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橧巢集卷之九
橧巢集卷之九 第 x 页
橧巢集卷之九
 跋
  
橧巢集卷之九 第 283H 页
题族谱序后
始谱成。三渊先生作斯序。承旨公济谦主其事。将入梓而遇辛壬之变。后四年乙巳。宗人属用谦裨补轶锓板。又二年而工告讫。盖自先王考文谷先生草创而言。则首尾六十年。再阅大𥚁而乃刊行。何其艰也。呜呼。观于此谱。则不但明源派昭穆。门祚之兴替。系乎世道之污隆者。亦可以知矣。凡我同宗后承。曷不思其故而有所自勖哉。序文未尝自笔。故宗人使信谦追书。感涕今昔。遂敢附识如此云。
书洪君素哀辞后(己亥)
余于世寡合。独与君素叔父夏瑞为忘年友。自夫论古今人物。以至天下事是非。无往而不合。其气味之相得。真如韩孟陶刘。而相期以出处者。亦未尝不在此数三子也。故余造夏瑞辄终日而归。时君素未冠而在旁。见吾两人神融意会。若有得其一二者。然君素与余不甚相知也。日余哭夏瑞。思见彷佛乎夏瑞者而未得焉。前夏余寓居闾家。忽一日君素从元行来访。其言论气象。宛一夏瑞也。余于是特重君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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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为夏瑞而期待者。乃勉君素。往往剧谈。忘夏瑞之已亡。而几欲错呼者数矣。今君素又不幸而短命。呜呼。得似夏瑞者。亦不可复见也。夏瑞之才志。天既不遂。则以君素之如夏瑞。亦安得不夭乎。然使其年又不及夏瑞何哉。呜呼其可冤也已。元行自谓与君素相得。殆无异余与夏瑞。而为作哀辞一通示余。其中有君素入梦之语。尤可悲也。记昔洞阴路中。梦夏瑞责余曰君临事多苟且姑息。此病宜务克去。其言恳恻真切。余觉而一涕。未知君素之入梦也。其但吟诗而止欤。抑有警言而元行偶未记欤。且毋论梦之同异。平日之友谊。此亦可见也。君素之为人。元行已书之。余则不暇书君素而书夏瑞。不暇悲君素而悲得似夏瑞者亦不可复见耳。己亥元月二十日。金信谦尊甫书。
钝庵集跋
昔延陵季子观乐上国。至郑与子侨言。一见如旧。互赠纻缟。其事奇矣。自是数千馀年。未有继闻者。余恨焉。适家翁随使价游燕而归。余问人士则曰不得。然见一人于员外赵公座上。其气度殊可异。而失之未言。余尤恨焉。一日家翁从赵员外求联璧集序文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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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人。即先生也。先生浙中奇士。读其序。盖因诗而论其情性。又谓目击之间。得其气象。则先生之于家翁。亦一见而知矣。家翁寄诗谢。先生辄有酬章。又送示自为诗文二卷。于此余亦得其本末。先生君子中人。惜乎其不遇也。余念浙朝鲜相去万里而交臂一席。其势若不可合而合。可言而不言。宜不知为何人。而后因一文字始通名姓。何其奇也。夫延陵子侨。言而得。其言也固善。未言而得。无亦愈难矣乎。然则又何恨焉。抑未知延陵之返国也。其诗翰来往。亦有如今日否也。但余窃有所感。彼两贤者。声名功烈。垂耀竹帛。其事得以传。而今家翁一圃老耳。先生不遇人也。来世之闻。未可必。此特古今之殊也。韶箫大武之观已矣。使先生出而施为。其泽民之惠。未必不追古人。而没于燕市风尘。吁可悲矣。是以其文益奇。故多俯昂感慨。而往往幺篇短绝。尤令人爱读。则家翁之所不辞于言。而是亦赠酬矣。古之幽人志士。有其实则不文犹传。况先生其文又可传。安知无来者之视玆事如纻缟也哉。顾余于先生议论何敢到。而既受家翁之命。使有一语。故特书其所尝感者如此。质于大君子。亦以是得交于先生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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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圃阴先生文集跋(甲申)
我诸父咸有著述。而独圃阴先生遗稿不多。右六卷是也。窃尝承教于先君子曰敬明于文章。实有通才邃识。而恐或局于此。绝意不为。此又不可及处也。因是论焉。先生之学。固渊源于家庭。而若其造德门路则顾与农岩,三渊两先生。不无早晚离合之可言。盖所以明诚非如世儒之徒守成言。而必默求心师。真知力践。以至广大高明之域而后已者。未尝不同。然两先生则不免出入于词章训诂诗骚庄佛。然后反而醇如。而乃先生自志道至尽性知命。必本于孝悌。精义入神。不外乎下学。而晨昏服勤之馀。非静坐看中。则致功于西铭大学。如是者殆将二十年。而始及他经。虽其间进修之节。有非颛蒙之所可知。而横渠之笔力。邵翁之击壤。让与两先生久矣。以故其诗文晚际逾鲜。而亦不出于挽诔酬应质疑答难。则非所谓著述。而惟是理气辨人心道心说。不但发东贤未尽之蕴。其于圣门相传之旨。诚有所妙契而益阐者焉。此实天地间不可阙之文。又奚论多小哉。虽然此亦初年之笔。而欲验夫命辞无差之意。非要传于后世。则先生之谦德。可见于此。不亦盛矣哉。先生既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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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渊先生裒稡草稿。藏于家矣。门人俞公拓基以岭南伯。谋印行于世。小子辈敢与一二同志。略加删定。而识平日之见闻如此。若夫品题表章。则谨俟后之君子尔。(看中一作存养)崇祯甲申后八十二年季冬。从子信谦谨书。
题道文上人诗轴后(乙巳)
昔余侍先君子于东郊老稼斋。道文上人袖一卷来谒。首题高祖清阴先生中台寺诗。其下又有从祖谷云,退忧及王考文谷先生诗。又其下有仲父农岩,叔父三渊两先生诗。皆用高祖韵。先君子感而续之。余亦敬次焉。上人又谒伯父梦窝公于六青轩。梦窝公与从兄竹醉公。又次而赠之。未几大祸作。诸父相继而尽。阖门流窜。余在登州。每夜长无眠时求过去心。此诗卷亦往来之一。然意上人亦已归而不可复见。今年踰岭而归。偶居东湖上。上人忽来访。诗卷尚宛然。余乃惊喜感涕。更为之谛玩。高祖之诗。成于 崇祯戊寅寓居鹤驾山西美洞之时。后四十八年乙丑。谷云先生在清风府书赠上人。后四年戊辰。王考次之。明年己巳。退忧公次之。农岩先生乙亥次于三洲。谷云先生戊寅次于华阴。三渊先生丙戌。与上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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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上人落留结夏。先生返百渊。临别书赠。先君子每欲一居安东。故志感而赠此。其世代年月。情性感寄。固不无后先深浅之不同。而其言志则一也。呜呼。王考诗成翌年祸作。伯父又诗成翌年祸作。一何其相似。而世祸之若是亟者何也。自 崇祯戊寅以后百馀年间。天下之变姑无论。己巳之于今。才过三纪。而中间事变。不啻累劫。青轩三洲谷云稼斋。念念皆非。而余独顽然不死。复与上人更遇此地。是岂所尝期也哉。先迹之珍藏宝护者。太半为劫烬所荡失。独此卷托空门而免。此亦似天意。而上人之诚。亦可见也。上人余凡三见。颜貌如初。自言今年七十一。而尚不作退院僧。瓶杖飘然。余则年未四十。须发已有一二白者。其何能久。然既支离此生。亦安知不与师复会桂峰芙蓉之间。道今日如昨日之论往事耶。卷中韵宜更次。而病不能诗。书此赠之。以作他日复面之缘。乙巳八月十一日。信谦挥涕书。
题先祖清阴先生诗后(己酉)
今年春。避地宁越。杜门不见人。只兄弟相对。时讲旧闻。偶及三仁事。而思与有识者一论箕圣之本末。一日 庄陵寝郎来访曰余鲜于炆也。于殷太师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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裔。而世居太师墓之傍。子之先祖清阴先生之拘沈也。吾先祖遁庵兄弟讯以诗章。先生特赐和送。子尝知之乎。仍诵七言长句一篇曰是即先生之诗。而下方书以七十五岁翁书。墨光烂然如昨。寔为吾家世传之宝。尝欲得先生子孙系跋其后。今与子之兄弟遇于此。此亦天也。子虽不见其真迹。愿为我毋惜一语。吾将附其诗下。以示来裔。呜呼。先祖之七十五岁。即崇祯甲申。而天下之变极矣。当是时。先祖树日月之大义。遁庵之寄诗雪窖。拳拳慕向。先祖之修谢勉勖。异于他人者。岂无以哉。余于是不觉慨然流涕。以所尝衡于心者。谂于鲜于君曰。九畴之陈。不能救商禄之终。而垂天下万世之功。八教之敷。在太师则为不幸。而为东方万世之幸也。然则天之所废。虽圣人亦不能容力。而道之在我者。天亦不能以绝焉。故能尽其在我者。然后彝伦有赖。此所以艰贞而明不可息也。斯道也自太师以后以之而继焉者。惟郑圃隐暨我先祖是耳。苟或有慕乎此。则虽伧荒编氓。犹幸一识其面。况君以太师之后裔。诵我先祖之诗而慕义无穷者乎。斯已奇矣。而君又言遁庵先生作顺受亭于浿江幽岸。诗中之云。盖指此而亭废已久。吾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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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而继搆。日读范易。其中若君者。可谓守静志道而不忝其先者也。余实愧焉。然不辞于言者。庶几因是自警。不敢以世之治乱。身之屯亨。有所勉懈。而亦欲异日拜太师墓。访君之居。出读先祖之诗。而以此为證尔。不然而后世子孙。有若今日之邂逅。又何可知也。姑书此而归之。使之俟焉。崇祯甲申后再己酉季春。不肖玄孙信谦。敬书于越中之杏亭。
书先王考书帖后(庚戌)
呜呼。 先王考遗迹。今日虽获见只字。犹当敬玩感涕。况见此帖于竹林亭乎。吾两家子孙。苟以其先祖之心为心。则所以修先好而无忝者。虽百世如一日。而此帖当为之證。主人之必使信谦继三渊叔父留一转语。无亦此意欤。
橧巢集卷之九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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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梦窝府君行状(丁未)
   本贯庆尚道安东府。
   高祖讳大孝。三嘉县监。 赠议政府领议政。妣广州李氏。延日郑氏。完山李氏。并 赠贞敬夫人。
   曾祖讳尚宪。议政府左议政谥文正公。世称清阴先生。妣星州李氏贞敬夫人。
   祖讳光灿。同知中枢府事。 赠议政府领议政。妣延安金氏。 赠贞敬夫人。
   
考讳寿恒。议政府领议政谥文忠公。世称文谷先生。妣安定罗氏。贞敬夫人。刑曹参议 赠议政府领议政讳万甲之孙。海州牧使讳星斗之女。
公姓金氏讳昌集字汝成号梦窝。始祖高丽太师宣平。世袭冠冕八百馀年。至文正公。与伯氏右议政仙源先生讳尚容。并立大节。文忠公暨仲氏领议政退忧先生讳寿兴。接武台鼎。领袖士林。门户益大以显。府君以 崇祯纪元戊子十月二十九日戌时。生于汉阳贞陵洞僦舍。文正公奇爱之。常置膝命名焉。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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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与仲氏农岩公。往拜同春宋先生于京邸。既出侍者曰其仲岂不诚佳士哉。先生曰然。伯有精神。尤当远到。时农岩公有盛名。宋先生素有藻鉴而其言如是。闻者异之。壬子中进士二等第六人。甲寅 国恤。馆学陈疏请复方丧之制。推府君为首。乙卯文忠公痛群凶诬悖 东朝。陈扶伦疏被窜。府君六年不为应举。辛酉 除内侍教官。甲子升掌乐院主簿。移工曹佐郎。擢庭试文科乙科第一名。拜礼曹佐郎成均典籍。乙丑移兵曹佐郎。入台省屡拜司谏院正言,司宪府持平。文忠公尝按狱。台议矛盾。争论久而未已。府君常引嫌而递。间复为兵曹佐郎正郎。出为京畿都事。被瀛选。丙寅拜弘文馆副修撰校理。移司谏院献纳。自是献纳校理。往来至于三四。移吏曹佐郎兼校书馆校理。丁卯时势渐艰。文忠公不安于位。府君遂力求出外。为阳城县监。数月内移吏曹。旋改修撰。戊辰迁为议政府检详升舍人。旋拜应教。 太祖大王影帧陪来时为大祝。有加资之 命。职未准止升掌乐院正。移副应教应教。 庄烈王后丧。差魂殿都监都厅。己巳用其劳升通政拜兵曹参议。未几时事大变。文忠公兄弟首被窜棘。府君陈疏得递。从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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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于珍岛。遂遭大祸。既返葬故山。入永平山中。甲戌更化。 上特示悔旨。文忠兄弟并复官 赐祭。复拜府君兵曹参议。时农岩公决意自废。府君亦无当世意。而若并不谢 恩命。则顾于义分为不安。于是府君一出而谢。旋归杨州墓下。拜承政院同副承旨,礼曹参议,司谏院大司谏,刑曹参议。乙亥又 除大司谏。皆不拜。 除铁原府使。时大饥多盗。剧贼夜入府治。斫杀一家五六人。前府使以武人坐视而莫敢救。朝廷罪之。代以府君。府君至则捕诛数十人。桴鼓为之不警。聚钱谷赈活颠连。又以其羡馀立雇马厅。遂除迎送时赋外之征。又集耆老设宴。一境翕然。久而赖之。丁丑拜大司谏,同副承旨。辞不拜。戊寅为白川郡守。寻擢江华留守。时荐岁饥厉。府君尽心抚存。凋瘵获苏。立碑府南门仙源先生殉节处。以励后人。曾在甲子。尹拯背师事始发。文忠公与老峰闵公鼎重请勿以儒贤待拯。至是郑公浩复以为言。 上怒下严旨。至追咎甲子 筵奏。府君痛义理不明。先意未暴。陈疏辞递不许。庚辰 除司宪府大司宪亦不拜。除礼曹参判,同知义禁府事,典医监提调。移拜开城府留守。政简而听讼明。多遗爱。至于缁流亦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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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擢拜户曹判书。时 仁显王后升遐。朝廷以地部供亿之急。 特令不待交龟上来。诸司与市民趍办丧具。控诉云委。诸史抱牍更进。府君口授如流。各当机宜。众皆叹服。兼知义禁府,同知 经筵事,都揔府副揔管。是冬希载抗伏诛。府君终始参鞠焉。壬午春直揔府。 上下御制诗二绝。追悼文忠公。辞旨恳恻。甲戌以来。固已有悔悟之 教。而至是渊衷涣然。无复馀蕴。盖览文忠公文集。深察其忠贞。而亦将以托重于府君也。于是府君感泣。上 笺谢。遂有死报之志矣。癸未拜吏曹判书。上疏恳辞。引文忠公遗戒避远显要之语以自画。 上优批。又于筵中责以大义。 特命告祠行公。府君哀吁不已。章七上犹未得请。适丁内艰遂已。乙酉服阕。拜知敦宁府事。移刑曹判书。时直臣李东彦尽言不避。为世所仇。且忤 上旨。台臣赵泰亿诬东彦父死于疠而不自饭含。 上令刑曹严覈请罪。府君上疏论其暗昧状。泰亿张皇书启。丑辱府君。而实不能指的。 上又下严旨。府君辞递。后人经年锻鍊。终不能成案也。丙戌春。 除知敦宁兼 经筵事,世子宾客,汉城府判尹。未几擢拜议政府右议政。府君沥血恳辞曰。昔臣曾祖文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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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尚宪,曾伯祖文忠公臣尚容。后先入相。继而臣父寿恒及臣仲父寿兴。又同登台鼎。迭据首席。逮至臣身。恰为四世五公矣。况迩来递相承代。又不出于内外昆弟。则此又袁杨之所未有。自他人观之。岂不赫然光宠。而臣之怵惕危厉。实有甚于临深履薄。诚以满盈鬼神之所害。势位人情之所忌。此先臣所以一生忧惧。屡形于章疏。而临 命之日。又以避远显要。垂戒后人者也。臣于先臣。无能为役。而世途之险𡾟。视前时不翅倍筛。候鼻俟颐。竞寻瑕衅。举手投足。动触危机。臣又赋性拙直。全昧权数。徒守家庭闻见之馀。耻为牢笼方便之术。以此行于今日。其得免颠沛者几希。屡辞而 批旨益隆。府君以为苟以获罪为期。则自 上虽许递本职。而议政告身。决无还收之理。与其虚受三事之名。宁继述文忠公志事。以答 隆眷。是亦直道。农岩公又以大臣经济之策。手书奉勉。府君遂出肃。自此群小忌而伺衅。五月林溥狱起。溥受尹拯党密嗾。聚群不逞六七人。托以儒疏。请召拯羽翼 东宫。仍言辛巳狱有金春泽谋害 东宫之语。而狱官掩匿。 上命鞠覈虚实。当时治狱诸臣皆待罪。机括阴凶。一世劻勷。事又在五六年前。人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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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昧。独府君记死囚尹顺命临刑乱招。以为希载谚书。谓其妻与春泽等相奸。交通西人。必欲谋杀我身。渠若杀我则于 世子亦岂好乎。汝以一家中年长人。何不禁断。此实希载愤嫉其妻之辞。而问郎吕必重等初不载录。一日同义禁柳之发来传。外人有言凶言发罪人口而鞠厅置而不问。诸臣惊骇。委官李公世白欲请拿问问郎。判义禁李公畬力止之。更讯顺命时使之悉陈。初招则亦无岂好二字。至是府君疏陈实状。时宾客满堂。皆言此事甚重。无明验。决不可为自證。府君终不挠。于是党溥者莫不雀跃。谓溥疏不爽。亲厚之人皆叹府君失言以自误。而君子知府君之正直。不为祸福所动也。大臣崔锡鼎按狱。刻意锻鍊。捏合诸供成案。遂以当录不录之失。请并罢当时狱官之职。府君出住郊外。九月凶人李潜袭溥投疏。直驱诸臣于恶逆。 上震怒亲鞫潜。府君入城待罪。 上连遣史官承旨。引见慰谕勉留。府君留疏即归墓下。移建丙舍于平邱。以梦兆之验。号以梦窝。引韦玄成忝其父位作诗自贬之语扁其堂曰企华。出入乘乌㹀。优游里社。盖有终焉之志焉。丁亥春拜左议政。时崔锡鼎复入首相。府君上疏鸣冤。略言谋
橧巢集卷之九 第 290H 页
害二字。皱合上下文字而强成之。更问一节。汩乱前后月日而欲灭之。盖顺命始招在于辛巳十月而不录。更问在于十一月二十九日而载录。顺命亦以是日承款。大臣徐文重以原任参鞫。而适不参于顺命始招。及更问之日。至是文重从子左议政徐宗泰初与锡鼎按溥狱。忽以文重引入。大司谏尹趾仁请考出文重参鞫月日。若不参于顺命始招之日。则勉出宗泰。其计不专在区别文重。欲据载录日为始招。以灭更问一节。如是则更问时。无岂好二字。故自实溥疏。月日欲灭之云指此也。锡鼎对疏。自谓议谳至平。心事至公。反斥府君以倾陷。府君不得已备论其罗织之状。槩曰臣之所闻于顺命受讯之始者。只是岂好之语。而以此传之于姜履相者必重也。敷衍而增益之。以疑乱一世之听闻者。履相也。而及其供对也。履相则曰不好。必重则曰有不好底事。与臣疏所谓岂好者。略相似而语脉意势。宲有轻重之别。盖将观势随机。从轻变重。其为出于𥚁心则一而已。惟李圣肇与必重酬酢之语往复之札。可以见臣疏之断断非诬。一番人表里经营之计。因此一着不免乖谬。则▦嫉圣肇反以其不闻罪人招辞。欲加重究。诚使圣肇当时果闻罪人招辞之有某语。则何乃致疑于鞫厅更闻(一作问)之节。与必重有所问答乎。且不闻罪人招辞者。何独圣肇一人乎。今反以圣肇等不请刑。自谓公平之一證。未知圣肇之可受刑者。终在于何事耶。谋害二字与更问一节。最为此狱之肯綮命脉。而臣窃伏闻上年六月十六日请对时。领相曰其时只有不好底等语云。不好与谋害。岂不判异乎。此盖舍臣所谓岂好而取吕,姜之语为归重。以与溥疏二字。较其轻重也。八月初一日请对时曰。不好与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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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间乎。不利则乃有害也。若论当录不录之失。虽不好亦有之。何必谋害而后可耶。夫不利二字。本出管蔡之言。而溥之所以用今日者也。今乃谓不好与不利无间。而又以乃有害释其意。则其与溥疏所云几希。而与向所云不好与谋害。岂不判异者。自相矛盾。臣之惑固已甚焉。而至于中间七月二十一日请对曰。上有谋杀我之文。下有害字。岂不重欤。是即自以其意言之者。而皆出自其口。达于 圣聪。登诸史官所记。而乃曰莫知何以致此。有若出于臣之白地杜撰者然。夫于十数字内。削去中间曲折。独拈首尾二字而结之以岂不重乎。其孰不致疑于欲成谋害之案者哉。至于尹趾仁月日考启之疏外。若勉出在告大臣。而内宲驱陷按狱诸臣。其意非偶然。而金吾之启。果以十一月十九日为始招。夫顺命于其日承款。更无刑讯之事。若以十一月十九日为始招之日。则臣之所谓更问者。便归虚罔矣。于是一种乐𥚁者。哗然以谓溥言不爽。将欧诸罔测之地。诸问郎之待罪者。见此𥚁机之迫在呼吸。敢援古人狱中上书之义。相率而号吁。则喉司却之。先入金吾堂上之疏曰十一月十九日。始有春泽交奸杀我之说。明白载录。问事诸人等以此为更问之日者。有何所据。此盖以更问一节。为不足凭信也。其为原任大臣地则至矣。独不念无辜诸臣之抱冤莫伸乎。其亦不公不仁甚矣。幸因诸问郎就鞫。同辞抗卞。适又李坦以前日自最(一作取)顺命结案之招者。今复为问郎力明其不然。俞彦明又谓顺命始招在四次刑讯。则乃原任大臣不参坐目也。鞫厅始乃欣释。即以十一月十九日。许为更问之日。于是乎臣等始得免掩置之罪矣。臣疏所谓汩乱而欲灭之者。宲非过语。 上虽尝用锡鼎言罢府君职。而眷注不替。特复其位。欲并用之。至是知府君不苟合。特下 严批。府君待罪城外。五月陈疏即递。己丑冬。 上违豫。府君入城。承候 阙下。庚寅春。 上候康复。引见勉留。府君留疏退归。已而复拜右议政。屡辞不许。不得已入参进宴。七月 上怒人论尹拯事。追咎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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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两大臣。府君惶缩呈告。至四十馀度。 上为之开释。府君黾勉视事。自六七年来。缙绅间有上 尊号之议。独府君与金公镇圭执不可。主张者倡为三四𥚁家子弟沮戏大事之说。传播内外。时 朝廷局面屡换。大臣往往遭 谴责。而府君独在相职。傅会恐动无所不至。朝士儒生宗室武弁交章迭请。辄咎大臣之不请。欲以胁府君。府君终不动。草劄盛论 尊号之非古。请 上坚持谦德。终始勿许。有一大臣力止之。府君不听。明朝将上。是日适有北启言海贼事。中外骚动。朝廷多事。 尊号之议遂寝。府君之劄亦不果上。然世皆知府君有所立也。辛卯春。引疾数月。终不许递。入对 上论党议之弊曰同是臣子。余意宁有彼此。古语云攻其事无攻其人。攻其人无攻其党。若是则庶不极乱。府君退而上劄陈戒曰。朋党之弊。自古有之。在上者处之不得其道。则不惟无以救弊。反益其病。专务调停。不问其人之贤邪。其事之是非。一例两可而并用。不复辨别取舍。则贤邪杂进。是非混淆。而治道日紊。此一患也。或恶之太过而举一世皆疑其为党比。虽言事或出于公正。而辄先亿逆。其所助与者。贤且是也。而辄疑其党同而故抑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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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攻斥者邪且非也。而辄疑其伐异而反扬之。其一抑一扬。既失其当然之则。而言者反以见疑获罪。于是小人之依阿回互。工于自谋者。乃得无党之名。而君子之公忠正直。不避嫌忌者。率被偏党之目。此又矫枉之过。而其害反有甚于朋党。此一患也。或专以一时爱憎好恶。为其抑扬进退。其所爱好则一切以为贤且是而扬而进之。其所憎恶则一切以为邪且非而抑而退之。既又觉其偏而反之。则向之所爱好者。又一切憎恶而抑而退之。向之所憎恶者。又一切爱好而扬而进之。其爱憎好恶。一以己私。贤邪是非。随时变改。而适以激成两下相争之势。则是乃身自为偏党。而人心愈不服。朝著愈不靖。此一患也。此三者虽有不同。要皆出于私智偏见。而非大公至正之道则一而已矣。从古人主患臣下之朋党而率不能去者。大抵皆坐此。然则今日党论。虽皆群下之罪。而亦岂非 圣上建极之道。犹未至而然欤。伏愿 殿下虚心观理。正己御物。凡于群下抑扬进退。一视其人之贤否。其事之是非。而无以一己爱憎好恶参焉。或一边之中有贤有否。则贤者进之而否者退之。或一人之言有得有失。则是者取之而非者舍之。使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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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之中。廓然大公。无一毫偏系固必之私。如鉴之空如称之平。妍媸轻重。随物应之。而物莫能欺。然则群下自然畏服。不敢肆为党论。而日改月化。渐次消融。则终可臻于荡平之域。因论官制变通。 上极称善。秋被斥于台臣。宋成明,郑缵先引告。至壬辰正朝。乍参贺班。即伸前请许递。通信使赵泰亿,任守干等至日本。见却 国书。不能争径归。府君请拿问正辱 国之罪。四月复拜左议政。是年春。承 命主庭试。试日大雨终日。士皆散漫不就场屋。事过或言自外呈券。或言 阙门不闭。囚系知状者。究诘数月。府君缩伏待罪。差谢恩使行期渐迫。时府君外兄李公濡拜首相。府君上疏引亲嫌。且言使事乞 赐变通。 上议于大臣。引延阳府院君李时白故事。以亲嫌递职。不改使 命。冬入燕。癸巳春还朝。则 尊号已上矣。秋李公罢。复拜左议政。府君在燕。使画工写真不成。但有草本。 御容改写时。为观笔法命取入。 上谓画师秦再奚曰竣事后尔成一本以归之。又令官给缯采。图成 上览之曰惟肖。后 肃庙上宾。内降御制。其中有府君画像赞。赞曰特旨图成。厥像惟肖。满面和气。恍若言笑。贤哉相国。维德之卲。发白心丹。望重廊庙。又有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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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时饯诗二章。盖异数也。乙未冬。劄论训局军政机械。兵曹奸吏蠹弊及良役田政等事请变通。丙申二月。正言赵尚健论尹拯事。 上诟詈之。府君因虹变乞策免。兼救尚健。修撰李真儒。 上前诬蔑宋文正公。又斥府君。府君上劄论尹拯之罪。且明文忠公所以处拯之意。有曰先正臣宋时烈所撰尹宣举墓文。称美则有之。而无一句辱说。其子于此本。无可怒之端。受文后十馀年间。函丈门人之称一如平日。而贻书他人。斥其本源心术。以至背绝。父师与君事之如一。著在礼经。而从古圣贤未闻有轻重之说也。既无轻重之殊。则虽有些少不协。义不可绝。虽或有轻重而可绝。初无辱说则尤无可诿之言也。虽或不得已而相绝。以书明言告绝。犹不害为直截矣。何必外面礼貌自如。而暗暗讥斥于诸友。然后为道理乎。于此三者。曾无一得焉。如是而乌可得免背师之目哉。臣于此时责任匡弼。而袖手缄口。自外 圣明。则非但无以入先人之庙。亦岂不负 殿下之德。而何以谢百世之公议哉。 上下严旨。府君出城待罪。复伸前说。呈告十度乃递。台官黄尔章,李廷济,赵翼命等合 启请罢。三 启即允。 上初不知宋文正所撰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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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举墓文本无辱说。而偏入一边人言。至是始 览墓文及拯之诬诋宋文正拟书。又连观彼此对卞章牍。大觉拯之无状。至著为定说。以垂燕翼之谟。凡坐此获谴者。一时甄复。首叙府君。遣近侍别谕。府君陈疏不进。 上赐手札。深陈悔悟之意。时 上眼视殆废而艰难成字。辞旨郑重。出于至诚。府君即日入城谢恩。 上赐对卧内。面谕深悔。数日复拜左议政。儒生吴命尹等上疏。首举文忠公甲子 筵奏。大加丑诋。府君又陈疏卞斥。 上特窜命尹。府君以为命尹既称馆学儒生。则辄施威刑。非待贤关之道。疏请还寝。 上从焉。八月申球疏出。初尹宣举欲掩江都失节之事。搀引 孝庙自拟。而至以杜蒉扬觯康王在军之说。阴与贼鑴唱和。及文集出。士类之见其说者。莫不愤惋。欲上其事。府君闻而甚忧之。儒生申球等果请罪宣举。修撰严庆遂上疏。恐动以士𥚁。拟球于柳子光。 上颇示持疑之色。士论沮缩。多(多字可疑)台引避。于是群小增气。人心波荡。呼吸之间。真士𥚁将作。府君上劄。槩曰。近以申球事论议纷纭。是非靡定。宣举文集。臣未得见。而就其数端(一作段)誊行者。反复考览。则盖宣举之初辞召 命也。因先正臣金集之指导。乃以江都不死事。自以为罪。而常有惭愤之意。故贼鑴揣知之。乃敢以今日有所避忌。康王宲在军前等语。怂恿宣举。有若 圣祖之于江都。亦有惭德。宣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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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废者。为 圣祖之所恶闻者。然鑴之包藏逆心。指摘瑕衅于大圣人处义尽善之地者。极其凶悖。在宣举之道。惟当以 圣祖无可指之疵。今日无避忌之端。严辞痛斥。而惟其每以江都事。自歉于心。故喜闻其言。与之酬酢。或曰同患难中人言之何害。或曰以余当于今日。故敢能言之。其所谓与余意剌谬者。不过指江都事当言与不当言之不相合而已。贼鑴诬上之凶言则不惟不斥。乃敢骎骎然入其说。至曰 圣上若察愚衷。俾作今日之杜举。则未必无补于世教。夫杜举者。杜蒉所扬之觯。平公受罚之器也。有何彷佛于当日之事。而引用此语耶。虽其本心非出于诬毁 圣祖。而其僭妄之罪。乌得免乎。吴命峻对球之疏。乃引宥坐欹器之语。杜举受罚之事。宁有近似于此者邪。至于严庆遂又引柳子光事为言。何其急于乘时陷人。而不惮于身陷(一作蹈)其言邪。李弘济则僭举先正臣宋时烈。乃敢恣意诋辱。略无顾忌。反以春秋大义萃于一门。许宣举父子。诚可寒心。宣举虽有此妄发。既骨之人。今不可轻论。诚有如 圣教者。而第其谬妄之文字。岂容仍传于后世而莫之禁乎。臣谓毁去其板。有不可已也。 言宣举之僭妄。台议之苟且。直请毁去宣举文集。 上即赐快允。罢庆遂职。窜疏儒弘跻。拯党大小并起。投章丑辱。罔有纪极。府君出城。连上十馀疏乞递。(对林象极等曰。臣父所以敬宣举者。初非以其江都失身为贤也。只以其能息黥补劓。洒濯向善。不娶不官。终身自废。为可取也。先贤之或友或荐者。岂皆以江都事为贤哉。亦不过与其洁。不保其往。而取末后悔过之一节耳。若其外为忏悔之言。内图文饰之计者。非常情之所可测。君子于人。未尝逆诈。况于其时本集未出。则臣父之随众敬之。不亦宜哉。今以其与鑴辈云云者观之。无非所以妆撰义理。遮护前愆者。至有所不敢言之言。若使先辈见此则亦将不以前日所待者待之。况臣父最受 宁陵特达之知。常怀糜粉难忘之诚。其形诸吟咏语及家人者。无非赞颂盛烈没世痛恨之意。则其所以斥宣举者。必当万倍于他臣矣。臣岂可不追此意。而独尽礼貌于众所共去之日乎。杜蒉之说。虽欲借喻曲解。其于事宲之不伦何哉。宥坐欹器。非所当忌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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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也。无忘在莒。非他日所敢言之说也。不死江都。索言何伤。自废其身。奚至僭妄。而其言曰以余当于今日。故敢能言之。他日则不可出口。又曰余之本心。不敢索言。又曰僭妄之论者何也。至于康王之云。虽诿之贼鑴。而曾不斥其凶悖。又载之于其集。而所谓剌谬。亦非以本语为不合于己见。则其果有别于自其口出乎。况此若是正当之义理。则宣举当日所从游贤师友不为不多。而独与此阴慝不正之人密勿唱和者。尤岂不可疑乎。先正臣宋时烈尝斥其不能绝鑴。则其子拯费力分疏。自明其已绝矣。以今见之。非但初不相绝。反欲借重其言。以护己短者可知也。其处心行事既如彼。言语文字又如此。而怒人之点检得失。不亦谬哉。其对吕必禧曰。宋哲宗时。台谏刘安世等。以车盖亭诗论罪蔡确。朱子固以其欲以口语挤之为未当。而人或以其忽反尔之言。违好还之戒。自取𥚁败。为台谏之咎。则朱子又曰使后世见无礼于君亲者。拱手坐视而不敢逐。则必此言之为也。夫蔡确一诗。旨意微奥。而当时台谏至于请罪。今宣举诸言。灼然可知。则谓之僭妄。独何不可。然臣之不欲追罪。固是朱子所谓不当以口语挤之之意。而若彼纷纭周遮之辈。恐不止于拱手坐视也。顷年朴泰淳刊布 国朝诗删。而以其中有诬先贤之诗。故即毁其板。而未闻有非之者。夫关系先贤之事。犹当如此。今于关系 先朝之事。必欲印传者。抑独何心。其对李善溥,李光佐,李台佐等曰。彼若曰。其言诚不无挨逼之失。而初不当上闻云尔。则臣将应之曰唯唯矣。此事虽已上闻。而毋论是非。惟当直治申球妄言之罪云尔。则臣犹当应之曰不然。况今宰臣乃谓在 先朝无毫分之挨逼。在宣举为罔极之搆诬。而以不罪球。谓 殿下当受万世之评讥。此何以服人心而杜臣口乎。虽以尹拯拙爰辞观之。亦可以见其父之心也。其所引答鑴书。有曰大圣人达权处变之道。宲有师文王之义。岂可与匹夫同条云。夫 圣祖当日所处。在经在权。皆无可死之义。以贵以贱。亦无可指之累。而宣举之隐然归之于达权异之于匹夫者。其意岂不曰在经则为当死。若匹夫则将与其身同其累者乎。况其所谓日记中语。又足證其指斥之宲也。臣见其日记。有曰姨兄申孝思。闻君疏辞引江都偷生之嫌。吐舌曰可骇可骇。盖恐指斥之难言也云。夫其疏虽不无微意。犹不索言其本心。而当时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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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大惊而吐舌曰。今此数言。视彼何如。而反怪今日之骇之者何也。古人但闻其疏。亦谓指斥。则今人犹以此言为不挨逼。反责人以搆诬者何也。朝臣士庶。或被人误论祖先事。则必皆沥血陈辨。上彻 宸聪。虽有过分之辞。朝家不加之罪。物论亦不非之。第以近事言之。丁家文字中有以丁好宽比拟于古相臣文忠公李恒福之故。李家诸孙谓被诬辱。至于疏请火书。则 殿下即命毁板。仍罪其附丽之私党而人皆快之。今宣举之比拟 圣祖。岂不尤僭于好宽。 殿下向先之孝思。亦何不及于闾巷之士。而其为卞诬一也。毁板同也。于私门则曾无异议。于 国家则名以士𥚁。人心之惑。乃至于此。噫。死党护短之心。如彼其重。尊祖敬宗之义。若是其轻欤。又曰。 殿下试招近来言者。以次历问曰。杜举之事何如而无忘在莒。其可借喻之否。康王之云不悖而所谓剌谬。是真斥鑴者否。他日奚为不可出口。而惟当今日则敢言乎。他人言之。有何不可。而必同患难者无害乎。自废其身之论。所以为僭妄者何也。不死江都之由。所不敢索言者何也。向非 圣祖之能权。则固有当死之义欤。若非大君之尊贵。则果为可惭之累欤。申孝思之吐舌。有何可惊而然哉。其姨兄所谓指斥云者。是亦出于搆诬哉。如有一人能明之者。 殿下亟治臣诬人之罪。如其不能则背公死党之言。亦可以止矣。其对权弼衡曰。臣父所撰谥册中融泄二字。其时泛言欢乐之义。若曰大隧之乐云。则或似嫌于郑庄公姜氏之事。而所撰之人。又不如宣举之有私利害于其间。则亦何足为杜举之證乎。其引臣曾祖祭文事。尤极凶险。盖其文曰。事同青城。莫效攀舆。此不过叙其未从下城之意。则了无可嫌之端矣。夫南汉下城。江都被兵。非可讳之事也。苟使鑴,宣举。亦但曰康王在军。得不哀痛云。而不以同论于偷生之嫌。则夫谁曰不可乎。然则其言之所以为凶悖者。在于指疑 圣祖处义之得失而已。不在于江都泥露之事宲也。臣祖之平说乱中情境。其果与彼相类乎。呜呼。先正臣宋时烈常以春秋尊攘之义。协我 孝宗大王。其发于谋猷见于事为者。亦足暴于后世。若其志业之未究。此天下国家之不幸也。此志士仁人之所痛恨而饮泣也。然而一种背驰之类。乃敢幸其不幸无成。公肆讥嘲。臣未知尹拯父子之所成。独合于春秋者何业。而反占先正所未得之大义乎。此而置之。其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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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烈于洪水猛兽。故臣不得不论罪弘跻矣。今其徒反以罪臣。臣窃痛之。)疏入 上辄赐奖谕。痛言宣举及其党之罪。有曰玆事关系至重。为 圣祖下诬之大臣。为媢嫉者所迫逐。终至去位。则古今天下安有如许义理耶。又有药院提调之 命。府君遂就列。 上面谕尤丁宁。于是 上眷益隆。而半世之仇怨益深矣。丁酉春入耆社。 上幸温泉。府君建白悉革夙弊。赈廪除徭。一路忭祝。五月升拜领议政。月塘姜公硕期身后及𥚁殆七十馀年。先辈名贤莫不冤伤。而终不敢为之伸雪。至是府君请复官。 上谕以昔年叹美此人。吟成四绝之由。即许焉。未几复姜嫔位。时 上寝疾九年。机务积滞。一日忽召左相李公颐命。引入卧内。 命内侍守寝门。不纳承旨史官。 上握左相手嘘唏。事秘外人莫能详也。左相涕泣而出。而遂并召诸大臣。诸大臣皆称病不进。时府君自药院病亟。委顿 阙下。即起赴召。以坐席舁至 閤门外。匍匐而行。与左相及判府事李公濡入对。面承 上教。同声力争请依 文宗故事。令 东宫听政。 上意始落落。久而乃许。 上令小黄门扶掖而出。与左相即定听政节目。 东宫之既危而安。寔府君与左相之力。然群奸乃以独对为李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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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罪。又以不请告 庙颁赦。媒孽府君。终以此为𥚁。呜呼痛矣。戊戌正言李明谊搆谗府君。 上大怒窜明谊。府君出城固辞得递。承 命入城。复拜领议政。三南田政久紊。赋役不均。府君前后屡以为言。特遣均田使改量。己亥二月。 上依 太祖大王西楼故事入耆社。府君与李公濡,金公宇杭,黄公钦,郑公浩,申公銋,任公埅等九人陪宴景贤堂。一世歆艳焉。时 上候少间。府君屡上章引年乞骸。已而以 上候复剧。不敢求退。庚子六月 上升遐。人心危惧。一国鼎沸。府君以院相。送往事居。竭诚尽礼。遇事一以直道应之。无一毫利害𥚁福之虑。以故动静云为。不失常度。人益服府君之贤。自 仙寝未冷。凡得罪于 先王者。莫不倖会而起。探试交搆之言。悖伦乱常之论。日彻 紸纩。而必先斥逐府君。宋成明,赵最寿,柳重茂后先继之。而至于金始焕而极矣。是时同朝诸公皆解体。往往引去。府君念 国势未巩。今若委而去之则存亡未可知。非所以报 先王也。于是益殚忠悃。入而辅导 嗣王。出而镇抚朝野。嶷然不动。若泰山焉。士流倚以为重。朝著得以凝聚。而鬼蜮之含毒益憯。为计益秘矣。 懿庙素有疾患。前后两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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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不育。臣邻奏达。多未领会。机务渐委废。宦妾乘时用事。国人忧之。府君以建 储为急先务。而与肺腑意掣肘。大𥚁始于此。辛丑八月十九日。因正言李廷熽疏请建 储。令大臣禀处。府君与左相李公健命,原任大臣赵公泰采。率六卿政府西壁三司长官。入对时敏堂。请询诸臣。诸臣无异辞。 上曰允从。府君更起而请曰上禀 慈旨。奉示手笔。 上颔之。遂与诸臣退俟閤门外。时夜漏上三刻。始见殿陛间灯烛荧荧。至五更烛影皆灭。殿庭阒然。诸臣相顾无人色。府君呼内侍微禀。少顷 上引见于乐善堂。案上有一封书。左相曰果禀 慈旨乎。 上手指封书。府君进擎开坼。中有 慈圣谚教及 上笔延礽君三字。府君目击而涕下曰臣年老眼昏。请令左相读之。左相进读 慈教曰 孝宗大王血属 先大王骨肉。只是 主上与延礽而已。宁有他议。予意如此。言于大臣。府君失声呜咽曰此乃 宗社无疆之福也。诸臣亦无不泣涕。即令承旨奉 慈旨及延礽君三字。就 上前奉示。然后付史官誊之。原本还纳于 上。遂退坐朝堂。定号为王世弟。涓日册封。国人大悦。始甲戌 肃庙。以谋害国母。欲诛希载。大臣九万,尚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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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怀反复。极力救贷。士类责以护逆。则九万乃敢出深长虑之言。是岁今 上诞生。自此一边人必欲藉是言嫁𥚁士类。而希载竟逞逆谋。及 仁显王后之薨。诛希载窜九万,尚运。其党恚恧。必求所以实其言。故溥潜之疏。皆以谋害易树为言。逮 肃庙寝疾。诪张益甚。然诸臣既力请听政。大丧之日。拥 嗣王恤宅宗。而方内晏然。则群奸恨其不售。逾思一逞而后已。会北使来吊。以皇旨求见 王弟。王族大臣权辞却之。北使又问王弟所自出与配匹。于是赵泰耇以左相在江外。具密劄使私人急上之。咎责大臣。直曰当之者亦岂敢冒嫌而见乎。府君与左相上疏自卞。 世弟时在潜邸。闭门涕泣。数月不敢入参殷奠。及膺大号。凶党大生疑㥘。益怀异志。定策三日。贼臣凤辉投疏。直论建储不可曰成命已下。无容更议。而大臣诸臣愚弄迫胁之罪。不可不正。至引严延年劾奏中无人臣礼四字。隐然以 慈圣下教大臣者。比之于汉太后许霍光擅废立。欲以沮败大事。搆成大狱。大臣三司请以逆诛之。 上始许而中靳。屡请入对而终不得。 世弟亦引凤辉疏上章辞位。而有毛骨俱竦心胆如坠等语。至是人心益汹汹。十月执义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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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复疏请依 先朝事。使 东宫侍侧。参确政事。遂下备忘。使 世弟代理。中官未及传政院。锡恒已到阙门。时夜二鼓。诸大臣急进。则锡恒先入。 还寝成命而退。门已闭矣。府君不忘一退。而自 先朝末年倚毗特隆。兼以 圣候沉绵。虽间请休退而不敢连续。以至 继明之日。又以扶持 宗国为急。及夫国本定。则以为吾责已塞。遂决意引年。书再上得请。上下皆失望。左相入白。国之元老。不可许退。即寝 成命焉。及赵圣复疏出。凶党哗然而起。各恃奥援。竞先投章。权圭,朴泰恒等疏皆罔测。而世良至发阴移天位之语。指斥不敢言之地。未几又下使 世弟代理之命。府君即与左相请对不许。府君率百僚 庭请还收者凡四日。凶党亦同参。齽齘猜螫。有甚于按釰。识者知其不久有变。前后七请对而终不许。最后 批旨曰予之病势。将至于使左右考例举行之境。左右可乎。 世弟可乎。卿等深思之。左相谓诸大臣曰既不许面对。又不允庭吁。至有 世弟左右之教。则事势义理。不可一向违拒。翌晓府君遂与三大臣联名劄曰伏念当初备忘中。有大小国事。并令裁断之教。实 国朝以来所未有之事。中外臣庶之惊惑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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遑。正在于此。臣等虽万被诛戮。决不敢奉承。至于丁酉事。自是 先朝之裁定。且有节目之区别。其视并令裁断之命。不翅有间。况 圣教出于至诚恻怛。为 殿下臣子者。亦安敢以径遽为拘。一并违拒。以伤 殿下之心哉。伏乞 圣明亟令有司只依丁酉节目禀旨举行。不胜幸甚。劄入庭请罢。泰耇自宣仁门入。先是泰耇疏救凤辉。两司方请黜。是日忽自城外潜诣阙下。宦妾辈已锁闭协祥。泰亨两门。以断自内通进修堂之路。(自宦妾至此。乙巳荆佐鞫出招。)堂 上之所御也。喉院不禀泰耇之来。而掖隶自进修堂出促召入。时府君在备局。闻泰耇入对。即与诸宰随入。府君首请反汗。 上无言。泰耇继陈缕缕。 上不答。又陈又不答。府君使史官取前后备忘。奉置榻前。 上终无一言。劄亦无批而下。自是凶党益肆内外。缔结和应。祸机日急。至十二月初六日。贼镜等疏入。至引梁冀阎显事并诬 慈圣。盖建储时。既请入禀 慈旨。又庭请日前后传教。凶党亦谓其出于 慈旨。故自初有 殿下安得径禀于 慈圣。慈圣安得轻许于 殿下之语。(有 殿下以下至此。寿贤等疏语。)至是又援冀显为说者。必欲逼蹙 慈圣。不得复干预。而与宦妾辈恣行其胸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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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时宦妾辈倡言宫中有狐戴白女冠往来。托捕狐广设机罟。(倡言以下。出乙巳四月荆佐鞫招。)使上下大小毋敢相通。以待贼镜等疏入。是夜连下矫旨。(出丙午三月 筵教及乙巳四月荆佐廷玉等鞫招。)尽黜士类。闯用拯党及己巳党人。明日三司合启请安置四大臣。又请窜府君长胤承旨公济谦。府君配巨济。承旨公配蔚山。去国日风雪晦冥。不辨咫尺。后七日尚俭等谋逆事发。始 慈圣下教 世弟曰吾近来病甚。久不见大殿。汝见 宗社将亡。何不告知于大殿乎。 世弟既承慈教。就上前泣告宦妾辈罪于 宗社之状。自此尚俭等牢闭清晖门。使 世弟不得问寝视膳。(自慈圣至此。出辛丑十二月二十二日夜侍直李世焕所记 东宫筵说。)谋废黜事急。 世弟夜召宫官。涕泣言之。 慈圣亦再下谚教于药房。初则凶党即为封还。人莫得而见。及其再教。有曰储嗣之定。即奉 先大王遗教。大殿亲书爵号。予又以谚教下于大臣而定之。不幸宫人宦侍交搆两宫。欺蔽 圣聪。予心尝慨惋。招宫人开谕以和同之道。则敢以凶悖之说。肆然于大殿及予之坐前。其罪状必有当律。凶党不得已请拿尚俭,有道,必贞,石烈而故不即设鞫。使贞烈二婢自毙。是夕急发三大臣加律启。诛二阉而止其供。外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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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闻。壬寅三月。诬狱起。初凶党内与俭烈辈谋废 东宫。外起陆玄狱。欲戕杀士类。陆玄者初名德明。不知何许人。承旨公为教童蒙。得诸妇家。置门馆。未久以举措骇悖谢遣。府君初不省其去来也。德明改名玄。挟妖术出入凶党及掖庭所属家。后出贼招。捕盗大将李弘述讥捕一宫隶家。奸赃狼籍。杖杀之。凶党大惊怖。反谓玄持阴事告渠辈。故使弘述杀而灭口。窃柄后即拿李弘述及讥捕军官。锻鍊数月。卒无验。凶党既失俭烈。又不成玄狱。而 世弟册封使竣事报至。于是聚谋卒卒。翌日使虎龙诬告三四大家子侄及门客。以上及 东宫。府君长孙省行先被逮。四月十七日。师尚以大司谏乘夜入对。请府君及李公颐命直施极律。又请逮问承旨公。明日泰耇锡恒请拿鞫。府君闻拿命。作书告诀于承旨公及一家诸人。且言后事于侍者。到星州后 命追至。府君顾从子信谦曰快哉快哉。昨见疏相书。吾辈死无所愧。此言是矣。汝其毋悲。但己巳则吾兄弟五人侍膝下。我独有一济谦而方与省行同入牢狴。死生不相闻。又不知 东宫安危。不承明命而死。此为恨结耳。丧葬一遵己巳旧事。三年馈奠勿行可也。取笔写诗二篇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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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旨公。闵公镇远窜是邑。送句语唁慰。府君即和答而闵公来诀。府君曰 东宫苟安。死顾何恨。命爵论古人殉节事。言笑若平昔。少无几微现。从子养谦问三渊公少时行迹。府君为之详言。既又自言出处本末曰甲戌初意。不但为一谢 恩命。实欲有助于惩讨。而事有难平。则益无世路之念。然间为便养。不辞外任矣。后来误被 隆渥。独际艰虞。求退不得。而遂至于此。惭恨益无穷矣。翌朝又作诸处告诀书。将受命。忽得京书。 上祈雨社坛时。传教曰 先朝旧臣一时赐死。有所不忍。特为还发配所。此则私报先来。而公文不到。后 命金吾郎,赵文普与地方官。遽促传命。从子等乞少待公文不许。会拿来金吾郎先归。路闻还配之命复来。后 命金吾郎始许少须臾。及夕公文到。人皆谓吉报。开见则还收贷死之 命矣。舒惨之变。在于顷刻。然府君之夷然终始如一也。晓侍者李命龙请得手笔。书与五古一篇。又写律绝二篇。一次三渊公除夜韵。一次文忠公临命韵。实四月二十九日也。日未出。金吾郎临门督迫。郎即赵静庵后裔也。府君曰何不反乃祖事。仍口呼一绝曰爱君如爱父。天日照丹衷。先贤此句语。悲切古今同。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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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书。书毕即就庭下。四拜听 宣旨后。又四拜。揖金吾郎而坐。从容问 上候安否。又引诸侄执手勉生。当是时左右皆泣。一不敢仰视。而府君则扬扬焉。呜呼痛哉呜呼痛哉。故山邈远。实无望返柩。而幸赖一二守宰(高灵县监朴昌厚,闻庆县监黄泰河,开宁县监沈重贤,槐山郡守李溭。)及数邑士子(星州李志完。尚州成尔汉,成实徵。咸昌申镇九,蔡命亨,蔡命千。)之力得踰岭。以五月二十四日。杀礼渴葬于坡州马井里。前五日省行死狱。继瘗府君墓左。后数日承旨公论减死窜富宁。八月泰耇锡恒率其党。请府君及李公颐命拿籍戮李公健命。竟以允字书出。前后凶党之请罪也。 上则未尝有片言及于有罪无罪焉。于是承旨公遇害于谪所。长妇及侄子孙儿凡十馀人。坐流七郡。峻行元行独以出后免。返葬承旨公于府君墓右。李公颐命后府君一日遇𥚁。一子杖死。李公健命使燕归。追配绝岛。至是独被戮。二子坐死。后数月赵公泰采亦 赐死。群凶意犹未已。又请加𥚁府君及李公颐命墓。至三年不停。又潴宅。甲辰今 上即位。首斩镜贼。乙巳春黜窜凶党。召用旧臣。右相郑公浩上劄陈白四大臣冤。 上特询大臣以下二品三司。命复爵致祭。不待状赐谥曰。危身奉上曰忠。向忠内德曰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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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颁教八方。播告诸贼罪状。 命赐宗庙馀材。建祠露梁江上。 赐额曰四忠书院。丙午十一月初四日。改窆于骊州灯神面新岘村乙坐之原。承旨公及省行附葬以次。呜呼。𥚁之所由来久矣。盖文正公尝斥仁弘之诬毁两贤。以扶斯文。又身任大义于天下。然为奸凶所媢嫉。几陷大𥚁。文忠公当觿党之犯辱 明圣大妃。首折其章蔡之谋。及夫拯之背师也。并攻其党与。以严淑慝之辨。卒以此不免于 圣妊受诬群凶黜母之日。乃府君为 圣祖先正。痛明宣举父子之罪。而建大策安 社稷。此又大节也。顾何愧于先烈。而亦安得免乎哉。况世道斯文之变。一节深于一节。至于今日觿宣之遗毒滔天。则彝伦之将斁。 宗国之将颠。所以扶翊。岂不尤难。虽然天既使世任其责。而必世受其𥚁者何哉。府君为人。坦易白直。恬简果敏。畦畛自绝。英华发外。平生言行。皆信心而行。世所谓机关权数。初不知有是。故当大事决大议。不以利害𥚁福有所计较。此固家法。而抑亦天性然也。事父母处兄弟。一主于和顺敬爱。而未尝有矫情过节之事。于子侄亦然。必谨于礼。虽𥚁变苍黄之际。凡可以自尽者。无少放过。讲定祭式。永为后遵。日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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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家庙。文忠公尝卜筑永平山中。未及退休。及遘大𥚁。府君与诸弟侍罗夫人。守庐于此。将没齿田间。逮更化之日。黾勉复出。则辄辞内居外。以求便养。而末后之致身卿相。非其志也。盖 肃庙痛悔既往。以不尽用文忠公者。眷注府君。府君由是感激。所以竭忠图报者。亦体先志。而不顾死生夷险。然固守遗训。雅自谦挹。必避宪长铨衡。及登台辅。礼遇逾隆而戒惧逾深。既恳辞不获。则进退以义。而其所献替弥纶大要。以匡君德节财用秉正论守成宪为本。而济之以精白勤恪。最恶世之矫讦矜衒作为更张之流。至大义理所关。虽上下齐怒。谗吓朋兴。而不为之少沮。必争以去就。得正而后已。然性不喜主张论议。其当斯文是非之再起也。有若对垒八面应敌。而穆然如无事人。此可见为义所当为。而不为间气所使也。自少绝不为驰逐推挽。以树声誉。平居与物无忤。若将和流。而一见其有不是。则虽至亲久要。介介焉不少容假。又不肯延览后进。以此尝为士类领袖。而数三贤公卿外一时之翕翕交游者。不甚亲附。文正公尝以为君子小人。决不可并立。而世之号为持公论者。顾欲调停两间以为平。其实只是私意。文忠公尝以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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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公天若祚宋。必无是事为心。而范忠宣阴为他日自全之计为戒。此实府君之所服膺。而立朝四十年。惟恐其或失。虽屡见颠沛。而有九死靡悔之心。 肃庙晚年。亦察其如此。而既有 大处分。则知贤邪之不可杂用。故益视以股肱心膂。而终受 社稷之寄。此府君所以求退不得。而至于殉国者也。夫奸凶之媒𥚁。始于溥狱。而必成谋害之案者。欲以戕善类掩护逆之实。而辗转至大尹之战。乃以雠视 肃庙者。必欲逞于府君。而不幸 懿庙违豫。变衅层生。天人胜负之会。事有至难言者。东林之𥚁。竟惨于魏客之手。呜呼痛矣。且建 储联劄之为忠为罪。惟系于 懿庙之有疾无疾。而 懿庙疾患之沉痼。中外之所共知。又辛丑事之出于尚俭之手。人孰不知者。即今 上之言也。惟彼凶贼。亦岂不知。而必密讳曲遮。指定策为废立。驱代理以篡逆者。不如此则无以歼士类动国本。而阴自脱其擅弄威福之迹故耳。天其可欺哉。夫以当日之国势。若彼其岌岌。而元老大臣坐视而莫之恤。则是诚为不忠于 懿庙。不但不忠于 懿庙。实负 肃宗而非社稷之臣也。禀 慈圣而定储嗣。陈联劄而请代理。皆出于巩 宗国便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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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至诚恻怛之意。则又岂有一毫嫌逼哉。赵汝愚绍熙处置。实有名实顺逆之殊。而朱夫子与其安社之功。况又本非请禅者乎。有见于此则公论之定。必不待百年之久矣。府君长身方面。威瞻(威瞻可疑)。髭髯小而秀。仪止任真而神检自足。言辞端寡而间发谐笑。晚喜为诗。清遒工丽。先君昌业尝与三渊公言曰伯氏晚际。不惟德业渐隆。诗亦长数格。然常自视慊然。其不欲矜夸。亦不止于文艺为然。此尤不可及云。所著国朝自警编六卷文集若干卷藏于家。夫人潘南朴氏。大司宪潢之孙。风范甚伟。配德无违。爱人喜施。宗党仰其仁。详在三渊公所著志文。年七十一。先府君卒。始葬长湍亭子浦。丁未移附如礼。子女多不育。有二男二女。男长济谦魁进士文科承旨。次好谦出后从弟昌肃早夭。女适判官闵启洙。教官闵昌洙。孙男六人。省行,峻行教官,元行进士,达行,坦行,伟行。峻行为好谦嗣。元行出后从子崇谦。女二人适参奉李凤祥,闵百宗。闵启洙一男百朋。二女适教官赵谦彬,郑志翼。闵昌洙一男百顺。三女皆幼。曾孙男凡十人。长履长省行出。即府君临 命时所命名者也。昔己巳日三渊公跪奉文忠公手痛哭曰。曾王考当不测之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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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毫发。终为夷虏所敬服。今日是何日。而大人若是安闲。必能办先祖所树立。而独此偏岛。不得令多人睹此气像。尤为痛恨。文忠公笑曰余岂有定力而然哉。自觉无许多畏怖。真不省事。府君之临 命从容。实有所受。然非有罔免之耻素养之正。乌能与于此哉。朱子曰天地之生万物。圣人之应万事。一个直而已矣。尤庵尝论此于文忠公墓文矣。呜呼。使吾诸父有一人在者。必于此一着上下发辉。又乞笔于当世君子。以昭示百世。而一时相继而逝。又此状承旨公始草而旋遘𥚁死之日。属信谦续成。小子其何能形容万一哉。况岭海万死之馀。因循至此。其负星山汝其必生之教多矣。此罪又何可赎也。若夫府君殉 国本末。大人君子之所知。今不假悉。亦不敢显言。而只论其继述之大节如右云。 崇祯纪元后百年丁未六月甲辰。从子信谦泣血谨述。
亡室孺人李氏行状
信谦白。亡妻孺人名某姓李氏。出自璿系。 世宗大王有别子密城君讳琛。五世而至领议政文贞公讳敬舆。世称白江先生。是生大司宪讳敏迪号竹西。竹西公有季弟持平公讳敏采无子。子竹西公第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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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孺人为曾祖祖考。考讳颐命左议政号疏斋。母贞敬夫人金氏。判书西浦公讳万重之女。孺人以崇祯再壬申我 肃宗十八年七月二十七日。生于宁海疏斋公谪所。时公已移南海。独金夫人娩孺人。未一月返湖西。雨潦烟瘴。撼顿岭海千馀里而能不死。然清弱善病。以此久不免父母怀。而其逾得父母爱者。盖在于明洁无违云。十六归信谦。我金望于安东。高祖讳尚宪左议政文正公。曾祖讳光灿同知中枢。祖讳寿恒领议政文忠公。先君讳昌业进士号稼斋。与疏斋公同年生。而有四世通家之好。以故不设媒妁。先君子以信谦堕地失母。怜其不肖。而冀其得嘉妇。及见孺人爱之如女。孺人之致爱敬于先君子。亦无异父母。先君子始欲养于孺人。拘长子妇而止。然孺人以时进衣服瀡𣺫。先君子甚安焉。孺人常恨不得逮事先慈。时从老婢问平日行迹。往往流涕。辛丑冬。先君子疾亟。孺人日夜焦遑。未几家国𥚁作。先君子弃不肖。伯父梦窝公与疏斋公同窜绝岛。孺人成服日。出城外送疏斋公于南海。当是时。举家皆号哭。疏斋公不顾而出中阈复入。手举孺人颜曰汝必生。谛视而去。及壬寅狱起。孺人兄士安先被逮。孺人迎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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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人及士安妻儿。慰譬万端。潜货狱卒通赫蹄。又独往本第。收拾文籍。寻疏斋公,梦窝公一时被逮而来。信谦走岭南。家中更无人。一夕醉奴传士安诬服。金夫人以下将自尽。孺人亦不欲独生。已而知其有言而讹。急以书戒勿复开口。由是士安得免戮。疏斋公到汉江遇𥚁。敛具自南海追而不及。孺人只与伯娣办一夜间。及时完敛。时伯父遇𥚁于星州。信谦自星州为见疏斋公。三日到汉上。公柩已南。孺人哭示士安手书及祭大人文曰。阿兄托我夫妻以眷属矣。先人血脉只有一凤祥。此将奈何。窃观其色。已有李文姬之志。居一日士安又死。孥启发。金夫人与凤祥扶榇先行。孺人患暍少滞。追至白马江。凤祥则已逃。孺人季父从兄亦皆赴配。堂宇廓然。金夫人方垂尽。傍无一人侍护。官吏隳突讥𧨝。纵横村闾。亦一日数三惊。于是事益不可为。而金吾郎且至。孺人密召僮指立窗外告以计。皆恇㥘不应。孺人泣乞三日。始感而诺。有一奴儿年貌与凤祥彷佛。沈之江。声言凤祥自墓下归。投江死。取其尸。躬亲袭敛。至用深衣。此又孺人之所赍来。而使一二老婢仆外。虽执事者亦莫能知。自官验尸。卒无可疑者。事得已。此孺人力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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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八月。信谦窜安边。孺人既送金夫人于湖南谪所。还京斥卖簪珥。备送终具。又以疏斋公画像遗集。从信谦踰岭。闻凶贼请加𥚁疏斋公墓。不食呼天。几绝者数。信谦责以义。遂黾勉复食曰我固知先吾母而死为不孝。临食自不下咽。遇疏斋公祥日。具香烛酒羞。就影前哭终夜不已。邻里感泣。每得金夫人书。泣血数日。又以信谦游羿彀中。凶贼遆送猜察。内煎殷忧。而所居如牢。罕睹日光。日困虫蚤。体无完肤。以是尪毁日甚。而犹自力经纪衣食。卧席不废针绩曰。我所以忍死如此者。知觉未灭前。必欲一见吾母。而今无男子陪后不可行。只俟两儿稍长能跨马耳。甲辰秋。第二儿老甲困饥寒暴夭。自此疾渐笃。一日谓信谦曰十日连梦吾母。吾其死夫。未几厄产。产后二日不起。实是年十二月十七日也。得年仅三十三。死时信谦问所欲言。曰平生已尽。更须何言。但不死于𥚁初。来此绝塞。庶几见天日而不见。又不见吾母而死。此为恨恨。奈吾母何。且为子之过悲欲无死。今则已矣。我又去得无怖乎。信谦谕以不欲再娶。曰丈夫不可独居。必善教雄儿。毋苛谯。信谦曰当终不一诃。曰否否。有过安可无责。我言指不当诃而诃也。必善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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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遂绝。绝既久犹视。信谦出户复入曰君慈闻此。亦必不瞑。乃瞑而流泪者良久。金夫人自谪所寄书信谦曰吾女孝而洁。死时必不乱。有何言乎。此可见其母子间知感非他人比也。死六日始棺敛。初欲藁葬岭外。明年乙巳三月。自 国昭雪两家之冤。信谦蒙宥。以大小三槥归。五月十九日申时。葬孺人于长湍府下西面广大谷乙坐之原。距先君子墓左二百步而近。又以两儿从焉。一孺人没时所得男。生而旋化者也。凡生四男。长亮行即雄儿。今为十三岁。馀皆不育。老甲夭时七岁。骨相才气出凡类。孺人识慧心公。忮求自绝。平居无疾言遽色。待人无贵贱长幼。一以恬和。甚恶作情外事。幼时诵小学烈女传班氏女诫。又略通诗史。而皆不烦教习。亦不使外人知之。于女红鲜不工艺。处娣姒间若无能。不敢以一事先焉。临事则敏而安详。虽变难急滚之际。未尝有漏遗错误。御婢使庄而有法。骫骳壅肿。一经其教导。皆归可用。苟不靖不以恶语斥詈。性勤劬。至死前数日。手不释功。且戒信谦曰。辄以微故废读书。何以训儿。尝赴宴会。偶见一士妇窃取珠紒。至亲问。孺人曰珠紒易得。其如伤人何。终身不言。尝曰寡而怨天歆人则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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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天。在谪中读道德经。半而止曰古人云得老道当免𥚁。吾欲窥其糟粕。苟使此道行。古今无忠臣义士可乎哉。此盖信谦之所知。而恐不若其母之详。故又问孺人平生于金夫人。金夫人泣曰自幼无一事不可意。但见其纯明孝顺而已。其他吾不知所言。然以此知其能善事尊舅而尊舅之爱吾女也。且吾女五人。子妇平日独于渠悦服。亦可见贤于他女。至若𥚁变时事。能为古丈夫所不能为。此则君所知。而虽其母亦不期其若是烈也。先君子尝论世俗妇女之病而曰。信妻独不然。此真吾妇也。信谦自岭海归。两叔母哭迎曰如汝妇者。今世何处得见乎。孺人之得于内外尊卑者如此。亦可谓有逾于人。世之吉祥善事。未必不归于孺人。而特以信谦之穷衅。反累无辜。至此之极。顾其间人事之未尽。又非一二。此为信谦终身之恨而久愈不忘者也。记昔孺人谓信谦曰我若早死则两大人必操文哭我。子当乞铭于三渊爷以不朽我。岂不幸哉。而今皆莫及。又阅酷𥚁。生顾何益。仍言世无彤史。贤愚同归瞹眛。此最可惜。且求溢笔于不相信之人。反不如己焉。子其无效。今日不以信谦之言为过者。独士元在世。而况亡妻平昔知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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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知心。则安得不仰乞足下之笔。而足下亦安忍过辞以孤生死者之望耶。信谦再拜士元足下。
同知敦宁府事安公行状
公讳絿字子柔姓安氏。系出竹山。自高丽少府少监浚显。其后门下赞成事延兴府院君谥襄良曰汉平。门下侍中竹山府院君谥僖靖曰社卿。赞化功臣重大匡右文馆大提学谥文贞曰克仁。西北面都巡问察理使曰淑老。世著勋德。至讳望之。入 我朝为咸吉道都观察黜陟事。是生延昌尉讳孟聃。尚 英庙女贞懿公主谥良孝。于公为八代。良孝公第三子敦宁都正始诞报闻。 世宗命名桑鸡。历北部参奉讳邦烈。礼储仓主簿讳伯增。至讳士钦。中嘉靖甲子司马。官止礼德郡守。寔公高祖也。曾祖讳应河训鍊院副正 赠训鍊院正。丙子虏乱死节。祖讳大梓 赠承政院左承旨。考讳廷灿 赠吏曹参判。三世之 赠。皆以公贵也。承旨公学于李九畹春元尉有文声。而丙子之𥚁。茹痛早世。参判公亦有文行而不得年。妣 赠贞夫人全州李氏。通德郎振纲之女。公以崇祯辛卯我 孝宗二年六月初六日辛亥生。 肃庙壬戌中进士。癸巳除 明陵参奉。丙申宗庙署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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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缮工监直长。戊戌升六品除尚衣院别提。迁司宪府监察。庚子拜刑曹佐郎。今 上乙巳。除造纸别提。寻迁仪宾府都事。丙午升通政除曹司五卫将。丁未除佥知中枢府事。夏仲子相徽为持平。以侍从亲年七十升嘉善。旋除同知中枢府事。移同知敦宁府事。敦宁已尽。上疏即递。庚戌以年八十升嘉义。卒于甲寅六月十八日。此其始终也。六岁以母夫人命受学于里中长者。一日长者有事。使公阙学而游。公曰奈母氏呵责何。长者曰以吾出辞可免。公曰母亦可欺乎。长者无以对大惊服。及公长。公友李公奎明悯其久无子。长者举是言曰自儿时宅心如此。终必有子。甫龀作惊人语。公姨母夫辛沔川圣重命赋菊。公即对曰万物皆萧索。菊花独开香。辛公目以安奇童。九岁就学于教官赵公逢源。时文理已达又敏悟。同学多英才。而赵公最奇爱公。客有问。辄先举以对。十六岁丁参判公忧。庐墓长湍。服阕母夫人以乡居僻陋。挈还京第。使专意攻业。公奉承慈训。不敢以脆疾或怠。穷日夜矻矻。既淹贯经史。以及诸子百家。文誉蔼菀。所交游尽一时名胜。屡举而屈。及中司马。人皆叹其晚也。壬戌与数三同志。游四郡及大小白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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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白可避兵。聚谷属弘济庵僧徒。以备不虞用。遂与礼基顺兴安东三邑人士之居近太白者结社。名曰洛山契。平时则山人来洛者洛之人济接。乱则洛人将以山之人为依归。其设施经远多类此。己巳 中壸逊位。公约京外章甫叫阍。时吴斗寅,李世华,朴泰辅诸公上疏极谏被庭讯。人皆惴慄。无敢为疏头者。进士成揆宪慷慨自当。或短之。公恶其沮。据义峻责。人莫敢复言。又有一朝士来言曰朴学士诸人𥚁色惨矣。今又封章。无益而添𥚁。不如观势。公奋然大骂曰吾辈本不避雷霆之威。此何等大义。而幺么一朝士敢沮之耶。士论非朝士所可与。勿复言速出去。一座凛然变色。其人亦面发赤。后逞憾于铨议之间。公之仕路蹉跎。亦由此也。丙子丁内艰。执丧如礼。须发为之尽白。年华婉晚。志业未遂。箪瓢屡空。殆有人不堪其苦者。知友莫不悯惜。而公独怡然。一毫未尝苟取于人。惟以书籍自娱。遇后生辄勉勤学。里中群蒙多就学。公以为教育英才亦一乐也。随人惠训。一以诚心。虽蔽厚鲁甚者。必反复晓谕。至日仄而不知饥渴之在己。未几皆知方。菀为能文之士。十馀年来。科第联翩。丁亥哭长子独女。出寓广州。与季氏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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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咏宽怀。遂绝意当世。至庚寅有海警。 上求言。广之多士欲陈南汉保障事。而知公素有筹策。请为疏头。公难于强拂。遂与数百人诣 阙。首论保障之策。兼附公平日所尝忧者。疏凡数千言。此公之布衣时志操言行。而亦可有补于世教国家者也。 上赐批嘉奖。始除 明陵参奉也。知旧惜其迟暮。而愈恐不出。公黾勉膺 命。恪勤奉职。事无巨细。为之自我者尽分而后已。祭享时必严饬掌膳。一有不洁。即报礼曹。拿治奠祀官。罪掌膳及进排人。自是 明陵享需特蠲洁。丁字阁涂灰时。例用浮阶木责民间。其弊甚大。公以为 陵所有禁火竹脩而多合束代用。可舒民力。报礼曹请得。地方官民皆悦而便之。他陵多用此例。陵军例有两保。本邑多不肯给丁。陵官亦不省。故六十名中有一保者亦鲜。公文移各邑。以陵军之子见侵他役者。还充其保。不数年无阙额。 宗庙享品多违礼式。所谓玄酒只设空樽。糁食只用牛肉。爇萧代以海艾。袭谬已久。公慨然考礼。因提目上 闻。收议大臣及儒臣釐改。又粢盛之稷。是黍之不粘者。而我国误用稗。有识窃叹。至是送译燕都。取验古来宗社所用。亦得以正焉。缮工时兼差紫门监。适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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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礼。本监多供应。而旧无考例誊录。故下吏多滥。公一一审察。务令得中。事过录其节目件数留本监。以备后之考据焉。其为监察也。据例纠正。人多惮之。刑曹佐郎时。又差 肃庙国葬都监郎厅。蕫仪轨兼掌曹务。公供剧勤于少年。剖决无滞。曹中推刚明。讼有疑晦。判书李公晚成必委公论禀。虽关势家不为之拘。一断以法。用是不悦者多。阴嗾乡人之新入台者诬之。举世大骇。旋停论而公终辞递。即辛亥夏也。乙巳以仪宾府都事入侍轮台。陈府中流弊变通。丙午春。前监司俞拓基,兵曹佐郎郑彦燮等上疏。略曰臣等村塾之师安某。多读古书。素有文声。训诲蒙学。成就科名者。及第五人。生进八人。视诸李世胄等亦已多矣。请依例施激劝之典。 上命加资。即日除五卫将。及亲政。西铨拟工曹司卫将。时持平君以假注书入侍。 上曰此乃俞拓基等上疏之人。而入侍注书之亲耶。兵判金兴庆曰然矣。遂 下点。盖异数也。己酉持平君守荣川。陪公之官。明年夏公游小白山。选胜探幽。往往舍舆而徒。杖履轻快。三日不以为疲。时年八十。人或叹异焉。公居郡常训饬持平君。尤惓惓于节用爱民。邑民莫不孚感颂德。辛亥秋公还京。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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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帙老人上下齐发。各率其子弟。遮车相守。既不得发。则数十人轮守官门至十馀日。公患之。乘晓跨马独行。至岭下。追而请留者亦多。及闻公丧。荣之官隶亦相率望哭。其处内指教而仁心所推。自然浃人深者。于此益可见矣。此公之筮仕后遭遇事为。而其随处尽心。皆可为后人法者也。初延昌慰嗣孙四世三绝。至五世无嫡。以孽承重。移宗之议积屡世未已。其后至废祀毁第。独祠宇寄遗墟。大为子孙羞。至癸丑。公以门长主议移宗。上彻蒙 允。乃咸聚宗人。择可以主宗者。以沃川郡守宗海奉祀。文贞公墓在平山猪滩。世代既远。几尽陵夷。诸宗议齐进改封。屡期而未就者过一甲。公常慨恨。及宗嗣既定。又会议宗人。涓日修封。及期诸宗皆有故不克往。公督送持平君蕫完修封。是两事皆百馀年未遑。而至公而克成。公常痛副正公之节行未得旌表。又惧其湮灭不称。遂自为家传。乞状表于立言君子。而力不能树墓。则诏持平君曰副正公墓表未立之前。父母墓表亦不可为。吾无馀年。汝其可图。必告吾墓。其于为先。至死不解有如此。及持平君出宰龙冈。公以邑力可立墓表。喜见于色催行。亲旧来饯。公正衣冠危坐。连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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酢。神气少不倦。到县未几。患泄痢疾革。命侍者澡洗改席。考终于官廨。享年八十有四。公为人。子谅而刚介。忮懻自绝。人之善能。若己有之。穷而无怨尤。常存心济物。共人忧乐。然风标峭峻。言论忼慨。人不敢狎以非义。遇事果锐。义所当为。自信而不疑。是非著白。毫毛不为假贷。以此亦有不悦者。而知公者尤心服。早孤以浑室遘厉。慎终不称意。为终身痛。语及未尝不泫脸。事母夫人左右无违。每悼仲弟之夭。友爱季氏。到老弥笃。食必对案。寝必同被。或旬月相离。寝食不甘。宗孙少孤失学。取养训诲。不间于己子。遇宗族恩意甚至。虽疏远戚属。必皆依归。至室窄食窘。未尝厌苦。供济指导必尽己。故内外宗族。仰之若亲父母。待老人厚。虽于耆耋之日。遇甘毳则忘己而遗人之老。平生喜施与而不责报。箧无馀衣而见穷丧及贫族之无衣者。辄解而与之。于财产泊如。箕城有赎婢。其子遗而现。按籍年在赎前当为奴。渠自言生于赎后。公以为宁见瞒不可冤。特赐赎券而不问。公友赵判书正万尝尹是邑详其事。每叹曰宜其享晚福也。公虽泛爱而深恶简贤趍势者。特于山林诸公倾向甚勤。或忘年与交。丧祭疑礼。必博询而行。平居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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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营。独嗜书若刍豢。其看生面文字无所碍。傍及堪舆选择卜筮等。一览辄抽键透窾。病世之术士妄解杜撰。以自诬而惑世。人有来质。不辞订正焉。记性绝人而偏于文字。少时见人学哀江南赋。梳头傍听。不数遍背诵。晚以目疾废看书。或中夜试诵典谟庸学序及庄子汉唐宋诗文。不知为几篇而不少错。为文纡馀明畅。诗尤雅健。李公奎明能诗。常以辨时代高下自许。公戏作律绝示之曰此何代诗耶。李公叹赏曰晚唐善手。一时擅鉴赏者。亦不能辨也。公早以贾陆经纶自任。常慨然有普济天下之志。既落拓不遇。则每以揣摩时措者。语当世务者。冀其裨补万一。而议论根核。的然可施于用。遇会心人。辄开襟说天下事成败与夫历代兴亡损益得失。若指诸掌。纚纚不穷。援古證今。间发唏嘘谐笑。听者悚动而忘疲。爱君忧国。出于至诚。每戒持平君曰毋为偏党所误。以负君父。闻 国家政令一有不便。为之终夕不怡。呜呼。使公早见用。则其忠猷博识气节文辞。必能为一代之名臣。不然而受百里之寄。其发政施化。亦必有可观。而顾乃固穷六十。始得一命。栖栖管库而终不得一试负抱。岂非命也哉。虽然人以末年爵位骎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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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德之配。为公而幸。而有识之期。初不止是也。信谦诸父论当世人物。尝字公曰子柔古人每惜其虚老。农岩公自祸故自废。未尝开口于当路。及睡村李公畬秉铨。为官访人。则举公公诵之。公之见重士友此亦可见。夫人晋州柳氏。先公一年生。七十四卒。从公 赠贞夫人。和柔慎默。安贫好德。事姑孝训子正。六亲无异言。墓在长湍江南面独正里参判公墓下酉坐之原。公之所定也。及公卒将合窆。拘日字权窆于左麓向艮。以待吉年。有二男一女。长相徽早殁。女适金岱寿夭。相徽文科献纳。孙允俭继长房早夭。允廉,允焘俱幼。女适李达中。皆献纳出。信谦十岁受学于公。过蒙知爱。至大祸流窜。公出郊而送。执手流泪。犹为世道而勉生。继以诙谐。其恩谊如此。而顾信谦则负公多矣。今献纳君泣属状曰此先大夫人命也。余亦泣而窃念世固多伟文邃识。而必命小子者。无亦以虽污而不至于阿好耶。则义何敢辞。而记昔侍诲从容。公自道平生。末乃教曰尤翁之晚年。请加号 太祖世室 孝宗。余亦始不能无疑。徐考其本末。直道而行。初不知有祸福。此诚卓然不可及。若玄江终不能外利害。间于怀危。自谓调剂。而实则阴有扶抑。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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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翁遇祸。忽为之加麻。余实未晓。大抵外托清论。内图免祸者。急则其情露。余于己巳。见群小本心。此尤可恶者也。其后先君子与叔父三渊公语曰其友之前后殊见非党也。只是不欺其心。此又可尚。余于此益知公之正直不群。无愧古人。而当日之所以自谕。意实有在。又安敢略此一节。不使述美君子昭示后世乎哉。崇祯纪元后百八年。门人安东金信谦谨状。
族孙履泰行状
族孙履泰。气貌如玉。秀鬓清眉目。孝友天至。不容一毫勉强。事王父偏母。一言动常恐有违。而其敬爱感人。淳真和乐。表里莹澈。言论不苟。隐然以古人自期。对人绝畦畛。然一见鉴别贤不肖智愚。甚恶情外言。识虑周通。遇事辄先图其终。平居敛襟端坐。肩背竦直。在长者侧。亦不事矜饰。间发谐笑。益令人亲向。尝痛未龀而孤。以信谦兄弟。与其父纯行知心。爱之如父。至委身请学。闻一言欲服膺终身。又能默识言外意。自幼为诗。雅靓有致。然于问学有笃志。而所好不在是也。资禀之异。在古亦难得。真可以学而至于成德。今年壬子元月五日。患痘死于保宁茅岛。年十八。有妻无子。此实关系门运。而顾信谦穷衅。亦有以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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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矣。呼号痛惜。念无以慰死生。略书数语。敢要哀诔于一二君子之不以信谦言为过者。伏乞特赐一言。使后人知其可惜。死时日寒。虑其母沐浴祈祷。乍出辄使人请入。其孝之至死靡懈。此亦可见。
橧巢集卷之九
 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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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妹淑人金氏哀辞
淑人我伯父梦窝公第一女。从父姊妹凡十一人。淑人序最长。性最端才最藏命最奇。而与吾兄弟最相爱。其序长故其阅变多。其性和均故其制行善。其才蒇故其惠人优。其命奇故其抱冤深。是以其生也亲疏皆悦慕而吾兄弟最仰焉。其殁也亲疏皆悲哀而吾兄弟最痛焉。盖淑人十六归老峰闵公之门。粤四年己巳。两家遘难。淑人与父母尊章。共其呼咷苍黄。及夫壬寅大𥚁。天地崩裂。淑人呕血刳心。恨以女子免。而岭海牢狴之间。含殓橐饘。靡不自尽其力。此诚千古未有之变。而淑人之阅变者然也。淑人自幼爱敬父母。不烦教戒。王母素严。诸孙鲜不见过。而惟于淑人多可。先君尝得奇疾历岁。危笃时先妣不在。吾兄弟皆弱。淑人竭诚调护。又日求异味以进。先君为之感悦。其他细行。即此可推。此诚彤史所难。而淑人之制行者然也。淑人既明慎威仪。闲于法度。巧女红刀尺。经手皆绝伦。笾豆酒浆供祭宾之具。必务芬洁而亲党不能者往往讥其伤靡。然吉凶则辄求助。而淑人善备急。如深衣上帔。成于仓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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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失礼制。亦未尝以此自多。人尤服焉。此诚德慧馀事。而淑人之惠人者然也。然而淑人平生无一可慰。独有一百朋为子耳。而幼而甚脆。寄养于人。自昼哭始相依为命。而前此哭夭六七。近又哭长女贤婿。又以百朋沈痾。日焦忧隐铄。不独天日重晦。至痛缠髓为也。卒之遘厉。母子尽而血胤绝。以淑人之行懿才美。阅无穷之变。则其命固已奇矣。而又至此极者。孰使之然耶。呜呼岂不冤也哉。始先妣临殁。托遗孤于伯母。以故淑人于吾兄弟。视如同胞。而自经酷𥚁。情爱益笃。常恨避地深山。不得以时相见。今春拜骊上。淑人迎曰闻汝病疽泣终夜。汝今再生而须鬓白矣。又泪蔌蔌下。淑人之视弟如此。而弟之负淑人则多矣。且念诸姊妹之先淑人而亡者。皆得诸父诔铭。而今日无一人在世。顾以淑人之序最长性最端才最蒇命最奇。而独不得其一语以传于后。此又淑人之冤。而吾兄弟之最悲者也。于是为辞以泄哀。以示一二宗党。且待嗣百朋者。辞曰。
古之贤媛兮。亦罹悯凶。宁如我姊兮。礼始艰终。爷娘舅姑兮。门户隆崇。吉祥善事兮。光气熊熊。珩璜茝兰兮。端慎服容。哲祖受诫兮。王舅怡衷。盛衰哀乐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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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无穷。桑海再移兮。俛仰之中。四世奇𥚁兮。阅以一躬。万恨千哀兮。铄髓填胸。生以为毒兮。眷玆藐种。祈其少强兮。我愿非礼。捧奠有继兮。祔藏坚封。谁俾此极兮。屃厉纷攻。孝慈奚罪兮。天实梦梦。双轊寂默兮。宛转相从。百里杨骊兮。相望西东。江水㳽㳽兮。魂气自通。亲爱满眼兮。左右其逢。宛其生平兮。欢笑乐融。悲忧怨恨兮。浮世一空。其然不然兮。愧此鲜踪。飘落未泯兮。扪血泻恫。呜呼令德兮。掩翳千冬。
李仲亮哀辞
李君仲亮世以勋伐忠勤显。至仲亮清议风裁。见重一时流辈。而余未尝识。但从仲亮从父弟元辅闻仲亮气槩才猷甚盛。顾余屏迹山泽。甘为逋播氓。仲亮方志迈气锐。欲有为于当世。其势不可以合。然犹思一识其面。去岁为访元辅。过仲亮花山庄。竹树溪山多娱人。时仲亮不归。余实怅然。窃意仲亮老大名成。当退休于此。余苟不死则庶几追逐湖海。以极迟暮之乐。今年癸丑五月。仲亮殁于汉师。年才三十一。余不觉咨嗟慨惋。然实不知仲亮为何如人。三山李子三,子由兄弟为余言曰。耿介子谅。固仲亮有。而至临大节不顾死生𥚁福。惟君子是从。如仲亮者无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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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乎使其不死。必有可观。余于是益恨并世不见。而为之一涕。此岂止为仲亮一人而悲也哉。及仲亮归葬先垄。元辅要余述哀曰吾兄之欲见子。殆甚于子之慕吾兄。余何忍以不文辞辞。辞曰。
天地将闭兮。直气先替。蜍志厌厌兮。广戒弊弊。宁惟鬼域兮。虮虬蚊蚋。贸幻闪倏兮。杂䜚吞噬。有美一人兮。能自镞砺。脩姱介特兮。中实恺悌。外内名祖兮。忠孝为柢。无忝卫道兮。曷必勋勚。生憎怵迫兮。故为诳谜。宜求古先兮。顾及其媲。出处殊道兮。声光迢递。嵚彼月山兮。下蔚杉桂。过子古亭兮。风花扑袂。西游未归兮。恨违英睇。华池湛湛兮。脩竹翳翳。婉娩前期兮。指以晚岁。今焉已矣兮。益觉佗傺。斯世何世兮。神理日盭。人竞化茅兮。子独守蕙。岂其培覆兮。有不由帝。陈东痛哭兮。贾生流涕。年胡不及兮。志则同锐。燕巢一抔兮。寂寥新瘗。衡门直西兮。万松荫蘙。生疏死迩兮。腼余后逝。烱烱肝胆兮。魂或默契。孤歌激烈兮。秋海无际。
孺人金氏哀辞
吾友李大心妻金孺人。吾族兄士祥甫女。吾妻其姨母也。孺人甚爱吾妻。又孺人之名。未尝离吾妻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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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于孺人事特详。而亦未尝忘其贤。记昔北窜时。吾妻得孺人母夫人书。辄为余读之。一日吞声不忍读。问其故。呼孺人名曰渠能急父。挺身万人市诉狱官。贤哉。如我者羡亦不可得。泣终日不已。未几吾妻死。余以柩归。孺人哭甚哀。余尤悲吾妻之可羡孺人。不止得见其父之再生。而怀抱烦冤。吞不复宣。今孺人又死。而其年不及吾妻。有一女而无子。此则孺人殆有羡于吾妻。其亦可哀也已。余谨识孺人墓。又作此辞。使后人知大心之必求余言。以未尝忘其贤而有馀悲也。辞曰。
女士百行孝惟艰兮。齐萦越娥炳寸丹兮。曰惟孺人我并观兮。冰莹玉洁静幽闲兮。阿严忧弱不胜纨兮。昆岗烈焰万人叹兮。沥血奋然勇莫干兮。有彼同心其臭兰兮。闻声北海涕汍澜兮。体柔用刚丈夫难兮。百福之宜天报悭兮。沧桑泡露一瞥间兮。莲池月惨白云寒兮。前尘影事阒佩环兮。生哀死恨郁万端兮。爷娘头白血满颜兮。湖波楚竹隔漫漫兮。劳劳孝魂几往还兮。夫子栖遑弱𥠧单兮。婉㜻成言昔铭鞶兮。鹿车偕隐指深山兮。花源水流长琅玕兮。长算短缘暗摧肝兮。岁又峥嵘茂鬓斑兮。生者自亲逝易拚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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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襟有友世外鳏兮。述此哀章漫相宽兮。
南吉哉(有容)哀辞
吉哉。余罕与从游。然吉哉死而余益穷。则顾其哀有甚于人。余年十八九时。喜论文章气节。思以此驰骋当世。吉哉少余三岁。名声已藉甚。余畏吉哉殆若春雷之惊蛰。间相访余于枫溪。其眉宇襟情益可爱。而时余之从游师友甚盛。吉哉又恬静自守。故不能以时相见。然每论凤毛丝纶之才。必推吉哉。而窃闻往来诸友之言。吉哉亦不以余之愚不肖为无取。盖吉哉曾王考壶谷公。与吾王父文忠公。妙龄蜚英。并武登瀛。黼黻王猷之美。金兰岁寒之谊。有足以模楷千古。先君子与吉哉王考监司公。出处虽殊。而亦尝同榜。余于吉哉父子。实有伍举声子之好。其声气之感。不在从游疏数。则所期待岂他人若哉。自余祸故流窜。生平久要避恶若厉。而吉哉乃能飞书北海。讯死生慰冤苦。犹以勉副士友之望。策励百衅危喘。余为之泣下沾襟。及踰岭而归。吉哉闻余将毕命丘壑。对吾兄悲慨世途不已。其所尝期余者可见于此。而若余之望于吉哉。至是而尤大。昔之从游者。顾皆饮恨泉涂。惟吉哉无故。可以有为。而又能发轫亨衢。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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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缥缈。余固已喜甚。若忘其身之穷。况吉哉不肯媚当世斥南荒。所树立已卓然。余又为国家喜有人。而不但以华国望吉哉。方将访吉哉于月出山下。对叙十年悲怀。且勉为世道益读圣贤书。而吉哉则已北归而死矣。甚矣吾之穷也。意所祈向者而又夺之极。岂余之祈向。反有以累吉哉而止于斯耶。抑亦吉哉之哀吾穷。乃所以不免于穷而为吾哀耶。天不遗一英才。此何运气也。吉哉大人求余一语。其意绝悲。余不忍以散发岩阿。与世相绝辞。而亦不暇慰吉哉父子。哀吾之益穷而已。辞曰。
惟天地日荒凉兮。藐只影而徊徨。凤既藏而獜殪兮。廓虎逝而龙亡。骐驎鸑鷟又随而空兮。纷鸺鹙兮恣狐狼。与山鬼而为邻兮。块独处此嵁岩。临清流而太息兮。怀余好于江潭。倏远举而渺征兮。驾赤虬于层阆。迢浊秽而皭然兮。宛清扬其不可忘。春蚝夏荔之饮未尝同兮。夙结期于鸾坡。愧鸿藻之蔑及兮。伫清庙之登歌。奄赤明之回薄兮。阅悠变于恒河。阻穷发而一室兮。念烱烱其靡他。余惟幸七襄之手无恙兮。将以补乎山龙。排阊阖而有狺兮。郁正气之填胸。咏幽兰于风玉兮。吊吾祖之遗踪。具糇粮而秣马兮。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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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从而信宿。披肝肺而增嘅兮。莽治乱与倚伏。曾不少淹而待余兮。返脩门而先逝。殊宣室之问鬼兮。粤符贾之年岁。惟天道之不敢论兮。自隆古而已然。揽琼楼之日月兮。羡珥笔于匀天。俯笑蜩螗之沸羹兮。邀旧侣而蹁跹。在夫子而何怨兮。繄我独其自怜。譬众芳之先零兮。仰孤蕙而又。横浮云于八极兮。杂惊霰而回飙。日惨惨而又暮兮。被薜荔而喟吟。鸟兽之同群兮。亮非余之素心。知觉之不泯兮。眷玉树而森森。终南汉水之日悠悠兮。故里寒而秋风。思一哭于宿草兮。邈山河而途穷。生哀死而死哀生兮。耿精爽之感通。奈西河白首之涕泪兮。庶几知山中人之苦衷。
闵百朋哀辞
闵百朋梦锡。吾先伯父外孙也。生十三而孤。与母为命者十有二年。母遘厉而殁。梦锡素清弱善病。既侍疾含殓。又自力营葬。不克而死。于是梦锡无他兄弟。又无子而两世血胤绝矣。呜呼梦锡。曾王考文忠公王考文孝公清德厚行暨吾先伯父贞忠直谅。不但为楷范一世。皆可以垂裕后昆。而十数年来。梦锡诸父五人相继而夭折。又吾家荐罹酷祸。世之君子。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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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惑焉。然以此尤祈其归赢于梦锡。而今又死矣。诚使梦锡显当世。则弥纶事业。克趾先烈。固不可期。要以廉介自好。明是非有所不为。其视世之奊诟顽钝淟涊回谲一切以取厚利尊荣而不顾贻羞其先者。不亦贤矣哉。乃梦锡之志。惟在闭门养母。而琴书翰墨。娱怀消忧。顾此何侈于分愿。而天犹吝焉。则独不可假之数年。得有一子而死耶。既不然矣。又不俾少须臾葬母何哉。岂福祸培覆。与时异施。则今日廉介自好有所不为。而至此极。亦其理宜也欤。然则梦锡以一布衣夭而所关者大。善类之悲。岂直为梦锡之不幸。而若余者尤有所痛心焉。窃记先伯父大祸之日。犹以诛乱贼卫社稷。深有望于后承。寄书梦锡辈。勉以读书自强。其意绝悲。千古志士。闻亦当涕。况余观居斯世。而又哭梦锡耶。梦锡爱余甚。而余无以慰其冤。作辞以哀之。又识其自悼。辞曰。
念尔生兮亦云艰。姿玉雪兮气则兰。由内外兮寔名门。两文忠兮尔惟孙。合众美兮宜其承。俾翱翔兮孰先升。豹尾高兮金华清。兀弭笔兮蔼名声。时不可兮命亦艰。病久蛰兮忧莫删。儿依母兮母依儿。色笑和兮内而悲。顾斯世兮惟二事。去戴盆兮儿有嗣。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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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兮不愿馀。天不恤兮奄呜呼。奈煢孑兮便相随。丧孰尸兮血靡遗。郁泉隧兮抱冤恨。非汝脆兮系大运。腼此生兮涕泪长。窜穷山兮隔四霜。瞥相迕兮青门东。须鬑鬑兮颜微红。曾不虞兮俄幻梦。抚今昔兮哭之恸。与不朽兮旷杰笔。爱莫助兮愧劣。已焉哉兮自古伤。嗟梦锡兮曷可忘。
亡室李氏招魂辞
亡妻李氏。十六归余。三十一遭壬寅之祸。从余游三千里于铁关外登州。所尝患难冤苦。殆千古未有。然以其老母在湖南日相思。二𥠧未长。黾勉为生。甲辰秋。幼子老甲暴夭。后九十二日。君厄产死。儿又不保。使君之孝顺贞明。不获佑于天而至此极者余也。君尝诵延陵季子之言曰魂气无不之。我不悲埋骨异域。只恐生不见吾母。死时呼母不瞑。此地古沃沮国也。山海漭瀁。鬼厉成林。余惧弱魂飘飖不知所归。乃仿古意作辞以招之。非为尽爱致祷。犹冀其复生云尔。魂兮归来乎。天地四方不可以托兮。骨肉既违。山川邈兮。胡为乎营营莫余所适兮。魂无上天。日月瞀蚀氛祲淆兮。唁豹猘豺索人脑兮。魂无下地。黝窅不测寒热滑兮。饥蜮喜过刹又黠兮。魂乎无东。东有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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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浸天根兮。䗀鼍鲸鳄露脩龈兮。三山迢忽怒涛空喧兮。魂乎无南。南有海岛蜒雨恒霪兮。蓁蓁丛棘虺蝮吟兮。迹荐烦冤泪血淋兮。魂乎无西。西有沁河接青齐兮。羁髫经过鸿爪泥兮。日入崦嵫脩路都迷兮。魂乎无北。北方之鬼魑魅夔魍兮。长白腾腾黑水荡兮。层冰盈极烛龙晃兮。魂兮归来乎。莲池故居今可旋兮。层台邃屋辟朱门兮。寝园烟花佳气连兮。琼芝曲房瑞旭鲜兮。爷娘康宁娣妹团圆兮。恩爱孔洽诫训先兮。无怠无娇礼仪无愆兮。蘋蘩纂组女职动兮。羞香醴洁饫笾樽兮。周南班箴内则篇兮。骚经庾赋杂诗文兮。清宵暇咏娱欢偏兮。高堂静烛仙漏传兮。今皆为梦桑海迁兮。荒墟乱燐不见人兮。鸢啸暮雨雀噪昏兮。魂乎无访访恐伤神兮。魂兮归来乎。泉谷爰居。今不可又乎。经营旧闬翼华构兮。青轩在左玉流右兮。姻亲列甍错如绣兮。熊罴叶梦吉祥凑兮。雍雍穆穆序长幼兮。阿舅曰安洗腆以寿兮。夫有嘉宾仁辅日就兮。蛜蝛生室迹已旧兮。窗栊阒寂永春昼兮。琴书筦簟委屋漏兮。手种桃桑宛滋茂兮。巢燕自归鸟又鷇兮。旁徨老婢哭白首兮。阳居幽宅有无贸兮。将为逆旅万事谬兮。魂兮无返。返其谁候兮。魂兮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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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乎。百济江居今不过兮。湖山靓丽脩竹多兮。泉源淇水不是嘉兮。疏梅老楠则君家兮。天遣六丁。怒焰其加兮。冤符白马。恨深汨𤄷兮。皋兰芜没飘暮花兮。女郎从古有怨歌兮。儿时遗迹渐灭磨兮。江空月坠淼淼波兮。魂乎无向。向恐长嗟兮。魂兮归来乎。母氏孤居盍归侍兮。恩勤养我孝以字兮。既笄而嫁爱不贰兮。何曾免怀指百祀兮。天崩地塌若相弃兮。关山无极渺南纪兮。来鸿去燕日月驶兮。女曰吾母谁承意兮。浮云暮征愿托泪兮。母曰吾女今安未兮。湖南草绿倚门企兮。君未识路勿叹喟兮。明星与月指坤位兮。风师戒导。凤凰为卫兮。枫林小屋。倏焉至兮。晨昏左右。孰能其视兮。婉婉容声凭梦寐兮。魂乎利往。往何以慰兮。魂兮归来乎。侬今牉居可眷顾兮。莽莽靺域尽室赴兮。东市卖珠办装束兮。衰苴挈幼谢丘墓兮。陇水潺湲亦北注兮。三年岭海怨日暮兮。邻机贳来托生务兮。君躬箕臼我锄圃兮。昏昏蜗室受风雨兮。松明照字䌟纑所兮。哀肠藜粝体粗布兮。劬勚饥渴不辞苦兮。岂其求生。母与儿故兮。天高鬼恶竟莫愬兮。孤𥠧子泣谁与哺兮。先真遗草谁与护兮。垢衣在架杂佩具兮。图书箱箧不改措兮。依依忽忽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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曛曙兮。归来归来。魂有双将。同余以去住兮。乱曰。
清明正直兮数则局。自古而然兮。矧斯世阨兮。女于归兮子其无怍。彤管久绝兮我独太息。龙岑郁郁兮缅临湍。东风残照兮古国寒。一气照稣兮竞含生。勾萌暗拆兮坯蛰惊。昊天不复兮将安之。魂乎归来兮慎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