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书画题跋记卷十二

　　明　郁逢庆　编

　　文衡山石湖图彭隆池楷书诗序

　　三阳献岁迓淑气于东郊七日逢人肆娱游于南浦湔
裳戴胜乐事赏心斯固巧历之所难齐百年之所罕通
也况复故园梅柳旧隐湖山绿水泮其流澌丹崖消其
残雪间关百啭觉时鸟之能言荏苒千丝喜春条之变

色兰畦景丽蕙圃烟霏人欢而风物和暖布而皋壤悦
于是仙舟共泛拂越城之虹梁羽盖双飞陟楞伽之鹫
岭结骖騑于谷口留画鹢于川湄草藉簪裾林开觞俎
借远公之莲社坐爱青山卧中散之琴台醉怜修竹良
辰可惜胜槩不遗金花与梅蕊争妍菜缕共青丝斗巧
一谈一笑无谢昔人优哉游哉聊以永日群公英情天
逸尽为绂冕之巢由藻思霞腾俱是薜萝之颜谢或悬
车在告或秉节周行聚天上之德星修山中之故事邺

宫绮宴多军旅之嫌金谷俊游贻声华之诮超然物外
理畅言玄夫子乐之吾与点也然而扶摇万里乃鹍鹏
之壮图偃仰一枝实鹪鹩之微愿云泥既隔离会何常
所赖篇题仅存梗概感时怀友更续草堂之吟探韵赋
诗岂俟兰亭之罚时嘉靖十八年岁在己亥集者十有
四人彭年序

　　文徵仲　汤伯子　袁邦正　袁尚之　袁绍之

　　袁补之　袁与之　袁永之　王禄之　陆子传

　　王子美　陆子行　朱子朗　彭孔加

　　沈启南有竹庄閒居诗卷

　　幽居临水称冥栖蓼渚沙砰咫尺迷山雨忽来茅溜细
溪云欲堕竹梢低檐前故垒雌雄燕篱脚秋虫子母鸡
此处风光小韦杜可能无我一青藜

　　颠毛脱尽野僧如世事多归一懒除欲博晏眠高着枕
便图老眼大抄书屋须矮小茅须厚窗要清虚竹要疏
心与陶翁有相得时歌吾亦爱吾庐

　　憨憨无役老人怀春日烘门晏始开游衍太平初试杖
安排乐事且拈杯世情花党富家发公道燕均贫户来
识字不多强不识小轩聊与物追陪

　　扫地焚香习燕清萧然一榻谢将迎坐移白日花间影
睡起春禽竹外声心远不妨人境寂道深殊觉世缘轻
问奇尚有门前客却怪青山不掩名

　　八十一翁沈周

　　祝希逸题画诗

　　春山雨新沐掩霭结浓绿一叶金芙蓉粲粲迎朝旭
江亭小于艇松子落满顶尽日无人来流水抱虚影
白云媚苍山寂寂太古春窅蔼林薄中一区宅无邻
客子欲何归中林犹独步幸有苍苍松为辨去来路

　　枝指生祝允明

　　祝枝山楷书澄心窝铭

　　一间房六尺地虽没庄严都也精致蒲作团布作被日
里可坐夜里可睡灯一盏香一炷石磬数声木鱼几记

龛常关门常闭好人放参恶人回避发不除肉不忌道
人心肠儒者服制上无师下无弟不传衣钵不立文字
不谈禅不说偈但无妄行亦无妄意不贪生不图利了
清静缘作解脱计无挂碍无拘系閒便入来忙便出外
省閒非省閒气在家出家在世出世佛何人佛何处此
即上乘此即三昩日复日岁复岁毕我这生任他后裔

　　乙酉冬日枝山允明戏为性甫录此

　　唐伯虎雪景单条

　　柴门雪霁桤林僵藤枕新开煮酒尝正是骚人安稳处

　　一编文字一炉香　　　　吴趋唐寅

　　千山一白照人头折竹琳琅路转幽落日西风苦行
旅谁家呼酒倚红楼　　沈周

　　密树缘山冻不分天垂暮色转氤氲山童贳酒归何
处雪压茅檐有隐君　　徵明

　　雪积溪桥行路难蔽天楼阁锁重峦长途日暮西风
急犹为梅花勒马看　　陆治

　　疏林映雪见江峰万叠横奔走玉龙况是晴光开晚
照落霞酣叶锦玲珑　　周天球

　　树木萧疏雪欲消空江水冷不生潮游鱼未出虚垂
钓蓑笠回舟不待招　　姚绶

　　小蹇冲风引步迟风烟触眼总新诗千山围玉天开
画此意惟应郑五知　　文彭

　　文太史浅色品茶图

　　品茶嗜味陆鸿渐墨妙笔精王右军煮茶写帖关幽兴

　　白日看云惟二君　　　　徵明

　　卢鸿石榻寄嵩山竹雪松云共洒然我欲逃名岩壑
去无如此地隔风烟　　周天球

　　閒閒三径少行客寂寂中林自落花人世迥于桥外
隔松萝隐映即仙家　　袁尊尼

　　湘帘寂寂夏堂虚竹影离离风外疏煮茗焚香消晏
坐硬黄临得右军书　　陆安道

　　松阴竹色翠交加晏坐清谈日未斜偶欲挥毫刚洗

砚只缘涤暑几烹茶　　王谷祥

　　庾信风流赋小园碧山当户绿池翻煮茶涤砚足幽
事永日忘形与客言　　彭年

　　沈石田有竹居卷(在绢素上见前集今补全题句)

　　风逆客舟缓日行三里馀遥知有竹处便是隐君居诗
中大痴画酒后老颠书人生行乐尔世事其何如

　　余与廷美同访启南亲家于有竹别业而舟逆溪风
而上卯至酉乃达主人爱客甚尽出所有图史与观

乐而赋此识岁月云成化三年长至日天全公有贞
书

　　次徐武功访沈启南诗韵

　　烟水微茫外舟行一舍馀既觅沈东老还寻陶隐居
冰弦三叠弄雪茧八分书醉和阳春曲空疏愧不如

　　刘珏(刘廷美氏朱文)

　　徐刘二公诗盖皆有唐人风韵其字画亦不易得也
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吾于是亦云

　　后学王鏊题(济之朱文)

　　见说君家竹凉阴十亩馀客容开径入我愿卜邻居
头白话今雨汗青藏古书岁寒交莫逆高义慕相如
一别五年久相望三舍馀要于吾道重独与此君居
若许借半榻何劳枉尺书凤毛云五色食实近何如
爱尔鸿儿好相过载拜馀言皆能谨节志不在安居
勉进十年学饱涵千卷书人生何似此方可古人如
成化八年秋八月十有二日疑舫老人嘉禾周鼎为

有竹居主人书于吴城客楼时年七十有二(伯器)
东老清风劲西畴绿水馀过桥还有业因竹便移居
君子歌淇澳畸人断鹗书雅宜徐孺辈交谊极挛如

　　温州郡君文林和

　　一别石田老于今六载馀遥乘剡溪棹来访杜陵居
王宰偏能画郑虔兼善书风流迈前辈吴下有谁如

　　海虞李杰次武功徐先生韵

　　系舟高柳下又是十年馀遥踏无媒径重寻有竹居

笔精知米画器古见商书前辈诗题在风流邈不如
曩余访启南一宿有竹别业今复过之不觉十五年
矣偶见阁老徐先生之作为次其韵以写慨叹是日
启南命其子维时出商乙父尊并李营邱画董北苑
画为玩故及之岁戊戌二月十八日吴宽书

　　沈君天下士一别十年馀舟到逢人问竹深迷所居
有田皆种石无屋不藏书一笑留旬日高怀谁得如

　　梅吴珵(元玉朱文)

　　野竹娟娟净清阴十亩馀沈郎能独爱蒋诩合同居
宾主皆忘俗儿童亦解书不知风月夜高兴复何如

　　海虞王鼎(元勋朱文)

　　予性素懒且僻凡阅卷轴有不欲终者多矣此则展
舒至再纸为之裂最后有此空得附名焉幸也大理
左丞同邑陈璚玉汝题

　　住无一舍远交近廿年馀华竹循墙种楼台逐水居
辋川高士画山谷老人书况有天仙句深惭百不如

　　言里钱仁夫(士弘白文)

　　武公伯徐公始归吴时首为沈氏落笔志墓自后与
白石公父子遂为忘形之交故其翰墨留于有竹居
者为多也此卷中诸诗皆武功同时一班人物亦有
稍后者虽不能尽出于吴中然远亦不在嘉湖之外
也闻之前辈惟洪武间有此一盛至今时始复见也
南濠杨循吉题

　　放箸盘无肉生孙地有馀平安惟土著心性爱郊居

玉戛才成句鸾骞自入书不为官可敬摩诘岂能如

　　秦瓛书(廷璧白文)

　　唐伯虎桃花雨过图(小挂幅)

　　桃花雨过水连天古树高岩乱玉泉独立溪头穷物理
不知斜日落平川

　　晋昌唐寅

　　石田题放舟图

　　绿树如丝雾青山生白云自天为此景平与画家分

扁舟不可泊任随流水流东西与南北人物两悠悠
钓竿七尺玉夕阳千叠山山容恰好晚正及鸟飞还
野树脱红叶回塘交碧流无人伴归路独自放扁舟

　　长洲沈周

　　陈白阳花草册

　　春光何烂熳名花说海棠娇娆看已足何用复闻香

　　垂丝海棠

　　庭院日初长玫瑰正堪颂香色两徘徊声价令人重

　　玫瑰

　　薝卜含妙香来自天竺国笑杀葵与榴空能好颜色

　　薝卜

　　素质结秋风向人浑欲语春花莫相笑丹心自能许

　　秋葵

　　丹葩间碧叶雪中自重叠山人倚醉时奈可映赪颊

　　山茶

　　紫萼破新粉青绶剪繁英忽然来暗香春风吹满庭

　　瑞香

　　雪里呈娇态风前逞素姿香魂何处觅清梦寄相思

　　梅花

　　金粟花开日天香散玉墀嫦娥解人意折赠最高枝

　　桂花

　　未摘露前实先看雨后花名应出西海颜岂论东家

　　榴花

　　翠带何飘摇紫茎多馥郁佳人千里心日暮倚空谷

　　幽兰

　　东风日夜发桃李不禁吹检点秾华事辛夷落较迟

　　辛夷

　　写松青云里佳色蔼成暮松作不老枝人比长年数

　　古松

　　白阳陈淳

　　陆包山著色水仙西府海棠(在绢工款之陆治制)

　　边庭柳暗金微雪御苑花开玉垒春蝴蝶飞来疑入

梦凌波还见洛川神　　彭年

　　谁见凌波自洛川海棠婀娜更嫣然山斋坐对浑成
恼国色天香共可怜　　文嘉

　　倾国初舒艳凌波尚怯寒春光两相竞并作一时看

　　许初

　　陆叔平牡丹(在绢上)

　　芳园烂熳百花枝白白红红各有时冶叶娼条均造化
和风甘雨入华滋老夫观物逍遥地小笔分春窃弄私

日日不妨偷展卷扰人蜂蝶竟何知　　陆治

　　此根应自洛中分绰约风前不染尘笑取一杯成小
赏韶华易老可怜人　　黄姬水

　　洛下花开日妆成富贵春独怜彫落易为尔贮丰神

　　周天球

　　沈启南仿王叔明山水

　　秋山骨棱层树杪枝搓牙尚有霜馀叶点缀如春花缓
步亦足赏何须坐停车行行日将夕微吟酬物华

　　甲申菊月仿黄鹤山樵山居图余因作诗以赠原已先
生　　　　　　　　　　沈周

　　秋风扫地叶俱无一个藤枝借步趋满眼吟情吟不
尽夕阳归去泛平湖　　陈鎏

　　短棹轻舟载夕阳独寻新句下横塘白鸥疑是催诗
使飞掠蘋洲醉墨香　　黄姬水

　　清风自绕崖疏树不遮山寂寂秋光尽萧萧落照閒

　　横塘农者(袁帙之印白文)

　　湖北归来日落扁舟满载西风目送一行白鹭秋怀

　　欲与天空　　　　　　袁尊尼

　　唐子畏秋菊单条

　　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堕碧空多少天涯未归客

　　借人篱落看秋风　　　　晋昌唐寅

　　芳林摇落不胜秋篱下霜花景独幽真赏却嫌人送
酒隔溪遥听鸟相求　　周天球

　　老我爱种菊自然宜野心秋风吹破屋贫亦有黄金

　　文嘉

　　文休承梅花幽兰对帧

　　疏枝冷蕊散寒香一树垂垂映草堂输却逋翁有新句
水㾗清浅月昏黄

　　幽兰奕奕吐奇芳风度深林汎远香大似清真古君子

　　闭门高誉不能藏　　　　茂苑文嘉

　　沈石田雪景

　　参得黄梅岭上禅魔空虎穴是诸天赠君一片江南雪

洗尽炎荒障海烟

　　正德丁卯八十一翁沈周

　　董玄宰论画

　　赵大年画平远绝似右丞秀润天成真宋之士夫画此
一派又传倪云林云林工致不敌而荒率苍古胜矣今
作平远及扇头小景一以此二人为宗使人玩之不穷
味外有味也

　　昔人评赵大年画谓得胸中千卷书更奇古又大年以

宗室不得远游每朝陵回得胸中丘壑不行万里船不
读万卷书欲作画祖其可得乎此在吾曹勉之无望庸
史矣

　　画家以古为师以自上乘进此当以天地为师每朝起
看云气变幻绝近画中山山行见奇树须四面取之树
有左看不入画而右看入画者前后亦尔看得熟自然
传神传神者必以形形与心手相凑而相忘神之所托
也树岂有不入画者将画史收之生绢中茂密而不繁

峭秀而不寒即是一家眷属耳

　　元镇自题狮子林图余此画真得荆关遗意非王蒙辈
所能梦见也其高自标置如此又张伯雨题云林画云
无画史纵横习气顾谨中题云林画云初以董源为宗
及乎晚年画益精诣而书法漫矣盖倪迂书绝工致晚
乃失之而聚精于画一变古法以天真幽淡为宗要亦
所谓渐老渐熟者若不从北苑筑基不容易到耳纵横
习气即黄子久未断幽澹而言则赵吴兴犹逊迂翁其

胸次自别也

　　古人云有笔有墨笔墨二字人多不晓画岂有笔墨者
但有轮廓而无皴法即谓之无笔有皴法而不分轻重
向背明晦即谓之无墨古人云石分三面此语即是笔
亦是墨

　　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
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则李思训父子着色山水流
傅而为宋之赵干赵伯驹伯绣以至马夏辈南宗则王

摩诘始用渲澹一变钩研之法其傅为张藻荆郭董巨
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后有马驹云
门临济儿孙之盛而北宗微矣要之摩诘所谓云峰石
迹回出天机笔意纵横参乎造化者东坡赞吴道子王
维画壁亦曰吾于维也无间然知言哉

　　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故其人往
往多寿至如刻画细碎为造物役者乃能损寿盖无生
机也黄子久沈石田文徵仲皆大耋仇英短命赵吴兴

止六十馀仇与赵品格虽不同皆习者之流非以画为
寄以画为乐者也寄乐于画自黄公望始开此门庭耳
尝谓右军父子之书至齐梁而风流顿尽自唐初虞褚
辈一变其法乃不合而合右军父子殆如复生此言大
不易会盖临摹最易神会难传故也巨然学北苑元章
学北苑黄子久学北苑倪瓒学北苑学一北苑耳而彼
此不相似使俗人为之与临本同若之何能传世也
画家之妙全在烟云变幻中米虎儿谓王维画见之最

多皆如刻画不足学也惟以云山谓墨戏此语虽似过
正然山水中当着意生云不可用拘染当以墨渍出令
如气蒸冉冉欲堕乃可称生动之韵

　　山之轮廓既先定然后皴之今人从碎处积为大山此
最是病古人运大轴只三四大分合所以成章虽其中
细碎甚多要之取势为主吾有元人论画米高二家山
书正先得吾意

　　董北苑画树都不作小树者如秋山行旅是也又有作

小树但只远望之似树其实凭点缀以成形者此即米
氏落茄之源委盖小树最要淋漓约略简于枝柯而繁
于形影欲如文君之眉与黛色相参合则是高手也
画树之窍只在多曲虽一枝一节无有可直之理其向
背俯仰皆于曲中取之或曰然则诸家不有直树乎曰
树虽直而生枝发节处必不都直也董北苑树作劲挺
之状特曲处简尔李营丘则千屈万曲无复直笔矣枯
树最不可少时于茂林中间见乃奇古茂树惟桧柏杨

柳桂槐要郁森其妙处在树头与四面参差一出一入
一肥一瘦处古人以木炭画圈随围而点之正为此也
宋人多写垂柳又有点叶柳垂柳不难画只要分枝头
得势耳点叶柳之妙在树头圆铺处只以汁绿渍出又
要森萧有迎风摇飏之意其枝头须半明半暗又春二
月柳未垂条秋九月柳已衰飒不可混设色亦须体此
意

　　画树木各有分别如画潇湘图意在荒远灭没即不当

大树及近景丛木如园亭景可作杨柳梧竹及古桧青
松若以园亭景树移之山居便不称矣若重山复嶂树
木又别当直枝直干多用攒点彼此相藉望之模糊郁
葱似入林有猿啼虎嗥者乃称至如春夏秋冬风晴雨
雪又不在言也

　　李思训写海外山董源写江南山米元晖写南徐山李
唐写中州山马远夏圭写钱塘山赵吴兴写苕霅山黄
子久写海虞山若夫方壶蓬䦘必有羽人传照余以意

为之未知是否

　　云山不始于米元章盖自唐时王洽泼墨便已有其意
董北苑好作烟景烟云变没即米画也余于米虎儿潇
湘白云图悟墨戏三昩故以写楚山

　　画家初以古人为师后以造物为师吾见黄子久天池
图皆膺本昨年游吴中山策筇石壁下快心洞目狂叫
曰黄石公黄石公同游者不测余曰今日遇吾师耳
幽亭秀水古人常绘世无解其意者余为下注脚曰亭

下无俗物谓之幽木不拥肿经霜变黄者谓之秀
昌黎云坐茂树以终日当作嘉树则四时皆宜霜松雪
竹虽凝寒亦日堪对

　　山下孤烟远村天边独树高原非右丞工于画道不能
得此句米元晖犹谓右丞画如刻画故余以米家山写

　　韵　　　　　　　　　　董其昌

　　董玄宰书卷

　　东坡文章忠义能倾一世然王荆公司马君实与之同

时亦是同调人而前后放废一舒一温至此可谓不遇
李北海碑板照四裔老杜八哀诗推重特至其自叙诗
曰李邕愿卜邻如太白之于贺监也

　　李白诗集推挹少陵者绝少独少陵于白不一而足然
蜀道难亦为少陵作唐勒宋玉或尚有篇什不转耳
饮中八仙诗有李白为领袖竹林七贤有稽叔夜西园
雅集十六人有坡公参而不混同而不杂在人冷眼觑

　　着　　　　　　　　　　其昌

　　董玄宰作画八帧为一册间写画法语

　　荒率苍莽即为墨戏

　　云林学关仝用侧笔如东坡学徐浩用偃笔

　　云林画有婀娜如美人者有泼赖如猛士者

　　黄子久画得之虞山与天池山

　　海岳庵图自言楚山清晓于南徐见之

　　米氏父子画往京口望江山即是粉本

　　气韵生动必在生知非学所及然大要以澹为主所谓

澹者天骨自然脱去尘俗若有意为淡去之转远

　　其昌

　　董玄宰跋泉州帖

　　淳化官帖北宋时已难见世所传临江潭绛汝长沙诸
刻亦零落鲜全本惟泉州石刻仅少第五卷之半此宋
拓至佳者海上顾氏所藏奕奕有神气真墨池之奇宝
也今归越石珍重珍重　　其昌题

　　陆包山松枝喜鹊

　　春风海屋开华宴手缚苍龙到席前乘子西池问王母

　　桑田沧海定何年　　　　陆治

　　陈白阳题扇

　　自愧迂疏常取咎更兼多病懒经营一生落落真如寄
举世滔滔亦可惊身外事机争入梦眼前杯酒却关情
茅斋此夜劳相问风雨明朝未许行

　　客过田舍奉赠　　　　陈遒复

　　姚谷庵草书

　　宦途跋涉利途危偏爱江南水竹居万叠滁山都入画
一阶春草不教除空濛气挹胸襟爽清冷光摇几席虚
人世红尘浮滚滚难从屏障上衣裾

　　丹丘生公绶

　　唐伯虎行书

　　措身物外谢时名着眼閒中看世情人算不如天算巧
机心争似道心平思量昨日疑前世睡起今朝是再生
说与明人应晓得与愚人说也分明

　　苏台唐寅

　　宋石门玉湖渔隐图(在绢素上仿王叔明笔意卷首董玄宰大行真书八字)

　　岘山铁笛碧浪兰舟　董其昌书(卷长六尺馀画后款云)
万历甲辰冬日为叔隐世雅兄写玉湖渔隐图八十
翁槜李宋旭

　　赠玉湖渔父高逸

　　蒹葭秋数里江色转无穷老兴吹长笛孤眠抱短桐
蘋香沙鸟醉月白钓丝空谁识蓬壶口逃名散发翁

　　友弟陈继儒书于西湖之垂露亭

　　岘山碧浪翠交加有客拿舟日未斜目击閒云横玉
笛身随野鸟卧金沙垂纶岂羡任公子徙宅还同颜
阖家为问缁林何处是烟波深锁即天涯

　　右赠叔隐先生高隐　　蒲阪杨俊臣

　　傲矣五湖长悠然一苇航坐看云上下行泊水微茫
竿拂珊瑚色窗虚明月光高眠都不羡清籁起沧浪

　　黄汝亨(寓庸居士白文贞父氏白文)

　　岂是滋泉濮水纶不垂钓饵一閒人平生为写山川
影故与烟霞老作邻

　　惯于湖海若为亲四达交情讵不堪一笠一瓢竟何
事钓虚聊复拟淮南　　周叔宗

　　千顷湖波浸碧山阿谁钓艇水云间心非熊卜踪偏
幻身似羊裘梦亦閒琥珀杯中吞潋滟水晶宫外弄
潺湲玄真丰采今犹在莫道高风不可攀

　　吕胤鼎(姬重父白文)

　　分得湖干乐事多白蘋红蓼共青莎夜来唤酒谁同
醉烟客曾招张志和

　　吹残铁笛尚微醺山月相澄夜未分趺坐矶头数鱼
藻恐垂纶处乱溪云　　溪上花农吴之鲸

　　钓翁高隐占渔矶浮玉山空碧浪微千顷水云青翰
舫半天风雨绿蓑衣春深苕叶参差长秋尽蘋花历
乱飞醉后倚蓬吹铁笛一群沙鸟自忘机

　　东海徐惟起(徐兴公氏白文)

　　杨柳千行芦万顷一蓑一笠烟波冷碧浪湖边浪可
餐风风雨雨弄渔竿　　华亭曹蕃

　　我爱芝湖胜为渔寄烟水君隐玉湖滨怪底成玄契
我昔登岘山碧浪黏天碧铁笛声叫云老渔何处觅
意本不在鱼意在山水间纤翰持作钩寸管持作竿
移舟傍清樾白日足幽梦双携玉童子笑觅桃花洞

　　于越谢伯美

　　我家镜湖曲尔住玉湖边不隔钱江水时过书画船

为渔苦识字片纸重双环翻笑玄真子埋名苕霅间
何须买岩壑不用觅丘樊尽日风波里看他柳色昏
新琢白玉章朱字密于网上笺乞天公册尔五湖长
昨夜桃花水新添一尺青得鱼不沽酒入市换兰亭
我昔过浮玉长怜似镜湖只输荷十里消得酒千壶
画取烟波上沧浪一钓舟丹砂吾自有为尔抹羊裘
剪却珊瑚树从他下钓竿只愁菰蒋里处处月明寒
茶灶青林下香炉白浪前有鱼堪作鲙寄取侍中船

左手持酒杯右手作蝌蚪为问武陵溪有此渔人否

　　会稽王骥德

　　续书画题跋记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