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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庵遗稿册八
止庵遗稿册八 第 x 页
止庵遗稿册八
 [丁巳燕行日记]
  
止庵遗稿册八 第 208H 页
[丁巳]
  [九月]
二十日晴大风。广宁城外。有北镇庙。盖医巫闾为北方镇山。而自 皇明时。立庙设神像祭之。康熙,雍正皆修饰之。制度宏丽。丹雘炜煌。用金如土。墙壁皆涂灰如粉。所费工力可知也。庙北十馀里。有桃花洞。此亦巫闾之下麓也。峰峦明秀。洞壑幽绝。中有小庵。庵上有窟。窟中多东人题名。恍然如对其面也。暂憩而出。宿小黑山金家庄。是日行三十里。
二十一日晴。早发午饭闾阳驿。夕宿十三山贾家庄。是日行八十里。
二十二日晴。鸡鸣而发。到小凌河。以舡渡而用索不用棹。若周流河然。午饭于小凌河店。本店素称殷盛。而今见颓墙败壁。满目萧条。问其故。答以今七月十三日大雨。近古所无。平地水高丈馀。陵谷怀襄。屋庐漂荡。人物牛马鸡犬之渰死者。不知其数。至于锦州卫之被灾。视此尤酷。城堞亦多崩颓云。大抵此地今年秋事大歉。经历所睹。一望荒废。如干黍粟。亦多不实。即今市直翔贵。关内尤甚云。自小凌店前进。路傍山坡间。放牧之马。千百为群。不知其数。而皆是白色。问之则乃官马云。又到官马山。见各色马弥满于平野。其数比小凌尤多。亦是官马云。小凌旧有城。汗时攻围甚力。而坚守不下。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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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及拔屠戮无遗类。至今鬼哭。天阴则闻云。自小凌西距二十里。乃锦州卫。城郭人民市廛尚盛。虽减于盛京。而比辽东广宁则过之云。未及高桥堡十里。南望海色如烟。盖是海之一曲。而自此遵海而行。是日宿高桥堡苏家庄。凡行一百六里。
二十三日晴。平明行到连山驿中火。夕至宁远卫。卫有内外城。外圮内完。中有十字街。阁屋庐市廛。亦颇殷盛。城南有祖大寿,大乐兄弟牌楼。制度宏侈。但大寿以明末总兵。守宁远。卒为降虏。楼虽壮。谁复艳之。秪为嗤点之资。可笑。城外有汗峰。世传袁崇焕守此时。汗登此峰而瞰城。见其兵势之壮而呕血。故又名曰呕血台。宿察院。是日行六十里。
二十四日晴风。为看日出。早发到青墩台望见。黑云蔽海。遂无聊而退。中火于沙河所。暮投东关驿。驿丞林奭具持鸭一只,鸡一只,酒一壶,茶一封而到门要见。以病辞不见。且以壮白纸各二束,扇二,墨二,清心三丸谢之。盖林是本裕之子。而其父贻书要善待故也。是日行六十里。
二十五日晴。中火于中后所。铺廛甚盛。小帽子全是此处所出云。此店关王庙。比他处可观云。故进看而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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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观。庙后又有新刱一庙。制度精妙。金碧辉煌。殿内坐一金像。而非佛亦非关王。居僧以为此是道家尊师。而新皇所创云。左右房炕床榻等物。件件华好。花草盈庭。多所未解。而盖是松榴兰菊月桂锦剪之属也。首译李枢以为此处关王庙素灵异。故俺之少时。试为斋沐抽签。则占曰苏秦三寸足平生。富贵功名在此行。自今视之。可谓奇中云。到两水河。宿李家庄。店中诸少年环庭。其中一儿眉目清秀可爱。问其年则十三。乃驿丞之第二子也。问其姓名。则书以季端字答之。问其所读。则答读四书。应对如流。笔翰亦夙成。问其娶不娶。则答已娶。问何太早。答虽娶而姑未见面。问欲见面否。笑而不答。问是满耶汉耶。答汉人。本居二道井。随父任来此云。赠以一墨。拜而谢之。且曰归时当更来拜云。是日行六十里。
二十六日晴风。将入山海关。入关时例多节拍。易致昏黑。故鸡鸣而发。到二十里乃明。至中前所。促食旋发。到关外未及一里。有将坛以砖筑之。高七八丈。四面皆可十馀把。坛之南有小曲城。城西有虹霓小门。由门而入。始有入坛之门。向南而作虹霓状。由此门而入。内颇空旷。可四十馀间。地平而铺以砖。四面有石梯。由梯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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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为坛。上可坐千馀人。坐此而俯瞰。则关内形便。森然在眼。盖汗在沈时筑此。以觇关内虚实者也。徘徊顾望。慨然兴叹。晡时在关外。卜驮皆已点入。城将及门将。亦皆来待。三轿遂联翩而入。屋闾市肆。可谓殷盛。而比沈阳则不啻半减。义州刷人之有病者。到此告毙。殊极惨然。上副房即贸衣衾棺椁而敛之颇厚。送言于城将而置诸佛宇。以为出来时载还之地。是日宿僧舍。颇精洁可喜。是日行八十里。
二十七日朝阴晚雨。为见望海亭。与副使联车而进。盖外城之南头一麓。斗入海口。亭在其上。凡二层而制度不甚宏侈。登临则大海一望无际。心目俱豁。亭上有扁。书以海阔天空四字。亭下阁内。有碑十馀坐。亦有题咏在壁。而皆是石刻。庭间又有碑对立。而西碑书瀚海奇观四字。东碑书三大字。而漫漶不可卞识。中火于范家庄。冒雨而发。下卒皆冻湿。日暮始抵榆关。各馈酒。又贸炭以给。使之爇衣。是日宿高家庄。凡行八十里。
二十八日冒雨发行数里。回望远山。雪色嵯峨。盖夜所降也。从人冻湿。不得已径到抚宁县中火。雨势稍歇。食讫即发。路见一山缥缈前横于数里之外。山之一峰。尤清丽秀拔。问之乃韩吏部文笔峰。而其下即古之昌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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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也。地灵人杰。信不诬矣。宿双望铺廛炕。是日行六十里。
二十九日晴。到永平府留宿。永平即汉之右北平。而城郭人民。亦一都会也。本邑倅具衔以问。又遗梨与沙果葡萄同一楪。以纸扇清心丸谢之。是日行三十里。
三十日晴。晨发到青龙河。又渡滦河行十里。有首阳山。遵山麓而行数里。有废城。由城门而入十馀步。清节祠在焉。祠之西有门。入门而东十馀步有正门。扁曰伯夷叔齐。门之南有墙壁。题曰清风百代。门之左右有碑。左曰至今称圣。右曰忠臣孝子。由门而入十馀步。有中大门。门之左挟曰立懦。右挟曰廉顽。又十馀步有正殿。扁曰清节祠。殿内有榻。榻上两塑像坐焉。皆垂旒白衣黑缘。榻上扁曰万世标准。康熙时所题。榻下左右栋有榜。左曰求仁得仁百代清风孤竹国。右曰以暴易暴千秋高节首阳山。殿后十馀步有堂。扁曰揖逊堂。堂后有台高数丈。扁曰清风台。台后长河缭绕屈曲。河中有小岛。岛上有孤竹祠。与清风台对峙。两岸长松森立。长洲似烟。净沙如练。沿堤有村。村前杨柳蔚然成林。光景绝胜。诸议皆曰我国江山。自忠州以下至三江。名亭胜台曲曲相望。而无敢与此比拟云。但庙宇荒凉。修扫无人。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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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渝污。几皿残缺。户庑倾圮。丹青剥落。苍苔衰草。满目萧条。反不如佛宇丛祠之到底焕然。可谓寒心。入庙而再拜展敬。退而徘徊于轩楹阶庑之间。沉吟于揖逊堂。俛仰于清风台。缅焉想像。慨然兴怀。移时下舡。复登清风台。食讫而发。宿沙河驿。是日行六十里。
  [闰九月]
闰九月初一日晴。早发午饭于榛子店。夕宿于礼润张家庄。此处城郭人民。亦甚殷盛。比山海关无减。是日行百里。
初二日晴。早发过高丽堡。盖东民之被虏者。聚成一村。村名之称高丽以此也。十馀年前。犹有老妪年八九十者在焉。每于使行之过。持其谱谍。来谒道旧。今则视之寻常。虽问之。皆以不知答之。盖耻其已成异类而便自阻也。可笑可叹。渡江以后一路所见。皆是山稻。而到此村。始见水田。抑可见东俗之犹有流传也。中火于沙流河。进玉田。夕宿于察院。院颇大。书以怀柔堂三字。览来不觉忿然。韩译寿禧,崔译寿溟。以燕馆变通事先行。夜闻邻家笙管如沸。盖闻明日将行葬。葬时例有乐。夷俗可骇。玉田亦大邑。其盛与礼润伯仲云。是日行八十里。
初三日晴。早发中火于蜂山店。行数里有宋家庄。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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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将军官宋奎显之居也。当时建人充斥。宋请命于朝而筑城环其村。建人攻之两日不得拔。明亡乃下。可谓奇矣。凌晨而进。望其城。乃藐尔一弹丸而极坚致。虽山海关无以过之。城内幅员不过千馀间。入城十馀步。有舍极宏侈。乃宋之居也。舍后有将台筑砖而为之。巍然特立。视山海关外汗之将台。高过四五丈。台凡三层。而每层有门。皆打铁而裹之。门内各有房突可居。又有库藏兵器。至今在焉。大抵台制极牢且巧。不可具状。宋之四代孙尚在。能文可与语。问当时庄客几何而能防守乎。曰不过千馀人。问城与坛高且坚如彼。私力何得办此。曰当时殆费万馀金。问岁入几何。曰初固有馀。今只十之一。而犹千馀石。问城内一村皆姓宋否。曰然。问今几户。曰户小。丁不过三四十人。问剃发何心。曰生今从今。问乃祖所树立如彼。思之能不怆然。曰无可奈何。遂以如干纸扇给之。屡辞乃受。自此而未到蓟州十馀里。路傍有安禄山墓。过浑河。又有庙于渔阳桥傍。可骇。闻贵妃庙亦在于五里桥傍。贵妃庙之与禄山墓相望。又何据也。蓟州亦殷盛。比礼玉无减。而城郭则又新好。城内有独乐寺。寺中有二层阁。有丈六金身巍然高壮。半身在于楼之上层。其高可知。上层又有小金佛。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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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丈只三尺可骇。又有卧佛。俗传是李白醉倒之状。又有扁额。书以观音之阁四字。亦称李白所书。岂其然乎。盖扁之下方。书太白二字。似是因此傅会也。是日宿蓟州徐家庄。凡行七十里。
初四日晴。中火于盘山。宿邦均店。是日行四十五里。
初五日晴大风。晨发直向白涧寺。女僧居焉。殿前有双松对立。皆白皮叶。又扶疏绝奇可玩。过滹沱河。中火于三河县。有丧车过之。服饰甚草草。帐则用三色如我制。盖则如屋轿之盖而差大。风吹帐开。棺即露焉。别无柩衣之属。棺之四方。以五采画之若云纹然。前则鼓乐如沸。后则妇女载车。哭而随。皆素衣。又以白木蒙面。男则巾带皆素。衣亦素而裤履则青黑如常。亦哭而随之。此外骇制多。而遥见不可详。宿夏店廛炕。是日行四十里。
初六日晴大风。朝发到通州。盖通是天下财谷委输处也。繁华佳丽。甲于诸处。虽沈阳亦不及焉。自玉田先行之崔韩两译。今日始还到。以为下处定于智化寺云。且曰去夏敕使来时。上使分付曰 东宫岐嶷之状及吾辈入去之由。通官等处。为先言及为教。故言及矣。昨日通官等以为君辈所言。吾已言及于礼部诸爷。则诸爷笑而问曰岐嶷之状。汝辈果亲见乎。吾答曰虽不亲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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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人之所共诵云。则诸爷颇以为然。汝国之幸也。且提督之为人。廉介解事。故十二王极爱重。每事必咨。且方为礼部员外郎。则汝国事。乃是该掌。此人若善待。必多得力。铭心为之。汝国两班。视大朝人。每有慢悔之意。故吾言如此。此出于为汝国尽诚之言也。且曰十二王因皇兄葬事。将有蓟州之行。念后当还。还后汝国文书。乃可拟议云。故渠答曰此事已有先皇帝时已行之例。更何待礼部之拟议乎云。则答曰皇帝仁厚。元无独断之事。此等事决无不待拟议而即断之理。盖仁厚者柔弱之谓也。通官等又以今番留银事为问。故答以此。是无前例之事也。朝廷之议。皆以为不可持去。而 国王深轸君辈之勤劳。特令持给。故尽数持来。而朝议犹哗然不已。此后则决不可以今番事为例也云。则相顾大乐以为虽不持来。吾辈更有何言。 国王轸念如此。实为感谢。今番事吾辈力所及处。敢不尽心云云。两译所传虽如此。所谓提督通官之尽心何可必。而十二王蓟州之行。亦似费了多日。良可纡郁。夜深后本州知州韩。亦诗书𠷢致问。且以四种果见遗。故亦以纸扇等五种物答之。提督满人故无姓。但称以六十六云。宿城内李家庄。是日行四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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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日晴。晨发出城。城外有康熙赈政碑。以金填字。古今天下。安有天子善赈碑乎。可笑。朝饭于大王庄。到东岳庙少憩。具官服骑马去伞。由朝阳门而入。迤过十字街。栖息于所谓智化寺。寺在宫城之东南间一隅。而乃是明代权宦王振所创。重房复舍。罗络连叠。殆不知其几百间。盖巨刹也。到馆提督已来坐。故送言致问。则提督亦送家丁劳问。礼意颇勤。崔韩两译来言提督请见奏文草文。盖欲于今日归路。见十二王。先致来干云云。而行中无别本。初欲以黑草示之。上使以为黑草亦是公家文字。奏文未呈之前。先示似未安。遂誊出一本。付译辈。使渠谓是渠辈所私藏而示之。是日行四十里。
初八日晴。留智化寺。早朝三使奉咨奏诣礼部。由左挟而入。坐于左廊下。写字官随咨奏。由正路诣阶。礼部设卓于中大门之御间。少顷有唱导声。清侍郎满色者。由正门出。拱手面卓而立。貌甚敦厚有仪。着黑色有纹衣。又着胸背。又以绣缎如褓者。横于两肩。挂以念珠。侍卫者数十人。分左右排立。三使诣卓前齐跪。两译奉咨奏匮。跪授上使。上使举以进之。两译受以安于卓上。首译诣侍郎之左告退。侍郎笑而颔之。三使乃退。还坐于前坐处。唱导声又出而侍郎入。咨奏随之。俄而首译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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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才阅咨奏后。仍即送示内阁。而绿头牌则今日当入启。所谓绿头牌者。先以某国使臣因某事入来之意。举槩奏知。此牌下后。一行粮馔柴油等物。并磨鍊以给。原本则自明日翻清。四五日后。可以入启。演仪追将择日设行云。三使改服。由前路还出。直向天柱寺。玩天柱堂。寺是清朝所创。以居西洋国人。而堂则西洋人所造也。堂高四五丈。长广可六七间。而皆以砖甓筑成。绝无土木之痕。四壁皆画本国所尊奉之神。千态万形。不可名状。人形之外。各㨾仪物。奇奇巧巧。天然似真。迫而细审。乃知其为画。绝可异也。此外器械之奇巧者必多。而坚藏不出。虽清人亦不得见云。城西亦有天柱堂。而颓废不足玩云。晚后首译来言提督问陈奏奏请。本是一事。而分作两件文书何意。渠答以奏御体重。原本则不敢张皇。故更作别本。陈其曲折。前例然也云。则提督颔之曰盖出于尊敬之意。而满洲文书则元无如此之规云。且曰誊本吾已详见。明日见十二王时。当有酬酢矣。且蓟州之行。今则代送他人。而十二王则寝不行。亦可幸也云云。首译且曰通官等以今番留银持来之故。满心感幸。皆曰吾辈于汝国事。若不尽心。则当殃及子孙云。刘万卷以为十二王固可恃。而常明于汝国事。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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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久。今若但恃十二王。而遽断常明之路。则常明似有如何之意。此是留意处也云云。首译且曰通官所谓常明云云之说亦有理。今夕欲以私书密地委托。观其答而随机加鞭为计云。三使皆唯唯。平日有识之论。每以常明之曲径潜通。为大未安。而今行所重在焉。苟利于事。他不暇恤。盖其势然也。
初九日晴。留智化寺。韩崔两译来言提督以为昨见十二王。别无所问云云。
初十日晴。留智化寺。朝闻炮声大起。闻是皇帝亲阅于后苑云。韩崔两人来言常明以为书中事。吾已知悉。待吾言。乘间一来为好云云。每日三房所给。羊共一只。鸡各一首。肉共四斤。鹅各一首。鱼各一尾。牛乳各一旋。白粉各二斤。腌菜各三斤。茶各一两。清酱各六两。豆腐各二斤。花椒各一戋。盐各一两。酱各六两。醋各十两。酱瓜各四两。灯油各一钟。黄酒各六壶。香油各一两。米各二升。上房柴各二十斤。副房十七斤。三房十五斤。每五日所给。林禽共五十个。黄梨共五十个。葡萄共五斤。沙果共七十五个。大通官三人,押物官二十四员每日给。鸡各一首。肉各二斤。白粉各一斤。菜各一斤。斗包各一斤。黄酒各一壶。花椒各五分。茶各五戋。清酱各二两。酱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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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两。香油各四戋。灯油各一钟。盐各一两。米各一升。柴各十斤。从人三十名。肉各一斤半。白粉各一斤半。菜各二两。盐各一两。黄酒各六壶。灯油各六钟。米各一升。柴各四斤。无赏从人二百三十五人。肉各半斤。菜各四两。酱各二两。盐各一两。米各一升。柴各四斤。每五日所给粮。米十四石。太四十四石八斗。
十一日晴。留智化寺。常明送言曰行中可语者。差晚来见为好。而恐烦耳目。须与御医偕来。有若问疾者然。可也云云。乃令首译及韩崔两译。率郑医文恒往见。则还曰常明备闻俺等之言。而曰吾与十二王极切。吾言十二王万无不听之理。事可偕矣。汝等放心。俺等曰大人于皇爷。亲且信如何。而乃诿于十二王耶。大人虽曰放心。不得闻决断之语。是用郁郁。笑而答曰吾是头等大臣也。虽是必成之事。岂容对汝辈。遽尔明说耶。自前汝辈之有事来。吾谓汝放心。而事未有不谐者。此可信矣。且曰但欠年太幼矣。明日吾见十二王酬酢后。亦当相报矣。且曰周旋之际。自多用处。五千金备置可也云云。所谓头等大臣。索赂乃如此。可骇。
十二日晴。留智化寺。提督来言窃观诸大臣之意。别无异议。但十二王以为年幼如此而许封。则无乃以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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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为弱云耶。故吾以外国事与内服有异。必早封建。乃系人心云。则气色颇以吾言为然云云。
十三日晴。留智化寺。首译来言邻居华哥有旧分。俄者来言内阁大臣张廷玉见咨文。以为咨文中似在应施四字。有若应行者然。殊无归重皇恩之意。大未安云。或有问及事。预为详量而善对云。故臣等相议语首译曰应施二字。不过承上文前例而言之。而犹恐其或涉未安。乃下一似字。以此似字观之。则其不敢自谓应行之意可知。须以此意善为解说。提督处。亦令以此意言及。
十四日阴。雨暂洒旋止。朴哥通官送人密言曰昨者常明与十二王酬酢云。咨文已尽翻清。再明日当入启云。
十五日留智化寺。首译来言提督以为咨文当于十七日入奏云。上使偶阅康熙文集。有皇子二岁。册为皇太子。谕礼部之文。招首译示之。首译大喜如得奇货。盖彼中或有以年幼为言者。而今得本国明据故也。鸿胪寺送言领赏时演仪。明朝当为之。三使趁早来待云。而以上副使方病未赴。
十六日晴。留智化寺。首译来言刘万卷来言昨日内阁会同时。太学士徐本命取乙巳议奏以来。盖欲考其时措语也。翰林侍讲德新曰其时吾以册封使出去。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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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曰今番亦欲出去否。德新曰何敢请也云云。以此酬酢见之。内阁之无异议可知云云。
十七日晴。留智化寺。通官来传常明之言于首译曰昨与十二王酬酢。则王曰吾当极力为之云。王之言如此。汝辈亦放心云云。且常明索得油芚九清扇酱等物。盖渠若无周旋之事。则必无求索之理矣。
十九日晴。留智化寺。通官来言内阁方索入乙巳奏请时方物减除文书。故自礼部才已誊送。似闻此文书亦欲并奏云云。
二十日阴。留智化寺。文书苦待特旨之许准。而今日乃以拟奏例下。愕然。
二十一日朝阴晚晴。留智化寺。文书今日自内阁始下礼部云。
二十二日终风且阴。留智化寺。刘万卷来言文书入奏时。鄂尔泰,张廷玉,徐本,德大臣,十六王等七人皆入侍。皇帝见奏文而问曰先皇帝既已许施。今亦依准何如。诸阁臣对曰似当如此矣。又问曰方物则何以为之。徐本等对曰自前皆令带回。而此是特恩。惟在处分之如何。皇帝曰然则与奏本一体拟奏云云。以此观之。皇帝之无他意可知。且常明之言曰万无可虑。放心放心。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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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亦如此。而所谓拟奏辞意未知如何。极用纡郁。方物自沈阳今日始入来。而花席颇沾湿。押车章京处。多般诘责。则大生㥘。盖在沈阳捧授之后。虽有杂颐。非我人所知故也。
二十三日晴。留智化寺。花席事。通官许以弥缝。似受赂于章京故也。
二十四日晴。留智化寺。
二十五日晴。留智化寺。
二十六日朝阴晚晴。留智化寺。
二十七日晴。留智化寺。虽闻拟奏措语。别无可虑。而往来之言。终难准信。且闻清皇初四。将作蓟州之行。稽滞亦可虑。故使首译作书于朴姓通官。转通常明。期于初四前完结。而拟奏措语。亦略提示矣。通官送书来。而以初四前必当完结为言。且敕其切勿烦泄云。皇历赍咨官将到。而先送小通事。始得家 国平安之报。喜幸。
二十八日晴。留智化寺。赍咨官李廷禧入来。
二十九日晴。留智化寺。通官之言不足恃。使首译又作书于常明。问拟奏措语之如何。又请其从速完结。则答书曰前番拟奏。该部辄防。因特旨每蒙准施。故今番亦依此拟议而双请之。公堂连有故。初三可奏入。如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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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十日驾回后。即当奏下。尔等放心放心。此去纸还付。如有更通事。以清书为之可也云云。所谓双请者。拟奏结语以为在例宜防。而特旨每许准。臣部不敢擅便。惟上所裁云。则虽似防奏。而实则便是依施。故自下周旋。便在此一着。
  [十月]
十月初一日晴。留智化寺。刘万卷来言提督昨见十二王。则拟司郎官亦上谒问拟奏命意之如何。盖拟奏出草。乃拟司郎官之任故也。王曰提督同是郎官。而方管朝鲜使行矣。今番则提督出草可也。提督仍请措语之如何。则王曰吾之主意已定。而但三岁终似何如矣。提督曰外国事情。与内服固不同。而前番已许七岁。则七岁三岁何间。况前番既蒙特旨。则今虽异同。而王若善为拟奏。则王之德意亦布矣。王点头曰尔试善为出草可也云云。小顷提督又到。其言与万卷所传。大意略同。而通官列坐。故畏烦不尽。但曰万卷详知云云。盖奏本入奏时。皇帝询于诸大臣。而将欲许施之说。两处所传皆丁宁。极可喜幸。
初二日阴。留智化寺。提督来言连值斋戒。又值动驾。初四前无隙可乘。势将待驾回出草云。愁郁不可言。
初三日朝阴晚晴。留智化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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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日阴。留智化寺。是日清皇果作蓟州之行。盖蓟是康熙陵所在。而陵有修改之役。故往拜而躬审云。康熙时则凡有出入。必以帐挟道。俾民不敢瞻视。雍正去帐。许民观光。乾隆则依康熙例。而所谓天子与王公百官。混然一色。无以卞识。雍正则乘辇故稍可别。乾隆则每每骑马而行。尤难分云。随行军兵极草草。一日或驰六七十里。或至百馀里。随意而止。燕京距蓟州。恰为三日程。而五日可往返云。
初五日朝阴晚晴。留智化寺。食后就鸿胪寺。演仪礼毕。与副使为观五龙亭。取路正阳门内。过大清门。由西安门。入紫禁城。转行十馀里。登戏马台。台高六七丈。而不设梯不设阶。但筑砖。回回而上。逶迤转高而直抵最高台。台上望之。万寿山,乾清,坤宁,皇极等殿,端门,午门。森然在眼。徘徊踯躅。不觉感怀之弥襟也。台下有沟环台而流。沟外又筑石栏而绕之。台形大抵如旋磨然。台前有石假山。山上有台。覆以碧瓦。不甚奇也。少顷下台。向五龙亭。阍者阻焉。狼狈而归。大抵亭在太掖池之内。朱甍彩阁。连延复叠。殆不知其几百间。而所谓太掖池之一面。横于道侧。内接宫城。外筑石栏干以限之。池源自玉泉山行水三十里。从城北而引入。作紫禁城之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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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紫禁之北而引入。为太掖池。因池水而又作宫城之沟。最可观也。从五龙亭之北。由万寿山之后。绕宫城过太掖。欲访文丞相祠。而问柴市之路。则恰是五里之远。而日色已暮。乃从东安门出。过十字街。望朝阳门而由径还。往返恰为数十里。久蛰馀。殊觉畅豁也。
初六日阴。留智化寺。
初七日晴。留智化寺。
初八日晴。入燕后。臣等语任事诸译曰。公货用处。不可不审慎。如常明之求。势不可不应副。而此外则不宜过滥。必须十分操心。勿以乙巳为例云。则渠辈口虽唯唯。而颇有闷色。数日来迭来为言。其数将过八千。臣等又以前说严斥之。今日首译扶病入来。又缕缕为言。盖十二王,常明及提督皆示德色。刘朴两通官。又是居间往来者。而所望皆不赀。昨今连来预探两数。若拒之。又恐失欢云云。臣等谓此非买卖。尤不容预言数爻。只以好言羁縻之。事完后量宜分给。而七千之数。终不当踰云云。则首译抱闷而退。
初九日晴。留智化寺。
初十日乍阴乍晴。留智化寺。崔韩两译来言刘万卷又来。以赂银之不定数爻。大加咆哮。责以无信。且曰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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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我。我无负人。吾所用力处。不以君之无信而少歇。今则只恃使行之别赏而已。文书则十二三间。完本始出。翌日回堂。又翌日正书。十五六间。的当入奏云云。
十一日自夜大风终日。始寒。留智化寺。清皇自蓟州还。更令首译作书于常明。促文书之趁速完了。
十二日晴。留智化寺。朴哥通官来言常明之答曰困不能答。且有可言事。明日首译来见为可云云。
十三日晴。留智化寺。首译及崔韩两译诣常明家还曰。常明曰外间颇以汝辈之往来吾家为疑。故吾已直达于皇上。吾告上曰臣本朝鲜人也。臣之祖坟。 国王尚修治。臣之族属亦有存者。每于使行时。随来见臣而去矣。上笑曰汝之族属。岂至今存耶。吾对曰至今往来不绝矣。仍以今番事细陈。则上颔之。今番事非但准请而已。必有别般恩旨矣。今番蓟州之行。吾又憩于十二王。则王曰此事非以君托为重也。吾意本自如此。七岁三岁无间。而彼国悬望甚切。则有何靳持之虑乎。但拟奏措语有未畅处。吾将亲自点化。好好措辞。数日内当奏下。勿虑也云云。此是已成之事也。有何可虑。数日等待。亦何所难。每每送书问知。汝辈一何燥也。吾之一年应捧。乃万馀金。何爱乎四五千金。而特以为汝国尽心。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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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有用处。待吾指挥而方便输送可也云。提督之奴又来言提督昨今。汩于回堂文书。不果来。馆中必苦待。故使我来告云云。
十四日阴。留智化寺。提督来言奏草。十二王方亲自删改就完。方可说堂云云。说堂者内阁诸堂轮示着署之谓也。以此观之。常明所云云。似非诬也。
十五日晴。留智化寺。提督来言拟本昨已经说堂。今日当回堂。明日当移送于仪制司。姑先来报云云。首译曰自仪制司翻清正书后。移送于礼部。礼部即持往十二王之家而踏印后。始呈内阁。自内阁入启。皇帝赐批还下内阁。自内阁送于都察院科道经览后。改送于礼部然后。礼部始为成出咨文。笔帖式正书。乃授使臣。此外又有先来票文,领赏单子启下之节目。以此排日磨鍊。则廿七八间。可以离发云云。所谓奏文完本。取而详览。则措语颇好。便是直请。多幸多幸。
十六日晴。留智化寺。
十七日阴。留智化寺。崔韩两译来言奏本已到仪制司。而入奏日子。姑未的知云云。
十八日阴。留智化寺。提督来言昨于阙内。逢见礼部左侍郎任兰池。以为拟奏措语。已请准许。则其带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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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例宜请受收云云。盖奏草末端方物一款。以应否为辞故也。侍郎之言如此。而我未知尔们意下之如何。不得明白作答。何以则为好云。故臣等使崔韩两译答曰我国既有所请。赍来礼物。实出于至诚事大之意。从前带回。非不知特恩之可感。而在本国道理。则实为未安。侍郎之言是矣云。则提督又曰尔们之言诚有理。而抑带回则未知有何弊端乎。答曰带回非但事理之未安。亦不无些少弊端。曾前虽有准作年贡之例。此则何敢请也。提督又曰今日为尔们。往见十二王。酬酢之际。当以此意言及云云。
十九日晴。留智化寺。提督来言昨日所云云。归告于王。而奏本末端。添入准作年贡一转语云。仍以改本来示。员译点视方物。则红䌷十匹色渝不堪用。适有预备䌷十匹。故命即染红以充用。庶免狼狈。可幸。
二十日晴。留智化寺。提督来言翻清已尽为之。而十二王差祭。方往农坛。故趁即踏印未可必云云。晚后刘万卷又来言翻清文书。持往于十二王所在处而踏印以来。夕或明朝。当呈内阁云云。
二十一日晴。留智化寺。李枢来言刘万卷以为翻清文书。已呈内阁。明当入奏。提督之言亦如此。今则七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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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间。断可离发。可幸云云。且曰七千两不足之说。前日亦已屡禀。而事方垂成。诸般用力之人所望皆夥然。百尔思量。推移无路。七千之外。若加得五百。则庶可藉手而遮面云云。臣等曰七千之数。犹不可尽用。况加请乎。断无更许之理。但依前定之数而推移善处可也。 晚后刘万卷忽然来言才进阙下。则仪制司郎中有书于我。而书意如此故来示云云。所谓郎中。即万卷之查友。而自前有事则辄通故也。其书乃清书不可解。故使玄文恒解说。则曰翻清文书。朝者回示于诸阁老。则鄂大人以为若无嫡子。则直许准封可也。何必双请。更令礼部考见原奏。而改措语以来云云。故文书更归于礼部云云。所谓鄂大人。即首阁老鄂尔泰。而清书不甚明白。或恐有别般横议反覆。疑虑百端。即令刘万卷往探委折而来。达夜待之无消息。忧耿耿不下。
二十二日阴大风。留智化寺。晨朝刘万卷始来言往见郎中问之。则鄂大人之意。断以准封为可。别无他意。又曰昨夜五更量。自仪制司招我故进去。则问以 两殿圣 几何及 坤殿诞育与否。盖出于今日朝班。十二王及鄂大人或有问。则不可不预知以对之意。而吾不能的知。无以对则使我往问于馆中以来。晚则恐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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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从速录示云云。故臣等乃于小纸。谨书 两殿圣 及 中宫殿无诞育数字。以授万卷即驰去。少顷提督又来言俄者所录小纸。十二王及鄂大人皆已见之。即令仪制司翻清以来。盖其意似为文书入奏时。皇帝或有问。则以此纸转达之计也云云。
二十三日晴而寒。留智化寺。刘万卷来传提督之言曰昨入阙探听。则十二王及鄂大人各执己见。鄂大人则断以准许为可。十二王则双请便是准许。拟奏措语不必烦改。以此反覆。毕竟断以昨持去翻清小纸与拟奏一时偕入之意完定。但三日,四日,五日。皆有公故。六日方可入奏云云。
二十四日晴。留智化寺。
二十五日晴。留智化寺。赍咨官领赏义州刷马一匹告毙。
二十六日晴。留智化寺。拟奏今日始入奏。皆提督之笔。而十二王之所删定也。批旨应否两件。亦自内阁拟制与拟奏并奏云。
二十七日晴。留智化寺。文书今日当下。而刘万卷来言使其弟守阙得报即来。朴哥通官又来传常明之言曰奏下即当以家僮走通云。臣等同坐待报。而日西无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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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愁㭗极矣。窗外忽有众足声。崔译持小纸。喘且言曰事谐矣。取其纸视之。书准行二字。而乃常明所报也。诸译诸裨毕集。面面相贺。此时庆喜之状。何可胜量。刘万卷则了无皂白。盖凡文书之奏下也。直下红本房经宿。始下内阁。红本房者。如我国司钥房之类。非外人所可出入。特常明地近而权重。故得早探而即报也。但准行二字外。不得其详。甚可郁也。
二十八日晴而风寒。留智化寺。刘万卷来言拟奏昨果准下。而批辞一依内阁所进。拟批应件措语。但过冬至后。始可下内阁云。凤城通官徐宗顺来言曰闻三泰之言。则曰东使若过初九不出。则必未免多日淹滞云云。盖本国于旬后。连有皇太后皇后册封之举故也。宗顺且言领赏文书。则初二日当移送内阁。此则业已停当。无虑云。赍咨官辞去。故撮要封 启。
二十九日晴而风寒。留智化寺。任事三译往见常明而还曰。顷日自馆中书给小纸。果与拟奏一时偕入。至于内阁拟批。专用向日特旨措语而允下。无一字移改云。至于方物。则渠方为内府提举。故乃其所管也。即席分付该掌。使之待文书。趁即善捧。首译又以花席之伤污为虑。则曰何妨乎。亦令善捧。仍以赂金方便输送。勿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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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泄之意。缕缕为言。三使臣处。各送笔二十枚,墨一笏。而曰是御用云。
  [十一月]
十一月初一日晴而风极寒。留智化寺。
初二日冬至。晴而寒。留智化寺。是日清皇出南郊祭天云。上副房设馔煮豆粥。臣等会坐。任事四译。亦赐坐同吃。殊觉寥落。
初三日晴而寒。留智化寺。
初四日晴而寒。留智化寺。首译来言拟奏昨始自内阁移送礼科。自礼科明可移送于礼部。到部后回咨可以成出。领赏及纳方物等事。又可以次次举行。而领赏文书则今日始奏。明日可下。且闻序班之言。则 王世子前册封时赏赐物件。预先磨鍊启下。今番回咨。并为录送。前例如此。此文书启下之际。又似费了日字。且闻提督之言。则自前使臣处赏赐之物。十二王必一一亲看。而十二王有事于雍正之墓。今日作易州之行。势将待其还监封云云。准事亦已多日。而节次挂碍。发行迟速。犹未定。最是先来稽滞。家 国必将致讶。种种愁郁。殆不可聊。盖先来亦须持票文乃发。而所谓票文。亦有节次。拟奏到部然后。自该部始移文于兵部。而票文乃可出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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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日阴。同云四羃。皆言关外方大雪。而此中只微洒而已。夕后风寒剧。留智化寺。
初七日晴而寒。留智化寺。首译见常明而还曰昨与三泰酬酢。则泰言文书则皆已整顿。而必待十二王经眼然后。乃可施行。十二王初十当还。还即举行。十三当发送云云。
初八日阴。留智化寺。回咨闻已正书踏印以置。而因十二王之未还。执而不给。一行行期之渐退。姑置勿论。先来发送。一日为急。准请虽曰明白无疑。而未见回咨之前。发送先来。终涉未安。乃使崔韩两译嘱序班辈。啚出回咨原本。以为暂见还给之地。而如不可得。则依原本誊出以来为好。两译唯唯而出。少顷还入曰依教另托。则一序班诺诺而去。差晚必有消息云。而日暮已闭门。而终无皂白。可讶可郁。
初九日晴。留智化寺。十二王入来云。
初十日阴。留智化寺。礼部送人招李枢。李枢与崔寿溟同进。日暮乃还曰非礼部也。乃主客司。而郎中五人会坐曰自前例有本司应给之礼物。而汝辈之尚无消息何也。李枢答曰应行礼单。则入来后即已输上。此外元无前例。有例则岂有尚不举行之理乎。郎中辈曰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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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谓也。此外岂无例乎。银则虽给之。吾辈决不肯受。而至于如纸地等物。岂必辞乎。李枢曰如纸地等微物。固何足惜。而无例故不得举行矣。郎中咆哮曰汝辈啚嘱于三大人。使三大人招我辈而诘责之。汝辈之道得乎。三大人虽有云云。即今祭享文书。紧急而体重。故他文书则未暇焉。十六前决不可出去矣。李枢乃以温辞哀乞。则答曰各㨾文书。昨日皆已整顿。今方呈览于十二王而至于先来。则领赏前出去。似无前例。自兵部方有问于本司。而本司未及答矣。李枢曰领赏之数。元是正官三十员。而先来出去之人。则不在此数。有何等待之义乎。自前领赏前出去。非一非再矣。郎中曰然则当以此意报兵部。票文则更无迟滞之虑矣云云。盖三大人者。礼部,尚书,三泰。而常明之姻亲也。数日前李枢往见常明。恳陈淹滞闷迫之由。要其转托三泰。以为催促文书之地。其后常明送言曰言于三泰。则泰以为明当入内阁。招该郎诮责催促云。今日郎中辈所为如此。必是致恚于三泰之责。又不无求赂之意而有此举也。彼虽夷狄。顾其位则乃大国之官也。安有大国之官。白日坐于公堂。而显言索赂如此者乎。可丑可丑。
十一日朝晴晚阴。留智化寺。即今所拘者。票文未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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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物未纳也。赏物未领也。回咨未受也。方物回咨未奏也。此皆节次应行之事。而礼部,郎官,序班辈一向操持。各有希冀。极为痛叹。日暮闭门后。指督送言曰十三日纳方物。十四日领赏。十五日可离发。此是今日十二王及三泰同坐停当之语。保无虑也。至于票文则明日当出云云。
十二日晴。留智化寺。票文始到。先来即为治发。上使军官柳世复,副使军官代上使军官李田龙,译官金重元出去封 启。积日纡郁中。先来始发去。其喜不可言。
十三日晴。留智化寺。员译辈领方物纳于内府而还曰非但花席之渝污。白绵纸亦多腐伤。而监捧者一无所问。数爻多寡。亦不考校。一依我人之纳而准捧。无他辞。盖常明管内府而有所分付故也。常明适自内班出见员译辈。各问其姓名而致慇勤云。且闻常明于阙庭出入。辄骑马。盖依诸王例。许骑而宠异之也。闻其所管凡五府。而皆紧重。南垓子一处。捧银殆过万馀两。虽以诸王之尊。辄称常大人而不敢名焉。其隆贵如此。而李枢辈之往来也。举手而迎之。接膝而款之。下阶而送之。枢之奴与马头之拜也。亦必点头而致款。尤可骇者。李枢之往也。辄纳候于常明之妻。则或馈酒馔。或招见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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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难色。夷狄之俗。虽不足责。而贵贱之无等。男女之无别。一至是耶。五千金之赂。纸扇等种种之托。特其细故。不足说也。
十四日阴。通官早到。催赴阙领赏。早食后。三使臣及正官三十员偕作。自东安门入。由东华门前路。而南迤西折。右挟宫墙。左循莲塘而行百馀步。又南折从左掖门入。则五凤楼缥缈前立。楼凡五座。而左右各二楼对峙。中一楼乃午门也。由午门之前。越御路而坐于西庑下。提督及通官辈。皆已来待。问之则皇帝方御门受朝。朝罢。十二王当亲自颁赏云。俄又传朝罢后十二王别有启奏事。方坐红本房待批。批下乃可出来云。冷坐久无聊。使译辈觅一可憩处。则译辈图于提督。而引臣等坐之一房炕。乃卫卒直宿处也。炕甚阨陋。卒甚残疲。兵器亦甚朽钝。译辈来传十二王送言于礼部尚书任兰池。俾勿退去。留与之共监颁赏。自前监赏。该部一堂上足矣。不必备员。亦不必王自亲监。而十二王者自谓待远人。必尽恩意。所谓赏赐之物。必自点视。赐时亦必欲亲监。乃使远人从辰而坐。尽申而不得退。疲恼殆不可耐。临夕王始出来。臣等随通官而进御路之右。东向而立。鸿胪官在午门之前。而挟御路分左右相向立。有两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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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于御路左。覆以黄袱。赏物在焉。两胡牵两马具鞍。立于左掖门之内。十二王及礼部汉尚书任兰池,清侍郎满色。比肩拱手于两床之东而西向立。胪者唱焉。通官引三使臣等。折旋而北面行。距两床十馀间而立。又随唱而行三拜九叩之礼。礼毕退复位。通官方引而出。十二王忽传言勿退仍之。盖自前拜毕退出后。逐人呼名颁赏例也。而今日之仍。盖除弊也。随唱而跪于前拜之所。群胡持赏物。以次颁给。颁毕。又行三拜九叩之礼。礼毕而退。方送首译数人。前致谢意于十二王。而十二王先使人要之前来。臣等乃偕进前立致谢。则十二王者笑而点头曰乃帝德耳。我何与焉。仍问臣等年纪几何。前行初行与否。何当发还云云。闻上使之三度来。曰应熟这间事矣。十二王及任兰池,满色并立。而任清秀满敦厚。俱足以有位。而若王则累然一骷髅耳。不知其因何以致此享也。臣等退而使李枢独留。以馆舍为言而请得玉河馆近处一公廨。则十二王点头而顾语该掌曰依愿改定。以安远人之心可矣。仍问枢曰上使何官。曰小国阁老也。曰官名云何。曰判中枢府事矣。曰然矣。吾知而忘之矣。又问曰汝年几何。曰某岁矣。曰老矣。今不可复来矣云云。归时舍左掖门之路。而从御路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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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门出。门外有擎天柱对立而不甚高大。大不如所闻。左有宗庙。右有社稷。又有御路。而南出天安门。过禁水桥。桥凡五路。而路皆有左右石栏。石白如玉。刻画奇巧。过桥而有石狮对蹲。又有擎天柱对峙。桥之直南。乃是大清门。门外即大路也。大清门及天安门,端门之上。皆有楼极侈丽。而谓之宏杰则未也。五凤楼亦然也。臣等暂憩于桥边。脱帽带换平服。舍大清门。由东直门出。盖取便也。还馆则夕炊已具。提督跟至送言作别。各遣裨报谢。员译各汩于结束。商胡又讨各色价于两厨房及各人等处。馆中扰扰。达宵不止。
十五日晓雪。朝阴夕晴。早食后离发。一出朝阳。洒然如脱笼之鸟。其喜可知。到大王庄。李枢拱立路左。臣问曰避乱而先发乎。枢笑而对曰然矣。盖昨日以后。序班辈索赂无节。见枢辄缠绕不舍。故枢往往遽避于三房。今早之脱身先出。良以此也。员译辈未及装卜之故。皆落后。到通州。始稍稍来现。上通事林再芳以为到中路。闻上通事刘知雄因礼单事。为礼部郎中所招去。虽未详其曲折。而料亦不出无厌之故也。郎中如此。序班何足责也。是日宿通州前宿之家。行四十里。
十六日晴。鸡鸣而发。中火于烟轿铺。夕宿于三和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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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是日行七十里。
十七日晴。鸡鸣而发。早饭于邦均店。夕宿于蓟州仇家庄。是日行七十里。
十八日晴。鸡鸣而发。朝饭于蜂山店。夕宿于玉田县店炕。是日行七十里。
十九日晴。鸡鸣而发。朝饭于沙流河。夕宿礼润县高哥庄。上使所寓。即明御史谷峤之遗宅也。峤之孙应泰。入清为江南学官。曾著明史本末。有大明终兴等语。书发而削其职删其语。其后遇赦而仍自废不仕。其曾孙䃹方主家。而亦颇识字。请见故物之可玩者。则出一簇示之。乃谷峤为山西巡按御史时巡按啚也。其威仪甚盛。而峤着乌帽红袍。骑马而行。从者殆百数也。谷䃹设馔以待。而三使并一床。故副使及臣退而不把箸。但受其盏暂饮而已。谷劝之甚勤。臣与副使答曰我国则阁老体貌尊重。不敢同床而吃。虽然厚意则已领之云。则谷悚然点头。先来诸人留一纸。托谷待臣等之行而传之。取视之则曰先来一行。十四日未明过此云。自北京距此乃五日程。而自离发时到过此时。不过一昼二夜。可谓其速如神。以此推之。不过十日。当渡湾矣。自通州至此。皆是有城之地也。城门开闭。必有一定之时。而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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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行。每鸡鸣而发。而为地主者。辄为之先开东门而任其出去。为我地则诚厚矣。毋亦太欠堤防而忽意外之虞耶。是日行八十里。
二十日晴。鸡鸣而发。朝饭于榛子店。夕宿沙河驿前宿之家。是日行百里。
二十一日晴。鸡鸣而发。上使有病。差晚而发。臣与副使先到野鸡屯朝饭。待上使暂面而又先发。夕宿永平府前宿之家。是日行六十里。
二十二日阴。鸡鸣而发。朝饭于背阴铺。夕宿榆关前宿之家。是日行百里。
二十三日朝阴晚晴。鸡鸣而发。朝饭于凤凰店。夕抵山海关。因卜车之自本关点阅。不即出关。暂坐于店炕。店主姓程人。直来炕前。作礼致款。自称河南夫子之裔。曾已进士出身。待选吏部。年未满。姑未入仕云。其人颇精明识字可与语。而行忙不得打话可恨。给清心二丸。揖而谢之。任译来言卜已点尽。可出去云。故臣等联车而发。则往来商车。横亘罗织于道。冲突而不可出。真所谓肩磨而毂击。不得已送言于衙门。发卒辟斥开道而后。始得出关。关外有碑。碑有书。即先来所书也。书云十六日日出时过此云云。自燕京至礼润。则其行可谓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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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礼至关则大不及所料。计其日子。今明似当渡江。而必渡亦未可必也。夕宿关外二里馆张家庄。是日行九十里。
二十四日晴。朝饭中前所。夕宿两水河前宿之家。是日行六十里。
二十五日晴大风。尘沙蔽野。寒又甚。人多冻色。朝饭于中后所。夕抵东关驿丞之家。丞是林本裕子也。适出其从林琙者。杀猪致款。臣等亦以纸扇等物谢之。是日行六十里。
二十六日晴风寒。朝饭沙河所。夕宿宁卫刘家庄。是日行六十五里。
二十七日晴风寒。朝饭连山驿。夕宿高桥铺前宿之家。全罗道驿马一匹告毙。为探家 国之信。先送军牢一名前进。迎节使之行而取书以来。是日行七十里。
二十八日晴寒。三更而发。到小凌河始曙。主人姓董。年年先来每到此。换事而去。董号为先来主人。壁上有粘纸书云先来一行。十八日申时过此。而雇马两匹死。一匹蹇。不得趱进云。计其日子。大违初料。廿四似渡湾。廿七八。方似入京。未知果何如也。夕宿十三山前宿之家。是日行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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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日朝晴晚阴。大风寒。鸡三鸣而发。朝饭于闾阳驿。夕宿广宁袁廷琳之家。是日行八十里。
三十日晴风寒。朝饭于中安堡。夕宿小黑山罗家庄。是日行七十里。
  [十二月]
十二月初一日晴。鸡未鸣而发。朝饭二道井。夕宿白旗堡王家庄。是日行百里。
初二日晴。鸡鸣而发。朝饭大黄旗堡。夕宿孤家子赵家庄。是日行八十里。
初三日晴。鸡鸣而发。朝饭于大方身。路逢数十车载獐鹿。又于陷车。锁二生豹而去。问之乃自宁古塔进贡者。每车插小黄旗而表之。郎中一人领之。数十章京随焉。夕宿沈阳外城内妣家庄。是日行八十里。
初四日阴。夜深微雪。城门晏开。远明而发。朝饭于十里铺。未到辽东十里。道中军牢持家书而来。呼烛而忙手开见。则家 国俱无事。公私之喜不可状。到辽东。已三更量而喜甚。臣等会坐打话。良久而散。是日行一百二十里。
初五日晴。朝饭于冷井。夕抵狼子山。冬至使一行已到。异域逢故国之人。喜慰满心。彼此三使臣。齐会一处打话。夜深而散。庄主是王姓。是日行七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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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日晴。平明而发。踰青石岭。晚抵甜水店。臣等会坐炙雉。招员译分馈。宿王家庄。是日行三十五里。
初七日晴。平明而发。踰会宁岭。晚抵连山关。宿李家庄。是日行四十里。
初八日晴。平明而发。踰分水岭。朝饭沓洞。夕宿通远堡卢家庄。义州馔物色吏来现。是日行六十里。
初九日晴。鸡三唱而发。朝饭松站。夕抵凤城。赍咨官及领卜官刘知雄,金就绪。路左迎拜三使。同宿于王家庄。以延卜事发关于湾府走人。达夜驰去。是日行百十三里。
初十日晴。平明抵栅。而因卜数之与文书相左。门将坚执不肯出。晚始许出。而城将催还。不许开栅。公然留宿可痛。平安都事郑基安。以搜捡官来坐栅外。湾尹书亦到。湾裨及千总。亦领延卜马来现。是日行三十里。
十一日晴。城将朝食时来到。始许间栅出卜。而都事意外罢官径归。搜捡无人主管可闷。燕卜尽出后。三使接续而出。坐于栅外依幕。欲待关东卜之尽出后前进。而刷人辈欲啚私利。百计延拖。胡人亦与之符同。不肯出卜。卜主及湾裨,千总,裨将等人。续续捉入决棍后。始稍稍流出。上使先发。臣与副使留坐待尽出乃发。时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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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到葱秀略喂马。旋即作行。到九连城。已平明。遥见统军亭入望。欣豁难状。到江头。府尹臣尹敬龙及各镇边将,各邑差员。皆已出待。渡江而入于江边依幕。与府尹暂话。旋即到府。已食时矣。即修渡江状。驰拨上送。是日行百二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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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周回四十里。户称十馀万。而内皇城九门。西阳门,安靖门,德胜门,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阜成门,崇文门,宣武门。各以甲兵三十名,绿旗军四十名守之。外皇城七门。东便门,西便门,广渠门,广宁门,左安门,右安门,永定门。各以甲兵十名守。而内则满官。外则汉官也。践更卒凡三万。而设廊于坊坊曲曲。每夜击铎。达明乃止。十字街凡四处。而巷皆有闾。户皆设铺。正阳门外最盛焉。勿论贵贱。皆车马而行。有力则虽下胡亦乘车。无力则虽有职者亦骑马。马皆无牵。纵鞚而行。最贵者所乘。如我国双轿之制。而用四人担之。从胡不过数人。道间别无呵辟。妇女之行也。皆用车而率多露坐。最少而略有姿。则深坐而亦不甚避人也。唐女则作高髻。如我国男人之上土者。高几六七寸。足小而尖。长不满三寸。个个同然。胡女则顶间分发。总结于后。勿论唐胡女。勿论贵贱老少。皆插花满头。饮食则重肉而不重饭。最嗜南草。终日不离口。衣服则贵贱无章。奢俭唯力是视。大抵皆用长衣至胫。而色则尚黑。冬寒则用裘不用绵。而裤则甚单薄。只着履之如靴制者。缠之过膝。宫室之制。五梁或七梁。三面筑砖成壁。只前面有窗。炕则或长或曲。而广皆不过一丈。炕之外皆铺砖。家家皆畜鹅鸭鸡犬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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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牛马驴骡。而猪最盛。马次之。廛铺所用。都是猪肉。一日所杀。殆不知其几亿万头。驾车专用驴马。而马之耕田。驴之旋磨。俱可异也。至于𥳽糠之器。弹绵之械。其制极巧。力省而功倍。可取而效也。勿论贫富。皆有椅。多或至十馀坐。盖非但为客设也。其习喜踞。虽下胡。坐必踞故也。大抵风俗贵货而尚利。勿论大小。唯以贸迁为事。虽王公之尊。不耻与商贾抗礼。商贾之权。足以生杀人。其性粗而不诈。顽而不鸷。又多㥘而少谋。习尚简便。衣服饮食皆然。虽千里之路。单骑独行。不赍粮。不持衾枕。只带银而遇店取办。亦只疗饥而已。其牛马养饲之法甚简易。昼则放于野。夜则驱而纳于庭间。而上无盖下无板。风雨霜雪。一以委之。头无鞿背无衣。不喂粥不喂太。虽有引重致远之事。道间遇水草而放之。只以如干太杂喂之云。
清帝政令。到处称颂。盖雍正之丧。定为三年之制。即位之初。旧臣之罪斥者。悉命收叙。十三省逋银及两淮盐税漕税旧逋。特令蠲免。雍正之葬也当冬。役军皆给一裘。行幸时遇雨。军兵各给三两银。申春赈之令。严火葬之禁。施措之际。曲尽恩意。诏旨之间。务多委曲。槩其规模。不越乎姑息要悦四字。而究其实。则既无惇大恢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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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德。又无严毅刚果之风。通官,序班辈私语所亲译官曰皇帝即位已三年。而一切无所施为。百事都委于内阁。即今则谅闇。犹之可也。制尽而若一向如此。则天下事大可闷云。又曰雍正严刻。人多怨谤。而明断总揽。识者追思云。道路所闻。亦皆泛称曰仁圣。盖柔弱之称。而不敢斥言故也。
盖其法制。一依大明会典。而自内阁以下各部各省。皆以满汉人参用。而凡百施为。满官主之。汉官特备员而已。最重兵事。不依前制。而特创八旗之号。旗下皆是满人。而我国被掳之人。蒙古投附之类。亦许分属。其一曰正黄旗镶黄旗。其二曰正白旗镶白旗。其三曰正红旗镶红旗。其四曰正蓝旗镶蓝旗。而正黄正白两旗则皇帝自统之。其外六旗则诸王,贝勒分统之。其将佐则有都统,副都统,固山大佐领,副佐领,拨代古,拨什之号。又有额真,梅勤,甲喇,牛录,拨库,乌新之称。以此相统。如我国千别把哨之制。而八旗各成一村。以类作邻。平居相昵。皆有亲爱之情。有事齐赴。又无招集之患也。
臣之留馆时得见。则例类编为名之册。盖清朝典例所录。而全秩则不得见。所见只数编而法意颇详密。就其中一二观之。馀可类推。○凡官员因事寅缘。馈送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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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觉。与者受者均革职。○府州县等官。并无公事。谒见逢迎。冀得欢心。并赴省拜寿。寅缘通赂者。俱依馈送礼物例处分。○凡奉旨官员。下程科敛百姓。俱照贪官例处分。○官员应给民价。不速给迟延者。罚俸一年。如半给半不给者。降二级调用。竟不给者革职。○官员衙役犯赃。失于觉察。十两以上者革职。一两以上者。降二级调用。不及一两者。降一级调用。○另户平等人。用财礼聘娶之妇。夫亡之后。愿守节者听。欲改嫁者。其母家给还元聘财。礼将妇人。准其领回。○自王以下以及小民。夫亡从死者。停其旌表。永行严禁。如有必欲身殉者。内而礼部。外而督抚。俱行奏闻请旨定夺。○官员宿娼者革职。○凡债主凌逼受债之人致死。或典卖妻子者。定置大法不贷。○凡民人奴仆。背主投营。挟制主人。勤索原契妻子财物者立斩。若止背主投营。审无挟制勤索者。枷号四十日。责四十板。交还原主。○凡犯人在囚者。如无亲属家人送饭者。每日给米三斗。○凡管狱官卒。酷刑犯人。索取财物。及至身死者。事情发觉。决不饶恕。○凡男女系狱者。另监分别。勿令杂处。○反叛斩罪之人越狱。不论名数多寡。将狱官革职。○流徙宁古塔,尚阳堡及各省,解京等犯若押解人役。擅加杻镣驱打。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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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银财者。依律治罪。或将犯人之妻并女奸淫者。照依奸囚妇者律。杖一百徙三年。○康熙二十六年赦文内。凡各项犯人之放还者。沿途口食不敷。困于饥饿者。皆按程给与口粮。勿致饥毙。后仍成例。○每年正月六日。不行正法。俟二月初一,七月初一。陆续具题正法。 旗下人在直隶各省等处。有犯强盗之罪者。停其解部。即在彼处正法。其馀有犯人。仍行解部审理。○官员将通衢大路如赵北口等处紧要堤桥。不行预修。以致冲决损坏者。将府州县官员。各罚俸一年。该抚罚俸六个月。如有城池不预先修理。以致倒坏者。罚俸六个月。○凡八旗下满洲蒙古家一应人等。不许卖与汉军。民人亦不许给送。若违禁卖与汉军。民人及给送者。或傍人出首。或被卖之人首告。将所卖之人并价银。一并入官。所卖所买之人系官。罚俸一年。
奉天府地丁额徵银三万六千八百九两。米五万七千八百六十一石。直隶省地额银二百四十二万七千八百六两。税银三万二千五百二十两。江南省地。额银三百五十五万三千八百二十四两。杂税银四万六千九百三十两。芦课银九万三千九百四十两。安徽地丁银一百六十六万七千六百四十二两。杂税银一万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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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四两。芦课银三万八千五百八十四两。白米一百四十三万一千二百七十三石。江西省额徵地丁银一百九十九万七千八百三十两。杂税银四千四百七十两。课银五千一百五十两。漕粮七千九万五百六十三石。浙江省地丁银二百八十九万一千五百十五两。杂税银一万六百五十两。漕米六十一万一千七百二十石。白粮六万六千六百石。福建省地丁银一百四万六千八百九十二两。盐课银八万五千四百七十两。杂税银二万四千八百五十两。湖广省地丁银七十九万一千一百七十九两。杂税银三万五百三十两。屯饷银二万三百五十两。河南省地丁银二百九十三万二千六百六十八两。杂税银一万二千六百五十两。漕米二十二万一千三百四十二石。山东省地丁银三百三十四万六千四百四十八两。盐课银十二万七百二十两。杂税银四万七千八百五十两。漕粮三十五万三千九百六十三石。山西省地丁银二百九十二万八千八百六十五两。杂税银三万一千一百两。陕西省地丁银一百九十九万三千九百六十六两。粮二十二万八千五百五十石。杂税盐课银三万九千四百五十两。四川省地丁银六十二万三千九百四十六两。杂税银二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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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二十两。广东省地丁银一百二十三万三千九百三两。盐课银四万七千五百十两。杂税银五千九百九十两。广西省地丁银四十一万六千二百九十三两。杂税银二万五千八百八十两。盐课银四万七千一百五十两。云南省各色银合三十五万一千四百七十四两。贵州省地丁银九万七百七十六两。杂税银一万三千六百九十两。盐税银六千二百三十两。乾隆二年丁巳所入如此。固非恒定之数。而大略则可知也。
九月。皇帝谕礼部曰至圣先师孔子。天纵神圣。师表万世。尊崇之典。至我朝而极盛。皇考世宗宪皇帝。尊师重道。礼敬尤隆。阙里文庙。特命易黄盖瓦。鸿仪炳焕。超越前模。朕祗绍先猷。羹墙念切。思国子监为首善观瞻之地。辟雍规制。宜加崇饰。大成门,大成殿著用黄瓦。崇圣祠著用碧瓦。日昭展敬至意特谕。钦此云云。
又谕曰上年八月。朕加恩八旗官员兵丁。借给一年俸饷。而京师钱货物。一时昂贵。彼时即降旨晓谕。令其省改。不得蹈为富不仁之戒。目下朕又加恩借给八旗兵半年饷银。以厚其生计。内帑银尚未领出。而钱价物价已经骤长。此等商民。竟不禀遵从前谕旨。而惟以啚利为心。是不奉法之奸民矣。殊不知兵民原属一体。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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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应公平。况兵丁以银易钱。商贾营运。得以流逋。即照常市贾亦尽可获子母之利益。何得借以居奇。不知(一作餍)足。为此贪饕剥削之计。致使国家加惠兵丁之善举。竟为奸民等所阻。其罪诚不可逭矣。朕思伊等商民。自营生理。或一时为利欲所蔽。专务贪取。而昧于公平之义。然既具有人心。则天良未泯。尚可望其醒悟。著步军统领,顺天府尹,五城御史。多方晓谕。速令悛改。如仍蹈故辙。则国法难宽。即照该御史所奏。从重治罪。如兵等因此晓谕。有向铺户短价强买者。经朕访闻。亦必重治其罪。钦此云云。
八月十五日。福建沿海地方。飓风大作。人家之塌倒。海船之漂没。不知其数。禾谷亦皆摧损。仍成赤地。发官米七十万斛赈之云云。
西獭归顺之后。撤还守边之兵。退戍归化城。而用三万兵。三年轮替云。入京后所闻。与林本裕所传相符。
苗贼数年前。遣重臣海寿讨逐之。其后更不梗云云。
明史本纪年表列传。武英殿已刊。而凡新刊之册。必以常纸印出。送于史局。再考无误然后。方以精纸印出。送杨新殿妆䌙然后。乃可颁用。而今此本纪。只刊板而已。姑无草印再考之举。馀外零编。尚未入刊。槩因自上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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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促之事。故主管之官。只事稽延云云。
止庵遗稿册八
 [东游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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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游录
自吾之幼也。金刚之名。已饱于耳而心慕之。见人自山来而说山之胜。则辄飘然欲轻举。又辄抚然。恨其缚于尘冗而不自拔也。岁庚申。长儿福源之昏。卜于淮阳倅李令君敬之甥女。女时随君在淮阳。淮阳即金刚之脊也。遂与君敬书。约以醮讫。便携手入山。又要其折简江陵春川。邀李而准,赵季宾偕作。答云江陵远矣。未见答。春川颇有肯意。余得报甚喜。顾谓儿子曰以季宾之懒且善病。而能自奋如此。此行兴不孤矣。家伯自延安治送行具。君敬又致一鬣二指。乃于三月十七日戊午。由东小门出。午饭于西屹郎店。时暮春也。而寒犹料峭。到处花事寂寥。前登祝石岭。东望悬灯,白云诸山。雪色嵯峨。晚来风力甚粗。阴云四垂。景态萧索。殊觉无趣。夕抵抱川县。主倅李重泰氏洞丈也。肩舆即见访。柳令晦之亦来会鼎话。到宵而罢。
己未晨起饭讫。直造晦之。转入县衙。作家书付京褫。暂话旋别。永平素称山水窟。入其境。奇岩峭壁。到底眼醒。长川屈曲。源远而流清。松林荟蔚。村居往往有趣。步步流眄。不恨马蹄之迟也。过梁门。午饭于道来地小店。行十里西折数里。又南折访所谓禾积渊。南北两岸对峙。呀然成谷。而南皆穹岩怪石。妍秀明丽。逶迤如屏障。灿烂如云锦。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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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川。滚滚自北而南。澄澈净洁。两边长松合沓。苍翠袭人衣裾。余乃舍马。遵小岸穿松而下。且坐且步。步步叫奇。但不见所谓禾积者。西转数十步。路穷而继以岩。临其顶。乃见一巨石涌立水中央几十丈。环奇雄特。可愕可敬。其色净洁。苔藓不敢侵。其背盘陁。可坐数十百人。其腋有穴方而正。若人凿而巧成之。中有水成涡。解带垂以石。深过五尺。而黝黑不见底。世称为龙湫云。人以是石之类于禾积也而名之。以余观之。大不类。此殆村氓野叟之偶号。而后人沿之。不知怪也。少顷从古道出。又东转七八里。又南转缘崖而行数十步。始得溪。沿溪西上又一二里。乱石槎牙。径仄而险。不可骑。遂含骑而行数十步。北转踰小岭。岭底乱峰巉峭。回合成谷。徐转而下。如从屋脊。偻而入房中行。但见小天团团在头上。西转数十步。渐闻水声喷薄澎湃。自深处来。寻声而行又数十步。始见巨岩偻然对峙。皆屡十丈。有瀑倒垂于两岩之间。而悬空直射。挂之为练为虹。散之为雾为雨。为珠为玉。其声如雷。其色如雪。崩腾蓬勃。势不可当。瀑下成潭。渟涵演漾。溢为川。逶迤东转出洞去。渊之以釜称。盖以瀑之由釜下。而余之来。但见其一。不见其二。可讶也。抑斯瀑也固奇矣。而瀑外了无可观。环瀑而岩岩者。皆粗黑险绝。无一点奇秀之意。洞府坎陷如深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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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陋阨。真魑魅之所处。猿猱之所游。彼三渊者。槩山水之雄耳。其经历之多。品题之高。必有以异乎人而独乐于此。至于筑室而居之。又取以为号。抑何故也。岂余之眼目窄鉴识卑。真有可乐而乃不知耶。夕抵礼田驿。主倅李令徵休遣吏劳问。且致人马之具。盖李是洞弁。而因其弟。知余之来故也。是日晚。风雪作旋霁。
庚申早发。路逢淮阳人。言君敬令因干到金化。今日还宿金城。待余之偕发云。及到金化。皂盖已翩翩在途。乃走伻告余之来。君敬还坐路傍村舍。邀余会。喜可知也。暂话。君敬先发。余亦促食而起。到金城之南大川。君敬送肩舆待之。且曰桥危不可骑。余乃舍骑而舆。直到披襟亭。亭在川之北。群山拱挹。长林如带。萧洒可喜。少坐还起。直到君敬邸打话。至夜方罢。银溪督邮姜侃见访。话到三釜渊。余道其逊于禾积远甚。则君敬亦曰然。督邮奋然曰岂其然耶。因问余昨所经历。即哑然笑曰子之见。乃其粗也。其上又有两釜。瀑益奇潭益清。幽旷明丽。别是神仙洞府。此三渊所以乐而不去也。余于是不觉抚然自失。恨不得穷其源而轻诋之。殆为三渊所笑也。盖君敬之见。亦至于下釜云。辛酉晨发。午饭于昌道店。偶值歙谷倅赵凤周。与余盖素昧。而为是侍中台主人。遂通话成约。盖昌道以后。泥路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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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深或没脐。十步九陷。戛戛乎辛苦者。殆四十里。人马凘惫。势不可趱进。行三十里。又抹马于新安店。昌新之间。有两岸斗起对峙。名曰菩提。而俗称为麦坂。坂下火川汩汩自和川来。自南岸肩舆。屈曲而下。到川边。舍舆而舟。既泊又肩舆。遵北岸屈曲而上。岸上小阁临川。君敬凭栏而待余至。暂坐小酌。君敬有诗次之。到府已曛。君敬先至。送火导以至于邸。邸舍精好颇惬意。主人李春根是府校。而伶俐亦可语。李参奉昌孝来见。君敬之长胤也。暂话而去。自京至淮凡四日。日行皆百里。而是日路恶最困悴。父子昏睡。不知曙也。
壬戌留。君敬早到。临饭而起。既饭余又到衙。料理入山事。余盖将由榆店。讨外山诸胜。入三日浦。登四仙亭。历丛石侍中而从秋池岭归。敬曰春寒如此。四顾雪色连峰。榆店最险阨。虽常年四月雪始消。况今年乎。不如坐正阳寺。领略万二千峰。径由背岘。舍高城而直走通川。历歙谷。转入安边之鹤浦。则鹤浦之胜。与三日浦相伯仲。舍此取彼。未为失也。余曰鹤浦亦固梦想。而处是大路。早晚易有便。三日则邈在穷海。人迹罕及。此会不可失也。试呼长安僧来。扣而后取舍可也。敬曰诺。差晚君敬携余联舆。就起色亭。亭在西津之东岸。岸宜亭而旧无焉。君敬始为之。一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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楹。翼然耸立。环岑如黛。衍陆如掌。二水溶溶。西从铁岭。北从枫岳。逶迤而会于亭下。登临啸咏。萧洒可喜。宜后溪之驰诗贺而谢未遑也。盖后溪是旧令尹。而起色之号。乃其所命云。
癸亥留。铁原倅来见。盖以兼营将。巡至于淮也。君敬亦至语移时。铁倅先起。吏忽告安边行且至。李台叔谦新赴也。邀入鼎话。挽其行侈宾筵。且期以遵海逶迤而会于鹤浦。又驰书与灵城约会。时灵城为北伯将南巡。闻余来。已与敬令书。要与余会于国岛故也。通川倅李君命稷曾贻书速之。答来辞以病。更书约会于高城。夕后敬令先归。谦台继起。宗人李文振来见。饭后余又入府衙。谦台已来坐谈。至夜中而罢。
甲子留。造府衙。又鼎话。向晚雨气笼山殊未已。昏期隔宵。余以为忧。敬笑曰无伤也。吾儿醮日亦雨。而儿今连举四男。已验为祥。不足忧也。
乙丑快晴。送采行醮。俱无碍可幸。通川使君忽至曰病难强而别已久。子之醮子。余又不可以不见故来云。其意可谢。长安僧具秋始至。细讨山中事。秋曰榆店之路虽塞。而由雁岾则外山亦可通。但雪色如此。众香真面易混。九龙春水泛滥。未易窥。此为阙事云。仍与之谈及山海诸胜。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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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然神驰于烟霞水石之间。而不知身之尚尘土也。向晚江陵伻至。而准有故不来。甚怅。答书更期以三日浦。叔谦台别去。约会于侍中台。与通川使君终日打话于卧治轩。至夜而罢。
丙寅朝雨晚风。一奴马先还付书去。通川别去。约会于海山亭。春川信至。季宾果以廿六起程入山。喜而有书。且戏占一绝以去。君敬邀余同宿。自是日移寝具于卧治轩。
丁卯暂雨还晴。金城人告其妻被人杀。以淮之时为兼官也。入山之期隔日。而君敬将作捡行。魔儿之椰榆人如此可叹。约以廿八日会于表训寺。
戊辰促饭早发。秋师随焉。行十里到七松亭。西迤数百步。诣翠屏台。清流翠壁。亦自有致。俗传岩底有龙穴可观。而水被其上。荡潏不可窥。怅然而归。秋师笑曰入金刚。在在皆是。若此类皆掉臂而过。不足怅也。踰扶老岘。中火于和川馆。夕宿新邑。
己巳促饭晨发。踰扶老岭。前登墨喜岭。遥望雪山浮空。秋师以手指曰此众香城一角也。烟雾明灭。虽不得其真面。而秀色迢然。已令人魂𨓏神驰。道中闻季宾令有事不果赴约。甚怅。儿子笑曰今则不患东海之便西流也。到长安洞口。长安,表训两寺僧来待。以蓝舆趍松径。度万川桥。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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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于山映桥。释迦,观音,地藏,长庆等峰。标空森立。拱楼楼下清流汩汩。自万瀑洞来。旧有飞虹桥。高壮名于一国。而丁酉为暴雨所坏可惜。少坐。君敬令自通口来会。促食肩舆偕发。溸流而上。过百川洞,掠鸣渊。潭潭清可爱。历三佛岩。岩有伯氏题名。到白华庵。地衍而敞。居然欲留。庵僧体华者。颇识字可与语。入其丈室。阅诸人赠诗。进松茶一碗。清爽亦有趣。庵后有西山师四碑。而一则白轩文而竹南笔。其馀则吾家三世之作也。摩挲有感。历桂树报喜两庵。度涵影桥。上凌波楼。青鹤峰及五贤,敦道两峰。拱楼秀拔。梁上有两代题名。皆以观察来。而季祥亦随焉。吾父子之名。亦继而书之。一杯旋起。肩舆逶迤而上天逸台。回望万二千峰。栉立如屏。迦叶,须弥,永娘,众香,白云,狮子,大小香炉,金刚,青鹤,穴望,望孤,石鹰,白马,遮日,牛头,马面,十王,使者,日出,月出,释迦,地藏,观音,长庆等峰。森然在目。毗卢乃山之第一峰。而为众香所蔽。隐隐露其一头。不可详也。转上歇惺楼。所见与天逸同。而弥勒峰又特立焉。正阳之西北。有放光台巍然耸立。俗传懒翁登此台而瑞气夜发故名云。放光之北。有净心,开心,安心三台列峙。一山之中。有三大洞。而圆通则在下须弥之下青鹤台之右。万瀑在于香炉之下青鹤之左。灵源在于白马之下。而与百塔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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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云。夜宿正阳之寂嘿堂。
庚午早发。从故道下。历表训。由金刚门。溯流而上数十步。有岩削立川之东。名曰万瀑洞门。其上有两代题名。吾亦与儿联刻。又转三四十步。水从两岐来。东是万瀑。西是圆通而会于此。盘石上有杨蓬莱八字。蜿蜿如龙。转历青龙,黑龙,琵琶等潭。到碧霞。卸舆于盘石暂坐。因以舆渡川。上普德庵。庵在绝顶。前甍浮空。以铜柱承之。铁锁结之。乍立魂𢥠不可留。遂步下还渡。君敬有诗次之。又转真珠,龟船,火龙等潭。潭凡八而真珠绝奇。僧言雪水方涨尤奇云。转上摩诃衍。庵在最高处。庭有树不知名。俗传为桂。庵后有七宝台。台前列众香,日月出,穴望等峰。而随僧指而遥望。则峰有穴如钱。是为穴望。庵北最高处。有迦叶峰。峰有庵可观。而雪积不得进。遂踰狮子三岭。转入圆通洞。三狮之间。老木长藤。樛结参天。叶堆雪深。樵径亦断。或舆或步。辛苦而下。暂坐圆通庵。转到龙曲潭。瀑喷壁秀。亦可观。匝坐盘石上。菊糕柏饼。亦自有致。华师又以松茶进。君敬有诗次之。还到表训饭讫。暂入白华庵有诗。转历裳岩。到鸣渊潭。下舆盘桓。又转五十馀步。僧负而渡入灵远洞。又僧负而渡到玉镜台。与儿盘桓。左右苍壁削立。前有明镜台。秀拔奇壮。台下成潭。名曰黄泉。泉西有古城。作虹霓门。名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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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俗传新罗太子所居也。其上有宫阙古址。又有灵远庵。而水深不可渡。乃还转历地藏庵。庵在地藏峰之下。别无可观。还到万川桥。步而盘桓于桥之上。因宿长安之寂嘿堂。
四月辛未。出洞才数里。内山诸峰。已不可见。但见荒茅错石。满目萧条。由南普贤。登外水岾。榆岾僧持舆交替。僧言山外莽苍。是东海而非眼力所能及。但见云烟冥濛而已。自普贤以后。栈回峰转。松桧参天。乱石槎枒。半日崎岖至弥勒堂。路稍夷。晡时到榆岾之山映楼。楼下清流㶁㶁。两岸松桧掩映。饭讫。遵寺北而再渡川。入舡潭之第一曲。坐在潭前大岩。瀑流成潭凡五曲。而舡形胜万瀑之舡潭。渟泓黝黑。深不可测。其瑰奇雄壮。比碧霞,真珠殆胜之。岩后有小石佛立在壁间。亦一奇观。还到能仁宝殿。出古文迹及贝玉等器玩之。循殿而东。见乌啄井,香积殿。历龙舡殿。宿于三应寮。有僧泰柔者。眉目妍秀。且能说法。可与语也。壬申早发。历兴盛庵。庵颇净好。乃泰柔所往也。柔索诗甚勤。书与一绝。踰狗岭。始见杜鹃花。冰雪亦几消尽。山内外气候之判异如此。自岭至百川桥。凡再卸舆。辄盘旋久之。桥是外山之界。左右花木杂列。岩壑奇窈。桥下川流汩汩。自外圆通来。匝坐松下移时。进石茸饼。人马期会于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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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至。仍以舆行度桥。而渐入平野。回望峰峦。依依如梦。是日欲登隐仙台。而水涨遂不果。行五里馀。人马始到。僧徒告归。亦觉怅然。暂秣于水确村。未至高城县五里许。望见皂盖自北而来。通川太守赴约之行也。直趍海山亭鼎话甚慰。亭在邑内最高处。东临大海。茫无涯际。七星峰隐约点缀。西望枫岳诸峰。缥缈满眼。亭以海山名者此也。晚后挐舟入海。观海金刚。峰凡六七。而奇壮古怪。无一点尘土。亦无树木。间有短松杜鹃数三株而已。放棹沿洄。波伏不兴。四望浩森。时见海鸟十百为群。往来飞集。七星诸岩。亦历历可数也。日落始回棹傍岩而下。舟人刺猎一文鱼。亦一奇观也。夜宿海山亭。
癸酉晓。登东龟岩。观日出。云翳碍之。怅然而下。饭已。径造带湖亭。亭在南江之北岸。东望海门。无十里之远。而一带翠岑。点缀其间。直前松岩迤壮。名曰赤壁。亭甚陋劣。不足登。而湖山之观。极令人眼醒。乍坐旋起。遂向三日浦。浦之南岸。松林周匝。松尽而始得浦。浦方可五里。而圆正如盘。浦之一头。东入于海。而西北群峰。迤逦如屏。南接大野。气势淡荡。全无海山粗壮之态。岩之崒起为岛者凡三。而四仙亭在最中。岛尽得湖势。世之称为关东第一名胜。尽非夸语。而关东不足道。求之国中。不知更有是否。拿舟直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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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书壁。壁在浦之东南岸。而划然中裂。高可七八丈。书在壁顶坎陷处。丹画依微。述郎徒数字堇可辨。回棹而泊于亭。亭凡九楹。翼然孤峙。如萍之泛于水。坐来顾眄。愈看愈喜。盘桓不欲起。久之复以舟掠埋香碑。而泊于浦之北岸。入梦泉庵。庵三面绕以山。前临浦。面势平停。又幽静可喜。午饭讫。复登舟沿洄绕亭者再。余曰今日乐矣。夕阳更好。复登亭穷欢可乎。皆曰诺。乃以舟载妓。歌舞于中流。而凭栏俯之。既而乃下。齐榜而还。留妓乐于亭中歌舞。而复倚舷望之。盖自入山来。跌宕猖狂。未有此日之从容尽意也。埋香碑者。俗传有人沉真木于湖。待千年取以为香。而立石识之。果未知沉在何时。取在何时。而盖好事者为之也。夜观妓釰舞。宿海山亭。
甲戌早发。到钵渊观瀑。瀑流成𣿬。如钵形者二。最下成潭。深可丈许。澄净可爱。最上有盘石。延袤屡百间。色净可书。瀑缘而下。瀄汩奔放。气势奇壮。忽有僧裸而拜。盖旧有驰僧之戏。每使客至。辄使之故也。僧乃于瀑头坐而张两手。随手转折而下。殆四五十步。至岩回水𣿬处。瞥然翻而上。复翻而下。至水平处而止。如是者凡三次。而其迅如箭。其掣如电。宛转屈曲。惟水之为。而坐如平地。曾无蹉跌。盖寺僧亦一二人为之。生者试之。堕溺折伤往往也。瀑上数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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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有壁临流。而刻蓬莱岛三字。字大如斗。盖亦杨蓬莱之为。而世人但见元化八字。不知外山又留此三字也。迤上听瀑庵。庵窈而稳。前楼新洁可坐。暂憩而下。历钵渊寺。午饭于西津驿村。自高城以后。金刚外山之一面。连延在望。而最是温井洞诸峰。明丽秀拔。森然如束。必知其中藏得许多奇胜。而深则雪积。浅则水涨。掉臂而不敢窥。得无恨耶。晚逢风雨颇难当。而其中亦有趣。到瓮岩。停舆于最高顶。酌新醅。望海盘桓而下。夕宿朝真之云岩馆。
乙亥风甚狞。初欲登百鼎峰。僧徒迭谏曰高处风更大。益不可支吾。舆既待而遂罢之可恨。饭讫。并为遵海而北。有岩临海特立于平沙之上。东西对峙而东尤秀拔。又有小孔如钱。路出于两岩之间。故曰门岩。下马而坐于岩下。不席而沙。使笛者登东岩之顶而吹一曲。浏亮可听。酒一行。复前进。未到通川十里。舍马而舟。循岸五里馀。有壁穹然成堆。色黝黑。累累如聚炭而缀成屏障。又如铁甲鳞鳞相次。其下呀然成壑。中可数十间。而平如盘凹如匜。水堇没足。而苔被其底。俗传仙人所浴处也。乍泊而观之。复登舟。进至金襕窟。视其外。已洞然可疑。而渐进渐奇。两壁之高殆十馀丈。方堇容舟。中可数十间。而石面皆方。层层互积。如来群础而倒悬之。其色苍黑。最深者或黄或丹或白。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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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有色。以舟而入。水不过数尺。从者吹箫。声振一洞。人语殷轰如雷响。石溜滴滴。堕人衣袖。懔乎不可久留。舟人言海水泛滥。则石之悬者为波所汩。而往往堕落云。仰见连缝处。其痕宛然可验。日晡解缆登岸。到通衙。谦台书来。约以明朝会丛石亭。喜可知也。宿一琴轩。
丙子朝饭。遵海而行十里。前见两峰兀然出于岸缺处。如人之丫髻。立于墙外者。望之已觉神竦。及到有岸迤入海口。如卧牛如半月。岸之两头。有亭对峙。而东曰丛石。西曰唤仙。两亭之间。洲渚往来。深可行舟。众石累累错于其间。而杰然为峰者凡七。高或数十丈。或十馀丈七八丈。而向之两峰。盖其尤也。峰皆挺直。其耸如柱。其束如竿。而面面皆方。若斤斲而巧为之。整整矗矗。可愕可敬。登东亭坐初定。忽闻箫鼓声。自远而近。至则乃谦台也。相与指顾叹咜。少焉缘岸联步而下。以舟绕石。仰而视之。益奇壮。不觉叫绝。土人言久旱。辄有青龙出而挂半身于最高峰。未知然否。中有二穴。洞然深空。水出入其中。而舟大不能入。入则安知又非一金襕耶。既而复登西亭。歙谷亦至。风起水涌。云物悠扬。把杯高吟。飘然有凌空御风之想。酒数行。歙谷先归。理楫于侍中台下。通川自此告别而还。甚怅。余亦继发到歙。日已晡矣。直入县衙。暂话旋出。遵岸而北。长松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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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成林者殆数里。松间一麓。逶迤趍海如斗柄。而其端圆且正。是为台。台下长湖澹荡。湖外沙堤如带。堤外巨浸漫漫。与天为一。而间有小岛点缀如萍。大抵亦佳境也。登台藉草而坐。厨人进馔。蒸蟹炙蝮俱可口。余谓主人曰有台无亭。湖山不落莫否。曰然。新到已慨然。盖鸠而未僝也。已而解缆而下中流。云水演漾。月松掩映。台上乐作。声落洲渚。凫鹥亦磔磔有声。既泊复登台。厨人又进饭。徘徊夜深而罢。是日宿吏厅。
丁丑君敬以故先还。相随十馀日。中道而分。甚怅。独与儿随谦台。遵海东北而行四十里。到鹤浦。浦围殆五六里。渟涵澄碧。流派抱岸而回。其端不可穷。北接溟渤。一望无际。南有小屿童童如盖。而松覆其上。其名曰鹤岛。东南浅麓前横。逶迤如带。东北有小峰兀然临浦。其顶圆且平。而与鹊岛对峙者曰元师台。台旧有亭而灾。但有础可数。台后长沙雪净。无一点粗砾污泥之杂。波涛之所伤。风飙之所捲。往来成堆。为冈为峦。而绕台如城。自作龙虎之形曰沙峰。峰而缓舆。台而拄筇。徘徊顾睐。心与眼俱爽。盖与三日浦相伯仲。而蕴藉则逊焉。宏阔则过之。呼舟且泛湖。而篙师进曰晚则风壮。海不可舟。请先国岛。遂促饭趍海口。岛已在眼。块然小如拳。望之无甚奇。而舟行十里。渐近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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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岛而斩焉削立者皆壁。而累累然缝连栉比。如屋之张。如栅之排。东南北三面皆然。而东北尤峻拔。殆三十馀丈。独西一面仄而夷。洲渚出没焉。其形大抵如半月。而其围不过数千间。岛中无他物。唯丛篁苦竹。芾芾然覆之。又有海鸟数百。往来飞集而已。绕岛沿洄。愈奇愈壮。一舟人皆绝倒。盖丛石之祖。而魁伟诡环。无可比类。又丛石面面皆六。而此皆四面。不知造儿果何意也。既下岸。更登元帅台。观妓釰舞。舞罢。又载妓泛湖。绕鹊岛放棹沿洄。欲曛始解缆。仍宿浦边村舍。
戊寅晓。登沙峰观日出。云翳又无聊。饭已即发。秣马于沙阴村。历同姓李兴运家。晡至府衙。邑闾殷盛。沿路所未有。真岭外一大都会也。入香雪轩暂话。转入内衙。衙舍极宏敞。遂命妓张乐赋诗。又夕观灯于前园。夜与主人同宿东上房。盖谦台内行未及到也。
己卯早发。省拜十一代祖工曹典书府君墓。墓在府东十里。栗谷梁姓诸人。自称外裔而来见。还衙与主人偕发。登飘飘然亭。亭在龙堂川之上。而澹荡平旷可爱。午饭讫。余与儿先发。又拜十二代祖司仆正府君墓。墓在府东十五里。方下山同姓数人。与栗洞诸人来会。向夕到释王寺。则谦台待已久矣。诣法堂玩古迹。又遍历诸佛堂。制度之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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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畜眼始见。有僧海源能说法。眉目亦清。道是关以北第一大师。沙弥轨弘清秀亦可爱。咸兴倅金彦祚邂逅。暂话而罢。
庚辰早发。暂访无学遗像。像揭于壁。而懒翁,休静,惟政三像列焉。貌皆清古可敬。出寺门数里。与谦台作别。分岐东西行。望之怅然。午饭于高山驿。前登铁岭。岭路不甚危恶。而势岌嶪。路且往复百折。舆再歇而上。真北路之保障也。晚至淮邑。暂历起色亭。而入府衙。与敬令同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