之责。而适值家有女病危剧。煎迫未忍离舍。忝叨馆职。今已旬馀。虽因病间三次登 筵。而尚未一番就直。则区区微悃。兢惶曷极。自四五日前。臣女所病。转成慢惊。种种證情。万分危恶。束手待尽。情理罔涯。臣亦屡日焦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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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风眩宿證。挟感添重。委倒床褥。昏不省事。连试药饵。了无分效。顾此病势。旬望之内。实无强起行公之望。玆敢疾声哀吁于 天地父母。伏乞 圣慈。俯谅臣恳。亟递臣职。俾得专意医治。以寻生路。且正臣瘝旷之罪。以肃 朝纲。以安私分。臣不胜颙祝之至。臣方丐免。不宜赘他。而窃有芹曝愚衷。敢此附陈焉。向臣猥随诸臣之后。昵侍 耿光。仰承 纶音。勤恳恻怛。保邦爱民之诚。有足以透金石而孚豚鱼也。在下者。不能奉扬 德意。以臻三代之至治。则是固臣等之不忠也。顾臣百无肖似。猥荷殊知。分虽君臣。情真父子。岂忍以其身之告病。不一吐忧治危明之念。臣窃惟 国家不幸。灾异荐叠。生民倒悬。忧勤之念。虽切于 厦毡。泮涣之势。莫回于滩舟。此正君臣上下警惕震励之时。而宴安恬嬉。一味泄沓。至使 国势骎骎然日趋于委靡倾圮之域。而莫之救焉。顾其患亶在治道之未立。而所谓治道。不过曰和协 朝廷而已。夫朝廷者。一国之本。其本未和而能治其国。非臣攸闻也。今 殿下欲求至治。则毋若先和朝廷。朝廷譬诸人身。即其心肺。是故。善医病者。先治心肺。以绝生病之源。舍心肺而徒治其外。可谓善医病乎。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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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而不用药。知病而失用药。其害均也。顾今 国家诚病。且 殿下知病所祟。而其药则差矣。臣请为 殿下陈之。呜呼。天不欲平治我国家耶。夫以我 殿下尧舜上圣之姿。十七年苦心。惟在洪范荡平之治。而上而未行皇极之道。下而已痼偏党之习。辗转乖激。波浪日生。世道人心。至于此极者。罪在群下。臣不敢专攻 上身。而顾 殿下亦不能无失也。夫天下之事。莫善于相和。莫不善于相激。一和一激。或违其道。则党益痼于下。而疑渐生于上。操此疑心。攻彼党人。其势必激。激则难和。和激之相远。奚啻燕越。是故。圣人于事物应接之际。公听并观。而不主偏侧之见。细心商量于义理源头。先立皇极于方寸之间。而欲人之正。则必极吾之正。欲人之公。则必极吾之公。使东西南北之人。惟皇极是训是行。立以广大规模。敷以和平政化。然后方可做皇极之治矣。人主欲行皇极之政。先懋皇极之学。其学固不出于箕子五事之用。孔子四勿之训。而及其造极。则亦曰明理欲之分。公好恶之辨。君子于斯四者。若有不明不公。则大乱之道。可不惧哉。方其无事也。必有讲明涵养之工。及其临事也。又有剖析审察之力。吃紧克复于天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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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之际。以吾之好恶。从天下之是非。而天下公是。即吾心之所好也。天下公非。亦吾心之所恶也。此所谓公听并观之道也。人主苟或反是。徒循一己之好恶。而其于心术之同异。事理之大小。物情之真伪。人品之臧否。不有以斟酌而进退。则其所以破党。反所以增党。此诚 殿下深察而细思者也。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孟子曰。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今 殿下所可法者。其惟我 先王乎。臣于释褐初。伏承 圣教。若曰。 仁 孝两朝。至诚调剂。尔亦必闻。尔须各别仰体焉。臣再拜庄诵于心曰。吾 王此教。实唐虞至德。 国其庶几乎。四五年间。臣窃伏覸 殿下恶党之心。虽符 圣祖。而其所以制治则未也。臣敢冒死而言之。伏惟我 圣祖。以大正至公之道。驾驭臣僚。而严于阴阳消长之分。收揽登庸。必取其乂。措置设施。必轨其正。惟以安利元元。为第一治法。通融甲乙。囿一世于太和之域。而诸臣畏服 圣德。虽有党名。而不敢党形。虽有党心。而不敢党战。群贤并进。拔乎人望。当是时。金长生,张显光。以道学进。李元翼,申钦。以德望进。金尚宪,郑蕴。以名节进。郑经世,李植。以文章进。南以恭,金荩国,闵圣徽。以政事进。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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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同朝。不嫌标榜之各异。虽有小小上殿之争。而曰可曰否之际。只得就人论人。就事论事。就言论言。未尝以牛,李倾轧之私。或失下殿之和气。荡荡平平。克臻皇极之治。且未闻二三臣别主荡平之名。此岂非 殿下攸法乎。夫用人如治水。疏则通。防则溃。必然之势也。今之所谓党人。皆乔木世族。若其干犯名义。罪在罔赦。则固无可论。而身无瑕颣。才望难弃者。可以收拾甄用。无间彼此。此在 圣上。为一视之至仁。在诸臣。为同人于野之道也。凡今之人。不能长虑却顾洒然超脱于偏私套中。此虽膏肓难医之證。而其丕变习俗。顾不在于 殿下乎。咸酸异味。弦韦殊性。参差不齐。物之理也。惟宜消融保合而痛扫浮躁之论。力行敦实之政。 圣上破淫朋而惟贤邪是辨。诸臣忘私党而惟民国是虑。则 祖宗朝皇极之治。复可见矣。昔宋孝宗谓叶衡等曰。朝廷用人。只论其贤否。不可有党。唐文宗言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朕尝笑之。人主但公是公非。何缘有党。 皇明叶向高上疏 神宗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议。自誉为君子无益。天下后世以为君子。则真君子也。见诋为小人未伤。天下后世以为小人。则真小人也。小人君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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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甚严。公论甚晢。自古及今。未有能逃。念及于此。将客气自消而争端自息。臣窃诵孝宗之言。仰戒 圣上。更以向高之疏。俯勉诸臣。断断血忱。实出于爱吾 君而救时病也。呜呼。今臣所望于 殿下者。虽是一个和。用和不以其道。则欲和而反不和矣。明主在上。以诚以信。包荒朋亡。此真致和之极功也。朱子尝以伊川所论变化人材。谓合易睽自复之象。而必曰诚心昭著。感人可以尽其用。不然而参错权谲利害之心。则其悖理速祸。反有甚焉。此诚可法而可戒也。君子虽不苟于同。而毋激毋随。归于至理。是乃不同之和也。今诸臣立 朝论事。所见虽各不同。而忠 君忧 国。不可以不同。 殿下亦宜审异致同。以思济睽之至道也。臣夙婴奇疾。自废明时。而生于世禄。一毛一发。莫非 圣恩。苟有愚者之得而恐忤时讳。不告 殿下。臣则有罪。今日可言者。奚啻千百。而此特一时弊政。臣不欲仰溷 殿下之聪明。独以和协 朝廷。惓惓为 圣主诵焉。伏愿 殿下。克懋 圣学。益恢 圣量。永为皇极之主。实生灵之幸而 社稷之福也。
答曰。省疏具悉。其勉者是矣。可不留意。尔其勿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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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
乞退兼献六条疏
伏以天佑吾东。邦庆维新。谦德勉回。 圣孝弥光。臣民舞蹈。曷有其极。蝼蚁贱臣。偏荷宠渥。区区寸悃。只欲不惮夷险。以效酬报之万一。而迹孤病奇。望绝需世。况今所叨。世称极选。尤非臣蒙学蔑识所可苟充。虽缘 圣教之严截。臣分之畏惧。先人出脚。尚此盘礴。而臣实自愧。人谓斯何。廉隅已亏。公议窃诮。臣若贪荣恋宠。徒知其进。不思其退。则滔滔宦海。其将濡足而忘返矣。臣虽千万无状。忘廉冒耻。决不至斯。且臣屡经丧祸。形壳虽存。心肝尽腐。狗马贱疾。已属难医。前后章牍。屡陈以病自废之状。伏惟 圣鉴。或已照烛矣。臣释褐五载。处乡常多。未尝数朔仕 朝。不但痼病之难强。且有微衷之自量。顾臣赋性愚戆。肚直舌硬。与世寡合。发言行事。动辄乖宜。一味敛退。盖守拙分。幸遇尧舜在上。痴心难遏。献书登 筵。言多狂妄。直道事 君。虽是贱臣之自勉。囊括无咎。抑亦圣人之至戒。冥行九折。旁观惴懔。早自决退。稍谋保全。即臣悲苦之情。而随俗俯仰。依违苟容。实臣挞市之耻。此臣所以不敢不乞身于明时者也。昔在 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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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朝。金堉上疏陈情曰。臣受恩深重。无路仰答。今虽递职。不敢长往。居于松楸。来往辇毂。有难则赴之。不幸则死之。一息未泯之前。岂敢一日而忘吾君乎。呜呼。堉之斯言。实获臣今日情悃也。臣今离轩陛而东矣。威颜将违。首长路而低徊。寸忱自切。眷终南而耿结。志在匡 君。戒犯缄口。谨献六条。以当去后千秋之鉴。一曰。纳谏诤以恢 圣量。二曰。尚忠实以敦薄俗。三曰。整纪纲以尊 国体。四曰。广规模以收人材。五曰。抑躁竞以励廉操。六曰。崇节俭以禁奢风。临发匆匆。只陈其目。伏愿 殿下。毋以人微而废言焉。宋臣冯当可上书其君曰。愿陛下清心寡欲。以临事变。此兴事造业之根本。洪范所谓皇建其有极也。朱子称之曰。其论皇极。甚合鄙意。臣更以当可之言。敢为 殿下诵之焉。
遭尹宗世等危诬。乞 赐斥退疏。
伏以臣愚戆妄发。众诮刺天。弱植畸踪。决知难保。而冒死乞身。稍谋自靖之图。区区寸忱。未格于天。面谕 牌召。前后郑重。臣九顿感泣。不知死所。畏分怵义。尚此低徊于辇毂之下。而昨伏闻付黄重罚。果发于章甫公议之地。罚臣题目。有曰计急媚世。语悖诬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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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通文。不啻数百馀言。声讨昭森于鈇钺。此是臣向日疏语事也。其疏想载于堂后日记。今可按覈。而臣疏有通融甲乙。囿一世于太和之域。而诸臣畏服 圣德。虽有党名。不敢党形。虽有党心。不敢党战三十五字。其下有群贤并进。拔乎人望。当是时十一字。又其下。始有金长生道学。金尚宪名节等字。而臣先所陈三十五字。即指其时当局诸臣也。群贤以下十一字。则所以赞颂我 圣祖以人望拔进在野之群贤。而道学名节四字。则文义尤明白。可以见臣尊贤之诚。而今士论勒归臣于诬贤之科。何也。至以文元,文正两贤。不书先正与爵 谥。构成臣罪案。先辈章奏间引用儒贤事。而若其文势。不必书则不书者。班班可考。臣请举一二而證焉。文成公李珥甲戌疏。有曰。 中庙于赵光祖。可谓圣贤相遇。文正公宋浚吉戊戌疏。有曰。招致李滉。诚心信用。皆不书先正与爵 谥。此外章奏。不书先正与爵 谥者。指不胜屈。臣非敢诬也。又以臣疏中于故相臣金堉。不书爵 谥。至曰。金某实为 当宁之外先。则不举爵 谥。斥其姓名。可谓无礼于其君。臣看来骨青心寒。惶怖罔涯。伏惟 天日普临。庶可以俯烛。臣何敢自辨乎。伏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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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慈天地父母。亟命有司。永刊臣姓名于朝籍。仍赐斥退。俾得毕命于先臣丘墓。千万攒祝。臣虽自废于明时。而窃有忧 国爱 君之愚衷。敢此冒进焉。在昔 仁庙朝。先正臣金长生。上疏陈十三事。其一即尊洪范也。有曰。心穷其理。躬行其道。以至建极于一世。锡福于万民。则不外于 殿下之自勉。伏愿 圣明留神焉。又贻书于在朝诸臣曰。为今之计。莫若先正朝廷。广收人材。廓开公道。绝祛私意。毋论彼此。惟贤是用。校量长短。惟器是适。然后百僚寅协。庶绩可熙矣。先正惓惓之忠。可以泣鬼神也。今臣血悃。虽九死而尚有靡悔。敢以先正之言。复为 殿下诵之。
答曰。省疏具悉。以先正事。其所勉陈。可不留意。尔其勿辞。从速察职。
再遭学儒危诬。陈辨乞退疏。
伏以臣即庠壁付黄之人耳。朝绅被罚。事甚奇怪。章甫发通。语极骇懔。杜门屏伏。自甘废弃。不自意瀛馆 恩除。忽下于千万梦想之外。且伏闻 筵教屡勤。有非贱臣所堪当者。分义至严。惶感靡极。固当闻 命竭蹶。他不暇顾。而铁壁遮前。透过无路。情悃莫摅。踪地益蹙。伏惟 天地之大。日月之明。尚有所未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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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未烛焉。则臣请沥血而冒陈焉。向日贱臣留中之疏。实媒无限骇机。而明时乞身。稍谋保全之图。只缘面谕郑重。未敢勇退。至今低徊于辇毂之下。而左右窥射。愈往愈毒。毕竟三四学儒。操戈迭出。罚墨狼藉。此固臣所遭之万万不幸。而通文泮宫。诋诬交沓。一通之不足。至于再通。再通之不足。至于三通。三通之不足。分通于诸道书院。丑言悖说。至比臣于仁弘。而其所声罪。不过曰前后臣疏。不书先正与爵 谥也。渠辈初通。有曰。潜谷实为 当宁之外先。则不书爵 谥。肆然斥其姓名。可谓无礼于其君。潜谷乃故相臣金堉之号也。夫无礼其君。即陷臣以灭身湛宗之诛。臣诚骨青心寒。而仰恃容光之必照。且不欲濡口交争。臣之初疏。隐忍不辨矣。渠辈三通。有曰。矇眬为说。其亦可哀也云尔。则臣不得不辨。在昔 宣庙朝。先正臣李珥庚午劄。有曰。沈连源素不与于邪议。连源即青陵府院君钢之父。其爵则领议政。其 谥则忠惠公。而先正劄中。只书姓名。以其文势适然也。先正之劄。渠辈亦或见之。而今以无礼诬臣。何也。呜呼。臣之疏在于六月十一日。渠辈施罚出通。始于七月十一日。其间恰满两朔。渠辈真有为先正辨诬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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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即出疏辨。而日月迟久之后。倏忽闪弄。徒以十数张通文。恐吓胁辱之若此也。臣实惶惑。莫测其故。虽然。此关臣身。恭俟公议。而至于通文中事系先正一款。臣尤不得不辨。其文不啻累百馀言。张皇證据。全无伦脊。拈出臣疏中调剂通融一句。以为攻臣之资斧。而忽地搀入文成公李珥劾沈义谦事。其下又引文元公金长生。此一着未知何如之说。而结其末曰。先正严峻。于此可见。此云先正。指文元也。文元乃文成门人。而一生尊信。若颜,曾之服孔子。则其于文成劾沈事。虽有一时尚论。然而函丈景仰之诚。无所间然。且考文元语录。实无严峻二字。此则渠辈所诬造也。臣之生也。后文元百馀年。渠辈所谓严峻二字。果指何人何论也。当初臣疏。元无藉證文成之言。则渠辈通文。搀入文成劾沈事。已是别㨾心术。且其接续于调剂通融语下。其指意尤极恍惚。而造出文元所不言严峻二字。恣意喷薄。无所顾忌。胡辞谎说。自不觉其诬贤之归。臣窃为世道长吁也。渠辈于先正。若是其诬逼。而反以臣疏不书先正。构臣罪案曰。诬贤。先辈章奏。如其文势。不必书则不书者。臣可以考證也。文正公宋浚吉丁酉疏。有曰。其在 先朝。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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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张显光诸人。特膺斯礼。皆所以宠异宿德耆儒。用副一时之望。以慰四方之心。臣疏亦曰。金长生,张显光。以道学进。臣若轻侮文元。则其何以道学称焉乎。臣即文正外裔也。文正之尊尚师事。非文元而谁欤。使臣知尊文正而不知尊文元。则是犹知慕两程而不知有濂溪也。宁有是哉。抑臣窃有抚躬而自悼者。传曰。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今臣以迂疏之见。怪骇之论。既未见信于世。虽欲随俗苟容。而其可得乎。驽劣贱品。猥荷洪造。徒知尽言无讳。为事 君之第一义。而愚戆昧机。反忽圣人囊括之戒。冥行擿埴。自陷罟阱。区区寸忱。只欲退守先垄。永谢当世。而身非己有。逃遁莫获。进退俱难。实为狼狈。知臣情势。孰不悲怜。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曲赐矜谅。亟许镌削。仍 命有司。勿复检举。臣不胜万幸。臣于构疏将上之际。 召牌辱临。顾此情迹。决难冒承。谨此随诣拜章径退。臣尤死罪。
答曰。省疏具悉。学儒处分。既示已悉。噫。予之所执。即苦心。尔之所奏。亦苦心。我之此心其无私。尔何容悦。尔之为国之心。即其衷而亦无私也。又何撕挨乎。若挠乎。此是私心也。尔其勿辞。以一心事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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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馆职兼陈所怀疏
伏以贱臣自七月十一日以后。杜门屏迹。自分弃捐于明时。而诮骂蜂涌。锋镝猬集。孑然畸孤之踪。所仰庇者。天地仁而已。所俯烛者。日月明而已。拔之于罟阱之中。返之于枕席之上。一毛一发。莫非我 殿下洪造也。臣虽顽愚。亦异木石。沦肌浃髓。宁不知感。其在臣酬报之义。磨以顶踵。固所不辞。蹈以汤火。亦所不避。窃自念颠沛羞辱之馀。泥滓遍体。万缘都灰。区区微愿。只欲归伏丘垄。以毕残喘。至若弹冠结绶。扬扬荣涂。则虽极无耻。其忍萌心。呜呼。臣所自废者。殆赋命之穷。而顾其情则悲矣。科目之身。既非遗逸世禄之家与同休戚。幸而遭逢 尧舜圣君。猥受旷绝之殊知。更荷曲全之至渥。使其踪地。如无万万危蹙。则臣安敢乞其退乎。曩臣经过。言之懔魄。譬如纵舟于瞿塘滟滪之险。骇浪拍天。廉石侔戟。一失其势。则破碎糜溃。无以脱性命。而赖天之惠。全活其生。回思风波之恐。尚有寝惊而梦愕。今若反忘其险难。复欲鼓柁于不测之洪渊。臣必知其沦溺矣。事君之义。虽曰报国为重。报国之道。亦以安身为本。身不得安。国何由报。敢怀伤弓之心。稍为避缴之谋。此臣所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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涕。告诀于 明主者也。抑臣闻蛇雀异类。尚知感恩。葵藿无情。犹能向日。名之曰人。而虽至愚至迷。一端秉彝之心。亦知其爱 君而报国矣。臣固不肖。窃尝奉教于君子。人臣事君。一其心而已。祸福利害。惟此一心。进退语默。惟此一心。如使臣随俗改操。二三其心。是诚难信之臣。此不但欺负 殿下而难逭于显戮。鬼神必殛之矣。十颠九蹶。臣诚狼狈。断断一心。尚未忘和协二字。移山之愚。人虽共嘲。填海之诚。臣亦靡悔。今日治道。非和则难。人主一心。万化攸本。君心和而朝廷可和。朝廷和而百官可和。百官和而万民可和。万民和而四方可和。四方和而阴阳调风雨时。天地万物。咸囿太和之域而王道终矣。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朱子释之曰。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矣。夫何上帝疾威轰雷之警。再告于六七日之间。臣中夜蹶起。绕壁彷徨。仰观俯察。天人一理。可不惧哉。祸难之机。虽伏于冥冥。而危败之形。已著于昭昭。宜 殿下惕然忧畏。减膳责躬。 亲降哀痛之教也。易曰。荐雷震。君子以。戒惧修省。弭灾应天。亶在于 君臣上下戒慎恐惧而不偏不倚。操以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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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又在 殿下之一心也。呜呼。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相荡相摩。刚柔互用。乾坤玄妙之功也。人主履继天立极之位。而敬用五事。乂用三德。所以致位育之中和也。肃乂哲谋。思作睿圣。即 殿下内外持敬之工夫。而平康正直。刚克柔克。抚世酬物。因时制宜。是所谓三德而箕圣皇极之大本也。臣虽不敢以儒臣自处。而值此遇灾求言之日。虽草野疏逖。亦皆应 旨。臣以 经幄旧物。不忍泯默无一言。敢贡愚忠。仰渎 崇听。惟 殿下恕其狂瞽而留神焉。臣屡违 严命。罪戾深重。惶蹙待勘。今已九日。儒罚才解。 召牌又辱。畏分怵义。谨此随诣。而咫尺禁扃。进身无路。鈇钺在前。有死而已。伏乞 圣慈。亟赐镌削。以严邦宪。以安贱分。臣不胜万幸。
答曰。省疏具悉。其所陈者宜勉。而其骇举何足介意。今无更谕。又何撕挨。在下虽讥斥。在上惟当用之。勿辞。从速察职。
翰林会试节目后。陈所怀疏。
伏以臣猥荷由暇。得以专意调病。九顿感讼。不知死所。臣方例带春秋修撰之职。窃于史荐新定节目。有所隐忧于心。敢此冒陈焉。近年史荐。弊亦孔甚。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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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累询诸臣。思所以矫革也。第念其节目。太没古制。遵此而行。臣恐其矫弊。反所以增弊也。史局事体。至严且重。惟我 祖宗朝设法之始。必使主荐者既荐。而不能自专。轮示先进。广询可否。及其完荐。而又使焚香誓告。盖欲其无私至公。质诸天地鬼神也。及夫弊生。则荐之者以私。败之者亦以私。此非回荐之罪。实由蔑公。国且无纪纲而然也。今恶其弊生而遽罢回荐。只使时任翰林若干人主圈。则固已非严史荐之道。至若馆阁会圈。则他日之流害。尤不可言。幸赖 圣上深烛厥弊。特 命会圈。改以会试。则 睿思宏远。臣窃钦仰。惜乎。主管之臣。未能周思详度。其磨鍊节目。又失于苛也。缚束操切。殆甚场屋举子。今将畀之以千古直笔之权。而先疑其人可乎。念昔宋朝设馆试。或有不赴者。是诚过高中行之人。固不必法也。若以用奸见疑于有司。而冒没赴试。则自重之士。臣决知其不欲也。臣于向日 筵席。因 圣上俯询。敢以史局体重。猝难变更之意。有所仰对。而今则节目已颁。无容妄议。愚悃耿耿。敢渎 崇听。伏乞亟加 圣思。更询庙堂。矫其一二谬习。而毋变旧规。以存朔羊之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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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省疏具悉。尔岂不陈。既曰宜严。则会试之命。盖所以严其事也。何缚束之有哉。虽然。节目中不无过中者。既命付标矣。
郑熙普丑诬后。陈辨疏。
伏以臣病痼迹奇。自知难容于斯世。坚求一郡。稍谋敛避。伏蒙 圣慈借麾东邑。及辞轩陛。甫出城闉。而司谏郑熙普之疏上矣。盈纸构捏。字字憯毒。必欲置诸湛灭之地。臣戴盆痛伤。无路自白。幸赖 圣鉴孔昭。洞释无馀。至有递外拟内之 命。恩纶郑重。旷绝千古。臣九顿感泣。不知死所。呜呼。 朝廷不幸。有李匡谊之变怪。臣又不幸以曲护匡谊。横遭罔极之诬。臣于伊日承 命入侍。其所 筵奏。左右史在焉。大臣诸卿宰。三司在焉。臣果用意营护于匡谊。则虽无熙普之弹。无以逭其罪也。如其不然。而熙普有所爽闻。则自有公议。臣何敢多辨也。臣以愚谠之言。见嫉当世久矣。黄墨迭发于庠儒。讥嘲并起于亲友。今台疏踵其后。而劾臣则曰市恩鞫囚。构臣则曰媒进荡论。恍惚说去。又曰。欺一边欺一世欺九重。其所谓三欺。臣未知果何事。而天地昭临。鬼神森列。和协苦心。臣虽百死。靡知攸悔。然而不获同朝。为世矢的。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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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方困刀俎。尚何有调剂协赞之望也。臣职忝迩列。屡经昵 侍。其所陈白。不啻千百言。而至于荐剡某也。则非一承宣所敢为。熙普何故而发此言乎。窃伏念贱臣猥荷 殊恩。释褐未五载。骤跻下大夫之列。福过灾生。臣尝夙夜兢兢。若夫铨录吏议等说。过去插入。没有把捉。言之者不白。当之者难辨。噫。濡足褰裳。躁竞名宦。即臣所耻。而不自意反浼臣身。只愧无燕赵节侠之风。不能刎首而明此心也。虽然。其为言臣固付诸一哂。最是送别谪客。乘夜潜访以下一段。其造意危怖。令人骨青。臣果有毫发彷佛于斯者。不但在王法罔赦。神明必殛之。台疏全篇。以曲护匡谊为臣罪案。而忽地说出曰。潜访谪客。观其文势。则所谓谪客。似若指今番三罪人。匡谊则酌处 命下后。禁堂开坐。禁都押去。即刻过江。臣则在喉院。众目所睹。李匡德,宋翼辉。平生不识其面目何状。殆一世所知。熙普之言。岂谓是耶。臣方怪惑。昨伏闻。承宣以为谪客。即指李奎采。至达于 筵中云。果若奎采。则臣尝往问。伊时臣自 帐殿罢出。而闻奎采因城钥已下。方待漏未发。臣遂往其家。奎采之朋侪名官。相续来别。不独臣一人。此非可讳也。往慰谪友。人情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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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臣独何惧。必潜其形。臣于前后亲朋之谪。辄皆往问。而既非潜访之事。宁有来觇之说。 天日赫临。焉敢诬乎。今熙普以为避下五字点缀隐映。纳臣于罟擭陷阱之中。此是何等语。人臣敢萌诸心而发诸口乎。臣于此言。诚万万痛冤。欲构其罪。何患无辞。而熙普忍以此言。形诸文字之上。奏诸 紸纩之下。臣何足言。有累 圣德。是固臣死罪也。此冤未伸。生无以抗颜戴天。死无以瞑目入地。熙普如非白地造言。必有所闻于人者。诚宜同下司败。洞质言根。臣玆不敢不疾声哀吁于 父母慈覆之天也。熙普疏中。有曰。虽自中相爱者。莫不骇叹。其所谓与臣相爱者。熙普果漠然不相亲乎。臣茕茕孤立。墙壁枵然。无以自脱于张辟弯弧之际。毕竟弹射。出于名彼迹此之人。此岂一熙普所独办。臣窃为世道长吁也。伏乞 圣明。哀矜而照察焉。
答曰。省疏具悉。其处分既已洞释。何待其陈焉。
刑曹参判 特擢后。县道辞免疏。
伏以臣屏伏田庐。伏闻 东朝圣体愆和。镇日 庭候。臣民忧虑。曷有其极。臣于此际。祗奉 圣旨。以臣有秋官佐贰。 特擢之命。惝恍惊惧。罔知措躬。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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眇然新进。偏荷洪造。周岁之内。再叨宠擢。释褐未几。骤跻亚卿之列。 恩愈隆而罪益深。位愈进而迹益畸。昧机冥行。锋镝丛身。是固沧浪。尚谁咎哉。早使臣稍知谋身之图。谨避如屋之谤。无限危辱。必不至斯。孑然弱植。孤立无朋。不但通朝所共知。抑亦 圣鉴所深烛。而今忽以别立一党。至有儒臣之 筵斥。且谓臣荐进吴光运。夫荐进非承宣所敢为。前后 筵席。其姓名未尝出臣口。起居注在。焉敢诬也。凡人之情。不随则乖。乖则激。激则言无所不至。噫。臣于忠逆是非。铁限在心。己未冬一疏。即其义理头脑。祸福荣辱。永矢靡改。波翻澜推。方圆互换。臣若挞于市朝。顾臣赋性。本自愚戆。持论亦未峭峻。宋之吕大防。明之叶向高。素所愿学。且自去年五月以后。魂惊胆慄。臣固不敢踵党套。亦不忍萌党心。区区苦血。鬼神可质。欲以无党事 君。反以树党构谤。负此党名。万戮尚轻。人言罔极。无以自白。幸赖 天日孔昭。洞辨此冤。臣含 恩感结。死可瞑目。古人有言。止谤莫如自修。三复斯言。何敢尤人。且金汉哲。臣之平生故人。夫岂害臣而然。反躬自省。不欲多辨也。杜门讼愆。分甘废弃。才遭同气惨丧。悲哀震薄。宿病风眩。一倍添㞃。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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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床褥。实关死生。以此情病。无计蠢动。玆敢县道陈章。猥暴危恳。伏乞 圣慈。俯赐矜察。将臣新授职名资级。并 命收还。仍治违慢之罪。以重官方。以安贱分。不胜万幸。
答曰。省疏具悉。卿其勿辞。从速上来察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