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贲需斋先生文集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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贲需斋先生文集卷之十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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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问答(丙午四月)
或问人心道心说。余曰。道指道理。人指人身。义理之心。直原于仁义礼智之性而发者。主道理而谓之道心。食色之心。傍因乎耳目口体之私而发者。主人身而谓之人心。味大舜人道二字。可得其实相也。或曰。愚闻之。道心当属本然之性。人心当属气质之性。须分理气看始得。余曰。退翁尝曰。情之有四端七情之分。犹性之有本性气禀之异也。此理气互发之张本也。子以人心道心。分属于本然气质。无或近于互发之差乎。且退翁必曰。理发气随。而未尝言理独发也。今子以道心属之本然之性。则子谓是理独发者耶。或曰否否。非谓所发有二涂也。就人道已发之后。原理气未发之前。则所属当如此云也。余曰。然则子之说剩矣。本然气质初非两性。人心道心元非一情。则以二配一。拟议不伦。判一为二。分析已甚。夫道心人心。只可分属于仁义礼智性命之正。耳目口体形气之私而已也。恶可分配于本然气质之性耶。或笑曰。所谓性命之正。形气之私。是本然气质之分也。子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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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道之心。分属于性命形气。而深斥本然气质之分配何也。余曰。本然气质。只有单指兼指之分。而只是一性也。性命形气。是有在内在外之判。而本非一物也。本然之性。固这性命之正。而气质之性。亦不过以这性命之正。兼气而言者也。子果谓气质之性。是耳目口体形气之私而已也耶。或曰。夫以道心属本然之性。以人心属气质之性。非愚之臆说也。愚有所受之也。子毋遽深斥。玩味体认。久必自悟。终不服。
余与或人讲郑秋峦天命啚说。至第六节论心一段。有付签一纸。乃玄江门人。记其师说者也。有曰所谓心为主宰而常统其性情云者。失古人立言之意。盖性固心也。情亦心也。岂复有一心而统此心耶。横渠之意。盖谓心为性情之统名。而抑且微有主宰运用之意也。今若曰。心统其性情云。则是别有一心而统此心也。岂其理也哉。(签说止此。)或曰。此说十分精切。玄门义理。于此可见其一端也。余曰。朱子尝谓性者心之理。而未尝以性直谓之心也。又尝谓情者心之动。而未尝以情直谓之心也。若心性无辨。理气一物。则朱子何以言理自理气自气。不相夹杂也耶。朱子之言。其以心统性情。谓不若性情之统名云者。只恐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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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遂疑是心之包性。如鸡子之包黄。而各有形象也。故曰是只就浑沦一物之中。指其未发已发而为言耳。其曰性情之统名。犹曰未发已发之统名也。何尝谓心性无辨。而以心统性情之语。为有以心统心之嫌耶。秋峦说常统其性情。常其二字。微有病。下语太重。以是为疵则可。而以心统心之辨。恐涉于理气一物之病也。或人默然而退。
南桥问答
客有问于南桥主人曰。北虏因潜商逋欠一事。移咨本国。辱及 先王。此何举措。此康熙六十年所未尝有也。此历代数万年所未尝闻也。此辱不雪。犹谓国有人乎。以子之筹。计将安出。主人仰而嘘俯而唏曰。凡天下事。未有错于前。而不踬于后者。亦未有失于始。而能得于终者。此事只由于今春回咨时。不能善其始以自取辱耳。此盖 睿算独断。庙谟不行故耳。近闻 筵席。有悔不用庙算之 教。只此悔心之萌。庶有善后之策。而犹一向泄泄。将如之何哉。经曰。唯先格王。正厥事。今 王心未格。将何以正其事乎。客曰。当日庙算何在。主人曰。收还逋欠。枭诛潜商。此庙算之大略。而犹未详其言。请以管见论之。盖闻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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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贪如狼。狠如羊。剥割生灵。纵恣声色。芟刈贵臣。籍孥富民。胡亥杨广合为一身。为其腹心爪牙者。乃只胡嘉佩一人。而交通潜商。开出帑银者。亦胡嘉佩耳。六万银子。何等重财。而白地蠲免。断无是理。后虽宽免。亦足为羞。而终致悖言。明若观火。我若于得咨之日。以一依约条。与受同诛之意。平说道理。即日回咨。而划出国储。俾满六万应还之数。明覈潜商。究得一二重犯之人。惟依彼咨。质对中江。甄义驰咨请先出。潜与人枭诛。然后我亦当出斜欠人正法。倾国储还偿云尔。则义正言顺。彼安得不屈。而潜与人胡嘉佩即千金子耳。必无死市之理。且彼之腹心爪牙。岂忍重寘之法耶。彼必内贪重赂。外屈约条。自不得不出于宽免之计矣。到此宽免。即出于彼之不得已。而非由于我之不能办。则直在我而曲在彼矣。彼自屈而我自伸矣。岂复有今日之悖言也哉。潜商积欠之人。其罪固不可赦。虽枭诛不足惜。而况与者不诛。则受者无独诛之法乎。若用此计。必将不戮一人。不偿一银。而虏不敢复生心矣。吾不知当日庙谟果出于此。而惜乎 睿算不及于此也。客曰。夫子云遂事勿说。既往勿追。既往之事。今无可奈何也。古人亦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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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东隅而收之桑榆者。前虽失计。终岂无善后之策耶。主人曰。今日臣子。惟主辱臣死一个义为重耳。辱及乘舆。臣亦当死。况幺么潜商贻辱之罪。其可赦乎。今日之策。亦不过先诛潜商。亟还欠银。甄义回咨。昭雪 君诬。而庙堂无沬血之请。使星无出疆之志。惟事倾轧。自相吞噬。置 君诬于度外。养寇贼于域中。噫噫此等先私后公忘君负国之徒。可胜诛哉。客曰。今虽戮潜商万段。还欠银十倍。尚可洗 先王之辱。而雪 国家之耻耶。愿闻今日之上策。主人唏嘘曰。吾有一计。藏之胸中久矣。今虽说与吾子。不过为空言耳。且人有闻者。必环目而起矣。吾欲无言。客曰。愿安承教。主人曰。今有二策。第一义。兴师复雠。以追 孝庙之志也。第二义。闭关绝约。以待真主之兴也。言未毕。客笑曰。迂哉。子之言。迂哉。子之言。遂不辞而去。著雍涒滩冬十二月日书。
岭南晓谕文(文成于安东路上。而见删不用。)
呜呼。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以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得以诛之。不必皆士师也。乃今凶逆之变。实天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愤。噫嘻痛矣。尚忍言哉。内结枭獍之将。外连狐鼠之群。首挂凶书。诳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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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潜害节帅。窃据上党。敢肆诟天之言。已发射日之弩。呜呼。为今日臣子者。岂忍与此贼俱生。共戴一天也耶。幸因元老之上变。已见贼胆之先破。凶徒逮捕。逆节绽露。而是非潢池啸聚之类。皆出世家簪缨之族。此其所由来者渐矣。岂一朝一夕之故耶。呜呼。义理晦塞。人心滔溺。是非混淆。忠逆颠倒。驯致天纲䵝昧。人纪斁绝。浸浸然自陷于恶逆之科。而不自觉也。元恶大憝。罪不容诛。而诖误胁从。情亦可哀。此不过昧逆顺之分。而失向背之正也。背顺从逆。岂其本心然哉。凶贼辈所自以为名者。凡有血气。孰不痛心。而义理未明。易致诖惑。此不可不明辨而洞斥也。恭惟我 仁宗大王。不幸无嗣。先正晦斋先生。乃于 即祚之元年。议建 世弟。先正退陶先生。书之简策以表章之。岂其不义而晦翁言之。退翁表章之乎。我景庙大王。又不幸有疾无嗣。而 肃庙之子。 孝显之孙。只有我 圣上一人。则我 圣朝三百年 宗社之托。其将舍吾 君而谁与。于是我 景庙。追 圣考之遗意。奉 东朝之明教。预建 储位。为神人主。我 景庙因心之友。我 圣上出天之孝。八域臣民。孰不钦仰。而一种凶逆。首倡妖言。动摇敲撼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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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售于辛丑建 储之初。诬蔑危逼之言。已发于甲辰 大丧之前。呜呼。今日凶书中罔极之诬。皆从逆臣教文中流出来。而逆臣教文。乃甲辰以前事也。呜呼。天地可欺乎。日月可诬乎。语曰顺德者昌。逆德者亡。此贼之亡。不日可待。乃者官军行讨。贼锋稍挫。鞫囚伏法。内应已绝。固知 王灵所暨。天诛所加。妖腰乱领。罔逃斧钻。而岭南兵响应之说。遽发于凶徒之招。呜呼岭南。即我 国根本之地。邹鲁之乡。而今忽为逆竖所援。人或指以为逋逃之薮。则其为岭南士君子之羞。当如何哉。然而 圣度天大。明见万里。乃宣论当职曰。岭南礼义之乡。忘君附贼。岂有是理。然讹言一播。人心易挠。尔往安抚。传宣予意。怀绥士民。激励忠义。兴师讨贼。共济时艰。汝往钦哉。当职祗承圣旨。今月二十日辞 陛。二十五日踰岭。方向安东府。玆奉一书。遍告列邑诸君子。惟我诸君子。或礼法名家。或忠义世族。蒙 列圣菁莪之化。袭先贤弦诵之风。忠君爱国之心。素所蓄积。亲上死长之义。亦所讲劘。当此危难之际。必多感奋之心。其须以春秋必讨之义。相与勉励。或作为文字。明辨义理。以破逆竖之心。或纠合义旅。声讨凶贼。以救 国家之急。则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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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负于 国家。抑将有辞于后世矣。噫。安抚二字。可想 朝廷之至意。忠义一节。毋替乡邦之遗风。 崇祯再戊申四月二十六日。岭南安抚使谨为文以告。
再度晓谕文(文成于义城路上。而见删不用。)
自古凶逆之变。必皆有所由来者渐矣。或以汤武为口实。或以春秋为把柄。而汤武之义。春秋之法。建诸天地。昭乎日月。乱臣贼子。虽欲藉以为资斧。以涂一世之耳目。以坏万古之纲常。而天地不可诬。日月不可蔽。则其为乱贼之所诖误者。尚可谓有人心乎。今玆凶逆实往牒之所未觏。而其所以为名者。即不越乎向日凶书中文字。则必先劈破凶书。昭雪 圣诬。方可以晓人心而折奸胆矣。不然。虽日斩千人。恶在夫讨贼之义也。噫嘻痛矣。凶书之变。始发南路。复悬西门。今日臣子。虽不敢言。亦何可置之谌闇而不思所以昭雪乎。大抵凶书。实本于逆镜。辛丑凶疏中怀刃钟巫之说。壬寅教文中蹀血禁庭之语。而搆成罔极之诬耳。呜呼尚忍言哉。呜呼尚忍言哉。逆镜凶疏及教文。皆出于甲辰 大丧之前。则呜呼凶书诬蔑之言。果可以欺人乎。果可以欺天乎。果可以欺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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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况疾病之来。虽圣人亦不免。 先王盛德。顾何损于疾病之不讳。而向来讳疾之议。亦所以酿成今日之变。则是岂一朝一夕之故耶。呜呼。岭南一路。故家流风。先贤遗泽。犹有存者。其于君臣之义。讲之必明。而今闻安阴,居昌之贼。出于丙子节士桐溪郑先生之后。呜呼。郑贼之背祖忘君。其罪可胜诛哉。最可哀者。䝱从之类耳。岂其本性皆恶哉。苟使一路之人。晓然知凶贼辈所自以为名者。果出于贼镜甲辰前文字。而天地果不可诬。日月果不可蔽。则虽为其䝱从者。必将革面归正。不复为凶贼右袒。况初不为䝱从者乎。凶贼辈酝酿既久。排布甚广。而其不能孽芽于上道。毕竟猖獗于下陬者。此必畏惮上道士君子林立故耳。士君子虽不曾仗义讨贼。而其为贼所惮。隐然有猛虎在山之势。其功亦岂浅浅已乎。然义理犹有未明。 圣诬犹有未雪。则诸君子倡义兴旅。虽成讨贼之功。而未可谓真个讨贼也。岂不大可惧哉。幸愿诸君子。明辨此等义理。相与晓谕勉励。毋负我 列圣培养之泽。千万幸甚。
檄文(四月二十七日)
尔观自古凶逆。其有能保首领于覆载之间者乎。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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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顺祸逆。天道孔昭。喜生恶死。人情所同。尔等亦禀天之命而具人之性。何自反人之理而速天之诛乎。呜呼。今玆凶逆之变。尚忍言哉。逆天雠国。罪恶贯盈。敢以不忍闻不忍言之说。诬蔑 君父。罔有顾忌。戕害节帅。啸聚愚氓。妄啚射天。指日犯京。此实神人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其不日覆灭。明若观火。果然清州贼獜佐宗元。分两路进兵。一支从安城路。一支从竹山路。遇都巡抚使吴命恒官军。一战而宗元舆尸。再战而獜佐授首。官军斩获。几数百级。上党伪帅土崩瓦解。两路馀丑。鱼骇鸟散。而清州一方。已复旧彊矣。且鞠囚就伏。罪人斯得。贼臣泰徵,宽孝,光远。已悬首藁街。而贼徒之内应遂绝矣。此可见上天孔仁。顺德者祐之。逆德者覆之。其理不忒。其应不爽也。今闻凶丑馀孽。又猖獗于本道安阴,居昌之界。何其自速天人之显戮者若是多也。已自巡营命诸镇发兵行讨。其必擒获剿灭。朝暮可待。呜呼。其为倡乱之首者。虽万戮。固不足惜。而最可哀者。胁从之徒耳。士族良民。或昧逆顺之分。助之为虐。或怵哃喝之言。投而为党者。此不过蚩蠢无识之致。其情岂不大可哀哉。呜呼。 圣上至仁。既以歼厥巨魁。胁从罔治之意。 
贲需斋先生文集卷之十 第 356H 页
宣谕于出征将臣。而虽于陷贼之人。许令立功自效。以开归正之路。则尔复何惮而不知反乎。呜呼。一时染污。必非本心。革面自新。在一反手。苟有能斩持贼帅之头。来降于官军之阵者。 朝廷不唯不罪。必将有论赏之典。如金重万以上变之功。亦已授二品之职。况此非上变之比乎。好善恶恶。天理之正。趋吉避凶。人情之常。玆以一书。传檄通谕。须皆知悉此意。咸与维新宜当。
读王仲宣吊屈原赋
杨雄反离骚。讥三闾自殒。有曰恐重华之不吾与。洪兴祖曰。吾恐重华许原之沈江。而不许雄之投阁。此知言也。然犹不能白其心事。其馀贾谊赋所谓远浊世而自臧。浅之为知也。柳宗元赋所自谓知先生者。有二句曰委故都以从利。吾知先生之不忍立而视其覆坠。又非先生之所志。此几矣而犹未也。独王仲宣赋。能发明先生之心。虽谓之朝暮遇可也。其一篇精神。只在论生死一句曰。生既不能力争而强谏。死犹冀其感发而改行。此先生断断赤心也。古有以尸谏者。先生之意。亦未必不然也。然后太史公日月争光之褒。朱夫子过于忠之评。方有下落归宿。而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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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名言矣。若其沉江自殒。果出于远浊世自臧。只如贾谊之言。抑出于不忍委故都从利。又不忍立视其覆坠。只如柳宗元之言。则不过自洁其身者为耳。恶在其过于忠。恶可与日月争光乎。夫忠臣烈士爱君忧国。有可以感格君心。迓续邦命者。则虽杀身而不辞也。屈子之心。盖以为荃心之惑。诚不能格。言不能寤。吾宁赴湘流以死。使吾君闻之。庶几惕然感动。衋然悔悟。则死而有格。何如其生而无补也。遂怀沙沈江而不悔也。此忠臣之心。无所不用其极也。吁可悲矣。今之世其有屈子之心者。有几人哉。吁可悲矣。己酉夏。读仲宣赋有感而书。
章斋讲义
信夫曰。八卦乾纯阳坤纯阴。自有天地之象。而离之为火。以其外明而内暗也。坎之为水。以其内明而外暗也。震一阳在下。二阴在上。即阴气凝聚。而阳气在内者。奋击为雷之象也。巽一阴在下。二阳在上。即阴气在内而阳气在外者。周旋为风之象也。独艮兑二象说未分晓。向吾所设问者。非有疑于方外也。余曰。艮二阴居下。一阳居上。此山之下广上尖之象也。兑二阳居下。一阴居上。此泽之内实外虚之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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趾焕问。马蹄之高而圆。牛蹄之薄而中坼。何理也。余曰。马禀得阳气重。故其性健。其蹄之高而圆。阳之象也。牛禀得阴气重。故其性顺。其蹄之薄而中圻。阴之象也。又问众木之中。一叶先秋而黄落者。何理也。余曰。众木之中。梧桐得气之先者。梧桐之中。一叶又得气之先者也。故先秋而黄落也。信夫曰。曾见佛书。有曰。梅花片白。可知天下春。梧桐一叶。可知天下秋。此亦理到之语也。
信夫问。程子论邵子内圣外王之道何谓也。余曰。内而圣贤之学。外而皇王之业云尔。信夫曰。吾尝闻之。师曰。内圣外王云者。言以圣学为内。以王道为外也。盖康节尝以燮理经纶。寓诸浅深之斟。多小之饮。而于天下事务。即不屑也。此其以王道为外者欤。余遂取看程子本说曰。尧夫振古之豪杰。惜其无所用于世。意者。以其学尝以王道为外。故谓无所用于世耶。然则兄言是矣。
余问。富彦国言一起于震。邵尧夫言一起于乾。两说何如。信夫曰。震主发生。乾知大始。两说俱是。余曰。一起于震。以后天言也。一起于乾。以先天言也。
信夫问。八卦五行。金木土各二卦。而水火独一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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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余曰。坎离。天地之大用。阴阳之大限也。故水阴而包阳。火阳而包阴。各一其用。未可以分而为二也。金木土。各有阴阳之分。如金有刚柔。木有雌雄。土有燥湿。此所以分而为二卦也。信夫曰。天下之水皆同。天下之火皆同。而金木土有万不齐。此亦自然之象也。
信夫以理性道三字。分三层为啚曰。一原之理。万物皆同。统体一太极也。五常之性。人物不同。而人与人同。物与物同。各具一太极也。率性之道。人率人之性。为人之道。物率物之性。为物之道。此日用当行之路也。人物性道之不同者。气之局也。人与人。物与物。性道之同者。理之本然也。余曰。此吾说也。非吾之说。乃南塘之说。非南塘之说。乃遂庵之说。非遂庵之说。乃千古圣贤之说也。
余问。中庸曰。仁者人也。孟子曰。仁人心也。朱子释之曰。人者举一身而言。夫仁者。爱之理心之德。举一身而言者。何也。信夫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为心者也。人有此身。便有此心。既有此心。便有此仁。此所以举一身而言者也。余曰。心为一身之主宰。而仁为一心之全德也。故曰仁人心也。此与大舜所谓
贲需斋先生文集卷之十 第 358H 页
人心。意虽不同。其举一身而言则一也。于此益可见人心之发。只是一身形气之私。而不可滚杂心上气看也。信夫曰然。
信夫问。三才之才字。何义。余曰。才包能字意。系辞首言。乾以易知。坤以简能。终言圣人成能。百姓与能。此言三才之能也。抑以三极三才相对而言。则极以理言。形而上之道也。才以气言。形而下之器也。以此则才字又包质字意。信夫曰。愚意才字是材料之材。盖天地是生万物底材料。人是生万事底材料也。曾与玄彦明丈论此。玄丈亦以愚说为是矣。
信夫问。朱子诗万户千门次第开。无乃言冬至以后。万物发生之门次第而开者耶。余曰。大传曰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盖自复之一阳初生而易之门户始开。至乾而为一辟矣。自姤之一阴初生而易之门户始开。至坤而为一阖矣。万户千门。此指易之门户。非谓万物之门也。信夫曰。兄言大段洒然。然愚言亦包在其中矣。
余问程子论阴阳互藏其宅曰。水有离之象。火有坎之象。何谓也。信夫曰。水月之为内景。而物皆来照者。离卦中虚之象也。火日之为外景。而物不能来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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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卦中实之象也。故阴阳互藏之妙。只在其中爻。
余问。朱子曰。心属火。缘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此似以五脏之心。只属于火。而其都具五行之理。特以其光明发动也。近日安国宾心之气。只是火心之理。只是礼之说。盖本于此矣。未知何说可以明卞。信夫曰。以五脏血肉之心而言。则固属乎火。而以其神明不测之心而言。则乃五气之精英。一身之主宰也。朱子之说。是论五脏之心也。恶可以此谓心之气只是火。而心之理只是礼耶。故朱子又曰。如肺肝五脏之心。是实有一物。若学者所论操舍存亡之心。自是神明不测。盖心非有二。而特其所指而言者。不同耳。
余问。元包四德。仁包五常。木包五行。春包四时。而独方位不言东包四方者。何也。信夫曰。四时五行以气言。四德五常。以理言。理气之流行者。固可以相包言。方位之一定者。亦可以相包言乎。余曰。四方之位。虽是一定。而运行于四方之中者。气也。故东方之风气。能包四方之风气。东方之地利。能包四方之地利。若其人品物产政化谣俗。皆包四方之象。吾东之所以为小中华者此也。不然何其废兴治乱。一与中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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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而乾文星象。亦应于吾东也。信夫曰。兄言洒然。多谢兄见理之𤄃大也。
余问朱子曰。地之下与地之四边。皆海水周流。地浮在水上。与天接。天包水与地。是说何如。信夫曰。愚闻诸玄丈。曰中庸论地之极功。曰载华岳而不重。振四海而不泄。地若浮在水面。则何以言不泄也。又何以鱼鳖之生。货财之殖。论水之极功。而不言大地之载乎。且邵子曰。天依于形。地附于气。天地自相依附。夫水之不在地下。地之不在水上。明矣。朱子之说。无亦记录之误耶。余曰。朱子之意。盖言天包水水载地。而亦气也。虽以是谓地附于气。亦无不可。而所谓不泄。言不泄于天地之外也。以此则亦安知天地之不在水上。而玄说亦似精深。当俟更商。
余问。人有以坤,复之间无极。为人心未发境界。何如。信夫曰。坤复之间。犹言动静之间。无动无静而涵动静者。无极也。故言无极于坤,复之间。而坤,复非有间也。若以此谓人心未发境界。则无极自为一副当境界。其果成说乎。夫人心未发。唯坤卦可以当之。此有朱子定论。
余问。忠原有学者李濎。见余深斥蔡季通心者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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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统一语曰。理气决是二物。而此一物之见也。愚答以理气一而二。二而一。曰心统性情。则理自理气自气。而亦不相离。此其二物之中。可见其为一物也。曰心者。性情之统。则器亦道。道亦器。而亦不相杂。此其一物之中。可见其为二物也。两说备而心性理气之辨益明矣。恶可取其一而舍其一乎。李犹听莹。未知兄以为如何。信夫曰。西山此言。乃灼见道体之语。岂有理气一物之病乎。兄言是也。
信夫问。横渠言合虚与气。有性之名。虚字。即指理而言也。理虽无形。是实有底物事。则谓之虚者。果无病乎。余曰。横渠之意。盖以理堕在气中。然后有性之名。故言合理与气为性。而理本冲漠而无朕。故谓之虚也。然理者。无形而无不形。无为而无不为。可谓之实有。而不可谓之虚无也。此实虚字。带得老庄气味。而后来清虚一大之说。所以向别处走也。然朱子之引用此句。不以为病者。以虚与气相对。分理气而言故也。
信夫问。霜能杀物而雪不能杀物者何也。余曰。霜是露结成金气也。雪是雨结成水气也。金气能杀而不能生。水气能藏而不能杀。此雪霜之所以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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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夫问。地圆之说。曾闻于人。又见于杂书。何以知其不圆而方也。余曰。先天方圆啚。此天地之象也。圆啚之居外。天包地外之象也。方啚之居内。地在天中之象也。且圆者河图之象。方者洛书之文。而邵子曰。圆者星也。方者土也。学者信邵子不如杂书可乎。信夫曰然。抑以经一围三。经一围四之象观之。尤可见天地方圆之体矣。
信夫问。利玛窦之说多怪诞。而唯日大于地之说。人或信之。将何以辨之。余曰。天地大阴阳也。日月水火小阴阳也。故天之日月。阳中之阴阳也。地之水火。阴中之阴阳也。以大阴阳相对而言。则天大地小。以其阳大而阴小也。以大阴阳小阴阳相对而言。则天地大日月水火小。以其两仪大而四象小也。大小之分。不难辨矣。况一日日行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即以其绕地一周而言也。若日大于地。则何以言绕地一周也。信夫曰。大传曰法象莫大乎天地。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于此亦可见大小之辨也。
信夫曰。曾见巍岩李丈诵其祭先生文字中。馀人检饬。谓谨缁铢。先生任真。不害颜粗。馀人辨理。谓析毫毛。先生纵谈。自在邵豪四句。而自谓形容先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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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十分逼真。此于兄意何如。余曰。颜子之粗。虽是九分地位。而其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者。犹是心粗。则其必举颜子之粗处而言者何也。先生尝学颜子之学。而毕竟只得其粗处也耶。且如纵谈辨理之际。而只是邵尧夫驾风鞭霆底豪气。却欠朱晦庵蚕丝牛毛底工夫。则亦恶在辨理之精也。吾未见其尊先生也。此其抑扬之意。溢于辞表。恐非儒者口业也。信夫曰。愚意亦然。尝不满于巍者。此等处也。
余曰。曾见冠峰。言变化气质工夫。只在玉藻九容。愚对曰。足不自重。使之重者心也。手不自恭。使之恭者心也。变化气质工夫。其在心乎。其在手足乎。冠峰虽不以为足自重手自恭。而又不言其在心。则此分明以变化气质工夫。谓在外而不在内也。宜乎其气质之不断变也。信夫曰。冠峰尝以心与气质。判作二物看。故其说如此。而乃自谓虽圣人复起不易。将奈何哉。
 庚戌仲秋上旬。沈信夫来会余 章斋直中。三日讲论。余曰。横渠之妙契疾书。亦一工夫。请记之。信夫曰。余志也。遂劄录如右。盖信夫。与南塘先生同门。而尝悦服南塘。若七十子之服孔子。故其论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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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头颅。与余若合符契。不待讲说而犁然也。是以未发五常等说。不在讲义中。
余问。老先生论鬼神。不可属形而下。其意盖谓阴阳之气。是形而下。阴阳之理。是形而上。而鬼神是特阴阳之灵也。故不可言形而下。亦不可言形而上也。然灵底即是阴阳。阴阳即是灵底。非阴阳之外。别有鬼神为阴阳之灵也。诚如老先生说。则鬼神将别为一物。不属理气而自在于形上形下之间也。若就此又下一转语曰鬼神不可谓气。亦不可谓理也。是诚甚么物事。信夫曰。张子曰鬼神二气之良能。朱子曰鬼者阴之灵。神者阳之灵。又曰鬼神这气理面神灵相似。(朱说止此。)盖以天地山川草木言之。天地山川草木。非鬼神也。天地之动静。山川之流峙。草木之荣悴。乃所谓鬼神也。若其所以动静。所以流峙。所以荣悴。则理也。然则老先生论鬼神。谓不可以形而下当之者。不其宜乎。然此是义理极精微处。下语甚难。若错看是语而唤做别一物看。则同归于冠峰丈论神之说。活看可也。余曰。形上形下之说。特以理先气后。而理为气之主。气为理之器。故以形而上形而下言。而非真有上下也。然则凡言气。皆形而下也。如天地山川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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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是气之成形者也。故形而下之迹也。天地之动静。山川之流峙。草木之荣悴。是气之流行者也。故形而下之灵也。鬼神特其灵者耳。若以其阴阳之灵。而谓非形而下之器。则易所云形而下者。果只是阴阳之迹耶。本义曰。卦爻阴阳。皆形而下者。其理则道也。夫卦爻是阴阳之象也。阴阳是卦爻之气也。而卦爻中阴阳。即所谓鬼神也。是何尝只指阴阳之迹。而谓形而下者耶。且中庸所谓鬼神之为德。特言其性情功效。即诚之不可掩者也。盖诚者神之体也。神者诚之用也。其德字。亦指诚之用实然处言。非直诚之体也。而侯氏乃析鬼神与其德为二物。以形而上下言。故朱子于或问斥之曰。鬼神之德所以盛者。盖以其诚也。非以诚目为一物而别为鬼神之德也。朱子之意。只斥其析鬼神与其德为二也。恐非并与其形而下之说而非之也。故经书卞疑。退溪书发明朱子之意。而乃以鬼神。直谓之形而下。则未知老先生说果何据也。信夫曰。老先生盖虑夫人以粗迹看鬼神。故恁地说与人。然论其界分。固属乎气。而所谓神灵。不是别有地位。则无怪乎老兄以别做一物之病。反疑于先生也。至于朱子斥侯之意。则老兄说得尤极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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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无由更质于函丈也。余曰。愚非敢以别做一物。疑先生也。然主张此说。或恐同归于冠峰天地间别有神字地位之说也。高明之说。若有犁然之契。深幸深幸。余问人心之神明。即天地之鬼神也。未知鬼神。亦有善恶否。信夫曰。鬼神即气也。气有清浊。则鬼神亦岂无善恶乎。今夫风雨之教。无非鬼神。而和风甘雨。即其善者也。狂风骤雨。即其恶者也。且天地日月。鬼神之正也。魑魅魍(一作魉)。鬼神之邪也。推类以求。何物不然。余曰。人心神明不测之中。亦有真妄邪正之不同。言鬼神之亦有善恶诚然矣。然则鬼神之为形而下之气尤明矣。
余问。圣人与鬼神合其吉凶。是道其前知吉凶如神乎。是道其赏善罚恶。如鬼神之福善祸淫乎。信夫曰。曾以此质之先师。则先师据栗谷说以前知为教。此意固好。然愚意则以赏善罚恶看。其意似长。未知如何。余曰。愚意亦然。
余问。圣人与四时合其序。于何可见。信夫曰。愚尝以中正仁义之序当之。近考朱子说。有曰中正仁义。亦犹春夏秋冬。始信一得之不悖矣。余曰。兄言洒然矣。余问。濂溪啚说。皆自大传中出来。而无极二字。是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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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发前圣所未发者。然夫子言易有太极。非谓阴阳变易之中。别有一物为太极。则特不曰无极耳。其必有说出无极底意思者。果恶乎在。信夫曰。奥哉问也。大传之中。虽不言无极。无极底意。必有所在。而愚未尝致思及此。何能卞破于仓卒之间乎。兄则必有所见其为我言之。余曰。大传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又曰。形而上者谓之道。两一字形而上三字。是正无极底意思耳。盖阴阳者。形而下之气也。一阴一阳者。形而上之道也。而曰一则为阴阳根柢而无兆朕矣。曰形而上则在形气上面而无形象矣。且一故神而曰神无方。则言理之用。无方所也。一阴一阳。所以为易。而曰易无思无为。则言易之理。无情意无造作也。其言无字。虽非直指无极之体。而无极底意。自在其中矣。夫子若只言易有太极。而元无无极底意思。则周子岂杜撰为无稽之说乎。然如此看。或近于凿耶。愿得兄一言之重也。信夫曰。兄言考据明白。此处前人道不到处。斯言一出而象山辈谓出于老子者。不待卞而自明矣。可谓有功于濂溪也。
余问近思录。当与四子书并列为五也。学者当敬之如父母。信之如神明。亦如鲁斋之于小学也。真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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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退翁表章。虽与近思录并列。而其为圣门之羽翼。后学之模范。似不如栗翁圣学辑要一书。未知兄意何如。信夫曰。兄言正合余意。盖心经一书。其言则圣贤之言也。读其书尊其道。则岂不有助于身心上工夫。而但其为书也。既无条理次序之可寻。则何可并列于近思录乎。窃意与其读心经。不如读圣学辑要。此余平生所见也。然退翁表章之至。谓信之如神明。则吾辈此言。得无见笑于人耶。
余问。尤庵先生论形上形下。以理气形分为三件物事。谓道为形之上。器为形之下。而深非退,沙两先生分形与道为二。合形与器为一之说。未知何如。信夫曰。愚尝致疑于此。问诸巍岩李丈。李丈答云无形者道理也。有形者事物也。而实则其无形者妙于有形。元不相离。而亦不相杂。故先说一形字作界限。而以上下字分别之。其不离之妙。当看于形而二字。其不杂之实。当看于上下二字云云。其谓一形字作界限。犹多两边意思。而大抵不离不杂四字。说得明的矣。余曰。李丈之说固好。然愚意则似是理在气中。显微无间之妙。必就形上看易见。故下一形字。而以理为气之所源。故言形而上。而非真在形之上面也。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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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理之所载。故言形而下。而非真在形之下面也。毕竟形与道只是二物。器与形只是一物。尤翁分作三件物事。恐不如退,沙之说。而巍岩界限二字。亦似为病矣。(辛亥)
贲需斋先生文集卷之十
 哀辞
  
赵生圣天(重希)哀辞(并序○庚戌)
观我斋义原赵侯。有克肖子。曰重希字圣天。圣天有才有行。年二十一庚戌。客没于义原之衙舍。呜呼。天耶人耶。盖侯以三绝鸣。圣天皆不学而能。诗有风调。不蹈袭不雕饰。往往逼古。书有三法。两隶篆籀。皆得古人气格。画亦天才。特人工未到耳。是以知者鲜矣。盖聪明绝人。凡耳目所及。心手自到。六艺之文。百工之技。不为无不能。故其才赡敏。侯亦曰。吾不如。然是其馀事耳。器度宽仁。志行高洁。不设城府。不修边幅。由由然与物无竞。虽黾勉为举子业。而非其志也。其志雅好山水。于世之名利芬华。盖淡如也。侯曰。人之有技。若己有之。又曰。平生无疾言遽色。盖其天姿近道也。使假之年。从事圣贤之学。其进又何量乎。惜哉。梗楠之材。未成栋梁而遽尔摧折。呜呼。天亦不仁也哉。侯哭而恸曰。天丧我。其友晋山姜奎焕。病伏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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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而悲曰。才难久矣。斯世之不幸也。遂和泪而为之辞。辞曰。
 志皎皎兮。一条冰清。气昂昂兮。千仞凤翔。聪明兮颖锐。箕裘三绝。襟怀兮淡泊。琴书一室。才大兮命舛。行高兮鬼猜。何生兮何死。适去兮适来。上天兮孔仁。何报善兮茫茫。气机兮荡汩。荆棘蕃兮兰蕙零。载灵车兮何去。溯汉水兮洋洋。块独处此空山。涕泗交兮滂滂。
权仲辉(炜)哀辞(并序)
权斯文仲辉。晚圃公季胤。遂庵先生从子。余从士友间。尝闻晚圃公在地府天官时。仲辉兄弟。萧然一室。门无杂宾。余已服其为人。有异于人之席父兄之势。而门庭如市者矣。及余一见。而槩得其人。清明温重。如玉洁金精。盖有才有志。有德行有器量。君子人也。岁丁未春。仲辉屡过余城南。辄索余箧中文字。朗然读而喜。不啻若己有也。其秋时事大变。忠逆颠倒。是非混淆。仲辉与一二士友来告余曰。抗章叫 阍。辟邪扶正。非子莫可。余辞不敢。人或疑余以畏𥚁。而仲辉独知余之心。遂不复强。亦曰。斯文是非。付之公议。吾何敢参涉。乃与其仲氏。携家溯而归骊江。戊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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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转入于黄江之上。而其秋余亦来寓于义原山中。仲辉送书。余喜其密迩。而惜其犹隔江山一重也。其冬。余访黄江。与仲辉得一宵从容。上下论曾传一部。盖义理精微之蕴。无不犁然相契。独明德虚灵之论。不免一瞙相间。余笑曰。子犹左右佩剑乎。仲辉亦笑。已而愀然曰。吾有伯父先生。而不能沐时雨之化。闻一贯之旨。今欲溯流寻源。而不觉戚戚于中也。余遂诵先生论性理说六七条以告曰。义理有纲领条目。而分合同异之论。至先生昭烂。如日星于天矣。然异说纷纭。至理䵝昧。子其读先生之书而求先生之道。然后知吾言之不诬也。仲辉曰。敢不勉。复曰。吾得南塘经义纪闻一编。有味乎其言也。此果皆伯父先生之旨乎。余曰。子于老先生遗书中求之。何啻八字打开乎。仲辉曰。敢不服膺。因语及时事。遂勉余曰。天下事有经有权。权而合经。唯圣能之。子须立志以经无以权也。余曰。子言则然。然事变无穷。义理无限。人无明理之学。或不免认经为权。是以斯学。穷理为先。仲辉曰。然。盖是日讲论。此特大约耳。自是相得如兄弟。相合如宫商。虽阔焉相阻。而自有会心之契耳。有时盍簪。每责善余谆谆。其言曰。子之学。通字是病。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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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模太宽。言行或疏。又曰。先辈机权之刺。子或不免。余尝虚受而铭之肝肺。又常交戒曰。子内修而外放。或恐盛名来逼。此将有退而无进。子欲为赐乎为求乎。仲辉于斯辄笑而不应。盖其意亦足以愧人之色厉而内荏者矣。仲辉之族子士彝。与余异姓兄弟也。居仲辉同闬。余从而闻仲辉之内行纯备也。晨谒先庙。朔望哭拜先垄。十年如一日。母事丘嫂。定省以礼。兄弟相爱如友。夫妇相敬如宾。闺门之内。和气蔼然。夫孝悌。百行之本。本立而道生。斯可以知仲辉之为人也。士友皆期望仲辉。庶几能继述遂庵,晚圃二父之志事。搢绅大夫亦皆以公辅器期诩仲辉。不幸二竖沉绵。首尾七朔。竟以庚戌三月二日考终。呜呼。天耶人耶。得年三十二。何其与颜子同也。昔有人问颜子之夭。程子曰。衰周。天地和气有限。养得夫子已多。呜呼。今去衰周。又几千年乎。天地和气。养得我遂庵先生。亦已多矣。宜乎子之禀。清而不厚。粹而不全也。宜乎。子之夭也。呜呼。吾又何悲。吾独悲吾子尝有志于学颜子之学。而犹未能成就其志业也。呜呼。天之报施善人。何茫茫乎。仲辉在殡。而又夺其独子。天亦不仁哉。余自哭仲辉归。病入膏肓。闻其即远有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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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由奔走执绋也。痛哭而为之辞。辞曰。
 有山巍巍兮。先生之道之凝兮。有水浩浩兮。先生之德之洪兮。先生有子兮。才高兮行纯。秋月襟怀兮。气之淳兮。和风气象兮。心之仁兮。其生兮有为。其死兮何遽。欲问天兮。天暧暧兮。欲问鬼兮。鬼冥冥兮。知己之恸兮。山叠水长。
贲需斋先生文集卷之十
 诔文
  
恭人海平尹氏诔文(戊申)
贤哉尹恭人。恭人天姿温柔婉嫕。幼而事父母至孝。父曰贤哉女。其父佥正公讳世恒。梧阴相国玄孙也。恭人年十九。归金氏门。事舅姑至诚。温凊定省有礼。婉容愉色有深爱。舅曰贤哉妇。其舅东圃公讳时敏。农岩先生之族子。传农岩学。恭人事夫以礼。敬之如宾。承顺无违。敬夫曰贤哉妻。其夫名勉行字敬夫。早事心性之学。游于陶庵之门。盖贤士也。恭人处叔妹娣姒。敬而温。咸得欢心。叔曰贤哉嫂。其叔名显行字达夫。亦忠信人也。恭人生辛巳。殁壬寅。得年二十二。舅哭而恸曰。吾失贤妇。敬夫既再聘。而犹悲咽曰。吾失贤内助也。其友晋山姜奎焕。闻而悲之曰。易言夫人之德曰顺以巽。记言女子之教曰婉娩听从。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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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行。斯其至矣。恭人有是德。而人不间于父母昆弟之言。则贤哉恭人。惜乎其无命也。天之报施善人。何茫茫也。后敬夫走书余求一言甚恳曰。恭人有至行。而无年又无子。余悲其湮没也。欲得吾子文以示后人。敬夫何取于余。余与敬夫伯仲。即姓异兄弟也。吾敢辞。谨次其所闻者以为诔。盖敬夫。东圃公所后子也。系之以辞曰。
 嗟恭人兮和而温。气禀之淳。婉愉之色。晬于面。天性之顺。嗟恭人兮仁且孝。舅曰贤妇。语默之节。合于度。夫曰女士。嗟恭人兮胡无龄。天道茫茫。君子之逑。合两美可以不朽。
金君孝能(百行)诔文(庚戌)
夫人之生死。一元之开阖也。一日之朝暮也。一日之朝暮何短。而一元之开阖何脩乎。彭祖何寿而殇子何夭乎。孰主张是。孰予夺是。易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气聚而生。始也阳也。气散而死。终也阴也。大而一元。小而一日。彭之寿殇之夭。皆一理也。吾何欣何戚乎。花山金君孝能。聪明孝友。有文有行。不幸短命死。余哭而悲。既而自语曰。天地亦一朝暮。孝能之夭。吾何悲乎。况人之生而无闻。死而无称。或生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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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吊。死而为人贺者。此寿而夭也。孝能资性温粹。志行敦厚。容仪嶷然。文才蔚然。其生也人爱之。其死也人哀之。此夭而寿也。蹠之寿。颜之夭。果孰寿孰夭。吾又何悲乎。人有曰孝能之先。孝友传家。而孝能之大人。亦善人也。福善𥚁淫。天道何茫茫乎。余曰。善属于阳。而福阳之报也。恶属于阴。而𥚁阴之报也。故各以类应。此天理也。理有常有变。而常者常胜。变者常负。孝能之夭。固理之变也。然天以不报孝能者。报其父母兄弟。则此孝能生而有孝友之行。故死而有孝友之报也。福善之理。又何疑乎。余于是。益知死生𥚁福。即一理也。遂序列为孝能诔文。系以辞。付诸孝能之大人正叔。又以示徐虞卿。虞卿孝能之外舅也。正叔,虞卿。见此其可以忘哀乎否耶。孝能名百行。生乙未殁庚戌。得年十六。辞曰。
 死可哀乎。醉而梦而死者可哀也。死不足哀乎。生而有闻。死而有称者。不足哀也。可哀者不足惜。而不足哀者可惜。则孝能之死。可惜而不足哀也。
令人潘南朴氏诔文(辛亥)
岁辛亥三月。余友金士迪释褐翌月。丧其配令人潘南朴氏。君子曰。祸福无门。莫非天也。时士迪荣觐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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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未还。令人力疾。将事于本生妣小祥。祭毕气窒。仍属纩。得年三十一。君子曰。孝没也。及士迪还。令人已就木。余往吊士迪。士迪哭而曰。天夺我良友。士迪尝于士友间。许以良友者无几。令人为士迪良友。则其贤乎哉。君子曰。真夫妇知己也。余又得其尊舅参议公书。有曰吾妇孝恭温敏。其伯氏参判公祭文。有曰。吾妹孝友勤敏。二公一言。为世轻重。人孰间然。君子曰。真女中君子也。呜呼。令人德行纯备。宜其受天之嘏。而半世饱吃艰难。及夫子纵靶青冥。遽尔长逝。天之报施善人。何茫茫。君子曰。令人之门。其无天乎。然令人天性淡如水。于世之富贵芬华。泊如也。至于死生之际。亦无戚戚色。存顺殁宁。何怨乎天。抑令人有二子岐嶷。凤之毛豹之班。非凡骨也。令人不食之报。其在斯欤。君子曰。令人之后。其必有天乎。士迪将靷归瑞湖。要余一言。余于士迪。姓异兄弟也。其敢辞乎。遂为之辞曰。
 死生夭寿。其有命乎。抑无命乎。气机推荡。仁或不寿。果无命欤。天道错辅。善必有庆。信有命欤。孝哉令人。事舅姑以诚。舅曰孝妇。敬哉令人。事君子以礼。夫曰良友宜尔。夫子华闻炳然。贤哉内助。龙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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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云衢方亨。何遽长逝。游气腾倒。理不能胜。天可必乎。陆家双璧。其后将大。天可必也。
贲需斋先生文集卷之十
 祭文
  
哭尹老彭文(壬寅三月)
呜呼。吾老彭其真死耶。呜呼。西市之祸。天其使吾公日星乎天纲也。嵩华于地维也。呜呼。吾老彭其不死矣。呜呼。吾闻吾公。方其肆市之日。敛其衣正其几。视白刃如归。呜呼。此非烈烈大丈夫其能乎。呜呼。前乎公。后乎公。而公之死者又谁。呜呼。我 圣朝三百年培养士气。其惟酿得我一老彭而止乎。呜呼。微先生。其谁与归。
祭古冢文(壬寅三月○代季父作)
维年月日。某以酒果之奠。告于古冢之灵曰。惟灵之藏于玆。今几年。其尊乎卑乎。其贵耶贱耶。一杯荒凉。千古冥漠。吾将孰从而问公。但吾为明灵悲者。三尺之马鬣已平矣。四时之香火已绝矣。斧斤之丁丁谁禁。牛羊之濯濯谁御。草没而谁剪。火燎而谁灭。岂公无云仍为之主者耶。抑有之。遥遥之胄。不知其为祖先之墓耶。是又不可得而知也。今某前月丧配。将以十七日壬寅。营窆于玆。玆盖于明灵亦幸耳。自今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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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斧斤之入。吾可以禁矣。牛羊之牧。吾可以御矣。草之没而吾可以剪矣。火之燎而吾可以灭矣。灵如有知。其必阴骘于冥冥之中。不我怒而喜也。惟灵之尊卑贵贱。吾又何择。一杯荐诚。灵其降假。尚飨。
祭吴仲润(德曾)(乙巳)
维岁乙巳七月四日己亥。首阳吴仲润。易箦于彭城之甥馆。越四日壬寅。将靷还阳山先陇之下。友人晋山姜奎焕。谨以酒果之奠。哭诀于祖道曰。呜呼。吾尝闻二气交运。参差不齐。得气之清而粹者。或不免于虚而薄故夭。昔有人问颜子之夭。程子曰。衰周。天地和气有限。盖人之寿夭。惟气之厚薄如何耳。吾于今之世。亦尝哭人之清粹而夭者多矣。岂意今又失吾仲润耶。仲润其貌滢然如冰清。其仪温然如玉洁。是其清粹之禀。果夭相耶。今其年又不及颜子六岁。呜呼。子之禀和气。犹不如颜子之禀耶。抑今去衰周。又累千年矣。其气腾倒已久。犹不如衰周之时耶。呜呼。人之禀。其有清浊粹驳虚实厚薄之殊者。皆天也。子于天何哉。然善而福仁而寿。天道之常也。以子之仁心善行。其阏于寿而啬于福。岂天之理哉。然气数之推荡天。亦有不能胜者。今子迫于气数之变。而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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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自由。则天于子。亦何哉。然其气数之变。亦天也。吾安得不怨天也耶。呜呼。子之诗调清雅。笔法端楷。吾尝诵子之诗。览子之笔。而每服子之心正直温粹。今之世有才。如吾子者。凡几人。而天夺之何速也。此吾所以怨天也。呜呼。子尝从余。借圣学渊源一书。沉潜玩绎。亦尝有志于为己之业。今之世有志如吾子者。又几人。而天夺之何速也。此吾所以怨天也。呜呼。孟子言天下穷民。有曰。老而无子曰独。老而无夫曰寡。幼而无父曰孤。今子之亡而子之父母妻子。皆为天下穷人。无所归矣。吾子岂真不孝不仁者哉。其使之为不孝不仁者。亦天也。天亦不仁哉。吾又安得不怨天也耶。然天之理有常有变。亦不可以气数之变。遽疑其无天也。吾知天理之可必者。必在乎子之孤也。是吾所日夜默祷于天者也。吾与子交。今将十年。酸咸同调。肝肺相倾。虽谓之心交可也。尝吾岁一再游阳山之中。从吾子倘佯。今而后。吾何忍复踏阳山路乎。呜呼。阳山之岌嶪崒嵂。其气磅礴。何子之禀。独得其清。而不得其厚耶。呜呼。天乎人乎。气耶命耶。一声长号。千古永诀。子如有知。降假玆卮。呜呼哀哉。尚飨。
祭李丈文(丁未十一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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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古人吾不见也。人称古人忠厚。忠厚者果古人。吾公真古人也。吾每见公如饮醇。不觉心醉也。吾平日。未尝见公眉间有喜怒色也。未尝闻公口中有雌黄语也。盖公无城府无崖岸。所守者确。而不硁硁以为高。与众无忤也。所操者约。而不龊龊以为异。与物无竞也。待人无贵贱。皆以诚接之。又敬之无傲也。处事无小大。皆以义裁之。又慎之无忽也。观于乡党州闾。皆得其欢心。人无敢议吾公者。其庶可得公之平生也。呜呼。公禀质敦朴仁厚。处心慈谅醇谨。德有馀于才。质有胜于文。盖世所谓野人。而孔子所谓先进也。吾知吾公其真古之人也。呜呼。天地醇和之气。犹未尽消灭。间有此一等人。而其犹不免于中道之夭者。抑衰世和气之有限而然耶。呜呼。今之世如公一等人。何处得来。呜呼。公平生无一事劳心。不营营于世。不苟苟于人。于功名富贵。泊如也。又不事生产。常居贫怡如也。盖公襟怀淡然。无一毫物欲之累。盖无所用其心也。所爱惟盆梅阶菊。常及日乎梅菊之间。萧然相对以为友。有时颓然而醉。悠然而醒。常自适不自役也。盖公静养者亦厚矣。既无人道之患以为祟。又无阴阳之患以为灾矣。呜呼。此皆长年之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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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公之不食其力也。仁果可寿。修养果可引年。则吾公百岁。犹不足矣。圣贤亦欺我哉。呜呼。人皆惜公之贤而隐。不见用于时。而此公之所不屑也。吾何嗟乎。人皆悲公之中身而夭。有遗恨于子孙。而此公之所不能自由也。吾何怨乎。吾所悲悲天理之多舛也。仁何不寿。善何不福。今天老耶。吾不可知也。呜呼。吾又有隐痛在心。吾小妹。即公之冢妇也。奎焕罪盈恶积。六岁而孤。小妹即先人遗腹儿耳。生而茕茕。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十九年。不离母怀。只有爱而无教也。母尝戒小子曰。择婿必于仁人之门也。毋误小女之平生也。奎焕窃观吾公仁厚之风。可以托人之孤也。遂白母而归公之门。公抚爱之。教育之。无间于子女也。世人视妇女有间。公之爱妇。过于女也。吾妹不肖。其事夫事舅姑。多不敏。然公常不加之责。谆谆然教之以义方。蔼然仁爱。豚鱼可感也。公尝谓余曰。吾妇其性仁顺。其心温柔。吾所爱也。其才之不及何病焉。吾公其真知吾妹也。吾窃幸吾妹始知有慈父之恩矣。奎焕庶不负慈母之教也。呜呼。吾妹前生有何获戾于天。若是之酷也。既未及堕地而失其怙。今夺其慈舅又亟也。呜呼。吾妹自九月以后。有书吾母。吾母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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涕泣不忍见。盖其悲辞苦语。若乳儿之失慈母呱呱也。呜呼。小子尤何以为心。此小子长恸呜咽。愈久愈不能已者也。呜呼。今公之殡。即公之紫兰亭也。公尝属余紫兰亭记。记成而公已千古矣。曩谓余曰。子之记。吾将揭之楣。以侈吾亭。呜呼。今将揭之何处。公之孤。不忍复见吾记也。吾亦不忍复读吾记也。呜呼。世末矣。有古人心者其几。吾独于吾公。幸而见古人矣。今公又作古人。而古人不可见也。呜呼。古之人古之人。吾终不可得而见乎。呜呼。公必有知。其假余觞毋吐也。尚飨。
贲需斋先生文集卷之十
 杂识
  
内篇
南溟曰。佛氏所谓真定者。只在存此心而已。其为上达天理则儒释一也。若使佛氏存心而至于达天理。则孰谓佛为异端。孰谓佛之道寂灭乎。其所谓真定者。盖存心之功也。是与吾儒事若同矣。而吾儒存心而养性。佛氏存心而灵觉。所谓养性者。上达之事也。所谓灵觉者。寂灭之本也。且静而存养。动而省察。是存心之功也。亦不暇乎定也。其于真定二字。亦可见其不能达天理也。南溟昧此。乃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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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氏与儒道同。呜呼。可谓不知类矣。
戊戌春。 端懿嫔丧。遂庵不赴。丈岩入赴。盖遂庵丈岩虽同在山野。而丈岩犹是昔日朝廷人也。君子之自处。其各有攸当乎。 仁圣,仁顺两母后之丧也。牛溪与栗谷俱在田野。而栗谷辄入赴。牛溪皆不赴焉。今日遂庵丈岩之所处。其有自乎。
奇德阳师道策曰。师道之不序于人伦者。何欤。愚以为师友一体。朋友之信。岂外于师乎。特以朋友多而师少。故举其多者言之耳。呜呼。是可谓不知类矣。朋友信而已。师道义之属也。朋友己之敌。师道与君父一体。是可混而一之乎。上世师不别立。君师一也。故书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大学序曰。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盖言君则师在其中。故五伦不及师。于其君臣之义。足见师弟子之义也。德阳不知师道之兼于君臣之义。而列之于朋友之信。则师道何若是轻耶。且其多少之说。尤不满一哂。若以轻重言之。师重于友乎。友重于师乎。不举其重者言之。而特言其多者何哉。以德阳之贤。而犹不识师道之重如是。则宜乎后世之师道不明也。(戊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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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厓詹陵所编异端辨正三册。诚得孟夫子辟邪说闲圣道之意。而其于害理篇。有曰。无形之中。有至极之理。即周子所谓无极而太极。有此理。即有此气。理在气中。理气元不相离。所谓合无极太极为一。非太极之外。别有无极也。此分明以周子无极之无。合老子有生于无之无看。未免同归于认气为理之病。夫无极太极。皆言理也。是掉脱形气而单指者也。岂可分属理气而谓之不相离也。呜呼。方攻彼异端之为非。而不觉其说之自陷于异端。则是其穷理之功有未至而然者乎。吾道异端之分。只在看理气。毫釐之差。可不惧哉。
仲佐问曰。人有身之气质硁果而心昏弱者。有身之气质虚弱而心刚果者。身之气质与心之气质异欤。曰。异。身之气质。百体血气之充于外者也。心之气质。五行精英之聚于内者也。百体之血气。固有胜负嬴乏之殊。而五行之精英。亦不能无昏明强弱之异。此其所以有不同也。然心之气刚果者。必能胜其虚弱之气。而心之气昏弱者。不能保其硁果之气。此可见心之为气之帅。而变化气质之功。在心不在身也。彼欲以身之气质。心之气质。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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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去。而谓变化气质之功。在外不在内者。恐不察乎此也。
己亥春。与辛梦与阅丧礼备要。至小祥条。梦与曰。近闻黄江先生。主此大功衰服之文。至小祥。乃变斩为齐。是恐未安。且恐为党人口实。因起闹端也。奎反问曰。然则大功衰服之说。是何意欤。辛曰。此非古礼书所载。而沙溪刱言之者也。此恐引大功七升布之文。为此语耳。奎曰。不然。下文布亦同布字。乃大功七升布之布字也。布既与大功布同。则衰服之与大功同制者。岂不明甚矣乎。且老兄之所看礼书。必不如沙溪,遂庵之所看。亦安知非古礼所载耶。盖古礼自附卒哭。已有变服之节。而后贤从厚。至小祥始有变。家礼既有练服之文。则已变斩为齐矣。衰服之与大功同制者。岂不允合乎变杀之礼耶。奎之所忧。窃恐老兄之言。为党人之口实也。
梦与又引奉养之具。皆如平生之文曰。奉养之具。即食奠之类。成服前上食。亦如平时。似合情礼。奎曰。此恐近屑渎。袭后设奠。亦不过依仿而已。奚暇乎上食。若其上食之节。亦当如平时。则成服条。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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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说出上食之文乎。食时上食。既始于成服之日。则恐不当以臆料妄行礼外之礼也。梦与曰。礼缘于情。此既合于人情。则恐亦礼意然也。奎曰。情虽无穷。礼则有节。恐终未安也。李仲佐在傍。引上食条注语曰。既曰并有丧。则后丧成服前。前丧上食。亦当废之。则成服前上食。恐非先贤之意也。辛默然无语。
击蒙要诀。时祭亚献条云不祭酒。此所以别于初献礼也。然三献祭酒。皆为神祭者。诚如杨氏之说。而家礼及丧礼备要。皆曰但不读祝。则要诀所云。未知何所考也。三献祭酒。似当从家礼为正。未知如何。
先生曰。中庸天命之性命者。即所谓继之者善也。性者。即所谓成之者性也。
又曰。夫子所谓继之者善。就人物未生前资始处言。成之者性。就人物方生后。各正处言。而若又就成性后言。则四端之情。随事发见者。是所谓继之者善也。应事接物。各止其所者。是所谓成之者性也。
问栗谷先生。置诸孔门。则可谁与比。曰颜子之下。子贡之上。然则与曾子何如。曰孔门诸贤。入道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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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子贡由知而入者也。曾子,子夏由行而入者也。栗谷资质。与颜子相似。与曾子不同。然不必在曾子下矣。(己亥)
一日。与李仲佐阅栗谷集。其答安应休书。引朱子说曰。理本无为。而乘气流行。变化万端。虽流行变化。而其无为之体。则固自若也。仲佐曰。太极无为之体。不过曰冲漠无朕。而流行变化。太极之动也用也。既曰流行变化。而无为之体自若。则其于动用上。果可谓无冲漠底气象乎。其谓冲漠之不可于动上言者。可不攻而破矣。
栗谷书。又曰。天命之性。理之在人者也。人非气耶。遂翁之以天命之性。谓气质之性者。盖原于此矣。二先生之意。盖谓五常之性。因气质而名。故曰气质之性。此所谓对太极而言。则为气质之性者也。与程张所论气质之性异矣。恶可执此而攻彼乎。(庚子)
余尝考击蒙编。以今之士夫止祭曾祖为正。后读朱子书。至答汪尚书论家庙书。有曰考诸程子之言。以为高祖有服。不可不祭。虽三庙一庙。以至祭寝。亦必及于高祖。此最为得祭祀之本意。又曰。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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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大夫干祫及其高祖。此则可为立三庙。而祭及高祖之验。又曰。大夫三庙。天子诸侯之大夫皆同。然则今之大夫。亦逮祀高祖。为四代之制者。未尝非礼意也。未尝为僭制也。岂栗翁以国制为正。而偶未及察于此耶。
人生而静静字。是未发之谓也。才说性时。便不是性性字。是生而静之性也。既曰。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则生而静时。便是才说性时也。而才说性时。便不是性。则其于静时。果无气质之性乎。若以才说性性字。谓非生而静之性。则是于文义犹未达。恶足与议于性情之蕴哉。(辛丑)
问。三代忠质文之更尚。是何意。曰是亦天运之自然也。曰自然者何象。曰夏建寅。人统也。人道尚忠。殷建丑。地统也。地道尚质。周建子。天统也。天道尚文。不曰阴阳成象而天道立乎。此周之文。所以体阴阳之象也。不曰刚柔成质而地道立乎。此殷之质。所以体刚柔之质也。不曰仁义成德而人道立乎。此夏之忠。所以体仁义之德也。须识三才之道。方得三重之义。
程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仁也。敬义立而心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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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是所以为仁。而六二直方大。大字已是言仁。盖易中元字。皆释之以大。是大字之所以属仁也。
问。程传曰。程传主义理。而象占在其中。如所谓方说而止节之义。此固主卦义而言。而坎上兑下。互卦为艮。此自有有说而止之象矣。
吾师凤岩公。尝言杨州山内。有隐君子。遇诸渔樵之路。问曰。天地之间。有与天地同其大者。何物。余对曰。道也。君子曰。道无形。余问曰。有有形而同其大者乎。君子曰。心也。人以藐然之身。与天地参者。唯心耳。然天能覆而不能载。地能载而不能覆。人之一心。能包乾坤括古今。无不覆帱。无不持载。是其大大于天地也。天地。即吾心中一物也。
天地有对。而吾心无对。天地有方体。而吾心无方体。天地有限量。而吾心无限量。是所以范围天地之理。而参赞天地之化也。一有私欲蔽之。便与天地不相似。
朱子曰。凡物有心。而其中必虚。如鸡心猪心之属。切开可见。人心亦然。盖天地亦太虚中一物。吾心即太虚也。虚故灵。灵故神而明。神而明。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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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者。气也。五行之精英也。其气有温和者。是木之气。而其理则仁也。有严肃者。是金之气。而其理则义也。有宣著者。是火之气。而其理则礼也。有虚明者。是水之气。而其理则智也。有浑厚完具者。是土之气而其理则信也。然气之温和者不外于严肃。宣著者不外于虚明。五者。只是一气而不相外焉。故其理之为仁义礼智信者。亦只是一理而不相外焉。
朱子曰。心属火。此特以其光明照烛者言耳。非谓心只属火而四行不与也。
心性理气之卞言之。若不切于己。而不明于心性理气之卞。则高者陷于异端。卑者汩于流俗。不可与入于圣贤之道。
理在气中。譬如鸡子包黄。彻内彻外。彻上彻下。气之所在。理无所不在也。程子曰。器亦道。道亦器。观乎此。则理气是一物也。朱子曰。理自理。气自气。观乎此。则理气是二物也。盖自源头处言。则太极生阴阳。理气有先后也。自流行处言。则阴阳涵太极。理气无先后也。有先后处。可见其为二物。无先后处。可见其为一物。故曰理气。一而二二而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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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谓朱子曰。若槩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之殊。此学者所以流于疑似乱真之说。而不自知也。此至论也。今人说理。皆乐浑全而忘分析。所以说愈繁而理愈晦也。
朱子曰。心犹镜也。但无尘垢之蔽。则本体自明。物来能照。此不论镜铁之精粗。而特言本体之光明也。今人论心。皆言本善而不知有气禀之不齐。如将曰镜本光明。无精粗之异。其可乎。镜之光明。亦随其精粗而煞有分数。则心之气禀。安得无圣凡之别耶。
圃阴以灵觉为明德。此其始以心之虚灵为大本故也。今人多主心之学。何不善反于天地之性也。
吾儒主理。异端主气。此特毫釐之差耳。可不惧哉。
心为一身之主宰。性为一心之准则。夫以耳目之官言之。耳能听。目能视者。此心之所以为主。而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者。此性之所以为准也。今若主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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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而不知有大本之性。则无论其礼与非礼。惟贵其能视能听。将无所不视。无所不听。而视邪色听淫声。亦以为当然矣。此何异于释氏之以运水搬柴为妙道。而不知运水搬柴。亦有是有不是者耶。
气之太初。未尝不清。虚静故也。心之本体。未尝不善。虚灵故也。然虚静之中。亦有清浊。此所以轻清为天。重浊为地也。虚灵之中。亦有粹驳。此所以气顺其性为善情。气汩其性为恶情也。人心未发。即天地之未判也。人心已发。即天地之已判也。天地未判之前。亦有清浊之气。则人心未发之前。岂无粹驳之禀乎。
心能检其性。而性不能检其心。意能运其情。而情不能运其意。故大学言正心而不言正性。言诚意而不言诚情。
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心是活物。一有偏系。便不与天地相似。
君子之为学。帝王之为治。其道一也。无意无必无固无我。遏人欲之私。循天理之正而已。若先立标榜。如射者之志于彀。则此已有意必固我之心。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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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党反侧之私矣。如杨朱之为义。墨翟之为仁。其心何尝不善。而其终至于无父无君者。此皆标榜仁义。不知通贯全体。而终反为仁义之贼也。可不惧哉。
古之圣王。皆垂拱无为。笃恭而天下平。曷尝有先立标榜。如今日之荡平者乎。尧之执中。舜之用中。禹之和中。汤之建中。武王之荡平。皆初非有意于中也。建皇之极。遵王之道。荡荡平平。自然不期中而中矣。如子莫执杨墨之中。庄周缘善恶之中。唐德宋徽建邪正之中。此皆以私意求中。而非君子时中之中也。今之荡平何异于是。
温公之念中。程子谓不如数珠。龟山之求中。朱子谓不免捉摸。盖人心未发。中体卓然。固不待求而得之。君子时中。自然中节。又不待念而存之。求之念之。已不免用智自私。而中未必合于中也。(己酉)
庄子曰。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夫以理之无形者言。则秋毫亦各一太极而其大无外也。以气之有形者言。则泰山之大。亦视天地为小。以理之无穷者言。则殇子亦同禀一太极。而其寿无终也。以气之有穷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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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彭祖之寿。亦视天地为夭。周之说只是寓言。然若分理气看。则虽作吾儒说。亦不悖也。
濂溪啚说。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二句。朱子释之曰。形生于阴。神发于阳。此与大传以成性属之阴。继善属之阳者。一意也。然生之理。以五性言则仁也。知之理。以五性言则智也。此仁智之所以成始成终。而为四德之总统也。(朱子论五性曰。仁智其总统也。)
庄子应帝王篇。杜德机。即一阴之静也。善者机。即一阳之动也。未始出吾宗。即所谓无极而太极也。此正近理乱真之说也。其为异端首实处。只在衡气机一句。夫阴阳之气。不动则静矣。不静则动矣。岂有不动不静一段时节。如衡之平者乎。(庚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