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西斋集卷之三
西斋集卷之三 第 x 页
西斋集卷之三
 疏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3H 页
辞司谏院正言。仍辨私家被诬疏。
伏以日月不居。 先大王练事奄过。 园陵展省之礼才讫。伏惟我 殿下追慕之怀。尤何以自抑。臣赋命偏奇。遭时不幸。出身于 圣考末年。未及自效于盛时。逮我 先王。示以不弃。而臣适有拘碍。不敢为从仕之计。居未久。获戾于天。臣父奄弃。未祥而臣母继而逝。私丧未毕而又遭攀髯之痛。五六年间。重罹险衅。顿无生意。伏自思念。出而不得有为于当世。入而不得为养于二亲。忠孝两失。公私俱恨。若臣者。实天地间穷人。而无所归者也。一缕不泯。丧制遽终。惟瞻依松楸。以毕馀生。是臣之愿也。不意 朝廷。犹且记有之。春坊 召命。未及趍承。薇院新 除又随其后。官吏才宣 谕旨。驿骑已候于门。 恩荣所及。里巷喧传。枯卉生春。未足喻其光华。但孤露之馀。谁与为悦。方寸已乱。何以事 君。臣于此以首顿地。只有血泪而已。臣于其时。自知不称于讲官。陈章申恳。付之县道。因移见职。格而不达。及承新 命。则居然 国练已迫矣。臣不得旋踵。即起赴 召。夕而入城。朝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3L 页
而肃 命。偃然入参于祭班。又复陪从于 陵幸。顾此所叨。何等职责。而率易出脚。若固有之。人之嗤点。其谓斯何。方今 大明高临。万物咸睹。风采丕变。治道方兴。士生斯世。孰不引领弹冠。思欲一试其平生所学哉。苟使臣稍有尺寸之长。可以需当世之用者。其何敢逡巡退步。以自负千载之一时乎。顾臣本来伎俩。不过剽窃字句。侥倖科名而已。若夫士君子所以事君之道。未尝经纬于胸中。臣以是平居对人。不敢开口论当世事。其所自期。惟沾微禄以养亲而已。今则二亲。又不待矣。尚何为哉。尚何为哉。虽微官末职。臣亦心无乐焉。况此言议之地。臣未尝自期。虽 朝廷亦何所取于臣哉。臣闻诸故老长者。用人之方。盖不如今日之无难。苟非地望自别。才具素著者。必屡试于百执事之任。知其有可取之实。然后举而拟之。侍从之列。其审重固宜如是。今臣出身虽久。而资历甚浅。上而未尝受知于 君上。下而无所见信于侪友。今乃猝然加之以华𠷢。责之以重任。何其易也。铨曹不顾公议而混拟之。 主上不识何状而漫点之。臣又不量己分而冒当之。天下宁有是理。臣虽不肖。不忍为此汶汶也。且臣跧伏穷乡。无所见闻。而只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4H 页
以符验之著于外者。妄自揣度。知今日言责之难也。天下之事。罔不在厥初。今日非 殿下之一大初乎。然而天心犹有所不豫。民志犹有所不固。义理犹有所不明。风俗犹有所不正。此其根本。必有受病处矣。虽使有才识素见信者居是任。亦必茫然不知先下手处。况如臣空疏蔑裂。又未尝经历者。虽欲效愚忠。将何以中其肯綮而有所补益哉。臣闻 命以来。昼夜思度。审其去就已明矣。日昨肃 命。只为小伸情礼而已。非为仍冒其职之计。连值斋戒。今始露章自处。而若其草土馀喘。残疾槁枯。不堪供职之状。臣亦不暇自陈。伏乞 圣明。俯察实状。特 命改正。以重官方。以安私分焉。抑臣有私心之万万痛迫者。不得不疾声号吁于 仁爱之天。惟 圣明哀矜而照察焉。向者凶党之搆杀臣从叔父 赠持平臣敞也。本来虚无。无可为證。则乃于题外。艰辛拈得新案。以臣祖故知事臣弘望疏语。引以證之曰。虽以其叔疏观之云云。噫嘻甚矣。是何言也。盖此手段。实自庚子冬真俭疏中出来。而真俭之所以为此者。亦有由焉。粤自 大丧以后。凶党乘时闯起。思欲一逞重茂。尝试于卒哭之日。进歙迭出于数日之内。祸机已发。莫保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4L 页
朝夕。人心汹汹。位著殆空。而臣父故执义臣泂。适在台地。挺身立脚。不少沮缩。随事论斥。以折其牙角。于是凶党必欲先除臣父。而真俭之疏出矣。本事委折。俱在臣父其时对卞之疏。臣请泣而诵之。其疏曰。顷年臣从兄臣敞之被配也。臣父适于辞疏之末。略及不安之意。其疏曰。家侄敞。以怪妄之疏。得罪 朝廷。至于编配。臣即马援之罪人也。盖汉臣马援。戒其兄子勿言时事。故臣父自谓不能检饬子侄。乃有此妄言之失而已。今真俭乃曰。恐祸及己。陈章首实。隐然欲以叔證侄。臣父原疏载在日记。今可考验。未知何事为恐祸。何语为首实耶。敞之有罪无罪。惟 圣明在。何祸之可恐。敞疏已经 登览。实迹无掩。又何有自首之端。而今乃以至亲间不自安之疏。引以为胁持之把柄云云。此则 先王亦已照烛而开释者也。及夫凶党得志之后。凡明彝伦扶纲常者。随意屠戮。则敞之一死。固已决矣。必欲杀之。何患无辞。而必以臣祖疏语證之者。抑独何心哉。始也真俭之为此者。其计不过为一时逐去臣父之资。而后来传法者。遂以为杀敞之案。呜呼悲哉。古今天下。安有若是之伤伦悖义者哉。当其时。凶党于吾 君父子兄弟之间。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5H 页
犹且分而二之。其于臣祖叔侄何有哉。及今 殿下洞察敞之冤状。 赠职 赐祭。哀荣备至。而独臣祖疏语之无他。臣父见嫉之本末。虽 圣明何由烛之。今臣苟延残喘。复叨 恩命。追念往事。一倍痛心。为人子孙。不能暴白其父祖之心事。将何以立于天地之间哉。此臣所以沫血饮泣。毕陈于辞疏之末者也。伏乞 天地父母。曲加哀矜。 命取臣祖原疏。一经睿览。如有片言半辞。可以證成敞之罪案者。则臣愿伏罔 上欺 君之诛。如其不然。则快 赐昭释。以解后世之疑惑。以慰死者之冤郁。千万至祝。臣无任哀痛祈恳之至。
辞司谏院正言。仍辨私家被诬疏。[再疏]
伏以臣以万万无似之身。忽叨万万不称之职。其不可率尔承当。则非但臣自量已审。抑亦同朝之所共知。而适值 国练临迫。不得旋踵。赴 召肃 命。无所持疑。臣心自愧。固不暇言。人之嗤点。当复如何。日昨陈章自暴。非同例让。而 圣明不烛实状。犹靳斥退。臣惶蹙之馀。不能无讶惑焉。不知 圣明何所取于臣。而为此姑试之计也。臣闻为官择人。人主之大柄。量而后入。人臣之大节。今 殿下不知臣之为何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5L 页
状人。而遽 授谏官之任。苟 殿下恶闻近日直截之言。欲得儱侗蠢騃之人。一任其含默苟容而已。则宜乎是 命之及于如臣不学无识者也。如其不然。则如臣者何以得此于 圣明之世也。臣虽不学无识。亦尝闻古人之绪论矣。古之人必量其君而后。许其身焉。非敢爱其身也。盖其身见重然后。其志可行故也。臣仄闻近日 殿下稍有轻视群下之意。庶僚之出位论事者。或斥之以自效。台言之不合 圣心者。辄逼迫而停论。夫𧦧𧦧之色。亦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况 殿下此举。不特如𧦧𧦧之色者乎。虽然。此岂特 殿下之过也。实群下之所自取也。惟其不能自重。故见轻于 君上至于此耳。此臣所以反复思量。不敢容易出脚者也。臣自陈实状。而 殿下犹以例 批羁縻之。臣瞠然自失。不知为计。固欲更申衷恳。以冀早 赐斥退。而疏末所陈私家伸暴事。尚未蒙 处分。故缩伏俟罪。不暇言出处一节矣。不意此际。 天牌辱临。臣惧其添一违慢之罪。谨已随诣 阙外。而臣之不可冒出之状。既如上所陈。况其 处分未下之前。无非臣俟罪之日。其何敢进步于 禁扃咫尺之地乎。伏乞 圣明。察臣自量之已审。谅臣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6H 页
私义之难便。特解其职。仍勘其罪。以安微分。以肃 朝纲焉。臣无任闷迫祈恳之至。
辞侍讲院司书疏
伏以臣五年草土。一缕不泯。幸际 新化之清明。滥荷 朝廷之记录。前后 恩除。罔非踰分。臣是何人。能不感激。但语不机投。事与心违。自犯逋慢。终致例勘。是岂臣所乐为哉。自是以来。臣亦自知其不足有无于当世。惟思退伏田庐。永为 明时之弃物。而名忝抄启。不敢远遁。迟徊 京辇。恭俟 处分。中间骑省之 除。亦不敢唐突供仕。负罪茹痛。若无所容。不意乃者。复叨春坊 新命。臣于是且惊且惑。不知何以得此也。目今 储位早定。 睿质天成。临 筵开讲。日望将就。而臣适忝 宫僚。与有其荣。苟使臣稍知为学之方。无负 抡选之意。则何敢逡巡不前。以自孤平日延颈之思哉。顾臣平生能事。惟摘抉字句。窃取科名而已。至于性理之学。未尝留意。殊不知曰性曰理之为何㨾物件。虽使为村学究。亦必骍其颜。况敢望辅导 春宫。有所裨益哉。加以险衅馀生。百病交侵。形骸徒存。神精已耗。有时开卷。莫辨鱼鲁。并与从前字句之学。而亦无一二存者。堂堂 圣朝。安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6L 页
用如许讲官哉。臣若不自量。随行逐队。出入 书筵。则臣心自愧。姑无论。其于辱名器羞同列何哉。臣于向者始叨是职也。自陈实状。付之县道。虽因移职。格而不达。若其必辞之义。本自如此。今岂可以再叨之异于初授。有所变动也。伏乞 圣明俯烛实状。 亟赐改正。以重官方。以安微分焉。抑臣之负罪茹痛。亦已久矣。今而后。有自鸣之路。臣何暇以烦复为惧。泯默以待而已乎。臣之前疏。悉陈痛迫之情。 圣上亦以取览日记后。当为 处分为 批。既又取入日记。而 览察无遗矣。然而恭俟许久。卒无发落者。是臣之疏语太欠激切。不足以感动 天听而然也。以私则不能暴祖父之心事。以公则不足为 君上之矜察。于是乎臣之情益蹙而势益穷矣。呜呼。当时死于士祸者。孰非可冤。而未有如臣从叔敞之最冤而可伤者矣。其疏前呈后呈。若有一毫增减。则以前日退却之承宣。何敢措辞启禀于再呈之日。若彼明白也哉。不待细究而已。决其万万无是理矣。然而凶党仇视。扶名义之人。必欲甘心。乃于空中做出前疏云云之说。犹恐其不能成说。则又以臣祖疏语。引以證之。欲以为疑似彷佛之案。是岂有一分人心者所可忍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7H 页
为哉。夫以叔證侄。人理之所不忍。伤伦悖义。邦宪之所必讨。假使臣祖疏语。有挨逼敞之端。亦不宜以此證彼。况臣祖疏语。初无挨逼之端者乎。臣祖疏中所谓怪妄云者。自是古人好题目。本非痛斥之语。所谓马援之罪人云者。不过为自咎之语而已。此数句语。何足以證成敞之罪乎。毕竟不待究覈。径请勘断。直以凶启为其结案。是臣祖一语。为杀敞之把柄。呜呼悲哉。尚忍言哉。尚忍言哉。为人子孙。当以祖父之心为心。若使臣祖尚在。而目见其侄以己之疏语。终罹酷祸。则其心必不欲独生矣。臣每念及此。不觉肠裂。此事未申暴之前。将无以自立于天地间。尚何有从宦之念。伏况 圣明既以当为 处分为 教。则虽经年阅岁。臣则缩伏俟罪而已。其何敢自同平人。扬扬复厕于 朝行乎。今臣之言出于诬饰。则臣伏常刑。如其不然。则伤伦悖义之诛。自有所归。惟 圣明亟降明旨。快 赐处分。是臣日夜所祈祝者也。臣无任闷蹙祈恳之至。
辞职。请省坟疏。
伏以臣顷进一疏。略暴私心之痛迫。极知猥越。无所逃罪。乃于千万意望之外。伏奉 恩批。洞烛臣祖疏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7L 页
语之无他。深恶凶党锋刃之惨毒。至有发启人特施投畀之 命。彼启章者。戕杀为 圣母严讨复之人。则是得罪于 圣母者也。今日 殿下之罪之也。不亦宜乎。然特因臣疏为此 处分者。盖所以 宠既骨之臣祖也。臣虽即日归见臣祖。亦有辞矣。臣于是以首顿地。只有血泪之交下而已。臣奉读再三。坐而待晓。即出肃 命。仍入 禁直。若其才地之不称。疾病之难强。臣不暇顾。从今以往。臣之一身。非臣之有也。虽东西奔走。牛马使之。臣亦不敢辞。矧此所叨。官閒地清。得之未易。何遽厌之。第臣又有私情之难抑者。臣赋命险衅。五六年来。连丧父母。至今生全。已无人理。丧制才讫。世故来缠。名忝抄启。不许在外。迹滞京辇。歘已经岁。目今春意乍动。宿草欲芽。回想丘陇。能不怵惕。臣窃欲亟往省扫。以展馀哀。而顾念入番事紧。不敢循例请由。伏乞 圣明曲加哀怜。 特赐镌递。俾臣安意往来焉。臣徒恃 体下之仁。复申由中之恳。僭猥之诛。实所甘心。臣无任闷迫祈祷之至。
请 明陵行幸疏
伏以臣猥陈私恳。获蒙 恩暇。今将辞 陛。即寻乡路。而顾此所叨之职。为任紧重。至于下番。尤无以推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8H 页
移。将不免姑降。其苟简既如是矣。臣之往还。必费旬馀。疾病淹滞。又未可知。岂容缘臣私故。久旷职次。伏乞 圣明亟许递改。以幸公私焉。抑臣于 圣批之下。窃有触类而兴思者。惟我 殿下以孝悌为出治之本。凡于臣下省扫之请。靡不 曲副。诗曰。孝思不匮。永锡尔类。我 殿下则有之矣。然而 殿下独不得展拜于 明陵。歘已四载矣。仰惟 圣明何以为心。臣于向者台疏之 批及收议判付。有以见 圣心之不能恔矣。臣窃伏惟念。今日之事。与甲寅之于宁陵。庚子之于 崇陵。稍有间焉。向者台疏。不可谓无见矣。而大臣之不能奉承 圣意者。盖但据三年不祭之经礼。不知夫礼之本于人情。甚可惜也。臣于礼学。未窥一斑。其何敢折衷于常变同异之际哉。偶阅先正臣文正公宋时烈遗集。得一文字。可以义起而證之者。臣请为 殿下诵之。曾在甲子年间。以 崇陵行祭当否。问议于诸大臣。则先正乃以宜先行于 旧陵献议。而其略曰。礼曰墟墓之间。未施哀于民。而民哀凡民尚然。况于 圣人之孝乎。夫墟墓之间。自与 宗庙有间。故虽去丧之久。尚以凶礼处之云云。以此观之。今日 殿下不可以凶服在躬。有所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8L 页
拘碍也明矣。又曰。 陵寝之礼。其严敬有异于 宗庙云云。此盖言 宗庙主于敬。 陵寝主于哀故也。以此观之。三年内 宗庙断不可行。而 陵寝则或可行之矣。今大臣之以不得行于 宗庙。而独行于陵寝。为未安之端者。臣未知其何据也。况 殿下于宗庙移奉时。已行望 庙礼。其所以排群议而断行者。岂非以所重有在故欤。纯用吉服而犹且为之。独于当以凶礼处之之 陵寝而不可为乎。臣于先正文字。断章取义而已。 殿下若取入全篇。一经 睿览。则必有犁然合于 圣心者矣。夫岂非礼而先正言之哉。且 懿陵展礼期日已卜。伏想追慕之怀。益不自胜。推此以往。则 明陵一谒。尤不容少缓。伏愿殿下更令礼官。禀 旨举行焉。臣事有相感。辄敢出位而言。无任悚惕俟罪之至。
辞司宪府掌令疏
伏以臣顷以春坊。获蒙 恩暇。归省父母坟墓。少伸人子至情。感极幽明。不知所报。千万意外。移 除宪职。入城翌日。 召牌狎临。适值斋戒。末由申辞。为参陪从。黾勉肃 命。事势适然。非敢为因仍冒没之计也。盖臣名忝侍从。虽有年所。出而供职。实所未尝。今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9H 页
此 新命。无异初 授。自揆才分。何所称似。夫风宪为任。不轻而重。 朝廷之纪纲。四方之风化。于是乎系焉。苟非望实素孚于上下者。莫宜居之。今臣资历甚浅。不曾试效于职事。言议素轻。无所取重于侪类。乃 殿下不识其为何状。而卒然加之以重责。臣闻御马者。必人与马相习。然后方能东西驰骤。不失其度。况 君之于臣乎。此臣所以惝恍自失。不知所以为计也。虽然。人臣事君之义。惟自尽其心而已。若夫先观人主之俯仰得间而后进言者。范雎卫鞅之所为也。臣窃耻之。臣固欲随事尽言。以无负 殿下授任之意。但不知 殿下能容受之否乎。今日可言者。有大于讨复事者乎。使臣今日出一言。亦惟曰讨复。明日出一言。亦惟曰讨复。惟此讨复一事。许久横着。未易了当。天心之不豫。由于此。民志之不定。由于此。上下四方。千头万绪之颓塌坏烂。莫可收拾。莫不由于此。今日可言。舍此而有他哉。臣自闻 殿下言必称荡平。固已疑之忧之。及见勉副大臣而后。益知天下事。自此去矣。彼大臣者。岂尝得罪于 殿下乎。不过以讨复事不合而去耳。 殿下听其去而无难者。亦惟厌闻讨复事故也。夫 上意所向。谁敢不趍。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79L 页
殿下试看其后 朝廷景色。与其前果何如哉。 殿下之罕闻其所厌闻。盖已久矣。几何而不至于全无所闻也。去一人而使万人知戒。呜呼。 殿下操术可谓得其要矣。彼大臣者。以肺腑之亲。居辅相之位。真孟子所谓亲臣者也。然犹且如此。今臣以眇然新进。君臣未尝一接。则本无相交之实。宁有取信之望。决知 殿下之必不听。而聊复言之。是臣自沽其直而已。 殿下不欲使之言。而姑使居其职。是 殿下先失诚实底道也。与其上下相误。无益而徒有损。不如不居其职之为不失其义。臣以是反复思量。不敢容易出脚。伏乞 圣明。曲加谅察。亟许递改。俾处散地。别听指挥。公私不胜幸甚。臣无任兢惶祈恳之至。
陈六条疏
伏以臣自揆才分。不宜冒居言地。略暴危衷。以冀早赐斥退。伏奉 圣批。乃以从速察职为 教。臣于是惘然失图。不知 圣意之何居也。臣百无一能。固无足道。而若其愿忠之志。不后于人。粤自庚子 大丧以后。凶党排布祸机。莫测端倪。人心波荡。士类瑟缩。臣父故执义臣泂。适当此时。久居台地。凡严堤防折牙角之道。靡不挺身担当。人莫不危之。臣尝从傍谏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0H 页
之曰。势已至此。言之何益。臣父曰。吾受 先王拂拭之 恩。未及报其万一。今日乃吾效忠之秋也。吾何爱一身。仍又诏之曰。汝亦出身事 君。须知此义。臣自是以来。始知此身之非吾有也。臣父有志未究。溘先朝露。臣欲继其志。何敢自爱。伏况 圣明因臣疏罪启章。惟此启章之言。实真俭之攸倡。而真俭之所以为此者。盖欲逐去臣父而发也。今者罪一启章。而真俭之情状。亦无所逃。是不特慰臣祖也。亦可以暴臣父之心事也。臣由是感激。不知死所。自玆以往。臣若顾惜身命。有所回避。则臣何以归见臣父于九地之下哉。且 圣明畀臣以言责。辞之而又不获 命。是 殿下使臣言也。臣何敢不言。谨以平日蓄积于中者。条列而陈之。惟 圣明少垂澄省焉。其一曰。恢圣志以立大本。臣闻志者。万事之的也。的之不立。中不中何论。凡人有志。亦莫不贵刚大而贱卑下。况人君代天理物。其责愈重。尤不宜妄自菲薄。况当一乱之后。任一治之责者。岂可循常蹈旧。东涂西抹而止哉。呜呼。惟天厄我东方。礼乐征伐。不得自天子出。亦已久矣。惟天不忘我 祖宗。乃生我 殿下。将降大任。乃先拂乱其心志。以增益其所不能式。克至于今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0L 页
日。将使 殿下。安几危之 宗社。整既颓之纪纲。拯生民于涂炭。绵 宝历于千亿。 殿下之责。其亦难矣哉。臣伏睹 殿下以不世出之资。当大可为之时。其心非不孳孳愿治。而 临御二年。未见树立之卓然。规模气像。视前无异。书曰慎厥终。惟其始。其始如此。其终可知。呜呼。欲尧则尧。欲桀则桀。臣诚死罪。敢问 殿下将何所安。臣窃自妄度。今日之止于如此者。实由于 圣志之不广。而 圣志之所以不广者。亦有由焉。盖自辛丑以来。群凶之缚束我 殿下无馀地矣。凶言悖说。有不忍闻。末乃以贼虎为元勋。逼殿下莅其盟。煌煌铁券。历历铜盘。臣僚环立。鬼神森列。此时 殿下跼蹐在坐。何以为心。此时则 殿下固不得自由矣。及至今日。谁禁而不能奋发耶。无乃犹有所沮缩而然耶。臣则以为 殿下宜无所沮缩也。何者。惟我 先王。既有疾患。又无嗣续。 宗社神人之托。舍 殿下其谁也。此时 殿下虽欲为泰伯,仲雍。其可得乎。惟我 慈圣暨我 先王。所以体 圣考遗意。早定大计者。亦惟为 宗社也。当时四大臣所以力赞大计。杀身不悔者。亦惟为 宗社也。 殿下所以不得终守己志者。亦惟为 宗社也。从古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1H 页
以来。以次嫡承大统者。未有若 殿下之光明正大者也。此可以百世不惑。又何沮缩之有。臣窃闻 殿下尝以孤竹清风四字。用示微意。呜呼。孤竹清风。岂殿下之所可道哉。由是观之。 殿下之气已馁矣。其志安得以广之哉。其志不广。故 处分不严。 处分不严。故义理不明。义理不明。故民志不定。民志不定。故天心不豫。于是乎天之所以付畀我 殿下。责望我 殿下者。将无以答之。岂不大可惜哉。臣以为 殿下今日之道。无过乎克恢 圣志。必以古昔英雄之主。创业垂统。拨乱反正者自期。无以区区守成。苟冀无事者自多焉。然臣又以为今日 殿下视古创业之主。尤有难焉。盖古之创业之主。必与英雄豪杰之士。周旋于尘埃之中。相与策砺振发。以建功业。故其志易广而其功业大可观矣。今 殿下久处潜邸。无一个士大夫相与往来。所与习者。非宦官姬妾。则掖隶宫属也。其志安得以自广。由是其明察于细务。其仁近于妇人。糊涂弥缝。终无磊落做去者。苟不能奋发大志。拔出宿臼。则臣恐 殿下之国事。终无可为之势也。古人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伏愿 殿下懋哉。其二曰。严 宫禁以绝奸萌。臣闻内言不出于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1L 页
外。外言不入于内。盖古圣人齐家之大法也。夫内外言相出入。何大事也。而圣人必谨之者。盖所以防其微而杜其渐也。自古宦官之祸。莫酷于唐。而其渐实自玄宗时高力士为将军而始矣。盖玄宗之诛萧岑也。力士与有力焉。玄宗之以此酬其功。何足异乎。然其流之害。卒至于宦官用事。宗社覆亡。岂不大可惧哉。惟我 国家自 祖宗朝。严于防闲。宦官之任。不过供洒扫备使令而已。未或干预于 朝政。不幸庚子以来。大防渐弛。私径随开。始则贿赂相通。其害犹小。终乃威福擅行。其势难遏。以至逆俭用事。而 殿下一身。几不能保。此则 殿下之所亲经历而大惩创者也。惟其惩创既深。则宦官之害。非今日之所当忧也。然臣有区区私自忧者有二焉。俭狱既不穷竟。党与无所致讨。则安知 殿下左右。不有尚俭辈几人耶。向者郑宇宽招中。有所历举。而其时凶党扑杀宇宽以灭其口。伪作死后之招。妆成诬告之案。中外虽多疑惑。端绪无由的知。及至廷玉直招而后。徽商辈缔结谋逆之状。毕露无馀。宇宽所告外面事。既如是分明。则其内间诸宦事。亦不可谓全然无实。然此非外人之所可知也。惟 殿下自知之耳。今臣亦岂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2H 页
以宇宽所告诸宦。谓皆一一如尚俭哉。其或然或不然之间。一经按覈。然后无罪者可以安其心。有罪者可以正其法。如金梦祥者实非俭党。果如 圣教。则一经按覈。自可清脱。在渠亦非幸耶。其他诸宦。俱是梦祥类。则 殿下又何不并举。而独拈出梦祥一人也。此其中必有可疑者。而 殿下一例掩覆。不许按覈。元恶虽诛。馀孽尚存。则祸根不除。滋蔓可虑。此臣所忧者一也。伏愿 殿下以平日所自闻见者。参以宇宽所指告。摘发其可疑者。出付有司。严鞫得情。以正 王法。以严 宫禁焉。抑臣闻小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处之盖难矣。臣以意度之。 殿下久处潜邸。或不得不与此辈有所亲昵。况当祸变之际。其忠于 殿下者。必不无其人。此则理势之固然。果有若是者。 殿下别有 赐与。厚其廪食则可也。若因仍假借。示以私好。则其流之害。不可胜言。此臣之所忧者二也。伏愿 殿下。毋以顾藉之私。胜其惩创之意焉。宦寺之祸。臣已略陈之。若其宫婢掖隶。亦不可不严加堤防。亦愿 圣明留意焉。其三曰。行 天讨以定国是。臣闻唯天好生。不能去秋杀。王者体天行道。亦一无私而已。可怒在彼。我何与焉。舜之诛四凶是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2L 页
已。夫四凶者。在尧之时。已负其罪。而尧不能讨之。至舜而始讨之。舜何尝以尧之不能讨。有所嫌碍哉。今殿下。若以耇辉为非逆则已。既知其为逆。而惟以 先王之所不讨。我则讨之为嫌而不敢讨。则是何大异于大舜之为也。或者 圣明。犹不能十分真知。故犹有所疑惑而不决者耶。臣请溯其源而悉陈之。 殿下其以为凶党之祸心。基于何时也。实基于丁酉独对事也。惟彼凶党得罪于名义。不容于 圣考。指天画地。以俟一日。及有此事。大生疑怒。胁迫之言。左右迭出。至于趾完而极矣。其后真俭以银货用于何处之说。恐动我 先王。泰耇以不可冒嫌出见等语。惎间我 先王。此实凶党之宿计。而 殿下之祸根也。及至名位已定。 宗社有托。则此辈知其势不可两立矣。其计安得不急。而其言何所不有也。 先王若无疾患。又有嗣续之望。而彼四臣者。有私于 殿下。急急定策。则是四大臣有二心者也。果如凶党之所言矣。 殿下惟当以逆治之而已。何伸冤之有。何褒忠之有。今乃不然。四大臣真为忠。而构杀四大臣者。真为逆也。 殿下既知其然。则亦惟当以逆治之。更有何许多曲折。费多少辞说也。夫讨逆之大经大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3H 页
法。不过曰歼厥巨魁。胁从罔治而已。今 殿下以好生之德。惩既往之事。不欲恣行杀戮。则亦宜诛其为巨魁者而已。诸臣必欲严讨复。亦岂欲人人而尽诛之哉。然而 殿下先疑诸臣之急于报复。过于杀戮。乃强作别件义理。或曰反侧自安。或曰无我负人。或曰以宽济猛。或曰王道荡平。多般周遮。旷日持久。由是义理不明。民志不定。 殿下试观自古义理不明。民志不定。而能久有国家者有之否乎。臣以为 天讨行。然后国是可定。国是定。然后可以有辞于天下万世。呜呼。 殿下曷不念之哉。臣窃观近日以来。风色大异。 君上已安于姑息。臣下多狃于迁就。无忘在莒无忘囚车八字。岂非今日第一警戒乎。只有一大臣以苦心血诚。欲为 君父讨乱贼。力尽诚竭。终必去其位而后已。彼大臣绰绰有古大臣风矣。所可惜者。 殿下以一时之私意。掩千古之大义。务在必胜而后已。夫人君居巍巍之位。操赫赫之威。何忧乎不胜。然而从古以来。明君贤辟。舍己见而取人善者。何尝以见胜于臣下。贻讥于后世哉。 殿下若念及于此。则亦必有悔于 渊衷矣。今日台谏誊传故纸。积成卷轴。书之不胜。听之可厌。 殿下若嫌其烦。且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3L 页
久而必欲亟停。则何不与大臣诸宰三司之臣。一番会议。分其首从。各以其罪罪之。一如向者台臣所请也。此事本非许大难事。只是 嗣服初数日间事耳。当初若速了此事。不使横着至今。臣知今日已见大纲正而万目举。国事必不如是颓塌。人心必不如是涣散。 殿下又何患乎民忧国计之置之度外也。往岁是 殿下元年也。自古有为之主。莫不以初载先定其大规模。今 殿下空过了好几会。以至于今泄泄伈伈。无所变动。 殿下试思之。若是而何以为国乎。伏愿 殿下一刀断割。无为傍观者所笑也。其四曰。破俗论以行实政。臣窃观史牒。自古国家之将衰。必有一种题目坏了其国事者。若晋之清谈。唐之党论。宋之和议是已。臣尝物色乎当今。而有所深忧者。今之病人国家者。其惟俗论乎。惟此俗论。形色无定。名实多眩。未易觑破而说道。大抵为政则不顾事理而徒循规例。用人则不问贤否而只守资格。使之评人物则上半截下半截。委曲为说。使之争是非则似然而或不然。靡有一定。此所谓俗论者也。惟此俗论。在其身则有益而无害。在世道则其害甚于晋之清谈。唐之党论。宋之和议。惟其有益而无害。故人多效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4H 页
之。俗尚已成。间虽有知其为世道之害者。虽欲斥之。实无以得其可斥者。是以一时之权。自然尽归于此。立根已固。未易拔去。若不先打破此。则虽尧舜在上。皋夔在下。亦无可奈何矣。其破之之策。无他焉。惟 君上先以大圣人自期。无为流俗所染。号令举措。有时乎出于常虑之外。俾有以大警动大振作。又得真正有学识者。置之百僚之上。弛张黜陟。不拘细节。无复拘牵于故事之末。徘徊于两端之间。然后有志者方能行其志。有才者方能布其才。规模于是乎可立。实政于是乎可行。伏愿 殿下。深留意焉。其五曰。抑侈冗以敷国用。谚曰。十手力作。不如减一口。此言虽鄙。亦自有理。盖足财之道。不在多聚。惟在节用。斯千古不易之论也。方今国储罄竭。经用不继。有司之臣。以是为忧。搜财括利之方。靡不毕举。锥刀必争。锱铢无遗。而终不见国用稍裕者。何也。得之之多。不如用之之节也。今日之不得节用者。盖不出乎侈与冗二字之外也。所谓侈者。臣窃以所闻参诸所见。而究其所以如此者。我国自古。亦岂无一二人以穷奢极侈名者。然而当时未闻有以奢侈成风。至于国用不敷矣。近时则上自卿宰。下至士庶。未闻有穷奢极侈。如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4L 页
古之以是得名者。而犹且如是者。何也。古者一二人。虽穷奢极侈。不足以耗一国之财。今则大抵人人皆踰于其分。故足以耗一国之财耳。臣自反于己。亦多有之。他人又可知矣。以至编户残氓。而其养生送死之具。衣服饮食之需。莫不各踰其分矣。夫一二人之穷奢极侈。犹可威以禁之。若人人之各踰其分者。其可家喻而户说哉。此惟在 君上躬率之如何。伏愿殿下。自反于己焉。然禁之亦不可已也。如欲禁之。宜自已甚者始。臣间见商译胥吏辈家。或有为七八尺石柱者。其间架之宏阔。涂饰之辉煌。便是常事。臣谓宜令京兆按视而毁撤。使民知踰制之有罪也。又闻常汉辈京城近处坟山。多有立石者。其稍有财者。至有设望柱石人者。亦宜痛禁而拔去也。所谓冗者。臣不暇枚举而历数之。请先言一事之为第一弊根者。夫财者。地之所出也。地之所出自如也。而今之每患不足者何也。应入之数。不得尽入于公家故也。臣偶阅各道租案。今年实结。比前大缩。实结之中。又除出某宫免税几何。某书院免税几何。若是者不可胜数。总而言之。实入不过十分之一二。若是而可以为国乎。今之议者不探其本而求之于末。此臣所未晓者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5H 页
也。臣只知其弊。不知其可以釐正之道。惟愿 殿下与庙堂商礭变通焉。其六曰。择守令以保穷民。呜呼。生民之困穷。未有甚于此时者也。今之议者。皆以为民之穷。实由于法之弊。于是有更张之议。臣以为非法之不好。实由法之不行也。法之所以不行者。何也。守令不得其人故也。臣久居乡里。阅观邻近守令之为政者。其稍能解事者。巧作名目。以济己私之为务。何暇念及于民。若其愚拙者。又朦然坐睡。漫不知何事。政委下吏。一任其渔利。二者均为病民者也。每 朝廷令下。拙者虽欲奉行。莫知其头绪。其能者故为延拖。以免民谤。若是则虽有良法美政。将安所施。臣故曰如欲保穷民。宜先择守令。伏愿 殿下。明饬铨曹。俾有实效焉。臣新入台地。可言者多。而今日之所当务。窃以为不出此六条。 殿下若不以人废言。有所采纳。则 国家幸甚。臣亦与有荣焉。如其不然则早 赐斥退。以警妄言者。亦为振起之一道也。臣无任感 恩愿忠之至。
拟处置后。诣 阙上疏。
伏以臣徒怀愚忠。不量时势。妄进一言。荐承 严教。圣志未易开悟。义理因是晦塞。臣于是危衷转激。不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5L 页
能自止。敢复毕其说于引避之启。自知狂妄。无所逃罪。乃 圣上不加诛罚。犹 赐批谕。匪怒伊 教。何憾之有。第臣之一片苦心。犹有所未尽 照烛者。臣固欲更以一言。毕暴衷情。而时已犯昏。 禁门将闭。此时再启。实涉烦猥。以是泯默而退。恭俟物议矣。乃者处置才了。 召牌随临。臣欲坐违。则馀怀耿结。不忍自外于 圣明之世。欲更进则情地危蹙。决难更厕于台阁之列。玆敢席藁于 禁门之外。更进短章。伏俟 圣明之照察而进退焉。 圣批中。又以治乱之说。终有所不称量为 教。盖臣之为是说者。初则不过行语间过去说。及承 圣批。拈出此一句语。示以未安之 教。则臣之避辞。不得不指论当时事耳。然臣之主意。只论其时世而已。本非从 君德上说去。则此何干涉于我 先王耶。夫气数所关。变易无常。当代之中。亦有一治一乱之可论者。惟我 先王临御以后。首诛重遇。使凶党不得售其计。此时则当属之一治矣。不幸 圣疾有加。凶党闯时。矫诬浊乱。遂成滔天之祸。则不得不属之一乱矣。使 先王宝算绵长。 圣心快悟。则一转移之间。济其难而为治。亦非难事耳。若然则谁敢不以一治归之哉。呜呼。天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6H 页
不假 圣寿。未及为此。而乃以一治之责。遗之我 殿下。惟我 殿下承其后。若奋发 乾刚。挽回世道。则后之议者。当以一治拟之。若委靡不振。一如今日而止。则又将不免为一乱之世。今日实将乱将治之几也。臣安得不以一治望我 殿下哉。此事理甚明易知。岂 圣明有所未尽晓然者耶。特以执谦太过。不自安于一治之目。故或虑其一乱之别有所归而为此 教。顾臣本意之不见谅。虽不足道。其于凶党之藉口何哉。果然凶党看作好机会。谓不可失。于是募得一蠢呆底人。投进一疏以尝试之。此则固已料之。何足怪也。况 圣明先烛其情状。严斥而峻防。自是君子有所恃。小人有所畏。臣虽多心。更何忧乎一治之终不得见也。然若此者类。实 殿下使之也。何也。 殿下若能于大义理大关系处。一刀两段。雷厉风飞。劈破凶党矫伪之状。洗涤 先王积久之诬。使一时之耳目。晓然知辛壬以后事。皆出于凶党之所自为。则如扶者方且革旧从新之不暇。何敢闯机伺隙。踯躅跳踉。至于此哉。然则如扶者不足罪也。惟 殿下自反而已。至于务胜二字。 圣批中诲谕勤挚。虽慈父之诏痴子。不过如此。臣虽愚迷。敢不服膺而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6L 页
自新焉。然臣之所争者义理也。夫臣之于君。若以务胜为嫌。而不敢力争。则 国家置台阁。将焉用哉。今臣所言是也则 殿下屈己见而从之。不害为大胜。若非也则斥退之可也。诛殛之可也。又何患乎不胜。今不此之为。徒以辞说。一往一来。 君臣之间。有若相持者然。臣于此惶懔悚惕。不知所云。臣未尝一登天陛望见 清光。则其卑贱疏远何如也。惟其素所蓄积者。根于秉彝之天。不复知有交浅言深之戒。自取颠沛。尚谁怨尤。生逢 圣明之时。未效涓埃之报。区区所自期者。至是而归于虚矣。 禁扃咫尺之地。无由进身。瞻望 象魏。只有涕泪之交颐。伏乞 天地父母。曲加谅察。先递臣职。仍勘臣罪。以遏乖激之论。以镇方生之说。千万至祝。臣无任抑塞悲愤之至。
草土时。拟陈情疏。
伏以臣罪积恶极。天乃降祸。臣父以一疾遂不起。臣则不即灭死。尚延顽喘。伏自思念。父有志未就。子不能遂之。是忘其父也。其罪尚可逃乎。臣为是之惧。不遑他顾。乃以衰麻之身。来伏 象魏之外。毕陈臣父所欲陈者。惟 圣明哀矜而垂察焉。臣父故执义臣泂。于春间待罪谏院时。为父辨诬。承 恩批讫。又以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7H 页
宗祀大计欲陈疏。疏已成而不果上。其疏曰伏以臣窃有区区私情。敢冒万死一陈。以冀 圣明之矜许焉。臣先父故知事臣弘望。有子二人。臣即其少也。其长则臣兄幼学臣浩也。浩有一子曰昌夏。不幸昌夏无子而夭。其后浩之妻。昌夏之妻。相继而死。宗党劝以早立昌夏后。则先臣命之曰。浩虽老尚健。如有少妻。何患无子。有妻而又无子。然后为昌夏立后。未晚也。遂强令再娶。日夜望其生男。浩赋命奇薄。终未得一男。而先臣奄弃。其孤未久。浩之后妻又死。今浩单独一身。年迫七十。穷困衰病。理不久生。若一朝溘先朝露。则先臣之庙。将无主祀之人。宁不凛然而心寒乎。臣与臣兄相议。定以臣次子徵夏之长子时九。为昌夏后。以托宗祀。第昌夏夫妻俱没。则不得循例呈文该曹。惟有臣兄 驾前上言一路。而向者 陵幸时。臣兄在乡。且有病。不能上来亲呈。致令私家大计。一向迁就。此后人事。益未可知。此臣所以不避僭猥之诛。替陈崩迫之恳者也。仍窃伏念继绝存亡。圣王所务。为亲陈情。 邦宪亦许。况臣先父历事 两朝。陈力四方。位至卿列。非匹庶比。 朝家亦岂忍不为矜念。使其宗祀绝而不续也哉。伏乞 圣慈天地父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7L 页
母念先臣之旧劳。悯后事之凋零。亟下 特旨。许以时九为昌夏后。俾主先臣之祀云云。盖其时浩病。坐失几会。臣父恐或蹉跌。为此不得已之计。而或者曰。秋后岂无复 陵幸乎。以是姑徐之以有待也。及秋为民弊寝 陵幸。则浩虽不病。将无以自达矣。况浩病视臣父草疏时益重。更无馀地。则虽欲复待他日。有不可得矣。此时臣父若在。必不旋踵而疏陈之矣。今臣父已作泉下之人。独其遗藁在。今臣尚何忍言。亦何忍不言。且浩之情亦戚矣。百穷千衅。久无乐乎生世。自哭臣父以来。益不自爱。谢医却药。拭巾待尽。执臣之手。泣且言曰。汝父素无病而遽如是。吾则必无幸矣。吾生固可厌。其于宗祀何。汝独不能为汝父所欲为之事乎。臣涕泣唯诺。退而思之。此事虽伯父命之。犹不敢爱一子。况亡父之所已命也。宗党之所共知也。特未及上达于 朝家耳。若复有待而人事又变。则臣祖之祀遂绝。而臣父之目将不瞑矣。臣何以归见父祖于地下乎。伏闻 国家新有大庆。一域含生。莫不同享其福。或者臣家几绝之宗脉。待今日而复续也欤。臣于是。不敢少缓。营窆才讫。即寻京路。以申疾痛之呼。伏乞 圣慈。察臣父遗藁哀恳及臣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8H 页
伯父未死之前。 特许施行。则不但臣兄弟叔侄衔恩罔极。臣父臣祖。亦必感泣于九原之下矣。今臣不自守墓毕命。遂乃曳衰登程。以凶秽之踪。敢近 清禁。将猥琐之恳。仰干 高听。论以不敬。在所难赦。更乞重勘臣罪。以肃 国纲焉。臣无任情穷势急。泣血祈恳之至。
代王考。辞知中枢府事疏。
伏以皇天默佑。 圣候渐臻康复。举国含生。莫不欢忭。虽臣癃残枯槁不能运动者。其心则直欲踊跃蹈舞而顿忘沉疴之在身也。顾念臣犬马之齿。遽踰八十。衰颓已极。废蛰且久。其于人世几至相忘。乃于往年在乡时。适有京兆 除命。未及辞免。旋闻 圣候违豫。药院移设。臣即忍死作气。担舁入城。至今二阅岁。不忍便归。臣固朝暮之人。岂有他顾恋而然哉。诚以 君父有疾。臣子义不敢为自便计也。臣之初计既如是。则惟镇日造班。以伸 起居。稍可以副此区区之诚。而其于癃残枯槁不能运动何哉。盖臣此疾。非特老来之常症。臣自少奔走四方。屡犯风土。遂有此脚疾。盛壮之时。不至大妨。及其衰暮。日加月增。自十数年前。已不能率意行步。昨今年来。骨益挛。筋益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8L 页
缩。虽欲扶腋而起。亦不可得。惟其如是。故昨年 朝廷问 安凡几月日。而臣之进参不过数四。及其 康复而陈贺也。臣不得与焉。进宴也。臣不得与焉。自冬以后。 圣候诸症复发而益不轻。至于今又几月日。而臣之问 候。只一番而已。每因朝纸所报。伏闻圣候有加无减。则臣蹶然欲起而还僵。只有涕泣彷徨而已。咫尺 大庭。隔如万里。虽在京邸。无异乡庐。顾其初计。亦归虚地。人生到此。宁不自悲。废礼之诛。臣固甘心。而 圣度至大。尚稽严谴。仰惟 天意。亦以为不足备数而责之耳。今臣免于罪已幸矣。若夫非常之 宠。奚为而至哉。臣于昨年。伏蒙 特许超资之 命。又于月前。伏承 除旨。以臣为知中枢府事者。臣闻 命惊惶。莫知所由。夫有罪则以不足备数而不之责。推 恩则不特备数之而已。乃反特出于常格之外。 殿下于老物。可谓太宽矣。且 除命才下而姓名已录于耆社。惟此耆社。世所艳称。故 命下之日。知旧争贺。亲戚相庆。此其为荣何如也。况其米馔之供。药饵之资。足以养生而扶衰。 朝家待老臣。其亦厚矣。仍窃伏念 朝家所以待老臣若是厚者。岂徒然哉。或为其高年宿德可敬也。或为其少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9H 页
时勤劳可报也。今臣若以宿德云。则固万万不近似矣。又不能及其盛壮之年。出气力有所裨补五十年。不过藉吾 君之宠以荣其身。糜太仓之粟以养子孙而已。古人所谓生无益于世者。真是矣。有何勤劳之可报者乎。抑臣于此不以为幸。而反以为忧焉。臣门户素寒。无足有无于世。而近年以来。有子与孙。连占科名。夫三世科名。谣俗所慕。一时盛满。道家所忌。臣以是平居兢惕。不能自安。乃于此际。又有此匪分之 宠。荣名厚实。兼而有之。福过灾生。果非虚语。则臣恐由是促其本分之寿。而不能久享此 恩泽也。然臣之生于世。亦已久矣。促寿而死。非所可忧。所可忧者。只忧不得少须臾无死。以睹 圣候之康复也。乃今赖 殿下之灵。臣不遽填沟壑。而获睹 康复之庆。臣虽即日死。复何忧哉。臣之分已极而愿已毕矣。惟及此一线之不泯。从容归去。以便近埋身之所。以除长程舁柩之劳。是臣今日第一急计也。而今则本病之外。添得别症。自春徂夏。泄痢不止。精神筋力。更无馀地。子孙惧其颠仆道路。力挽之不使行。臣之私计。亦既纬繣矣。臣既不能决然归去。尚此迟留。则区区微诚。亦岂无一谢 恩命之愿哉。顾此病状决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89L 页
难自力。且臣向者间或致身 阙庭。而兴伏拜跪。不成礼貌。匍匐伛偻。其状可怪。人之见者。莫不指笑。到今追思。尚觉愧汗。今何敢复入 阙庭。骇人观瞻。而不自知止乎。噫。 殿下于臣。不以老病无用而弃之。洪恩隆渥。若是联翩。臣独何人。能不感激。然而图报之计。已矣望断。至于问 候谢 恩。自是末礼。而亦且阙焉。有臣如此。生不如死。虽 圣慈不加之责。在臣私心。能不怵惕而自疚乎。玆。不得不少假将绝之喘。强聚已散之魂。搆成永诀之辞。仰渎 静摄之中。伏乞 天地父母。特赐怜察。收还前后 恩命。仍令有司。勘臣前后废礼之罪。俾臣安意就尽。不胜大愿。臣之入 殿下之庭。已无其路。封章陈情。亦止于此。此生已休。夫复何言。惟愿我 圣上。节饮食慎喜怒。调将有道。庆福无疆焉。臣无任瞻 天望 阙。掩抑祈祝之至。
代大人。辞司谏院司谏疏。
伏以臣屡蹈駴机。犹未知戒。再叨宪职。不敢自外。顷以处置事承 牌诣台。适见在喉院者。潜引无赖之徒。迭捧凶悖之疏。其纵恣无忌之状。有不忍正视。故即为论启。以效一日之责。而此辈费尽心力。作此机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0H 页
关。缘臣一语。打破无馀。则其仄目视臣。必欲甘心者。固无足怪。始有守干敢于引罪之章。迎击论己之人。继有重茂复为先发之计。欲遏将言之路。臣身狼狈。固不足言。而羸豕踯躅。其兆不佳。此臣所以仰屋长叹。不能自已者也。守干情态。已悉于前日避辞。而惟彼重茂所以持臣者。诚不满一笑。向臣诣台之日。重茂初疏。时未 批下。其措语之如何。臣固未详。而盖不过混侵言地。使不得论己。此实从古谗人之例套。臣虽疲懦。方欲待其 批下。论其罪状。则又何足以渠言强引为嫌。以中其奸计乎。彼亦料知臣之必不但已。故 严批之下。少无惶蹙底意。急投再疏。喷其馀毒。乃以臣不即引避于渠疏为言。而犹患其不足沮臣。则末复搀引歙疏。为胁持之计。其亦巧且憯矣。伊日臣之诣台。在于何时。歙疏之入。在于何时。臣纳牌茶坐之际。行进疏入。誊出前启之时。歙疏入。观其大槩。只有尹志述名。则苟非如重茂辈符同和应者。谁能先知其疏中条款耶。彼重茂亦岂不知臣之必不及知。而急于御臣。遂谓之佯若不知。急急诣台。有若臣明知其疏语。故为此事而诣台者然。其谁欺欺天乎。且重茂既参涉于捧入之议。则渠亦在台启论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0L 页
罪之中矣。何敢为再疏乎。又何敢反噬发启之台臣乎。其所谓不识事体之甚者。正自道也。臣又伏闻承旨李真俭疏中。亦以此事。侵斥臣更加一层。原疏久而不下。今不必先自辨破。而臣之危蹙。有倍于前矣。臣自解宪职。杜门屏迹。庶几永谢言路。以避毒锋。不意玆者。复辱 新命。臣于是惊惶震惕。不知置身之所。顾此谏院亚席。地望自别。固非如臣庸陋所可滥厕。况臣前后所遭。俱极危怖。其何敢徒恃 宠灵。不自知止乎。昨日违逋。计非获已。而只推之 命。出于格外。臣诚闷郁。直欲逃遁而不可得也。今于再 召之下。不敢坐违。谨诣 阙外。而真俭疏未下之前。即臣缩伏俟罪之日。伏乞 圣明。俯赐谅察。亟 命镌削臣职。以安微分。以快人心。不胜万幸。臣无任屏营战慄之至。
代大人。辞司谏院司谏。仍卞李真俭诬诋疏。
伏以臣顷忝宪职。粗效一日之责。而寻常一启。大触危机。众怒群骇。左拳右踢。孤根绵力。殆难抵敌。再避一疏。略已陈暴。而至于李真俭疏。时尚未下。无由详知。不即对卞矣。最久而后。始见原本。则其所为说。一袭重茂。而巧密则倍之。此辈之嫉臣若私雠。欲加之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1H 页
罪。而无所构成。辄指臣当日之启。勒归之冒嫌之科者。诚不满一哂。此则已辨于前疏中。今不必复事呶呶。而独其无端说出臣先父名字。抑何心肠也。顷年臣从兄敞之被配也。臣先父臣故知事弘望。适于辞疏之末。略及不安之意。其疏曰。家侄敞。以怪妄之疏。得罪 朝廷。至于编配。臣即马援之罪人也云云。盖汉臣马援。戒兄子勿言时事。故臣父自谓不能检饬子侄。乃有此妄言之失而已。今真俭乃曰。恐祸及己。陈章首实。隐然欲以叔證侄。臣父原疏载在日记。今可考验。未知何事为恐祸。何语为首实耶。敞之有罪无罪。惟 圣明在。何祸之可恐。敞疏已经 登览。实迹无掩。又何有自首之端。而今乃以至亲间不自安之疏。引以为胁持之把柄。此不过欲使臣因此自伤。不敢复开口论渠辈事耳。人之无伦。胡至此极。其疏一篇。无非悖义不道之言。如此者固不足以人理责之。而缘臣一语。诬及先父。臣亦安得无其罪乎。臣自遭此语。痛心摧肠。泣血省愆。不欲复与世事久矣。若复新 除职名之不敢冒当者。今不暇言。伏乞 圣明察臣痛迫之情。 命取臣父原疏。一经 睿览。若有一毫近似于真俭之语。则臣请先伏诬罔之罪。如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1L 页
其不然。则快 赐昭释后。仍 许递改臣职。且使选部。勿复检举。以为为人子不孝者之戒。千万幸甚。臣无任涕泣祈恳之至。
代大人。陈戒论事疏。
伏以臣迟暮之年。摧颓不振。拳踢之馀。惩创益甚。不宜复当言地。即其势然也。况臣于两司前启。俱有嫌碍。有除必避。有避必递。若臣者真可谓台阁之剩物耳。然而铨曹不复区别而混拟之。 殿下不复审察而漫点之。已非重言责责实效之意。甚可惜也。而近来处置臣者。又从而请出之。夫不参其启。而不递其职者。非古也。惟近规之谬也。臣于是。既知其为谬规。而犹且不敢异于众。承 牌而入。呈单而出。茶坐试役。间或勉赴。而独于连启一事。便作局外之人。 国家置台阁。岂但使然哉。一误再误。当递不递。臣既不自重若是。则其何望见重于 君上乎。近日 殿下轻视台阁。无所采施者。未必非如臣苟冒而不职者。有以致之。此又臣之罪也。伏乞 圣明。先递臣职。仍治臣罪。以戒不言而居言职者。则实亦风砺一时之一道也。虽然。 殿下不欲终弃。才递复 授。若是联翩者。岂或取臣之不言而为是哉。抑将以为虽不连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2H 页
启。亦岂无可言之道。姑且置其职而使之言耳。今而不言。臣罪尤大。臣请不以言为戒。 殿下亦不以人废言。则非臣之幸。惟 国家之幸也。呜呼。 殿下其以今日为何如时耶。所谓岌岌乎殆哉者。亦为歇后语矣。凡在 殿下之庭者。莫不凛然危之。独 殿下不以为意耳。 殿下其若曰。 先王五十年。竭心力为治。亦既治矣。今以逸遗予。予则何为。惟啜粥面深墨。恭默不言。如古人而已乎。若是则非 先王付托殿下之意也。惟我 先王所以做得五十年治平者。不过以勤政也。虽深居九重之内。而精神气脉。周流贯通。深山穷谷。蔀屋之下。饥饱愁乐之状。莫不罗列于 黈纩之前。故民亦素知吾 君至诚忧民之意。虽间值凶岁。不免饥困。犹有所恃。不遽有思乱之心。今 殿下嗣有令绪。 仁慈夙彰。民方以恃 先王者恃 殿下。而 殿下方且以哀疚未遑为辞。不复留心于民事。其所以为国者。不过因诸臣建白。勉强应答而已。终无自我运用磊落做去者。由是上自庙堂。下至百执事。日益懈怠。不事其事。渐至于国自国民自民。漠然不相干涉。似此气象。已非 先王时所见。则民安得不失望而思乱乎。臣窃伏闻民间巷语。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2L 页
皆以为自今以后。不可恃 国家而活。只此一语。已极寒心。况今冬而无雪。春而无雨。节过立夏。凄凛如秋。井泉亦多枯涸。草木亦不敷畅。盖天地间津液已竭。无复有生意故也。两麦告歉已无论。将来秋事。又可知矣。民间遑遑如逢乱离。贫者惟思聚而为盗。富者亦无安居乐生之意。若有枭雄如黄巢自成者。一呼而倡之。其孰不靡然从之乎。久病之人。元气澌铄。绵绵延延。堇度时日。乍触风寒。添一新症。则虽十扁鹊。莫可为已。安知今日旱灾之不为久病者之风寒乎。臣言及此。直欲痛哭而不能已也。日者度支长疏陈危急之状。而不及可救之策。夫一国财赋。彼实掌之。储蓄之多少。聚散之缓急。宜无不知。而今其为言若是。其将束手以待其土崩而已乎。臣愚以为及今未溃之前。自 上惊动惕虑。若将不及。频接臣僚。询知民事。 诞发纶音。饬励诸道监司守令。预讲赒救之策。使民间晓然知 君上与民同忧之意。则犹可以收拾民心。不至溃乱而生变矣。朝臣之以此进言者。已非一二。而 殿下每每以留意为 教。其后终不见留意之效。彼至愚而至神者民也。只此留意二字。其可以服民心乎。伏愿 殿下念之哉。帝王之孝。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3H 页
与匹庶异。不可以哭泣祭奠间疏节论之也。然人情之所同然者。本无尊卑之间。于此或有歉然者。则瞻聆所及。易致疑惑。可不慎哉。臣自闻朔望 祭奠摄行之 教。明知 殿下有不安节。有此不得已之 教。而区区忧虑之忱。自不能已。及夫儒臣陈戒之劄上。而 殿下猝加之以未安之 教。则其所忧虑非特为 上躬不安节而已。旋因喉司之启。快示悔悟之意。此岂非 大圣人有过必改之盛节乎。有司之臣。惟当仰体伊后悔悟之美意。不宜奉行其前一时之失言。而不复禀定。直以初献官磨鍊。有若永为定式者然。夫有疾未参。不过一时事也。何可因是而永为定式。便作当然之事乎。若是而欲望纳吾 君于无过。不亦难乎。臣谓其时礼曹当该堂上。不可无警责之道也。且 殿下不得亲享。今几月矣。 圣体不康。因此可知。而每于药房之启。泛以不至大段为 教。终不令诊察而议药。呜呼。 殿下一身。即 宗社臣民之主也。 殿下纵自轻。独不念 先王陟降之灵之眷顾而隐忧乎。又伏闻 慈圣气候日益澌毁。殆至不能收拾之境。闾巷小民。莫不为忧。居保护之地者。亦岂不闻而知之。惟无 传教。故不敢先自烦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3L 页
请。一日二日。尚未得议进滋补之剂。此岂特药院诸臣之责。亦惟 殿下之责耳。伏愿 殿下克念慎疾之道。亟 许入诊之请。亦于朝夕定省之馀。详察 慈圣气候频频 下教。以解群下之闷郁焉。台谏为任。号为言官。既使之言而不用其言。是不如不置其官之为无事耳。近来台启。有大关系。不可不从者。而殿下惟以不 允勿烦。为不易之例 批。台谏安得不解体。凶党安得不增气。此则前后诸臣之为言者。不啻缕缕。臣何必更为无益之言也。虽以其事之小者言之。或有三四启而未蒙 允者。台臣难于相持。匪久即停。由是台官益不重。而 朝廷益不尊。至于被论者。不有台议。仍冒其职者有之。其渐不可长矣。李森特一便佞武夫耳。台谏论其骤升于畿镇。则遂擢而为捕将。台谏论其不合于捕将。则又选而为都监中军。是弹驳适足以成就之也。渠亦以台言。为不足有无。一向冒没。不知自处。彼固无耻。何足深责。而台谏之见轻则甚矣。从今以往。台谏将莫能奈何人。此非细故也。究厥所由。莫非 殿下轻视台谏而致此也。伏愿 殿下。深念置台谏之本意。虚心察理。随事敷受焉。则虽如臣疲懦者。亦必自厉。以无负 殿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4H 页
下耳目之责也。外方人心之莫可收拾者。臣已首陈之矣。其中最可惊心者。石城倅逢拳石之厄。怀仁守遭捽曳之辱。泰仁有会哭官门之变。乐安有驱打官长之事。其致变之由。虽未能详知。而乱民梗化之渐。实兆于此。则不可不以猛法断之。以杜其渐。而两道道臣少无惊动。不即驰启。泛然定查官究问。而亦不过钩出其守宰之过失而已。至于作变者。终逭极刑。以今日人心之不淑。见此等凶猾之幸免。则其将何所畏而有所不敢为也。臣恐不出数年。有杀长吏应盗贼者。接迹而起也。宜令两道监司。查出其首犯人。各令枭示于县门。决不可已也。此四邑外。亦有数处变怪传说者。而终涉风闻。有难的知。令庙堂知会各道。此后如有此等变怪。划即启闻。严加惩治也。目今凶歉已判。民命近止。为守令者。虽一意怀保。犹惧其不能安集。而清州牧使洪禹鼎闭门高卧。漫不治事。闲丁推捉。专委下吏。随赂随放。无时可了。经春徂夏。犹不知止。阖境嗷嗷。如在水火。德山县监尹沆为亲旧推奴。不有 朝禁。乃于耕农之节。侵挠小民。推捕囚禁。遍及族属。民多逃散。不遑播耘。此两邑守令农时扰民之罪。不可不惩。宜即罢职。以励他人。此虽微
西斋集卷之三 第 494L 页
事。亦收拾民心之一端也。臣目见时事。无一可恃。忧愤所激。言不知裁。狂妄之诛。实所甘心。 殿下如以臣言为可采。翻然改图。以实心做实事。无如向者伈伈泄泄而已。则实转危为安之一大机也。 宗社之福。臣亦与有荣焉。不然则先加谴罚。以惩妄言者。使朝廷有所警醒焉。亦一助也。臣治疏将上之际。即因谏臣处置。 天牌下临。臣不敢坐违。谨诣 阙外。而臣之嫌难连启。无异谏臣。则今不可冒当处置也明矣。玆不得不陈章退归。并乞 圣明谅察焉。臣无任慷慨抑塞感激祈恳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