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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轩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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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轩集卷之五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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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状[闵遇洙]
公讳民泽。字致仲。金氏之望光山者。以新罗王子兴光为鼻祖。罗丽以来。世袭冠冕。入 本朝。有讳国光左议政。策敌忾佐理勋。封光山府院君。四世而至讳继辉。博学有经济才。栗谷李先生称以真宰相。与松江郑文清公。共主激扬之论。遂愠于群小。官止大司宪。生讳长生刑曹参判文元公。号沙溪先生。承栗谷嫡传。为世儒宗。从祀圣庑。生讳槃吏曹参判。尝斥壬人柳硕等之构诬清阴金文正公。以明春秋大义。寔公高祖也。曾祖讳益兼生员壮元。丁丑虏难。与仙源金文忠公殉节江都。啜食忠烈祠。祖讳万基。以文学政事。左右 孝 显两朝。历典文衡本兵。 肃庙嗣服。膺 国舅恩。例封光城府院君。赞讨庚申凶逆。勋在 王室。谥文忠公。考讳镇龟户曹判书。袭封光恩君。沉厚有德量。朝野倚以为重。而为时议所扼。未究厥施。识者恨之。妣贞敬夫人韩山李氏。牧隐文靖公穑之后。持平光稷之女。育子男八人。长春泽号北轩。以高文大才。有忠孝苦节。凶党构陷。困厄以终其身。次普泽观察使。次云泽参判。并以直道事 君。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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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公其第四也。为人重厚宏深。见者以为最类先判书公。公以 肃宗戊午九月十日生。甫十岁。遭己巳祸。判书公兄弟。皆流海岛。家无长者课督。而自知为学。文艺日进。甲戌更化。即出游泮庠。屡屈其曹偶。判书公览其初制科表。赏之曰。一第不足忧也。壬午登上庠。壬辰筮仕。拜 翼陵参奉。调济用监奉事,尚瑞院直长。戊戌。升掌乐院主簿。俄迁户曹佐郎。是冬擢魁 赐柑制。己亥春。直赴别试 殿试。登丙科第三人。公早负文名。偃蹇不第。自以年渐迟暮。且见时势艰虞。欲断弃举业。而以大夫人在也。勉就之。及得第。不色喜。反有深忧者焉。由兵曹佐郎。拜司宪府持平。时 肃宗寝疾。 景宗代理。公新入台阁侃侃。以明义理正名分。为初政之先务。沈寿亮以尤庵宋先生门人。食素行服于先生之丧。而其子珙一反父道。投疏极称拯父子之贤。欲售荧惑之计。公论其伤风坏伦。请削珙仕版。沈檀以己巳奸党。干犯甚重。而铨曹检拟于显秩。公请推考政官。崔奎瑞无端去国。不赴 国哀。公论其进退无据。情礼俱阙。请罢职。公之论此数人者。盖将以警一世而众谤已哗然矣。献纳李凤翼为奎瑞分疏。大臣亦有劄救檀者。公时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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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拜侍讲院文学。复上疏曰。恬退非不好也。亦有多般可论者。际世昏浊。不可仕则可退也。竭诚尽言。言不合则可退也。年至力衰。以礼而退可也。奎瑞之退。有一于此乎。奎瑞又但以妨贤为愧。知足为戒。则明言告 上。退而自屏。亦或一道。而奎瑞不然。闇然受由。仍而不来。此臣所谓去就无义者也。然世方以高尚目之。歆艳不已。臣谓此义不明。则终必至于谋身巧而报主薄。故慨然于斯。略示规砺。亦何尝以休退不仕。归之于衰薄哉。若夫沈檀前后罪犯。则臣之当初论达。不过请推铨官。故未暇备陈。而大臣伸救檀甚力。有若臣无端论罪者然。臣窃惑焉。檀之罪可胜言哉。首发追夺之启。而逞毒于先正臣宋浚吉者檀也。力主告 庙之请。而构祸于先正臣宋时烈者檀也。至其辛巳鞫狱时所坐。则系关名义。王法之所难贷。而薄施屏裔之典者。非谓檀罪或可恕。特出末减之意也。岁月浸久。刑纲渐弛。往往见拟于政注之间。檀实遗凶馀孽也。其老于牖下。亦云幸矣。尚可置诸仕籍。视同无故之人耶。仍以参判公方在馆职。兼带宫僚史馆。引公格辞褫。旋拜兵曹正郎。移司谏院正言。沈珙之党赵泰亿。怒公之论劾珙疏诋公。盖泰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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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父嘉锡常慨然陈疏辨尤庵之诬。见重于士类。而泰亿之反右袒拯如珙者也。公因辞章。略陈其谬悖曰。臣于赵泰亿之疏。有不容嘿然而已者。臣与珙无少憾恨。即世之所知也。特臣绝痛其背先党邪。有所举劾。而今泰亿乃反搀攻臣不已。或曰构成罪案。或曰诚极无据。甚矣。其言之全出抑勒也。夫先正之与尹拯父子。譬如汉贼之不两立。一是则一非。此扶则彼抑。事理较然。无可疑者。而珙乃称颂拯父子不遗馀说。末又以曲直是非为辞。则比之于此先正彼先正。已不啻若开口而见喉矣。臣岂无所据而论此哉。至于动引先故云者。令人哑然失笑。臣何尝彰其先之恶。以伤人子之心哉。特扬其先之贤。责其子之不能善继耳。噫。渠辈之心术陷溺。义理锢塞。相率入于悖伦之域。而犹欲较争隐显。分别层节。以为掩目捕雀之计。哓哓不已。无亦其一端秉彝之天。自有未尽泯而然耶。粤自数十年来。如珙者寔繁其类。臣之论珙。盖欲以笃 圣朝惇伦正俗之化。而泰亿自甘心于背先党邪。肆然而无所惮。无怪乎怒臣诟臣至于此也。又论京外事凡系覆 达处置者。率多玩愒之弊曰。各司回 启之有定限。自是 祖宗朝成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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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回 启。无过三日。其他京外覆奏。政院随加检饬。毋或淹滞。当时下情率皆上达。庶绩得以咸熙。近来国纲波颓。旧制日弛。百僚恬嬉。簿书期会。亦多稽迟。击铮上言。所以通情。实开冤郁也。其中固多猥滥。亦岂无切急哀痛者。而一切束之高阁。至于外方政弊民瘼查报申 闻之类。亦皆慭置延拖。无所可否。甚非所以综核振励之道。请令政院。依旧规。定期检饬。先是拯之父宣举。失身江都。而私著文字。敢引 圣祖而自况。又藉重贼鑴之言。其意以为吾若有过。则圣祖亦有过。乃用杜举欹器为喻。儒生申球等。上疏悉其诬悖之状。观察公又陈疏。追削宣举职。两司继请尽毁其文集板本及书院。 上只令毁其诬语所载处。收院额。罢官给祭需。士论以未尽准请为郁。而两司遽停其 达。学儒黄尚中等。上书非斥。两司之停论者并引避。公以持平。处置前后参停八台臣而褫之。姜世胤以科场用奸充军。遂枳清选。而其党任珖荐拟注书。公请罢其主荐者。拔去世胤。庚子六月。肃庙升遐。八月。复拜正言任珖既主荐世胤。乃以谩徽听诬一世。反詈公。泰亿又以前事齮龁不已。公疏辨之曰。彼世胤即身负重累。世所同弃者耳。虽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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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狱案观之。用奸之迹。毕露靡馀。营护世胤者。虽家置一喙。其何能自解。夫以世胤之重累。而珖乃循其私好。腾诸荐剡。角胜公议。如珖所为。虽谓之纵恣无忌可也。臣故并加论斥。欲使公议克行。清选无玷。而今珖反极口吹嘘。强意伸释。以为按治之际。卒无他端。彼既自服其用情。至被徒配之律。则其云无他端者。果可成说乎。向所云谩诬二字。谅亦珖自道之辞耳。至若赵泰亿疏语。则尤不满一笑。臣于沈珙。无少憾恨。彼泰亿亦岂不知。而惟急于护珙。则辄必斥臣以逞憾陷人。此正求其说而不得者。臣何足较辨为也。夫为其师食素行服。在珙固是先懿。而今泰亿甘心党邪。则不特自背其先。并与人先懿而掩讳之。必欲归臣说于孟浪。其所护珙者。适足以彰珙之过。甚矣人心之陷溺也。寻又以病乞免。兼陈所怀曰。于戏。我 先大王盛德弘业。巍巍煌煌。虽在穷阎僻壤。孰不知天地之大。日月之明。况既有国史。凡可以垂示万世者。庶无馀憾。而惟其表隧之举。阙而不图。惜乎其无经远之意也。我 太祖太宗二陵暨北路 诸陵。皆建碑表。厥后寝不复继。臣未知或建或寝。其议何据。而尝闻 宁陵之迁奉也。先正臣宋时烈请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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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石。仍请定式。即蒙 开允。昔孔子自篆于延陵季子之墓。则墓表之制。其来远矣。此实时烈所引而为言者。其疏又论前代陵墓事。而曰生为一国之君。死不如士大夫之墓。为后人之所识。噫。以时烈之贤。而其言如此。岂非今日所可考据者耶。诚以臣子罔极之情。自当为无穷之计耳。臣愚以为 列圣诸陵之未及有表者。虽或从容讲确。次第竖建。而至我 先大王之陵。则及此因山之期。建表而大书深刻。宜如宁陵之为也。伏愿 殿下。亟询大臣而裁处焉。仍伏念君臣丧服之仪。不讲久矣。何幸我 先大王断自渊衷。式遵古礼。此正朱子所谓超越千古牵制之弊。革去百王衰陋之风者。甚盛举也。然而王家送终之礼。未遑豫讲。顷于仓卒之际。未免仍袭五礼仪之归。可胜惜哉。盖五礼仪一书。亦岂无仿乎古者。而若其凶礼。则专用开元之制。泥于短丧之谬。故添删失宜。详略不一。或举其细而阙其大。或繁于文而简于情。讲礼之士。为之慨然。昔我 仁祖大丧时。先正臣金集。就古礼与五礼仪。自初终以至练祥诸节。莫不考稽分析。随劄投进。而其历论古今之同异得失者。其言甚晢。虽牵于诸议。未见采用。而 孝宗大王尝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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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下教曰。金集所定丧礼甚好。其时虽未得行。今为定制。使之遵行于后日可也。噫。 圣教之下。虽未遑奉承于当时。岂可任其因循。而终莫能勘定耶。伏况先大王既命釐改丧服。则 圣意所存与 孝庙之教。盖未尝不同。所谓前圣后圣其揆一者也。体 圣祖之教。终成 先大王之志者。岂不在于今日乎。既往虽不可追。而以集所论者。定为一代之制。以成不刊之典。断不可已也。且今通丧之制。虽纲领既正。节目粗备。而尚有未尽合于朱子议者。大抵朱子议。则依高下居君戚之古礼。自有等杀。而其昏娶一事。亦以此分级定等矣。今日自三公至百执事。皆用一等例。其服皆斩衰三年。而馆学生虽无衰服。亦以麻带服斩。则今之无论朝士儒生。皆令卒哭后昏娶者。果不悖于朱子议耶。且今民庶之服。与馆学生无异。则与朱子议庶人吏卒不服红紫者。岂不亦径庭耶。况其追定节目中。令馆学生以下。练后白衣布带终三年者。此欲遵古礼斩衰练后以布代绞带之意耶。抑欲略仿朱子选人既祔除衰。而皂巾白凉衫青带以终丧之意耶。由前之说。则不必馆学生。虽朝士宜无异同。由后之说。则圣人制礼。惟齐衰有期年五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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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制。而斩衰则必三年而除之。今期年而便令除麻。何所据耶。盖官职有古今之殊。服色有风俗之别。其摹拟斟酌之间。固难保其一皆吻合。而此系刱釐之大者。其何可草草讲过。随闻随改。使人轻于指议。眩于奉行耶。臣意宜令儒贤博考经传及朱子诸书。而取今服制诸条。与向所谓金集所论者。更加讨论證正。无一毫未尽而后。合为一书。仍即禀 旨刊行。上下庙堂。采而行之。时将刊 肃庙御制诗文。别选文臣校正。公与金公济谦,俞公拓基与焉。是年秋。被玉堂录。十月。拜弘文馆修撰。时 国家新有大丧。朝著危疑。奸党百计窥伺。以攻铨地斥堂录为事。又以其党之多未见录。尤恚恨。赵文命以新录中人。疏斥主荐与被录人。或责以冒当。或讥以苟录。自引为难进之端。李真俭又举公伯氏北轩公而僇辱之。先是真俭之兄真儒。尝以一启并论公伯仲。其言甚憯。至是真俭之逞毒又如此。则时辈之欲甘心于公者。其处心积虑可知也。公时在广州先垄下。陈疏乞免曰。今之攻斥新录。为一大机关者久矣。始谓苟录而犹不足。则继之曰滥充。滥充而又恐其言歇后。则李真俭之疏踵起而请改削矣。噂沓迭至。结束渐紧。如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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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其录者。即此数语。而已不容一刻晏然。况真俭之于臣。则至举臣亡兄而指斥之者乎。臣兄被构捏于真俭辈者多矣。今真俭之欲售其馀毒。而仍以扼臣之路。其孰不知。而顾臣中心所怛伤者。人之指斥。缘臣而又及于天伦耳。今臣情理既如此。而犹复贪恋恩宠。出而处妙简之地。苟然为一身荣。则不特臣区区之心有所不忍也。他日拳踢之加。将无所不有。臣于是。虽欲自免颠踬。既不可及矣。惟当早避名涂。以远危机。庶可尽自靖之义。公入城复陈辞章。自是连除副修撰,修撰,校理,南学教授。皆力辞不拜。而间就实录郎。且被选知制 教。辛丑夏。省大夫人疾于参判公松都任所。七月。大夫人没。既返葬未几而祸作。当是时也。 景宗大王有疾无嗣。凶党有所挟。窥伺日甚。人心汹汹。若不保朝夕。八月戊寅。正言李廷熽疏请亟定建 储大策。以系亿兆之望。 上命大臣议之。大臣金忠献公,李忠悯公,赵忠翼公。率诸卿入对。请禀于 慈圣而亟行之。夜漏罢。 上复召诸大臣入。下封书二。其一书延礽君三字。其一则 慈圣谚教也。其文曰。 孝庙血属。 先王骨肉。唯 主上与延礽而已。诸臣奉读呜咽。至有失声者。遂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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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为王世弟。于是 国本定。而民心有所属矣。凶党既失所图。阴谋益急。贼臣凤辉露章。劾定策诸臣曰。猝遽忙急。举措非常。虽其 成命已下。无容更议。诸臣之罪。不可不正。与贼臣泰耇等。上下和应。为血战计。十月甲子。执义赵圣复上疏。请依 先朝故事。使 东宫侍侧。参闻政令。 上遂下代理之命。群凶蜂起投匦。以为阴移天位。天无二日。危逼操切。无所不至。三大臣及李忠文公。亦率群僚 庭争。请还收代理之 命。 上不许曰。予病十馀年积伤之致。今日代理。不过依丁酉已行之事。又曰。近来火症频发。不得觉察。至使左右考例举行。如是而可以为国乎。此予至诚之言。左右可乎。世弟可乎。四大臣不得已请如丁酉节目举行。联名上劄。 批未下而泰耇方待 命江外。潜自宣仁门突入 对。诸公苍黄趋入。上于彼此所达。竟无一言发落。诸公遂奉纳前后 批教而退。于是群凶。益结奥援。祸机焱急。十二月壬戌。金一镜,李真儒,朴弼梦,李明谊,郑楷,尹圣时,徐宗厦等七贼上疏。引梁冀,阎显事。诬辱 慈圣。仍构罪诸大臣。是夜 备忘从而下。尽逐在廷诸臣。以联劄为案。四大臣皆安置绝岛。其势骎骎然上及 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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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寅夜漏初下。 东宫引宫僚。涕泣下 教。将出閤辞位。 慈圣以妖婢逆宦。交结构祸。下谚教于药院。辞旨恻怛。有不忍闻者。泰耇在药院。独见而封还之。请鞫问妖逆。而故缓其狱。两婢皆自杀以灭口。两宦者亦不穷竟而诛之。自此凶计益肆。凡可以羽翼 东宫者。次第剪除。以连蒂巨猾。缔交阴邪。尽驱公兄弟及知旧门客十六人。窜之边远。乡戚之一来吊慰。与吊客之姓同名异。素不相识者。亦不免焉。祸作之初。公已举家出次于江郊。壬寅二月。公谪宣川。参判公谪宁边。第五弟观察公谪昌城。盖公之家。以戚畹亲臣。昆弟并列清显。休戚之义。与他人自别。故当诸公赞定大策之日。其所以竭忠效虑。实与秉轴大臣相为表里。而自庚申甲戌以后。凶党之仇嫉公家。日夜思有以中之者。至是乃大逞焉。三月壬子。册封竣事。报至之翌日。凶贼虎龙上急变。起大狱。首引 东宫为诬逼之语。 东宫又夜引宫僚。涕泣将辞位。泰耇锡恒檀一镜等。请勿书语犯 东宫者于狱案。阳若回护。而初设庭鞫。嫌掖闱耳目之近。移之本府。极意罗织。白望以宫属承陪而死。张世相以老宦监邸而死。徐德修以处地切近而死。沈尚吉诿以挑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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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行诘以私谒。以至建储时入 对诸臣及乔木世族。无论荐绅韦布。其有舍生效力卫 社稷忤党人者。皆一切戮杀之。虎龙虽搀引公。以为爰书诸人。言必称公。事必咨公。而无指的之事。按狱之徒。患无以请拿。掌令尹会直以为论其情状。实为渠魁。遂逮捕公。公就狱。辞气不挠。置对明白。凶徒亦无以更问。遂嗾赵洽啖以不死。变幻其说。勒加證左。仍以徐德修昏窒错乱之语。捏合成案而拷掠公。楚毒备至。五月十九日癸卯。公竟殒狱中。得年仅四十五。公临殁。裂衣袂作书诀家人。处置后事。字画无一错。其遗诸弟曰。睦招外赵告一条。徐忽诬服。此事在我尤冤尤冤。惟自靖以死耳。然 国且亡矣。我死何伤。愿兄弟安身乡里焉。宁昌尤远。魂亦难往。悲哉悲哉。此书誊以送览可也。闻者莫不悲之。七月己丑。权厝于广州先茔。从遗意也。公殁之后。凶党狺然未已。是年冬。复构杀参判公。又请北轩公诸弟子侄。并流海岛。阖门长幼十五人。无得免者。甲辰八月。 今上嗣位。十一月己未。涣发德音。尽放文忠公诸孙之流海岛者。于是第五观察公。自南海还。上疏讼冤曰。臣家受 国厚恩。已三百年矣。国运之污隆。而臣家之伸屈系焉。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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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庚申。屈于己巳。至甲戌而又伸。其所以如此者。伏想 圣明亦已洞烛矣。臣何敢明言。自是厥后。臣家以肺腑之亲。最受 仁显圣母一视之德。其所铭感图报百倍他人。故凡凶人之无礼于 圣母者。必抵死而攻之。无异私雠。彼凶人之仇视臣家。必欲甘心者。亦已久矣。臣兄春泽以一介布衣。闭门读书。一切世事。何关于渠。而己巳凶党。当甲戌光复之际。无所于逞忿。乃敢移怒臣兄。白地罗织。必欲扑杀。而惟我肃考在上。彼何敢售其计哉。自是厥后。一种为后日地者。暗与黯贼馀党。合其声势。邪说由是益炽。义理由是益晦。而臣兄之出入其口吻。前后二十馀年矣。臣兄以是受困。非牢狴则溟海。未尝一日能安于家。此实 圣考之所矜闷。而终始保全之者也。臣兄终以穷死。而眈眈者。犹不能忘。厚诬追及于既骨。馀毒欲肆于一块。噫嘻甚矣。胡至此极。彼述,庆济,益宽,真儒等。前后疏启。罔非贼黯之心肠。溥潜之传授。此则臣兄丙戌供辞。已尽对辨。而蒙 圣考之照察者也。臣何必费辞陈暴。而独其身死之后。持之不已者。其意岂独嫁祸臣家而已。盖此辈贰于 圣母。得罪 圣考。非一朝一夕之故也。惟我 先王。但知有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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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不知其他。而此辈以小人之腹。妄自猜度。必欲崇奉私亲。以挨逼 圣母。故不得不下手于为 圣母。扶名义之人。向来滔天之祸。何莫非根柢于此也。彼方以辛巳事。归之于疑惑之科。欲以䵝昧 圣考之处分。以逞其宿憾。则其于臣家何有哉。此臣兄所以受罔极之诬于身后者也。至若臣仲兄普泽。昔在癸未。首论九万,尚运,锡鼎等护逆之罪。及至丁酉病剧且死。而又论宣举父子事。终蒙 圣考之采纳。此辈之怨恨次骨。必欲一报者。其势固然。又何足怪。然而臣兄之本末。粹然无可为罪。则乃凭藉妇人之谚札。构成死者之罪案。欺蔽 天聪。终至追夺而后已。古今天下。安有若是之太无据者乎。仍次第陈公与参判公被构受祸之实曰。此狱三年锻鍊。无所不至。而毕竟归于虚套。镜,虎两贼。亦既伏法。则臣之两兄之罪。不待臣言。而 圣明亦已洞烛矣。妆成一狱。构杀兄弟二人。亦足以快其心矣。而犹有所不足。述疏宽启相继而出。必欲杀尽无遗类。甚矣怨毒之入人深也。当是时也。 殿下一身。亦不免孤危。三百年 宗社。凛如一发。顾臣私家之祸。又何足道哉。目今 君诬犹未尽洗。 天讨犹未快行。此岂讼私冤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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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顾臣至痛在心。不能旷日以俟耳。 上恻然下批曰。向日之事。尚忍言哉。若非 大行朝盛德至明。则圣后五服之亲。免锋刃者几人耶。相臣上来后。予亦欲问议而量处。当是时。镜,虎二贼。已以诬 上凶言诛。旧臣稍稍进用矣。丈岩郑公与遇洙之仲父议政公起谪籍。相继拜相。以伸冤枉辨 圣诬为请。乙巳三月。 上临筵下教曰。四大臣既已复官。诸臣一体复官。公遂与参判公及李公晚成,洪公启迪等。并得伸复。四月。尽反狱案。 命赠公弘文馆副提学。录用子孙。前后 纶音。丁宁恳恻。有曰奸壬辈从中掩翳。欺蔽 四聪。擅弄国柄。戕杀善类。锋刃惨毒。又曰。向来所谓废立篡逆云者。推而上之。至及何地耶。又曰。十六人发启者。乃镜虎之掎角。妖俭是镜虎之爪牙也。当时群凶之排布阴计。诸公之为国冤死。大明高揭。无幽不烛。可以有辞于天下后世。而独于讨复一事。奸党以事关 先王。左右恐胁。至引宋朝禁言太后时事为义理。 上深入其说。虽以我仲父敷奏恳恳。而终不 省纳。丁未七月。复黜旧臣。柄用光佐,泰亿。则四大臣还夺爵谥。诬狱仍前案。而公等亦被追削矣。于是镜,虎之说复大行。而凶党亦知 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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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非出本意。内怀疑惧。遂与己巳遗孽合势。戊申春。逆贼麟佐,希亮等。称兵湖岭。以诬 上不道之言。传檄远迩。盖以镜,虎诸贼。为之嚆矢。赖天之灵。廑廑扑灭。而凶党犹执国命。知 上意之务安反侧。遂以荡平蛊之。以为三党中。皆有乱逆。外为弥缝。而阴实济其凶图。 上又入其说。于是忠逆胶扰。混为一涂。而上犹念壬狱关系之重。欲时时有所伸复。则凶党复且前且却。而姑承顺之。至辛酉九月。 上作大训谕中外。以为犯上诬君之案。不可一刻置之。 命烧壬寅狱案。依乙巳处分。并行伸雪。宋寅明,赵显命等。抵死争执。以为布衣之臣。希功建 储。玷累 两朝。宜别置逆案。朴文秀,李宗城等。又突入求对。拖引庚子前后之说。勒成其案。 上从之。俄因言者。略改其字句。寅明,显命等。又力劝 上以大训定为金石之典。敢有议之者。论以一律。于是公等。虽复其官赠。而为诬狱根柢者五人。仍载逆案如故。公等之冤。似伸不伸。而 国事愈不可为矣。此又公被祸后伸屈之案也。公丰貌疏眉目。风仪凝重。平居沉嘿内运。人未易窥其涯涘。北轩公期许甚重。公亦自以埙篪之乐。而兼师友之益也。天性孝友。平生以继述自勉。每曰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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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人尝如此。晚而异宫。晨夕常如在大夫人侧也。兄弟姊妹。视以一身。未尝以一言一事相咈。常曰。与其爱己子。曷若爱父母之子。伯仲二公继没。公抚其孤如己子。忌日必助祭需。皆即状其行而传之。事仲父竹泉公尽其诚。竹泉公亦深加器重焉。自修俭约。常以先故清贫为言。案有重肉。则辄下其一。居处器用。一如寒士。人或笑其太俭。而夷然不以为意。甚不喜追逐交游。是以侪友中。亦多不平之者。待人以宽。与人交。必掩其所短。至于论是非辨贤邪。严峻明快。深恶流俗依违之态。好读书。坐卧不释书卷曰。人当不以决科废读书。不读书。何以事君。其于国计民忧。眷眷不已。尝欲进一疏。为更张振作之道。其目有曰。行结布以均民役。变军制以壮国威。釐贡案省冗官以裕财源。重监司以责成效。改科举以养人才。明赏罚以立纪纲。务实事以变风俗。度时势终不可有济。半藁而止。而犹可以见设施之大较也。公之登第也。 肃庙时已寝疾。而特 命私觌曰。汝兄弟相继决科。予甚嘉悦。公感激 恩顾。思以死报。 御制雠校之役。逐日赴进。不敢以疾病风雨为解曰。吾不能有报于 先王。欲以此效其万一耳。逮至国有大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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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以身家殉焉。笔法精熟典重。 明陵志文。公承 命书。其副人多传玩。惜其不为正本也。为文章。聪敏赡博。长篇巨什。不淹晷刻。诗文若干卷藏于家。公常种竹庭除。遗命以竹轩题其稿。公配淑夫人青松沈氏。郡守 赠吏曹参议汉柱之女。生一男善材。被 恩命。为某陵参奉。参奉君端详有文。能世其家。祸患穷阨。今既老白首。而只有一子应秋。甫就室而夭。参奉君单独一身。恤恤乎念先祀之靡托。惧朝露之先晞。手录公事行一通。属遇洙排纂为状。遇洙与公累世交好。虽年辈稍后。未获从公游。而其处地之相似。忧喜之相关。未尝不视之如一家也。公兄弟八人。雄骏磊落。皆足以谋王体断国论。而公又自少有公辅之望。方虎龙急书之上也。闾巷偶语者。皆曰。金公必一坐庙堂。此狱当自解矣。则公之所自期。亦可知已。奈之何劫运相迫。群憾并起。竟至于抱冤丹书。赍志九原。天耶人耶。呜呼。黄门北寺之狱。白马清流之祸。群贤既尽。国命随倾。若辛壬诸公。虽身糜虎口。家族不保。而 匕鬯有主。 宗祏永固。使曹操,朱温之属。朵颐徘徊。而终不敢动。则 国家之得有今日。繄诸公之力是赖。以此易彼。亦必有不悔者矣。上有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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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有公议。区区一时之伸屈。何足论也。世变无穷。 天心未复。公之冤未白。而公之第六弟奉事公。以廿载旧案。又被株连之祸。奕世忠义之家。创残若此。而公之后嗣。又斩然永绝。此有识所以不能无疑于报施之天也。遇洙目见世道益晦。方来之忧。浩然无涯。是以于参奉君之来请也。不辞而为之书。至于辛壬构祸始末。繁而不杀者。盖不但悲公冤。而欲白之于后世而已。世有君子。当知遇洙之言不诬也夫。 崇祯后百十年癸酉七月日。骊兴闵遇洙状。
墓表[李天辅]
景庙寝疾无嗣。诸大臣奉 东朝命。册今 上为 王世弟。凶党之有所窥觊者。阴谋益急。起诬狱。杀四大臣。一时搢绅韦布之卫 宗社。羽翼 东宫者。无一免焉。校理金公与叔氏参判公。同被其祸。今 上嗣服。伸雪死事诸公。自是以后。忠逆之分。既明而旋晦。既晦而又明。与时迭迁。而诸公之忠谋毅节。舍生取义者。愈往而愈彰。世之传袭向时凶论者。不敢有异辞焉。公讳民泽。字致仲。号竹轩。金氏籍始于新罗王子兴光。入 本朝。有讳国光左议政光山府院君。四世有讳继辉大司宪。生讳长生刑曹参判沙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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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讳槃吏曹参判。寔公高祖也。曾祖讳益兼魁生员。丁丑虏难。殉节江都。累 赠至领议政谥忠正。祖讳万基 肃庙朝膺 国舅恩。封光城府院君。策保社勋。谥文忠。考讳镇龟户曹判书。谥景献。妣韩山李氏。持平光稷之女。育子八人。公居第四。生于 肃庙戊午。壬午中司马。筮仕至户曹佐郎。戊戌。擢柑制直赴殿试。拜兵曹佐郎。移司宪府持平。时 景庙代理。公新入台阁。以明义理定是非。为初政之先务。论沈珙之背其父师宋文正公而扶尹拯。又论政官之检拟己巳党沈檀。又论崔奎瑞之进退无义。时尹宣举文集有诬逼 孝庙者。台臣请毁其板及书院。而旋停其论。公斥停 启之八台臣。时议哗然。侧目者多。肃庙升遐。拜正言。疏请立碑 山陵。备载 盛德大业。仍请君臣服尽复古礼。将刊 肃庙御制。选文学之臣校正。公与焉。被玉堂录。拜弘文馆修撰。李真俭举公伯氏北轩公而僇辱之。先是真俭之兄贼臣真儒。并论公伯仲氏。而俭逞其馀毒。连除馆职。兼南学教授。力辞不拜。辛丑。遭大夫人丧。未几而祸作。公自宣川谪所被逮。备经拷掠。竟殒狱中。实壬寅五月十九日也。得年四十五。临殁。裂衣袂作书诀家人。不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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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死而悲国事焉。葬于广州先茔侧。公殁而参判公又遭祸。凶党之祸心犹未已。公之诸弟及子侄凡十五人。并流海岛。乙巳。始反诬案。 赠公副提学。录用子孙。丁未凶党又用事。追夺诸公爵。辛酉。 上翻然觉悟。烧狱案。复其爵 赠。配青松沈氏。郡守汉柱之女。生一男善材。前任新溪县令。有一子应秋。甫娶室而夭。公丰貌疏眉目。风仪凝远。在诸兄弟。最肖景献公。而为文章赡敏淹博。以北轩公为师法。所著诗文若干卷藏于家。呜呼。公家自文忠公以来。积为凶党之所仇疾。三世至公。而公才释褐。负盛名。同时诸公待以庙堂器。彼日夜伺衅谋危 国本者。必杀公然后可以济其计。则及公之死。 国势凛乎如一发。而犹且徘徊却顾。终不敢动。使三百年 宗国。得有今日者。实诸公一死之力。而公之功为大。夫忠义者。国之元气也。元气不尽。则国不亡焉。若公之忘身殉国。非但公家法如此。公家累经世祸。我 肃庙全保而扶植。若有以待之者。是岂偶然也哉。公于天辅。为内从兄。而天辅弱冠时。与诸少年。分曹赋诗。公屈年辈。赌其胜负以为笑谑。追思如昨日事。而已经一劫数矣。新溪君以公墓表托于天辅。义不忍辞。遂书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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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以铭。铭曰。文忠有孙。 肃庙有臣。服其先训。殉国以身。公死不死。功在 社稷。彼杀公者。为鬼为蜮。一时之枉。百世之伸。后有君子。必信我文。 崇祯纪元后三己卯六月日。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行判中枢府事李天辅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