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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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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杂著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496H 页
鼎冈书院箴规
一。诸生读书。以四书五经为本原。小学家礼为门户。遵 国家作养之方。守圣贤亲切之训。知万善本具于我。信古道可践于今。皆务为躬行心得明体适用之学。其诸史子集文章科举之业。亦不可不为之旁务博通。自馀邪诞妖异阴僻之书。并不得入院近眼。以乱道惑志。
一。诸生立志坚固。趋向正直。以道义为饰者为善学。处心卑下。取舍眩惑。知识未脱于俗陋。意望专在于利欲者为非学。如有性行乖常。非笑礼法。侮慢圣贤。诡经反道。院中共议摈之。
一。书不得出。色不得入。酒不得常酿。刑不得私用。
一。都有司。必择儒生之识事理有行义众所推者。多士圈望。报于院长差出。而请递之际。亦呈单院长。院长许递然后递任。
一。诸生与任员。务以礼貌相接。敬信相待。勿施怠慢之色。
一。立院养士。所以右文兴学。作新人才之意。而近世以来。皋比无人。讲席寂然。立院之意安在。每年春秋。院长率诸生到院。先行相揖礼。次讲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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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秋享祀时。执事及居接鍊业者。必以名在院录者许之。
亲训
余五岁时。适得短刀佩之。慈亲戒之曰此长者之饰。非童子之所可佩也。况且自在幼少。溺于玩好。或恐为玩物丧志。汝其解之。
○余方入学。家君戒之曰。人之贤愚穷达。都在学问能否。汝其勉之。又曰学问成就。在于造次不忘。着实致力。虽斯须之閒。或有杂念。毕竟成就不得。汝其慎之。
○余八岁以家君命。就学于丹洞河处士戚叔。临行戒之曰。今汝得贤师。事之如事我。无敢或惰。宅心处躬。须要谨悫。无与同学乱杂游戏。以隳师教。为学亦须日夜勤笃。无负吾企汝之心。吾膝下无他子女。送汝离侧。私情不无缺然。汝亦以童稚慕父母之心。必有此怀。然凡人之不能善教其子。又不能成就其身者。以过于私爱而不能断置故也。古之人有负笈裹足千里从师者。以此较之。丹洞之自此相距不满一舍。亦何有隔绝缱绻之彼此耐不得耶。慈亲亦执手勉戒曰。人而不学。近于禽兽。此吾所以送汝。而汝亦辞我而去者也。他日汝若不忘吾言。得有成就。则吾甚奇幸。不然吾当绝母子之恩。汝其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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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既就师门。家君慈亲。每寄书贻戒曰。汝去时吾有所戒。汝其不忘耶。满纸辞语。无非警饬之意也。
○余读小学。家君临卷命之曰。凡人之治心律己。居家处乡。待人接物之道。皆在此书。汝其审思推覈。会通其旨。而思所以推以行之于自家心身上可也。若徒能读而无所体行。则此书自书我自我。虽终身读之。卒无分益。而适足为慢渎古人。不如不读。
○家君又寄书来曰。汝近果不忘父母否。真能不忘父母。则学业自然着实。言笑举动。自然减却浮杂。吾以是为望也。
○余冠。家君临席命之曰。今汝已成人。成人之责。与童子时不同矣。言必谨行必敬。居家孝悌敦睦。处乡忠信谦恭。持身应事。一以古人为则。
○又曰此汝成人之初也。成人之初。若不立志饬行。嶷然自期待。终归于放过惰慢而自趋卑下。必敬必戒。无惰其志。吾家先世。世以行谊相传。汝若斯须失敬。卒乖先训。则不但负其父母之望。亦未免获罪于祖先矣。可不惧乎。
○余既迎妇入室。家君慈亲并席命之曰。余观世之人。以妇为己下。待之忽易。此则大不可。夫妇也者。与我胖合。而事我父母奉我先祀。又生子而嗣我祖祢之后者也。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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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欤。汝其念之。亦或有佚于宴尔而专丧威仪。此亦大悖于有别如宾之道也。亦不可不谨。
○余适得妆刀佩之。家君警之曰余于曾者。戒汝此等事多矣。汝其忘耶。即命解之。
○余赴举。家君送行戒之曰。得失有命。岂可以人力致之。汝其无以必得为期。但当洁吾身尽吾道而已。若以必得为期。则不知不觉之中。易涉不义。汝其念念不忘。终身慎之。
○余读书山堂。家君寄书戒之曰。会中或有文字相确人耶。切勿与侪友无端追逐。游戏送日。只自日夜勤苦。以惜分阴为可。又曰居处饮食之节。虽或有不如意者。须勿诃督缁徒。以致众怨可也。
○余与友人有大事相约。其人违失其期。家君警之曰汝若见信于侪友。彼岂为此。汝不能待人以信。故彼亦待汝不信如此。朱夫子尝有言曰处己接物。内外无二道也。得于己而失于物者无之。故凡失于物者。皆未得于己者也。甚至论也。故士君子凡百处事。动辄反求于己。而常使责人之心轻。责己之心重。则可无此等之弊。
○慈亲每戒之曰。凡人之不能成就者。只缘溺于口体之小。而失其心志之大者也。自在幼少。便其口体。溢其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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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养其病而益其过。可不惧乎。使余自少及长。身不得衣帛。口不得重肉。
○又曰酒色荡性之物。博弈防学之艺。汝其慎之。与人交。和而不争。争则友叛。闻人过。掩而不言。言则怨集。汝其戒之。
○家君每曰吾观世之人。自甘㬥弃者。不耻不及人。稍有志尚者。每有求胜人之心。此心若胜则其害反有甚于不及人而不耻者。骄傲踞肆许多病痛。无非这个心所由出。而终为天下无用之人。故二者皆不可为。而惟当随事谨饬。勿忘勿助。自尽其所当为而已。
○余初入京师。家君戒之曰京华之俗。专尚浮靡。百巧乱人。一拙少年辈。若不立志坚固。取舍分明。易有骎骎于彼。而毕竟为同流合污之归。汝其戒之。
○余读书于龟山书院。家君贻书戒之曰。汝所处之地。大异于寻常燕居之所。居处动静之閒。必敬必戒。上无以得罪于先贤。下无以取诮于士流为可。
○家君尝曰人于每日接应之閒。随事省察。极尽敬谨。于向夕事定后。从容记得当日区处事。合理几何。不合理几何。其不合理者。痛加矫革。无或复犯。今日如此。明日又如此。日以为常。念念在玆。则不合理者渐次减少。而终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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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事皆合理矣。
○家君手自书范鲁公戒从子诗。邵康节诫子孙说。胡文定与子书。柳玭戒子弟书。及颜氏家训二篇。与余而戒之曰。古人之训戒子孙。其严如此。汝以此朝暮讲习。终身体行。拳拳服膺而勿失焉。
○家君谓余曰。人之平生行事。若无大过自愧于心者。可谓君子之徒。汝以此勉之。
○余出入乡邻。家君每命之曰。凡过先贤坟墓院祠必下马。见旌闾必式。或有乡长老及凡他父执。必趋拜马下。与人言语拜揖。须要节节恭谨。
○余自洛南来。路过星山。归意甚促。阙拜于寒冈先生墓。家君责之曰昔吾王父事先生。无异父兄。遗戒子孙。汝何为人子孙。而不体先祖之意也。
○家君为甲山府使。余往觐。留侍月馀。时适有卖貂裘者至。余请买之。家君曰吾居此数年。尚无貂裘。汝买之何为。竟不许。
○家君为平山府使时。府有一士族。所为多不法。家君按得其情状。拘缧剧治之。余恐或有祸。从旁请解。家君严辞郤之。仍戒之曰士君子凡百处事。若不落落自守。而有意较计利害。安于便小。则末梢发落。难免为小人。汝其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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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立志须勿草草可也。
○家君尝曰余每诵朱夫子所谓苟欲闻过。但当一一容受。不当复计其虚实。则事无大小。人皆乐告而无隐情矣。若切切较计。必与辨争。恐非告以有过则喜之意也之训。便觉终身佩服而犹不足矣。此系修身大关头。故古人于此等处。每多用意。伊川先生亦云君实只为能受尽人言。尽人忤逆更不怒。便是好处。若如此则非但尽人之言。在我而量亦可大。岂不美哉。
○余得小科时。家君按节海西水营。余自洛直往荣觐。其还家君送行。命之曰昔东冈先生赴试方在城中。南冥先生贻书戒之曰万若得中插花。拜亲之后即拔去。定不可插头诃喝出入亲戚之家。以取有识者讥诮大可。大科犹然。况小科乎。汝其谒庙扫坟后。即为放去倡儿。静坐读书可也。
○家君每尝戒余曰。余观近来后生辈。多好尚气凌人。而无温淳恭俭之态。汝其十分惕念。无为薰染于俗习甚可。又曰夫财产者。天地閒公物。不可贪吝专利。须要博施好散。以与人共之。
○一日有人来传乡人之有毁余者。家君戒之曰人非尧舜。孰能尽善。或有微失。不足为异。是以颜子不贰过。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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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闻过。古人亦未免焉。但当幡然自新。一如颜子之不贰子路之喜闻。则反与无过同矣。且彼虽以情外责我。我当反求诸己。自尽其道而已。己道若尽则彼一时啁啾。何与于我哉。孟子曰訑訑之色。拒人于千里之外。若訑訑拒人。则朋友忠告之言。无得以入。而古人责善之道。亦随以废矣。亦当十分戒惕。
○金大妃肃庙前后 国恤。家君命余曰近世京乡风俗。皆于 国恤。其处身之道。无异平时。此岂方比亲丧之义乎。士大夫有识者。亦皆未免。习俗之污。甚可惜也。君子虽不求异众。然此等大节。亦不可循俗而苟合。
○家君以安城郡守。退居田里。一日出前后 恩旨谕书及先世追 赠教旨。以付余而戒之曰。此吾 君之赐也。汝其慎守。传之后世。无或遗失也。仍手书孝友传家忠义报 国八字。以为子孙世守戒。
○家君临终。招余执手曰。今吾死矣。汝须持心谨行。十倍惕念于吾在之日。勿坠传家世守之业。且于奉祭祀接宾客。尤为十分着意。毋或得罪于祖先遗范。而又当戒尔子孙。为世世传家之则也。若然九原之下。吾目乃瞑。又曰各处先茔。每当时时省拜。无或旷阙。语讫乃逝。呜呼恸矣。
  附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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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初及师门。师临卷命之曰。汝春府慈堂。无他子女。只有一个子。而一朝送汝从我。其义足以感人。汝须以父母之心为心。勉之勉之。
○又曰汝家。乃吾乡之望也。先世世以行谊相传。汝须仰承先训。笃学谨行。无忝尔所生。
○又曰读书之法。不徒为文字上过了。要在穷覈其旨意。究竟孜孜用力于精微蕴奥之閒而后。乃有自家得力处。汝其勉之勉之。
○又曰凡读书。若欲求之于章句之末。虽日夜勤苦。卒无丝毫之益。必诚悦其言。体服其行。然后便有实见得。圣贤千言万语。无非后学警发服膺处。若详思熟虑。深察其所由然。则其心好之。实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汝其勉之。
○余读中庸。师教之曰。此书实难容易说到。字字句句。无非无限意思。若以外面看过。比如食饮者。不啖下咽。而既食之后。反不知其味。此正朱夫子所谓鹘囵吞枣也。苟如是则有何益也。汝其随处寻思。发明义理。须要自己上得力可也。
○余读论语。师教之曰。夫子平生出处言行。俱载此书。读者若能想像兴起。有若亲承圣人周旋问答。则自己上得力太多。汝当深加思索玩味。无为虚费精力于章句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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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
○每戒之曰吾见绮纨子弟。常多轻俊骄惰。未闻有谨悫谦恭之人。此实可畏。汝须折节绳检。无为时俗浸染。是吾望也。
○又曰汪信民有言曰咬得菜根。百事可做。胡康侯击节叹赏。此言真的论也。士若耽嗜膏粱。厌恶蔬粝。其人无足道也。汝亦绮纨子弟。故吾戒之以此。
○又曰余观近世科举之士。皆以必得为期。没头丧心。不顾义理。此识者之所以鄙唾而若将浼焉。异日汝亦从事场屋。慎之慎之。
○又曰为学先后次第。自有阶级。比如自庭而阶。自阶而堂。自堂而室。苟或不循其序而轻遽躐等。只为欲速务多。则此实邹夫子所云宋人之揠苗助长也。有何分寸之益也。
○又曰君子处世之道。要在谨言饬躬。汝其慎之慎之。
○余读孝经。师教之曰夫孝者。百行之源也。凡为孝之道。俱在此书。为人子者。不可不读。又不可不行。汝其熟读详味。朝暮温习。以涵泳反覆而终身服膺焉。
○余辞归。师临门送之曰汝从我学累年。颇有将进之效。吾甚奇幸。今汝辞去。幸须益加勉旃。无或放过优游。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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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可也。其后又贻书命之曰向闻汝读节要书。其果然耶。此书文理纡馀。且发明义理处。𥳑切明白。读之令人有激发得力。汝其专意着功。日夜寻思。要得其里面功夫。区区老夫之望也。
 礼曰父母有教训。必籍记而佩之。为人子爱父母而敬其教训。道理当如是也。顾余不肖无状。奉承庭训。虽不能体行其万一。犹知其谆谆之诲。拳拳之戒。实出于止慈诱掖之至。而非我所当忽忘而遗失。故凡有听受。必随事籍记。置诸衣带閒而不敢释。于师教亦然。今亲与师皆已下世。追思謦欬。宛然如昨。而缅仰仪刑。无处寻逐。呜呼痛哉。第其所记烦琐。或不无区别紧歇之不容已者。故玆敢正其重复。删其閒漫。定为成书。而为没身佩服之符。若无得罪于是录。则亦可以不得罪于古人。而安敢望也。后之为吾父母子孙者。若能世守勿失。承受奉读。知祖先之有此谟训。而为百世所宜服膺。则略有以赎不肖辜负义方之罪耳。黄鸡大簇下弦节。不肖子泰茂泣书。
洞约(并序)
昔横渠张子有志于井田之制。而画井地定经界。必欲行之一方。盖一方即一国之本。而一国之政。未始不由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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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矣。周礼乡大夫之职。导之以德行道艺。而纠之以不率之刑。为士者亦必修于家著于乡而后。得以宾兴于国者。非以是欤。然则一乡风俗之淳漓厚薄。实国家治乱之机有所系焉。一乡之人。苟能以孝悌忠信之行。自励其身。行之于家。推之于人。而交相劝勉。各自进修。则其里巷风俗。能革旧而更新。去陋而归美。菀然为君子之乡。而近而为一州矜式。远而为邻邑观感。使贤者惕然有兴起之心。不肖者蹙然有激励之志。其风远其教广。毕竟为国人之所以仪刑而作兴之。以一乡视之则不过为一人一家之善。而其风教之远且大。夫岂浅鲜也哉。噫三代盛时。德教洋溢。四方风动。敦厚之俗。礼让之行。不约而从。不罚而行。固无所区区于立规之末。而近世以来。世道日偷。人心日降。上无以道揆。下无以法守。居家处乡。无敦厚礼让之风。而薄陋㬥戾之习。背常乱理之俗。日新月盛。几无纪极。若非居乡之人。私相结言。作为条法。以纲维之整顿之。将无以挽回偷俗。进修美行。而不至为夷狄禽兽之归者无几矣。可不惧哉。可不戒哉。此吾洞约之成。而实不得已也。然则今日之为此者。即我洞陶成善俗之一大机关。而抑亦为 国家治乱之机。有所系焉。顾不重且大乎。噫作法导人。其事至重。若不依先正训辞。则亦且鄙俚无稽。而不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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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之准的。来世之遵守。故今于洞规之作。以蓝田吕先生乡约四条为之纲领。其所约诸说。则取退陶老先生乡约朽浅黄公洞约并二篇。参互考證。多所采用。而亦或有时宜之不同。事务之疏漏。则俱为斟酌增删。閒亦窃附己意。以为如左五十七条。此皆节节的当于居邻处乡之道。而无一事一言之所当废者也。凡我同约之人。自今以往。亟加勉修。守此之约坚如金石。行此之约信如四时。则向所云其风远其教广。毕竟为国人之所以仪刑而作兴者。必为吾洞之有矣。愿勉乎哉。
  凡例
一。吕蓝田乡约四条。即我朱夫子之所尝分注率行者。而退陶老先生乡约一篇。祖述朱训。排定条件。为万世不易之规。且黄朽浅所著洞约。推演吕约馀意。节节称停于居邻之道。前辈之为敦风俗扶世教。而用意拳拳者。有如是矣。如左诸说。多所取用于此。而抑或有时宜之不同。事务之疏漏者。俱为参酌损益。閒亦窃附己意。以为五十七条。
○一。约中之事。自今为始。一一遵行。无或阙遗。
○一。作一册。列书洞内人姓名。而中人下人则各为随等别书。不得连衔。以别尊卑贵贱之分。
○一。别作一册。洞内各㨾器物及稧中物件。并为置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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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每年春秋。设讲信会。以修整约中之事。
○一。每年定有司。两班一员下人二名。使主掌约中之事。及秋讲信时相递。而所掌文书器用等物。皆计数传授。无至漏失。
○一。春秋讲会时。有司先期发文以通。及其期日。上下有司。各具布席及行酒器用。使无阙遗。
○一。别作一册。录每年上下有司姓名。
○一。又别作一册。书约中所为之事及稧物出用之数。无至疏漏。
○一。洞内上下人。既婚娶各居者。即许入约中。使之随行。
○一。新入洞内。数年作农。因为定居者。许入随行。
○一。洞内上下人皆入约中。其或有不肯随参者。谆谆晓喻。使之随参。而若终不听施。则其为无知异众甚矣。水火不相资。农役不相通。患难不相救。以待其回悟。至于终不入约。然后杖之。杖之而犹不从。则上下共举。告官出洞。
  立议
一。凡所云淳风善俗者。不过曰德业二字。而若无相劝之益。则将无以兴起成就。曾子曰君子以友辅仁。外交犹然。况邻里同居之人乎。洞内上下之人。苟能以德业互相劝勉。各自进修。则过可以相规。礼可以相交。患可以相救。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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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所以为约中第一条也。
○一。凡孝父母友兄弟。睦亲戚和邻里。是人伦之大纲。居洞之首善。惟我同约之人。以此四者。为相劝之第一件事。而若奉祭祀待妻妾。接宾客教后生。及吕约本注所云见善必行。闻过必改。能治其身。能治其家。能教子弟。能御僮仆。能事长上。能睦亲故。能择交游。能守廉介。能广施惠。能受寄托。能救患难。能规过失。能为人谋忠。能为众集事。能解斗争。能决是非。能兴利除害。能居官举职。至于读书治田营家济物。与礼乐射御书数之类。亦日用当行底事。而断不可废者也。苟不能行此。则虽或有他事之可称。外貌之可观。实无以异于能言之鹦鹉。襟裾之马牛矣。可不惧哉。可不戒哉。
○一。凡我洞内之人。以如右诸条。互相劝勉。各自进修。而如有能行者。则会集之日。必书于籍。如下人中有此善行。招致别座。酌酒行赏。又许除洞内杂役。以励其不能者。
○一。洞内上下人。如有善行显迹之标人耳目者。必共举闻官。以为褒扬之道。且其中善行亲丧及妇女之有贞烈者。皆一一采询以报于官。无使卓异美迹。或至泯灭。
○一。两班家奴婢如有尽忠者。会集之日。必招致论赏。又许除洞役。而且其至诚尽己。终始不变者。亦为相议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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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凡我相约之事。皆所当行于日用人事者。而都是小学一书中做出来。若不习熟于小学。则无以知此事之为人伦大纲。洞内两班家子弟年十五岁以上。皆令各自私习。会集之日。必行讲仪。且童蒙须知。是朱夫子开导蒙学之要诀也。年十岁以上。亦使一依小学例会讲。
○一。讲仪已成。而若无分别优劣之例。则亦无以兴起勤笃激励怠倦。每于讲会之日。使子弟行相揖礼。入拜于长老。应讲毕。长老必第其能否。以笔砚纸墨等物。赏其能者。而使不能者有所激励。
○一。科第文字。虽是偷薄人心牿丧人性之一大病痛。而我东方用人之法。与中国异。不取贡举。全尚科目。则此亦为扶持门户荣显父母之一道。且士所以幼而学。将以壮而行也。而舍乎此则行之无其阶矣。为人子弟者。不可不随俗着意。期于成名。其父兄长老。亦当十分劝勉。无使汎歇。每于三夏著述之时。必设战艺。以第其能否。而论赏则一依讲会例。
   
(右德业相劝)
一。人非尧舜。不能尽善。则其有些小过失。容或无怪。而若掩匿之文饰之。无同志相规之益。则不得以惕励改迁。而易至于纵恣无忌。是以大禹之拜昌言。子路之喜闻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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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圣作贤之根基。苟能以德业相劝。而如有不能行者。则不可无互相规警。此吕氏之所以为约中第二条也。
○一。德业相劝诸条之不能行者。及吕约本注所云六犯义五不修诸过。若𨠯博斗讼。行止踰违。行不恭逊。言不忠信。造言诬毁。营私太甚。交非其人。游戏怠惰。动作无仪。临事不恪。用度不节诸条中。所犯者。小则密戒之。大则众晓之。使之至于迁改自新而后已。如或有听之寻常。而终不悔悟者。则无论上下。从其轻重而罚之。
○一。不孝父母。邦有常刑。姑不举议。而若兄弟不友则其为恶行甚矣。自有重罚。然亦不可不为分别长幼之序。兄曲弟直均罚。兄直弟曲止罚弟。曲直相半。兄轻弟重。且不睦亲戚。不和邻里。亦当商量参酌于尊卑老少之分。曲直是非之别。而无论上下。各别致罚。
○一。两班嫡庶之閒。恩情虽同。而分义则至严。以孽凌嫡。罪在国典。如有犯者。会议致罚。
○一。少者之凌长。是居洞不德之大者也。昔石碏谏于卫庄公有六逆之说。而少凌长居其二。荀况为三不祥之言。而幼而不肯事长居其一。可不惧哉。可不戒哉。如有犯者。佥议致罚。而各随其轻重。
○一。两班下人之閒。其分截然。而近世以来。风俗颓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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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凌辱两班者。不一其数。如有犯者。亦从其轻重而罚之。
○一。两班嫡庶条下三者之犯科者。不一其事。有言语不逊者。有礼貌不恭者。有面恭背侮者。有望见不下马者。甚则有骂詈者有诟辱者有欧打者。洞内上下人中。如有此等之举。则其为不德。莫是为甚。会集之日。略依吕约三罚。一犯则招致面责。再犯则拿入决笞。三犯则共告官以治之。
○一。又有因事相诘。而不能相下。或举旧远过失。或论门阀优劣。抑或有诬人过恶。以无为有。以小为大者。作嘲咏匿名等文书者。以洞人及亲戚过失。传播于他邑他洞之人者。实非善俗。皆归恶行。无论上下。参酌致罚。
○一。上下人中。如有妄作威势。扰官行私。守身孀妇。诱胁污干。恃强凌弱。侵夺起争。无赖结党。多行狂悖。公私聚会。是非官政。患难力及。坐视不救。受官差任。凭公作弊。婚姻丧祭。无故过时。执纲徇私。措事不公。藏畜富饶。不资贫匮。不顾廉耻。全谋利欲者。各别施罚。以致惩励。
○一。或有黜其正妻。以妾为妻。疏薄正妻。诟辱欧打者。居洞悖行。莫此为大。无论上下。各别致罚。而妻若悍逆不顺妇道则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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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有两班之不事学业。下人之不务农作。或沉荒酒色。无所顾忌。或癖好博弈。迷不回悟者。皆非美行。亦当佥议致罚。使不得因循其习。
○一。上下人中。鳏寡孤独之无所依归者。为其兄弟叔侄及远近亲戚者。若视如秦越。无意收畜。又有为人耳目。彊意收畜。而接待薄恶滋甚。或加之以骂詈欧迫。或委之以贱役鄙事。洞人之所共知者。决非人类。会集之日。各别致罚。
○一。上下人妇性姣恶。轻侮族党。诟辱邻里者。以家不齐。罚其家长。
○一。如右诸过。或出于吕约本注。或出于两贤条说。或出于己见参酌。而此皆过失诸条中不德之大者也。是以特为标出而别立其条。论说其罚。而洞人之方佥议施罚也。两班则挞楚。下人则加笞。且庶孽中人。亦是两班之类。其罚一依两班例行之。
○一。两班则虽或犯科。不无知识廉耻。岂有不受洞罚。而又不改者哉。若下人则无知无耻。非但不受洞罚。亦有益肆悍恶者。若然则必上下佥议。削名于洞籍。使之不得与洞人吉匈相问。水火相资。农役相通。待其改悔自讼而后。始许更入洞籍。如或终不回悟。则上下共举。告官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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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嫡之于庶。长之于少。两班之于下人。各当尽其道以待之。如或以非理劫制而怒其不如意。乃诿以庶凌嫡少凌长下人凌两班。而彊欲科罪。则亦甚悖理。且或有以己嫌隙。暗欲因事觅疵。以为逞憾之计。则此非但致人冤枉。洞内公议无以得行。会集论科之际。此等事当商量处之。
○一。凡人有犯科。皆一一致罚。断不饶贷。而既罚之后。更相和纯。毋或隐挟。
   
(右过失相规)
一。比邻相交。必以礼俗者。盖以所贵乎交者。莫大于礼故也。程子曰交之以礼。君子之所以全其交而不坏也。过失既规。而无所相交。则无以叙敦厚之谊。此吕氏所以为约中第三条也。
○一。两班家有吉匈事。若冠礼登科除官。及吕约本注所云婚姻丧葬祭祀。往还书问庆吊之类。洞内上下人。皆着意举行。无或阙漏。又各随其家力丰约。以尽心顾助之。
○一。两班之于下人吉匈事。本无亲就庆吊之例。然亦不可全无节文。不通上下之情。不行报应之道。当使人替往。以致慰贺之意。其顾助之节则依例行之。
○一。古人遇新正冬至四孟月朔。卑者幼者。于尊者长者。皆有谒见之礼。今人虽不能一遵此礼。然如正朝则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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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见之规。而上下人中或多废之。殊甚不敬。自今以后。互相劝勉。着意举行。
○一。每当会集之日。两班座次。以年齿为序。而中人下人则不可联席接膝。使尊卑等级。紊乱无别。当各自别坐。以分三等。而其座次一依两班例。行杯凡节。亦依座次而先后之。
○一。会集之日。尊者长者未及定座。则卑者幼者不得径先据席。其言语起去之节。亦皆不可先于尊长。而且无故晚到。紊坐失仪。座中争诘。空座退便。俱归不敬。各别惕念。
○一。洞内上下人。有男女老人。年七十以上者则每年生辰。各自随力出物。以为设会。而两班家则上下人皆一并聚集。无或阙漏。下人家则两班使人替贺。以致报复之义。
○一。上下人中。有丧未葬前。凡讲信及宴会等节。勿为举行。
○一。两班家有殡时。上下人不得歌舞鼓乐。虽下人之丧。葬前亦然。
○一。两班家门前。下人不得骑马。
○一。下人年少者。遇其同侪年老者皆下马。
○一。居邻敦厚之谊。不在于欢狎谐谑。而惟在礼敬恭逊。孔子所云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能敬者此也。洞内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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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卑者幼者之敬事尊长。出于前条。不宜复说。而虽其肩随之人。皆必以恭敬相待。无或有欢谑背礼之习。昔张湛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在乡党详言正色。三辅以为仪表。此等事。当效则之。
   
(右礼俗相交)
一。患难忧故。人人之所不免。而若无邻里相救之道。则将无以经纪扶持。孟子所云死生相助者。此之谓也。上下之人。礼俗既交。则患难相救。亦不可废。此吕氏所以为约中第四条也。
○一。吕约本注所云水火盗贼疾病死丧孤弱诬枉贫乏之类。皆各别着意。互相救恤。而第死丧一节。已出于礼俗相交第一条。然送终葬埋。人之大变也。不可不益加尽力。
○一。上下人有丧。洞人各随其侪流。而分定治棺司书司货等有司。使之各掌其职。俾无临事苟艰之弊。
○一。上下人行葬时。两班则出奴。下人则自赴。获丧至墓。役讫而后退。
○一。行葬时。上下人中有大段事故人所共知之外。不可称托家故。不赴墓役。不立役丁。如有犯者。两班则罚米一斗。下人则决笞十五度。
○一。两班家无奴者。雇立役丁。事甚不便。若然则每员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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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米五升。下有司前期收合。以助丧家。若葬前未及备给。则自有洞罚。其罚与元不立役丁者同。
○一。死丧相助等具。各以家长为主而用之。不复以一家子弟之名叠用之。盖自子弟视之。似当各为其父兄。而自洞人视之。不过相助一丧而已。
○一。上下贫穷家遭丧者。无洞内顾助之道。则初终送葬之节。无以经纪。凡我相约之人。自今为始。以稧中钱谷。互相补助。初丧时给布一疋钱三贯。葬时给米五斗酒一缸。其馀物件。各别着意补长。以为久远之计。
○一。洞人父母虽在他邑他洞。其助丧凡节。一依居洞之人。而势难赴役。愿捧军价者。依愿许施。或有旅死他乡者。则无论上下。殚尽心力。运柩返葬。
○一。约中营葬者。穷迫无形。愿捧军价者。依愿许施。
○一。洞内上下人子女丧。许用于十五岁以上。以下则不许。
○一。上下人中新入居洞。而年老无子女者。皆许入洞内。死丧患难。并为相救。若以为新入无根着。年老无子女。皆无后日报答之路。而不为相救。则岂谓里有仁厚之俗耶。
○一。无子女鳏夫寡妇之丧。则兄弟叔侄及远近亲戚之中愿用则许之。若以为鳏寡未尝出物。而不为许用。则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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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洞俗之薄恶。为其兄弟叔侄及远近亲戚者。近于禽兽。故不得不处之以此耳。
○一。上下人中。有疾病之忧。互相诊𤺌。殚尽诚意。若病家贫匮。无以调治。则自洞内无论上下。随力出物以补助之。
○一。上下人中有水火之变。随宜各备稿索椽木飞盖以助之。其营作之役。亦一并努力。以至讫功。而两班则出奴。下人则自赴。两班无奴者则一依葬时例。
○一。上下人中有以冤枉事。陷于囚系。不能自伸。将被重刑者。无论上下。共举救解。
○一。上下人中。当农作时。家有疾病事故。将至废农。则洞内各随其轻重。出力相济。使不失时。
○一。上下人中鳏寡孤独之无兄弟亲戚而无所依归者。自洞内择忠信敦厚人家。使之收畜。而其衣食诸具。无论上下。通同收给。俾无行乞道路。颠仆沟壑之弊。昔文王之为政也。发政施仁。先斯四者。圣人之视百姓。其怜恤之意。犹尚如此。况比屋同井之人乎。
○一。上下人中。有子女年当婚嫁。而家贫失时者。无论上下。随轻重出物以补助之。又有无父母兄弟亲戚而年长未嫁聚者。自洞内捐财求媾。俾无废伦。昔柳仲郢理藩府。急于济贫恤孤。境内有孤贫衣缨家女及笄者。皆为选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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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俸金为资装嫁之。以一时官守。犹尚如此。况邻里同居者乎。
○一。如右诸条。皆出于吕约本注。而此尤患难之大者。相救之急务。故玆以别立条说。
   
(右患难相救)
龟溪书院讲规(并序)
夏有校殷有序周有庠。皆所以明人伦。兴学教而教育人才。为弘化致治之本也。自 国朝初。内而立太学。外而设校院。尊先师奖后学。而使之依归于斯。讲习于斯。所以培养而薰陶之者。盖无所不用其极。故东方学文之盛。蔚然为天下第一。而中朝士大夫皆许之以礼义之邦邹鲁之乡。于戏 圣人文治之化。岂不猗欤休哉。不幸挽近以来。世道日降。人心日偷。科举词章之习胜。而读书求道之功息。举世滔滔。混成一辙。閒或有志气卓荦。能脱然于众中。而奋发愿学者。则竞相指目。怪异龃龉。如蜀日越雪之新见而吠焉。夫岂知彼真能为吾之所当为。而我实误入狼狈。自彼人观之。为真可笑可怜之甚者乎。自玆以往。士之视学校。殆不异逆旅邮亭。而章甫讲习之规。亦随而废焉。习俗之弊。虽难卒革。然因仍苟且。甘心于徇俗同流。而其于矫救之道。恝然不为之谋者。亦吾党有罪焉。凡我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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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须各自惕励。交相劝勉。以邹夫子所云人皆可以为尧舜为心。则尧舜亦人也。初岂异于我哉。且年固有高下之各异。质固有聪钝之不齐。而独不见武公之九十曾子之质鲁乎。所患只欠抑戒之自警。三省之笃实焉尔。各从现今地头。毋劳追悔于既往。莫恨资禀之不及。惟当愤悱刻苦。百倍其功。脱落旧习。变化气质。则何患今之人不犹古之人乎。高可为圣贤。下不失为吉人善士。唯吾用力如何耳。夫新生之木。培而养焉。则必至于参天。新种之禾。溉而壅焉。则必有其成熟。诸生其勖乎哉。
  立议
一。士君子宅心处己。虽于燕居独处之时。犹不可怠慢踞肆。况先贤芬苾之所。士友文会之场乎。诸生各宜警勉。要合礼度。
○一。近思录一篇。是四先生传道之书。而与四子六经。相为表里者也。于学者最为亲切。然圣贤之训。举多语近而旨远。辞约而意备。有非新学率尔看过。所能领略其归趣。而透彻得无穷之味也。诸生当仔细理会。反覆论辨。彻头彻尾。沉灌滋深。务为心得而体认之。
○一。诸生分处左右斋室。专精静思。读诵玩索。俾无驳杂纷挐乱念防工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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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每日两斋诸生。皆夙兴盥栉衣冠。下庭相揖。而入谒祠宇。退而各就书所。对案危坐。终日玩索。而夜深然后始就寝。
○一。朝夕当食。各具巾服。出就中堂。以年齿序坐而食。食掇归所。一如泮宫食堂仪。
○一。每月朔望。两斋诸生。俱会中堂。讲质论辨。俾有切磋之益。而其坐作节次。一依寒冈先生讲规。若凡他时日。则疑滞相咨之外。切勿往来相从。以致彼我废业荒思。
○一。讲读之馀。如有休暇。当以小学心经家礼诸书。披览审确。而要为践实。若老佛庄韩之书。术数浮诞之文。一切斥去。不得近眼。虽于谈笑之际。亦必切切偲偲于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说。不可以浮夸鄙俚之语。放过谐谑之谈。乱度背礼。以致惰慢。而起居坐作等节。亦皆恭严谨饬。要合礼敬。
○一。泮宫明伦堂。书揭伊川先生四勿箴。晦庵先生白鹿洞规十训。陈茂卿夙兴夜寐箴。此意甚好。退溪先生亦取用于伊山书院。两斋诸生。亦宜以此揭诸壁上。自相规警。
○一。饮酒昏乱。背度失敬。是学者之大禁防也。院中虽或有酒。一杯外切勿复饮。且世俗博弈之戏。乃牧猪奴戏。非儒席上事也。痛加屏斥。不得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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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凡有大小事。皆与诸生相议处决。不可以一二私见。任自擅便。
○一。若有家故。当与诸生相议去就。不可无事无故频数出入。
○一。诸生中如有不遵规约。傲慢自用者。一犯则面责。再犯则揭罚。三犯则摈出。而朔望讲会之席。佥议举行。
遗训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劬劳之恩。谓山非高。顾复之泽。谓海非深。诗不云乎。欲报之德。昊天罔极。为人子者。虽糜身而粉骨。不足以报其万一也。但当生而致其养。殁而致其哀。祭而致其敬。竭力殚诚。无敢懈怠。务尽道理之在我者而已。
○父母在。子不敢早寝晏起。
○昼必侍立。夜必侍寝。不可顷刻离侧。
○若寝于私所。鸡鸣而起。盥栉衣冠。坐待开东。而适父母所。下气怡声。问衣燠寒。疾痛苛痒。敬抑搔之。敛席与簟。悬衾箧枕。而或父母未及兴。当姑处门下。待兴而入。不可遽致惊动也。
○进盥。奉槃水请沃盥。盥卒授巾。问所欲而敬进之。
○父母有命之。应唯敬对。进退升降。慎齐愉婉。不敢哕噫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10H 页
嚏咳欠伸跛倚睇视唾洟。寒不敢袭。痒不敢搔。不言。立则视足。坐则视膝。如执玉。如奉盈。如弗胜。如将失。洞洞属属。敬爱俱至。父母命退而后。归私所。
○朝夕。夫妇执爨具甘旨。敬进于父母而后敢食。父母有所求所嗜。竭力尽诚。左右求进。
○父母命呼。唯而无诺。手执业则投之。口有食则吐之。走而不趋。行不中道。入不中门。及所居不主奥。坐不中席。有问愉声以对。有命敬承而速行之。事毕则反命焉。
○至夜及所。定床簟衾枕。而父母就寝然后退。
○曾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不违其志。乐其耳目。安其寝处。以其饮食忠养之。盖事亲之道。以养志为本。而养口体为末。此曾子之所以为达孝也。凡父母有所欲。必承顺适意。无或违越。而如有乖悖道理。陷于大不义者。怡色柔声。具是非利害而谏之。谏若不入。起敬起孝。说则复谏。父母怒不说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呼泣而随之。不当有怫戾之色。分疏之说。反激其怒。
○己有过。父母怒之。当免冠肉袒。下庭俯伏。下气愉声。固谢其所失。而父母怒释。命退而后。退于私所。自悔自新。惟恐复犯。
○父母赐之。虽恶衣恶食。必欣然而受之。不有厌容。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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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之。虽苦役贱任。必怡然而行之。不显难色。
○父母有教训。当随事遵行。而皆籍记之。佩于衣带閒而服膺不忘。子若以父母之言。平生行己。则不患不为君子也。
○出必告反必面。游必有常。不易方。复必及期。不过时。
○内则曰父母有婢子若庶子庶孙甚爱之。虽父母殁。没身敬之不衰。至于犬马亦然。
○妇善事父母。虽与己有不协。必敬爱之。终身不衰。
○定省之暇。当以小学。日夜讲读。思所以率己行之。而如大舜之号泣旻天。文王之日必三朝。周公之行无专制。曾子之必请所与。闵子之人不閒言。老莱子之儿啼弄雏。乐正子春之伤足不出。伯俞之泣笞。江革之负母。薛包之被驱。王祥之剖冰。王延之扇枕。黔娄之尝粪。子路之负米。孟宗之泣竹等事。必标出而记之。揭于壁上而常目存之。
○礼记曰父母在。不敢有其身。不敢私其财。盖不当许友以死。不当冒危履险。不当任自取与。不当与人交易。凡事无大小。必咨禀而后行之。
○平居必十分慎身。无致患害疾病。以贻父母之忧。或有小病。当不告父母而私自治疗。父母闻己之有疾。其忧虑损神。当如何哉。是以以父母爱子之心爱父母。则可谓孝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11H 页
矣。
○孔子谓曾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其亲。敢不敬乎。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乐正子春曰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是故道而不径。舟而不游。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是故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不辱其身。不羞其亲。可谓孝矣。孝经曰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此皆事亲之大节。可不慎哉。
○子妇之事舅姑。共帅时。子迎妇入室。当谚翻事亲之节。告道而贻之。使自日夜省览取则。
   
(右事父母)
  附亲病亲丧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11L 页
父母有疾。子当日夜侍剂。不敢离侧。而冠者不栉。行不翔。言不惰。琴瑟不御。食肉不至变味。饮酒不至变貌。笑不至矧。怒不至詈。衣不解带。目不交睫。汤药必亲尝。饮食必亲进。而扶护起居之节。务为躬亲执之。不当委于他人。(此下亲病)
 ○伊川先生曰病卧于床。委之庸医。比之不慈不孝。事亲者。医理不可不知。子于平居。当涉猎医书。求其梗槩。
 ○子虽能于医理。必邀良医数人。与之朝夕诊𤺌而相议试剂。不当自恃其能。独断为之。
 ○曲礼曰医不三世。不服其药。迎医必于近地素相亲熟之人。若平日不识其能否者。则大不可。且买药于人。不当问价多少。
 ○传曰至諴感神。孟宗之泣竹笋生。王祥之剖冰鱼跃。皆所以感于至诚也。当竭诚殚力。无方不试。若卜筮祷天之类。皆可为之。至如巫觋祀神僧尼祈佛。是皆浮诞不可为也。
 ○子于父母丧。送终葬祭之节。三年守制之方。当一遵家礼。(此下亲丧)
 ○父母初终。当不食。哭踊尽哀。而衣服棺柩敛袭节次。或有所未尽。虽欲追改。不可得也。当略强粥饮。收敛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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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看检其详尽与否。备尽情礼。使无遗憾。
 ○既大敛。始归于丧次。寝苫枕块。不脱绖带。不与人坐。哭无时。
 ○始食粥水饮。不食菜果。
 ○司马温公曰古者治葬。天子七月。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士则当踰月而葬。然家礼亦云今五服年月。敕王公以下皆三月而葬。然则三月而葬。恐亦无害于从厚之意。
 ○孝子葬亲。居庐墓侧。于古经虽无此文。而我东先儒亦多行之。盖于三年之内。人子至情。自不得不如是矣。若有兄弟可与往来相替者。则守殡守墓。两全无憾。而若独子无兄弟。用朱夫子寒泉故事。日居墓侧。朔望则归奠几筵。似至当耳。
 ○父母临终有遗训。必籍记之。有遗书。必佩服之。日夜省览。念念不忘。如见父母之面目。如闻父母之謦欬。
 ○凡居父母之丧者。大祥之前。不可饮酒食肉。若有疾。暂须行权。疾止亦当复初。必若素食不能下咽。久而羸惫恐成疾者。可以肉汁及脯醢。或肉少许。助其滋味。不可恣食珍羞盛馔。是则虽被衰麻。其实不行丧也。惟五十以上血气既衰。必资酒肉扶养者。则不必然耳。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12L 页
○内外丧次。各异其所。男子则居于中门之外。妇人则居于中门之内。男子无故。不入中门。妇人不得辄至男子丧次。三年之内。不与相见。
 ○三年之内。不得出丧次之外。若为丧事及有故。不得已出。则乘朴马布裹鞍辔。
 ○亲戚知旧之有来吊者。必尽哀敬而受之。哭止亦不敢举颜言笑。有所问则随答而已。
 ○既经大祥。虽以礼制除服。而其感慕追远之诚。当一如三年之内。
 ○既经禫月。当往谢居丧时远近亲知之来慰者。
 
○高子皋之执亲丧也。泣血三年。未尝见齿。颜丁善居丧。始死皇皇焉如有求而弗得。既殡望望焉如有从而弗及。既葬慨然如不及。其反而息。行丧当如是也。
 ○礼记曰父殁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母殁而杯棬不能饮焉。口泽之气存焉尔。
 ○孔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惟人为大。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辱其身。可谓全矣。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不自慎爱。或至毁伤。非孝子之道也。当爱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13H 页
吾身体如父母。爱吾发肤如父母。
 ○范氏曰身体犹不可亏也。况亏其行以辱亲乎。内则曰父母虽殁。将为善。思贻父母令名。必果。将为不善。思贻父母羞辱。必不果。人子之谨言饬行。不坠世业。尤当百倍于爱其身体也。
 ○伊川先生曰人无父母。生日当倍悲痛。更安忍置酒张乐以为乐。朱子于生日。必祭其亲。此人子情理之所当然也。子弟虽欲为之会亲友设宴乐。可令禁而止之。
 ○曲礼曰为人子者。父母存。冠衣不纯素。孤子当室。冠衣不纯采。冠巾衣服。不当以华盛。
 
○日必夙兴。盥栉衣冠。入拜家庙。洒扫庭庑。或有草芜尘秽于庙门之内。当手自除之。勿委仆隶。以尽在我诚意。进退升降。亦必战兢齐慄。不可高声唾咳。
 ○日必往谒亲茔。而墓地若稍远。则只以朔望省拜。亦情势之不得已也。
 ○亲茔志石则已载家礼。不复论。而碑碣亦不可无者。世代既久。陵谷变迁。患乱之际。墓所不分。则无是碑碣而何以验之。既不可验则亦岂无他人之误犯耶。世系子孙录。当刻之于碑阴。若父母有显绩。亦可附录。而世俗举多溢美张皇。取人讥笑。此则非荣其亲而反诬之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13L 页
也。大不可矣。
兄弟。与我分形而连气者也。形体虽别。均是父母之形体也。气血虽分。均是父母之气血也。若知爱其父母。则亦当友于兄弟。
○妻子则散而复合。亡而复存。至于兄弟。一散而难合。一失而难得。诗云宜尔室家。乐尔妻孥。是究是图。亶其然乎。兄弟和洽而后。室家妻孥。乃得以宜而乐之也。不友于兄弟。虽曰襟裾。何以异于马牛也。
○兄之爱弟如爱子。弟之事兄如事亲。
○兄弟之閒。亲爱为主。怡怡和悦。务得欢心。而或有过。当以婉言顺辞。私相规戒。不可厉声诃诘。以致乖激。使亲戚邻里无不知之。
○兄弟或贫富不同。虽尺布斗粟。皆可随处周恤。寒则同寒。饥则同饥。若与妻子享温饱。而不顾兄弟之冻饿死生。其于禽兽奚远哉。
○兄弟之閒。不可异财分居。兄而有财。即弟之财也。弟而有居。亦兄之居也。虽有美家舍好杯盘。若不与兄弟而同之。独居独饱。有何乐耶。昔季江同衾。强盗不害。杨津共食。庭无閒言。古人之友于兄弟。有如是者。而比见今俗。举皆无意于同财同居。推贷救恤。亦或不肯。而互相嫉怨。视若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14H 页
路人者。閒多有之。可不痛且惜哉。
○虽以父母之命。分居而异处。忧乐休戚。可与偕之。不当远地相离。
○兄弟之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食则同案。衣则传服。学则连业。游则共方。虽有悖乱之人。不能不相爱也。及其壮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虽有敦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凡人家兄弟之往往悖理。多有为妻子谗言所惑。是故柳承翰每朔望。诫弟妇等曰人家兄弟。无不义者。尽因娶妇入门。异姓相聚。争长竞短。渐渍日闻。偏爱私藏。以致背戾。分门割户。患若贼雠。皆汝妇人所作。男子刚肠者。几人能不为妇人言所惑。吾见多矣。若等宁有是耶。此为人兄弟者之所当服膺而警惕也。
○牛弘弟弼好酒而𨠮。尝醉射杀弘驾车牛。弘还宅。其妻迎谓弘曰叔射杀牛。弘闻无所怪问。直答曰作脯。坐定其妻又曰叔射杀牛。大是异事。弘曰已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此虽细节。若非友于笃至。不为妇人言所惑者。莫能为也。
○横渠先生曰斯干诗言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言兄弟宜相好。不要相学犹似也。人情大抵患在施之不见报则辍。故恩不能终。不要相学已。施之而已。伊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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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今人多不知兄弟之爱。且如闾阎小人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口。重于己之口也。得一衣。必先以衣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体。重于己之体也。至于犬马亦然。待父母之犬马。必异乎己之犬马也。独爱父母之子。却轻于己之子。甚者至若仇敌。举世皆如此。惑之甚矣。盖弟有不恭而兄辄不友。兄有不友而弟辄不恭。是所以相学犹似也。相学犹似。则必至于视若仇敌。是故兄弟虽或有不相协。但当顺辞规警。殚尽情爱。使至回悟可也。
○缪肜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财业。及各取妻。诸妇遂求分异。又数有斗争之言。肜深怀忿叹。乃掩户自挝曰缪肜。汝修身谨行。学圣人之法。将以齐整风俗。柰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诸妇闻之。悉叩头谢罪。遂更为敦睦之行。司马温公与其兄伯康。友爱尤笃。伯康年八十。公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每食小顷则曰得无饥乎。天少冷则拊其背曰衣得无薄乎。兄之爱弟。弟之事兄。正当如此。
○姊妹之比于兄弟。虽男女不同。其为父母之子则一也。其情爱有何异也。当一体友爱。务得欢心。而既嫁必种种省问。同其休戚。昔李绩贵为仆射。其姊病。必亲为然火煮粥。火棼其须。姊曰仆妾多矣。何为自苦如此。绩曰岂为无人耶。顾今姊年老。绩亦老。虽欲数为姊煮粥。复可得乎。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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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同气。当如是矣。此等事。当念念记诵。思所以反之于吾身。
   
(右处兄弟)
宗族者。均是吾祖先之子孙也。其可不曲尽情爱。以致敦睦耶。大尧亲九族。而太史氏书之于帝典之首。苏明允族谱序云。吾所与相视如涂人者。其初兄弟也。兄弟其初。一人之身也。人若有爱父母兄弟之心。亦当知其敦睦宗族也。
○睦族之道。以仁厚亲爱为主。而爱生于敬。能敬则和。敬事父兄。和待子侄。
○凡有忧故患难。必视之若在己。殚尽心力。互相救恤。有贫穷冻饿者。亦当相与周之。若转于沟壑。死于道路。而视如秦越。无所矜怜。则是忘其祖先也。何以异于禽兽乎。
○当婚嫁丧葬。诸族各以米一斗钱一缗。互相补助。子弟各掌一事。俾无临时苟艰之弊。
○有诸族或家贫。或早丧父母。年长未嫁娶者。当各自随力出物。俾不失时。昔柳河东仲郢在官。境内有孤贫衣缨家女及笄者。皆为选婿。出俸金为资装嫁之。以一时官长。尚且如此。况宗族乎。
○宗族不可以派系远近。区别亲疏。虽曰百世。必谊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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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亦当呼祖孙叔侄兄弟。以笃居常亲爱之情。
○蓝田吕氏乡约曰。凡同约者。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此不但处乡之义为然。其于睦族之道。尤不可不尽心也。
○凡宗族有过。必愉容婉辞。私相规警。不可令外人知之。
○彼虽有不仁于我。吾不当相较相诘。转成乖激。昔张公艺九世同居。北齐隋唐皆旌表其门。麟德中。高宗封泰山。幸其宅。召见公艺。问其所以能睦族之道。公艺请纸笔以对。乃书忍字百馀以进。其意以为宗族所以不协。由尊长衣食或有不均。卑幼礼节或有不备。更相责望。遂为乖争。苟能相与忍之。则家道雍睦矣。一忍字为睦族之大节也。
○陈褒宗族七百口。每食设广席。长幼以次坐而共食之。有畜犬百馀。共一牢食。一犬不至。诸犬为之不食。李昉家子孙数世至二百馀口。犹同居共爨。田园邸舍所收。及有官者俸禄。皆聚之一库。计口给饷。婚姻丧葬所费。皆有常数。分命子弟掌其事。范希文为参知政事时。告诸子曰吾吴中宗族甚众。于吾固有亲疏。然吾祖宗视之则均是子孙。固无亲疏也。苟祖宗之意无亲疏。则饥寒者吾安得不恤也。自祖宗来。积德百馀年。而始发于吾。得至大官。若独享富贵。而不恤宗族。异日何以见祖宗于地下。今何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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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庙乎。于是恩例俸赐。常均于族人。并置义田宅。古人之于宗族。有如是也。而今人多不然。吁可惜也。戒之戒之。
○近世所谓睦族者。举皆专尚亲狎。都无礼数。或谐谑失度。或内外无别。此非敦睦也。乃悖乱也。当检饬威仪。分别男女。相与聚集。不敢谐戏。以致放浪。出入内庭。皆有常度。不至乱杂。昔王凝常居慄如也。子弟非公服不见。闺门之内。若朝廷焉。契正五伦曰夫妇有别。莫亲于父子。而非公服不见。莫亵于夫妇。而犹且有别。况远近宗族乎。
○曾子曰亲戚不悦。不敢外交。近者不亲。不敢求远。小者不审。不敢言大。古人则得亲戚欢悦而后。始求外交。而今人必求外交。先于睦族。或有爱宗族。不若爱外交。惑之甚矣。
   
(右睦宗族)
  附重宗冠婚
 宗子者。吾祖祢之所以为体者也。先王制礼。父母于长子之丧。斩衰三年。其为尊重。当如何也。众子之视宗子。当以先祖父母之亚也。(此下重宗)
 ○诸族子弟见宗子。趋而下堂同行。年长者则起。尊行则坐必离席。
 ○内则曰适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妇。虽贵富不敢以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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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入宗子之家。虽众车徒。舍于外。以寡约入。
 ○诸族子弟。或有大过。宗子当会集父兄。立于庙庭。声罪而挞之。
 ○宗子亦不可挟尊恃重。无所顾忌。凌侮宗族。慢易父兄。悖行淫𨠮。耽嗜声伎。是辱其祖先也。若如此则诸族当开谕警饬。使之改悟。
 ○冠昏节目。俱载家礼。当一遵是书。(此下冠昏)
 ○子既冠。父当以饬己制心之方。居家处乡之节。临席命之。子恭唯诺。再拜而受之。若无父。宗族父兄可命之。
 ○众子冠而谒家庙。宗子鞠躬立庙门外。
 
○冠者若宗子则既冠而拜。虽父母皆拱手立。诸族父兄则或相向拜。或移席少避。
 ○司马温公曰冠者。成人之道也。成人者。将责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之行也。将责四者之行于人。其礼可不重欤。冠礼之废久矣。近世以来。人情尤为轻薄。生子犹饮乳。已加巾帽。有官者或为之制公服而弄之。过十岁犹总角者。盖鲜矣。彼责以四者之行。岂能知之。故往往自幼至长。愚騃如一。由不知成人之道故也。古礼虽称二十而冠。然世俗之弊。不可猝变。若敦厚好古之君子。俟其子年十五以上。能通孝经论语。粗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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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之方。然后冠之。斯其美矣。呜呼。冠礼之重如此。而今俗皆轻而忽之。古礼之废坏已久。而其尤甚者冠礼也。岂非尚古君子之所可惜也。
 ○昏者。人伦之始也。有夫妇而后。有父子君臣兄弟朋友。其礼可不重乎。
 ○王吉上疏曰夫妇人伦大纲。夭寿之萌也。世俗嫁娶太蚤。未知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斯言极切当。不可早年嫁娶。
 ○文中子曰昏娶而论财。夷虏之道也。君子不入其乡。古者男女之族。各择德焉。不以财为礼。司马温公曰凡议婚姻。当先察其婿与妇之性行及家法何如。勿苟慕其富贵。婿苟贤矣。今虽贫贱。安知异时不富贵乎。苟为不肖。今虽富盛。安知异时不贫贱乎。借使因妇财以致富。依妇势以取贵。苟有丈夫之志气者。能无愧乎。凡婚娶决不当论财多少。苟慕豪势。只自察其妇婿贤否。且观妇家兄弟。是朋友中首先交结亲爱交孚者。而其于志虑未定之际。或失随事补导之方。閒多一从其指挥。而辄为先入之惑。他人之言。不能遽入。而遂至心性坏误。举措颠倒。此理势之所易然也。故许婚之际。十分审慎于彼家家庭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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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定曰嫁女必须胜吾家者。胜吾家则女之事人必钦必戒。娶妇必须不若吾家者。不若吾家则妇之事舅姑。必执妇道。司马温公曰妇者家之所由盛衰也。苟慕一时之富贵而娶之。彼挟其富贵。鲜有不轻夫而傲其舅姑。养成骄妒之性。异日为患。庸有极乎。此言皆最切紧于婚娶也。
 ○士昏礼曰父醮子。命之曰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子曰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毋施衿结帨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庶母及门内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视诸衿鞶。
 ○文中子曰早婚少聘。教人以偷。妾媵无数。教人以乱。且贵贱有等。一夫一妇。庶人之职也。此吾所以平生叹美者也。当服膺而勿失也。
祭祀者。即所以追养继孝也。祖祢以是日捐世。而岁序迁易。是日重回。则为人子追远感慕之怀。何以异于初终时也。鬼神之享。不在于物而在于诚。将使已升之魂已散之神。陟降来临。享吾时羞。而其可不竭诚致敬。备尽情礼耶。
○当忌月。不当赴宴会吊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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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戒三日齐。齐之日。主人主妇。各帅众丈夫众妇女。沐浴更衣。洒扫室堂。不饮酒不茹荤。不预家务。不接外人。使内外一切安静。无得喧哗。
○前一日。设位陈器。主人主妇。省牲涤器具馔。而汤炙之供。当躬自执爨。极其精洁。必思先祖父母平日所尝嗜者。预备而具之。
○将事之夜。必终宵不寐。明烛危坐。身不偏侧。口无言笑。至鸡鸣乃行事。而分定祝执事诸官。各职其职。无失次序。
○行事毕。退于齐所。严敬如初。至饮福后始罢。
○众丈夫或有失敬。长老则面责。卑幼则挞楚。宗子有未尽于祭祀者。使之免冠肉袒。自讼于庙门之外。
○子孙中或有无故不参者。当分为三罚。一犯则招致面责。再犯则挞楚。三犯则宗子及诸族父兄。齐进庙庭。声罪而笞之。
○虽有事故。当先自就禀于宗子及族中父兄。不可称托事故。任意不参。
○宗子则虽有微疾细故。不当使人替行。
○祭时巾服则朱子着白绢凉衫黪巾。然国俗不用此巾服。从俗似无妨。
○祭义曰致齐于内。散齐于外。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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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又曰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周旋出户。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此乃诚敬之至也。
○横渠先生尝曰事亲奉祭。岂可使人为之。祭统曰夫祭也者。必夫妇亲之。所以备内外之官也。官备则具备。又曰君子之祭也。必身亲莅之。有故则使人可也。其可不躬自致诚乎。
○曲礼曰君子虽贫。不鬻祭器。虽寒。不衣祭服。为宫室。不斩于邱木。人子奉先之道。正当如此。
○王制曰大夫祭器不假。祭器未成。不造燕器。惟大夫而后有祭器燕器。故单举大夫而言之。然虽士亦不可以彼此器皿。混杂通用。其不假不造之区别轻重。何以异于大夫耶。
○孝经曰孝子之事亲。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伊川先生曰冠昏丧祭。礼之大者。今人都不理会。豺獭皆知报本。今士大夫家多忽此。厚于奉养而薄于先祖。甚不可也。致诚于祭祀。当何如也。
○朱子曰祭仪。以墓祭节祀为不可。然先正皆言墓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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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义理。又节物所尚。古人未有。故止于时祭。今人时节随俗燕饮。各以其物。祖考生存之日。盖常用之。今子孙不废此。而能恝然于祖宗乎。又尝书戒子云比见墓祭土神之礼。全然灭裂。吾甚惧焉。既为先公托体山林。而祀其主者。岂可如此。今后可与墓前一㨾菜果鲊脯饭荼汤各一器。以尽吾宁亲事神之意。勿令其有隆杀。墓祭节祀。当随俗行之。而山神祭亦宜极尽诚敬。一如墓祀。
○又曰夫人死之后。葬形于原野之中。与世隔绝。孝子追慕之心。何有限极。当寒暑变移之际。益用增感。是宜省谒坟墓。以寓时思之敬。今寒食上墓之祭。虽礼经无文。世代相传。寝以成俗。上自万乘。有上陵之礼。下达庶人。有上墓之祭。田野道路。士女遍满。皂隶庸丐之徒。皆得以登父母邱垄。马医夏畦之鬼。无有不受子孙追养者。盖于寒食不可不上墓。而秋夕则是坟墓除草之节。亦当登墓。
○荐新。是人子见新物。不忍先食之义也。随物必荐。颇似至当。而开阖庙门。频数渎亵。亦甚未安。但以鱼果。吾家所尝荐者。而行之可也。
○吾家祭仪。与家礼閒多径庭。而是先祖所尝行者。吾不敢一朝遽变。每欲釐正而未果焉。若累世因循。则殆易于渐成错乱。全无所据。日后子孙会议。依家礼改正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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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奉祭祀)
长老。即吾祖与父之侪友也。与吾祖与父年齿齐等。契分深密。则其尊当如何。是故礼记曰少事长。共帅时。小学曰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当以事亲之道。一体敬爱也。
○曲礼曰将即席。容毋怍。两手抠衣去齐尺。衣毋拨。足毋蹶。书策琴瑟在前。坐而迁之。戒勿越。坐必安。执尔颜。长者不及。毋儳言。正尔容。听必恭。毋剿说。毋䨓同。必则古昔。称先王。
○谋于长者。必操几杖以从之。长者问。必辞让而对。更端则起而对。不敢问年。燕见不将命。
○御同于长者。虽贰不辞。偶坐不辞。
○侍饮于长者。酒进则起。拜受于尊所。长者辞。少者反席而饮。长者举未釂。少者不敢饮。长者赐。不敢辞。
○少仪曰侍坐。弗使。不执琴瑟。不画地。手无容。不翣也。寝则坐而将命。侍射则约矢。侍投则拥矢。胜则洗而不请。
○曲礼曰凡为长者粪之礼。必加帚于箕上。以袂拘而退。其尘不及长者。以箕自乡而扱之。
○见父之执。不谓之进。不敢进。不谓之退。不敢退。不问。不敢对。
○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负剑辟咡诏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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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口而对。
○从长者而上邱陵。则必乡长者所视。
○论语曰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孟子曰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出入行步。当后于长者也。
○遇长者于道。趋而进。拱而立。与之言则对。不与之言则趋而退。不请所之。
○晁以道戒子弟。其言父党交游。必曰某姓几丈。未尝敢呼字也。此于敬长之道。道理得宜。尊长之字。是吾父兄之所尝肩随而相呼者。则子弟卑幼安敢呼之。
○吕荥公。年甫十岁。日必冠带。以见长者。平居虽甚热。在父母长者之侧。不得去巾袜缚裤。衣服惟谨。事亲事长。当如一体。
○石碏。谏于卫庄公。有六逆之说。而少凌长居其二。荀况为三不祥之称。而幼而不肯事长居其一。为卑幼者。可不惧乎。
   
(右敬长老)
  附隆师
 师者。教我而作人者也。弟子爱敬之诚。终身不可小衰也。
 ○侍坐随行。凡起居应对之节。当与事亲事长相类。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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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复言。而但侍坐。请业则起。请益则起。
 ○栾子曰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一事之。惟其所在则致死焉。檀弓曰事师。无犯无隐。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心丧三年。师道之尊严。有如是矣。其服事之节。何以异于君亲也。
 ○东莱吕先生曰欧阳脩有云古之学者。必严其师。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笃敬。笃敬然后能自守。能自守然后果于用。果于用然后不畏而不迁。不畏而不迁。是学者造诣之极致。而其本则盖不出于严师之外。由是观之。师道之尊。为如何哉。
 ○河东侯氏曰朱公掞来见明道于汝。归谓人日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个月。游杨初见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既觉顾谓曰贤辈尚在此乎。今既晚。且休矣。及出门。门外之雪深一尺。事师爱敬。亦当如此。
 ○弟子职曰先生施教。弟子是则。温恭自虚。所受是极。
 ○侍师侧。有戒训。必籍记而佩之。终身不忘。凡百言行。亦皆记之。以为我没世师法可也。
 ○陆象山曰人生而不知学。学而不求师。其可乎哉。又曰韩退之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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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也。人非生而知之。孰能无惑。惑而不求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窃观近世学者。从头无师受。而自谓独得之者。终不免固陋错缪之病。入门之初。不可无求师。而朱子之训长子受之帖曰。但恐志趣卑凡。不能克己从善。则益者不期疏而日远。损者不期近而日亲。此须痛加点检而矫革之。不可荏苒渐习。自趋小人之域。如此则虽有贤师长。亦无救拔自家处矣。若不自勉。而但求教于师。则虽在孔孟之侧。终无以进一步矣。求师之道。当以自勉为本。
 ○师殁。心丧三年。衰绖虽不在身。其处己之节。当一如亲丧。而张子曰师不立服。不可立也。当以情之厚薄。事之大小处之。必参情量事。隆杀其服。俾无厚薄大小之混乱无别。
 ○当师忌辰。若无故。必就参。而其祗敬齐慄。当一如家忌。
 ○焦先生千之教吕正献公诸子。诸生小有过差。先生端坐。召与相对。终日竟夕。不与之语。诸生恐惧畏伏。先生方略降辞色。胡安定为苏湖二州教授。严条约。以身先之。虽大暑。必公服终日。以见诸生。严师弟子之礼。解经至有要义。恳恳为诸生。言其所以治己而后治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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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学徒千馀。日月刮劘。为文章皆傅经义。必以理胜。信其师说。敦尚行实。后为太学。四方归之。庠序不能容。为人师者之教导弟子。亦当如此。
朋友者。志同道合。辅仁而友德者也。其爱而重之。当一如兄弟。
○孔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孟子于五伦。云朋友有信。朋友之道。当以敬与信为主。
○交朋友。先察其所与交好之人。邪正曲直。平日行己之方。是非得失。无大段不是处而后始许交。
○孔子曰巧言佞色。鲜矣仁。盖容貌姣好。言语捷给者。非忠信谨厚之人也。不当与之交好。不然夫子奚以曰木讷近仁乎。
○论语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偏僻友善柔友便佞。损矣。若不察其人而率尔许与。取此三者之损。则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可不慎哉。
○孔子曰朋友切切偲偲。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当以道义交相勉励。不当以朝政得失。世利纷华相和。博弈樗蒱之类。亦当一切屏去。无为陶侃之罪人也。
○孟子曰责善。朋友之道也。孔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朋友有过。相与从容规警。侃侃不讳。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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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悟可也。若屡言不从则亦可羞吝矣。不如置而不言。无自辱焉。然彼若有大不义不可容贷之行。当声其罪而绝之。决不可因仍容护。追逐言笑。有若平日。
○己有过而人告之。当惕然警饬。图所以自新。不当文饰其非。訑訑拒人。此大禹所以拜昌言。而子路所以喜闻过者也。
○朱夫子训子帖曰交游之閒。当审择。大凡敦厚忠信。能攻吾过者。益友也。其谄谀轻薄。傲慢亵狎。导人为恶者。损友也。惟此求之。亦自合见得五七分。更问而审之。百无一失矣。
○朋友虽契密。当愈久愈敬。伊川先生曰近世浅薄。以相欢狎为相与。以无圭角为相欢爱。如此者安能久。若要久。须是恭敬。君臣朋友。皆当以敬为主也。横渠先生曰今之朋友。择其善柔以相与。拍肩执袂。以为气合。一言不合。怒气相加。朋友之际。欲其相下不倦。故于朋友之閒。主其敬者日相亲与。得效最速。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训以威仪也。此等训义。当念念不忘于追随交际之閒也。
○与朋友有所相约。虽细事不可违误失信。有患难。必极力相救。视同在己。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22L 页
○凡朋友有吉匈大事。必躬赴庆吊。又当随家力尽心顾助。
○朋友殁。存者为之服焉。初丧葬祭。当躬亲治事。备尽情礼。
○勉斋黄先生曰朋友者。人类之中志同而道合者也。故曰天叙有典。岂人力也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一失其序。则天典不立。人道化为夷狄矣。朋友道绝则此四者虽欲各居其分。不可得也。善而莫予告也。过而莫予规也。观感废而怠心生。讲习疏而实理晦。则五常百行。颠倒错缪。而不可胜救矣。然则朋友者。所以纲纪人伦者也。其重如此。而世莫之重焉。可不为之屡叹也耶。
○华阳范先生曰与贤于己者处则自以为不足。与不如己者处则自以为有馀。自以为不足则日益。自以为有馀则日损。和靖尹先生曰学问虽是要从师。然赖朋友相成处甚多。师只是开其大端。又体貌严重。若于从容閒暇之际。委曲论难。须是朋友。便发明得仔细。五峰胡先生曰能攻人实病者。至难也。能受人实攻者。为尤难。人能攻我实病。我能受人实攻。朋友之义。其庶几乎。不然其不相陷而为小人者几希矣。
○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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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可以有挟也。曲礼曰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以全交也。此等训皆极当于朋友之道也。
○吕舍人曰夫指引者。师之功也。行有不至。从容规戒者。朋友之任也。决意而往则须用己力。难仰他人矣。此言亦极当于学者力行之方。岂可徒恃师友导引之力。而不自勉也。
○友道之废久矣。世远俗降。人情偷薄。朋友之閒。以谐谑为深交。以责善为訾毁。訑訑拒人。不自知其身陷不义。此吾所以心常痛恨者也。吾与士大夫游者多。而如老德前辈荷塘,苍雪,默斋,密庵,东厓,息山,敬庵,正斋,横溪数君子以外。惟申明仲,李天祥,尹长叔,李子新,金振伯,宋尔献,权台仲,金退甫诸人。皆乐告善而喜闻过。与之居。大有相规之益。故吾敬之如神明。爱之如兄弟。濂溪先生曰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护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濂洛之时。此习犹然。其来久矣。可不惜哉。
   
(右交朋友)
宾客者。远近士友之委访我者也。主人当待之以诚。交之以敬。
○主人之于宾客。诚敬之意。供亿之具。不可以尊卑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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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重而厚薄之。
○客入中门。下堂拱手立。客至揖而上堂。拜礼毕。请坐叙寒暄。虽三尺童子。穷乞贱夫。不当坐而请入。
○曲礼曰凡与客入者。每门让于客。客至寝门。主人请入为席。然后出迎客。客固辞。主人肃客而入。主人入门而右。客入门而左。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客若降等则就主人之阶。主人固辞然后客复就西阶。主人与客让登。主人先登。客从之。拾级聚足。连步以上。上于东阶则先右足。上于西阶则先左足。
○又曰大夫士相见。虽贵贱不适。主人敬客则先拜客。客敬主人则先拜主人。又曰主人不问。客不先举。
○尊客之前。不叱狗。让食不唾。
○凡见宾客。必整衣冠。与坐终日危坐。不使惰慢之气。敢设于外。务要温恭之意。恒存乎内。昔刘忠定见宾客。谈论踰时。体无欹侧。肩背竦直。身不少动。至手足亦不移。此正接宾之道也。
○若尊客有问。必离席而对。不问不敢言语。
○客出。必拜辞于堂上。随至中门外。始揖而拱手立。至上马始归。
○司马温公曰先公为群牧判官。客至未尝不置酒。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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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或五行。不过七行。酒沽于市。果止梨栗枣柿。肴止脯醢菜羹。器用瓷桼。当时士大夫皆然。人不相非也。会数而礼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内法。果非远方珍异。食非多品。器皿非满案。不敢会宾友。常数日营聚。然后敢发书。苟或不然。人争非之。以为鄙吝。故不随俗奢靡者鲜矣。嗟乎。风俗颓弊如是。居位者虽不能禁。忍助之乎。凡接宾之道。在于致诚敬。不在厚饮食。而近世此习。比古愈甚。可不惜哉。
   
(右接宾客)
  附出入
 
凡适亲戚知旧家。至中门外必下马。
 ○方入。主人若尊长。从主人之后。将上堂必让。
 ○主人尊长有问。必离席而对。当食饮亦让。
 ○虽暑无先解衣裳。虽惫无先就几席。
 ○曲礼曰将上堂。声必扬。户外有二屦。言闻则入。言不闻则不入。将入户。视必下。入户奉扃。视瞻无回。户开亦开。户阖亦阖。有后入者。阖而勿遂。毋践屦。毋踖席。抠衣趋隅。必慎唯诺。又曰将适舍。求无固。
 ○范益谦座右戒曰与人并坐。不可窥人私书。凡入人家。不可看人文字。此言极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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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兴替。系于子孙之贤不肖。而使子孙贤不肖。责在于父兄。为人父兄者。可不惧乎。
○凡教子孙。必以敬谨恭俭为本。
○子生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门户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之让。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择宗族父兄及乡邻知旧之有谨言语饬行谊。为人可则者。为之师。教书计日以善言善事。左右导训。必授小学及童蒙须知。使知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义。洒扫应对进退之节。衣服冠屦语言步趋之方。
○小学总论云。程子曰古之人。自能食能言而教之。是故小学之法。以豫为先。盖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则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使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者。后虽有谗说摇惑。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意虑偏好生于内。众口辩言铄于外。欲其纯全。不可得已。杨文公家训曰童稚之学。不止记诵。养其良知良能。当以先入之言为主。子弟初学。不可不教小学。
○横渠先生曰教小儿。先要安详恭敬。今世学不讲。男女从幼。便骄惰坏了。到长益匈狠。只为未尝为子弟之事。则于其亲已有物我。不肯屈下。病根常在。又随所居而长。至死只依旧。为子弟则不能安洒扫应对。接朋友则不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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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有官长则不能下官长。为宰相则不能下天下之贤。甚则至于循私意。义理都丧也。只为病根不去。随所居所接而长。司马温公曰凡为家长。必谨守礼法。以御群子弟及家众。分之以职。授之以事。而责其成功。制财用之节。量入以为出。称家之有无。以给上下之衣食。及吉匈之费。皆有品节。而莫不均一。裁省冗费。禁止奢华。常须稍存赢馀。以备不虞。当自少戒训。于接物应事。皆必周详敬谨。无使轻妄骄慢。为人所弃。宅心处己。皆必端庄勤俭。勿令昏惰奢靡。坏堕家业。
○明道先生曰忧子弟之轻俊者。只教以经学。念书不得。令作文字。子弟凡百玩好皆夺志。至于书札。于儒者事最近。然一向好着。亦自丧志。轻浮俊秀。犹且忧之。况怠志而惰业者乎。好着书札。犹为丧志。况衣帛而重肉者乎。
○孟子曰人之有道也。饱食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横渠先生曰学者舍礼义。则饱食终日。无所猷为。与下民一致。以万物最灵。近于禽兽。以士族子弟。无异下民。则可不愧乎。
○刘元城曰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而不可一日近小人。朱子曰此言极有味。大抵诸郎为学。正当以得师为急。择友为难耳。当使子弟。与正人交游。不可与不正人追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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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在麻而直。玉处泥而混。物性犹然。况人乎。
○汉昭烈将终。敕后主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濂溪先生曰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此乃教子之至论也。
○范忠宣公戒子弟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尔曹但常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圣贤地位也。
○吕荥公尝言攻其恶。无攻人之恶。盖自攻其恶。日夜且自点检。丝毫不尽则慊于心矣。岂有工夫点检他人耶。常戒子弟。使不得以人之长短是非。挂于齿牙閒。而只令与人托交。择其善恶邪正而已。
○伊川先生言。人有三不幸。少年登高科一不幸。席父兄之势为美官二不幸。有高才能文章三不幸也。孔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学文乃子弟之馀事也。为父兄者。亦当审度彼此轻重之别而教之。观近世年少登科。高才能文者。举皆浮躁飘忽。了无沉静气象。甚可叹也。子弟虽不得屏去举业。亦不可沦汩浮沉。患得患失。使其蔼然四端。日亡而月消也。昔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皆以文章名。而俱不得令终。独杨炯得免而终盈川令。可以此为鉴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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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弟有过。当严正警敕。使之改悟而后已。昔万石君石奋。见子孙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罪。改之乃许。万石君可谓善教者矣。
○文中子之服。俭以絜。无长物焉。绮罗锦绣。不入于室曰。君子非黄白不御。妇人则有青碧。高釴兄弟三人。俱居清列。非速客。不二羹胾。夕食龁卜匏而已。李文靖公治居第。厅事前仅容旋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当传子孙。此为宰辅厅事诚隘。为大祝奉礼厅事则已宽矣。张文节公为相。自奉如河阳掌书记时。所亲或规之曰今公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虽自信清约。外人颇有公孙布被之讥。公宜少从众。公叹曰吾今日之俸。虽举家锦衣玉食。何患不能。顾人之常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吾今日之俸。岂能常有。身岂能常存。一朝异于今日。家人习奢已久。不能顿俭。必至失所。岂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如一日乎。汪信民尝言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胡康侯闻之。击节叹赏。李文靖,张文节皆位列台铉。文中子,高釴亦家世贵显。而居家节俭。犹尚如此。况蓬荜寒贱之士乎。汪信民咬菜之说。尤令人警发。人能甘淡泊。不以外物动心。则何事不做。何往不济。吾未见饱食煖衣。逸居安身而能做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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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侃常语人曰。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乃命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于江。吏将则加鞭扑曰樗蒱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弘达耶。凡博弈之戏。虽不至为恶行。而实令人惰逸放旷者。无有甚于此也。决不可为之。且酒色乃亡吾身丧吾家者。当畏之如蛇蝎。避之如鬼蜮。
○范鲁公戒从子诗。邵康节诫子孙说。胡文定公与子书。柳玭戒子弟书。颜氏家训。言言字字。皆切当于为人子孙者日用行己之道。取以并附于后。
   
(右教子弟)
  范鲁公戒从子诗
 戒尔学立身。莫若先孝悌。怡怡奉亲长。不敢生骄易。战战复兢兢。造次必于是。○戒尔学干禄。莫若勤道艺。尝闻诸格言。学而优则仕。不患人不知。惟患学不知。○戒尔远耻辱。恭则近乎礼。自卑而尊人。先彼而后己。相鼠与茅鸱。宜鉴诗人刺。○戒尔勿放旷。放旷非端士。周孔垂名教。齐梁尚清议。南朝称八达。千载秽青史。○戒尔勿嗜酒。狂药非佳味。能移谨厚性。化为匈险类。古今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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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者。历历皆可记。○戒尔勿多言。多言众所忌。苟不慎枢机。灾厄从此始。是非毁誉间。适足为身累。○举世重交游。拟结金兰契。忿怨容易生。风波当时起。所以君子心。汪汪淡如水。○举世好承奉。昂昂增意气。不知承奉者。以尔为玩戏。所以古人疾。籧篨与戚施。○举世重游侠。俗呼为气义。为人赴急难。往往陷囚系。所以马援书。慇勤戒诸子。○举世贱清素。奉身好华侈。肥马衣轻裘。扬扬过闾里。虽得市童邻。还为识者鄙。○我本羁旅臣。遭逢尧舜理。位重才不充。戚戚怀忧畏。深渊与薄冰。蹈之惟恐坠。尔曹当悯我。勿使增罪戾。闭门敛踪迹。缩首避名势。势位难久居。毕竟何足恃。○物盛则必衰。有隆还有替。速成不坚牢。亟走多颠踬。灼灼园中花。早发还先萎。迟迟涧畔松。郁郁含晚翠。赋命有疾徐。青云难力致。寄语谢诸郎。躁进徒为耳。
  邵康节戒子孙说
 上品之人。不教而善。中品之人。教而后善。下品之人。教亦不善。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是知善也者。吉之谓也。不善也者。匈之谓也。○吉也者。目不视非礼之色。耳不听非礼之声。口不道非礼之言。足不践非礼之地。人非善不交。物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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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不取。亲贤如就芝兰。避恶如畏蛇蝎。或曰不谓之吉人。则吾不信也。○匈也者。言语诡谲。动止阴险。好利饰非。贪淫乐祸。疾善良如雠隙。犯刑宪如饮食。小则陨身灭性。大则覆宗绝嗣。或曰不谓之匈人。则吾不信也。○传有之。曰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匈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汝等欲为吉人乎。欲为匈人乎。
  胡文定公与子书
 立志以明道。看文自期待。○立心以忠信不欺为主本。○行己以端庄清慎见操执。○临事以明敏果断辨是非。○又谨三尺。考求立法之意而操纵之。斯可为政不在人后矣。○汝勉之哉。治心脩身。以饮食男女为切要。从古圣贤自这里做工夫。其可忽乎。
  柳玭戒子弟书
 坏名灾己。辱先丧家。其失尤大者五。宜深志之。○其一。自求安逸。靡甘澹泊。苟利于己。不恤人言。○其二。不知儒𧗱。不悦古道。懵前经而不耻。论当世而解颐。身既寡知。恶人有学。○其三。胜己者厌之。佞己者悦之。惟乐戏谈。莫思古道。闻人之善嫉之。闻人之恶扬之。浸渍颇僻。销刻德义。簪琚徒在。厮养何殊。○其四。崇好优游。耽嗜曲蘖。以衔杯为高致。以勤事为俗流。习之易荒。觉已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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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其五。急于名宦。匿近权要。一资半级。虽或得之。众怒群猜。鲜有存者。○余见名门右族。莫不由祖先忠孝勤俭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孙顽率奢傲以覆坠之。成立之难如升天。覆坠之易如燎毛。言之痛心。尔宜刻骨。
  颜氏家训
 夫所以读书学问。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耳。○未知养亲者。欲其观古人之先意承颜。怡声下气。不殚劬劳。以致甘腝。惕然惭惧。起而行之也。○未知事君者。欲其观古人之守职无侵。见危授命。不忘诚谏。以利社稷。恻然自念。思欲效之也。○素骄奢者。欲其观古人之恭俭节用。卑以自牧。礼为教本。敬者身基。瞿然自失。敛容抑志也。○素鄙吝者。欲其观古人之贵义轻财。少私寡欲。忌盈恶满。赒穷恤匮。赧然悔耻。积而能散也。○素㬥悍者。欲其观古人之小心黜己。齿弊舌存。含垢藏疾。尊贤容众。苶然沮丧。若不胜衣也。○素怯懦者。欲其观古人之达生委命。强毅正直。立言必信。求福不回。勃然奋厉。不可恐惧也。○历玆以往。百行皆然。纵不能淳。去泰去甚。学之所知。施无不达。世人读书。但能言之。不能行之。武人俗吏。所共嗤诋。良由是耳。○又有读数十卷书。便自高大。凌忽长者。轻慢同列。人疾之如雠敌。恶之如鸱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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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以学求益。今反自损。不如无学也。○又曰借人典籍。皆须爱护。先有缺坏。就为补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济阳江禄。读书未竟。虽有急速。必待卷束整齐然后得起。故无损败。人不厌其求假焉。○或有狼藉几案。分散部帙。多为童幼婢妾所点污。风雨虫鼠所毁伤。实为累德。吾每读圣人书。未尝不肃敬对之。其故纸有五经词义及圣贤姓名。不敢他用也。
士若未立其志。百事难做。志苟立焉。心可由是而正矣。大学曰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又曰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诚与立虽不同。要其归则一也。是以君子。以立志为本。而立志之道在诚。正心之道在敬。(此下言立志正心)
○立者。定而不动之谓也。先立其志而后。可不以外物动摇。
○大学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立志当于不欺慎独上着力。而虽暗室独处之时。尤加谨畏。不可斯须怠忽。
○孟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其惟心乎。舜之授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心者。虚灵微妙。无专主无定着者也。置之安处则安。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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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处则危。行其善则善。行其不善则不善。若正之而扩而充之。自强不息。无或閒断。则小而要在腔子里。大而塞乎天地之閒。
○伊川先生听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诱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觉。知止有定。闲邪存诚。非礼勿听。范浚心箴曰。天君泰然。百体从令。人之方禀赋于天也。受其虚灵知觉者。固无贤愚之别。而众人之不能存之者。以其有物欲交蔽也。惟哲人乃得以闲邪存诚。不失其初。如此则四支百体。皆合节度。动静语默。无不一于正也。
○列女传曰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曲礼曰坐如尸。立如齐。论语曰席不正不坐。此皆正心之道也。
○大学曰所谓脩身在正其心者。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盖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无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则欲动情胜。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故君子于临事处变。执志坚固。不以此动其心。则四端七情。随感而见。皆得以正矣。
○吕正献公。自少讲学。即以治心养性为本。寡嗜欲薄滋味。无疾言遽色。无窘步无惰容。凡嬉笑俚近之语。未尝出诸口。于世利纷华声伎游宴。以至博弈奇玩。淡然无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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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献位列台铉。而能淡然如此。可谓立志而正心者也。
○人之丧心性。由利欲交蔽。人之致訾谤。由口气妄动。故孟子七篇。以存遏为本。朱夫子敬斋箴曰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此学者所当深用力处也。(此下言遏欲慎言)
○曲礼曰临财无苟得。孟子曰非其义也。一介不以取诸人。范益谦座右戒曰不言财利多少。厌贫求富。又曰见人富贵。不可叹羡诋毁。若临财见利。不计苟且而取之。慕富赌贵。不顾礼义而求之。则其危微心性。安得以保其存耶。
○凡所谓溺欲者。非必著于事见于行而后为溺也。才有一念萌于心。则蔼然善端。已就牿亡。可不戒哉。当固拒邪念。如孤军之遇强敌而尽其死力。虽纤毫之微。使不得到腔子里。
○尧舜之为尧舜。桀纣之为桀纣无他。在义利之閒。若今日行一善。明日行一善。则善之所积。便为尧舜。今日行一恶。明日行一恶。则恶之所积。便为桀纣。可不勉哉。可不戒哉。
○言者。是兴戎出好之机也。言若不慎。则为悖妄轻浮之人。
○张思叔座右铭曰。凡语必忠信。陈忠肃公曰言温而气和则颜子之不迁。渐可学矣。诗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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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玷。不可为也。夫言语者。一失而不复得掩覆之。当以忠信温和为主。而不可妄发轻动。至于追悔而无及也。
○论语曰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薛文清云慎言语。养德之大。圣贤犹然。况众人乎。发言之初。当仔细审度。可闻于人而后发之。
○伊川先生言箴曰。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禁躁妄。内斯静专。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吉匈荣辱。惟其所召。伤易则诞。伤烦则支。己肆物忤。出悖来违。非法不道。钦哉训辞。刘忠定公见温公。问尽心行己之要。可以终身行之者。公曰其诚乎。刘公问行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语始。慎言之为学者先务。有如是也。而今人或论人善恶。以取怨谤。或好说浮诞。心口不应。此吾所以平生戒惧处也。戒之戒之。
○士若不敬其身。无以制放惰之气。不读古书。无以别义利之分。知为学之序。故学者以敬身为先务。以读书为其次。(此下言敬身读书)
○孔子曰君子无不敬也。敬身为大。身也者。亲之枝也。敢不敬与。不能敬其身。是伤其亲。伤其亲。是伤其本。伤其本。枝从而亡。丹书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学者于接应之閒。无不敬也。而若先敬其身。推以应物。则千变万殊。随处自无放倒。何往而不合于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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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曰。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礼记曰。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若以九思九容。行己处事。则可谓无愧于古人矣。
○论语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㬥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乐记曰君子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僻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少仪曰执虚如执盈。入虚如有人。敬身之道。固当如此。
○伊川先生曰。只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无非僻之干。甚爱表记。君子庄敬日彊。安肆日偷之语。盖常人之情。才放肆则日就旷荡。自检束则日就规矩。张湛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居处幽室。必自修整。虽遇妻子。若严君焉。及在乡党。详言正色。三辅以为仪表。徐积仲车曰吾初见安定胡先生。退头容少偏。安定忽厉声云头容直。某因自思。不独头容直。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古君子律己之严。教人之正。有如是者。而今俗以敛束为迂疏。以放旷为弘达。不但惰慢自㬥。见人绳检。亦嘲笑不已。吁可惜也。
○管宁尝坐一木榻。积五十馀年。未尝箕股。其榻上当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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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皆穿。明道先生终日端坐如泥塑。柳仲郢以礼律身。居家无事。亦端坐拱手。出内斋。未尝不束带。三为大镇。厩无良马。衣不薰香。公退必读书。手不释卷。凡敬其身者。若不危坐则易至于箕踞颓卧。怠惰肆忽。虽欲收敛心神而做不得。当俨然敛膝。摄以威仪。而虽曰危坐。心若外驰。则反无异于箕踞颓卧矣。戒之戒之。
○读书者。所以要知圣贤心法。实我见得。是以朱夫子不以广求博观为贵。而以审思得力为务。当净扫一室。对案端坐。沉潜玩味。究覈精微。孜孜心目。不离方册。
○朱子曰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而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盖读书穷理而后。可以分别是非。推扩见闻。得以免江西诸子病传注诵习之烦。以为不立文字。可以识心见性。不假修为。可以造道入德。而独守虚灵。骎骎于空寂之归。居敬持志而后可存此心。不为物欲所侵乱。而心即是口。口即是心。沉潜理会。渐渍浃洽。无贪多务广之弊。欲速躐等之患。而其效自然为致精而循序矣。黄勉斋所著行状曰其于读书也。必使之辨其音释。正其章句。玩其辞求其义。研精覃思。以究其所难知。平心易气。以听其所自得。然为己务实。辨别义理。毋自欺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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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独之戒。未尝不三致意焉。盖亦欲学者。穷理反身。而持之以敬也。大抵读书。要为穷理。穷理要为反身。只欲分别得何者是善。何者是恶。善者劝而恶者惩。若不如是而徒事涉猎剽窃。虽日读数十卷书。何益之有。
○伊川先生曰大学。孔氏之遗书。而初学入德之门也。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独赖此篇之存。而其他则未有如论孟者。故学者必由是而学焉。则庶乎其不差矣。又曰凡看论孟。且须熟读玩味。将圣人之言语切己。不可只作一场话说看得。此二书切己。终身尽多也。又曰读论语者。但将弟子问处。便作己问。将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若能于论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横渠先生曰中庸文字辈。直须句句理会过。使其言互相发明。又曰六经须循环理会。尽无穷。待自家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读书者。当以大学为先。以论孟次之。以六经又为其次。心经近思录性理大全朱书节要等书。俱是斯文羽翼。而于学者最为亲切。政宜随力讲读。而其玩索之工。则一如两先生言也。
○明道先生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吕舍人曰学业则须是严立课程。不可一日放慢。每日须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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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书一般子书。不须多。只须令精熟。须静室危坐。读取二三百遍。字字句句。须要分明。又每日须连前三五授。通读五七十遍。须令成诵。不可一字放过也。史书每日须取读一卷或半卷以上。始见功。须是从人授读。疑难处便质问。求古圣贤用心。竭力从之。学者于此等处。当正衣冠危坐讲读。敬之若耳受面命。
○吕氏童蒙训曰前辈尝说后生才性过人者不足畏。惟读书寻思推究者。为可畏耳。又云读书只怕寻思。盖义理精深。惟寻思用意。为可以得之。卤莽厌烦者。决无有成之理。又曰今日记一事。明日记一事。久则自然贯穿。今日辨一理。明日辨一理。久则自然浃洽。读书倘能如是。圣贤许多训诲。无非己得。而其向进造诣。不可量也。
○惟善者能好善。惟贤者能尊贤。恶善而蔽贤者。是小人也。其可不好善而尊贤乎。(此下言好善尊贤)
○见人有善。虽卑微必加敬重。喜之如出于其口。闻人有善。虽平日不相识。必慕而爱之。思所以相与交游。
○里有善行。必报于官。称扬而褒奖之。
○子夏曰贤贤易色。若以好色之心好善。则可谓真好善矣。
○凡见先贤文字训诲。必整案端坐。浸灌演绎。服膺而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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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也。
○朱夫子训子帖曰。见人嘉言善行。则敬慕而记录之。
○与人言语。不可论先贤优劣。
○近世之人。以儒为名。敢以先贤字讳。自作名字。狼藉相呼。无所嫌惮。此大不可也。
○出外在途。见旌闾必式。见先贤祠墓下马。过院宇当寻谒。此吾先君所尝训我者也。
○吾曾王考凌虚先生。自少师事寒冈郑先生。春秋省候。无岁或废。及其卒也。必每年省墓。终始如一。余不敢坠先祖至诚。每入星山地。虽或匆迫。未尝不进谒墓所及桧渊书院。后之为先祖子孙者。当追继先志。世世遵承。景慕崇信之诚。倍别于凡他先贤可也。
   
(右通论)
 邹夫子有言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又曰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盖尧舜之所以为尧舜者。初不过行人道尽人理。如男耕女织。职分常事。而非茫然而高。杳然而远。如升天梯空之非吾所能为也。舍乎是则夷狄也禽兽也。奚足谓之人哉。人之方禀受于天也。虽其气质之品。不能无清浊粹驳之别。而其一性浑然。万理毕具。则初无上智下愚之判然而不相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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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以尧舜事业自期待于其身。而无自小退托之念。有循序力行之工。则颜渊之曰舜何人予何人。而毕竟到得圣人地位者。亦可以于吾身亲有。而只缘人自不察。不能自修。无以答受中以生。与天地参之责。而轻蔑礼法。坏乱德义。小而㬥弃乎身。大而丧亡乎家者。比比焉。若然虽欲无外人之侮与毁。不可得矣。玆岂非自侮而自毁者乎。吾朴氏自移贯泰安。暨于余十有六世。而世以忠孝相传。行义相继。判书公殉国授命。监务公抗义自靖。湖隐公矢死行丧。承旨公孝友纯笃。凌虚公学问邃密。国乘有传。人口有铭。卓行懿德。前后相望。而先君子水使府君立朝四十馀年。事 君临民。殚尽诚心。一时士大夫以忠直称。噫祖先积累之德。如是其厚且大也。而为子孙者。若不能遵承世业。踵善趾美。以乖先德而忝所生。是辱吾祖也。岂徒为弃其身而已哉。此吾所以一生忧惧。懔然若临履者。而窃恐日后子孙辈无所矜式。渐坠家法。便同耽罗驹不受羁靮。乱跳横奔。而由前之患。难保其必无。故玆以小学一部。反覆参考。撮其最切于为己者。与夫凡他圣贤书嘉言善行。分类劄记。以便玩阅。閒亦窃附己意。为如右八篇。而又以通论一篇。以尽其八篇之所未尽者。以告尔二子五孙。而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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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百世贻厥之资。若不为伯鲁之𥳑。而能从事于斯焉。则近而饬己制心。远而处事应物。入而爱亲敬兄。出而隆师亲友。无非自家目前需用。而四端七情。可以全于内。三纲五常。得以尽于外。小而为善人吉士。大而为成圣成贤。未始不由这道理根本之也。岂不快哉。岂不乐哉。吾所以为此者。使识者观之。实难免上蔡鹦鹉之讥。而原其情则亶出于承先烈导后人之义。有所不容已者。后之以我为父若祖者。若不油然而感。惕然而警。兢兢业业。惟恐不得。是负吾志孤吾望也。何面目入吾庙而参我祭耶。秉彝之天。人所同得。善者必见此而益其勉。不肖者必见此而新其过矣。崇祯纪元后己未暮春下浣。西溪老人书。
诗义 誉髦斯士(己亥增广生员试)
吁。莫彩于朱丹。而朱丹之焕耀。盖赖于磨研之功焉。莫珍于金玉。而金玉之净润。亦由于鍊琢之功焉。噫。士有美质。而不有作成。则即朱丹之不磨不研也。士蕴奇质。而不加教毓。则即金玉之不鍊不琢也。周文之士。观感于至德而咸沐薰陶之化。作兴于圣化而率遵棫朴之教。若朱丹之赖磨研而扬彩。金玉之得鍊琢而增辉。则思皇者罔非誉也。于休者罔非髦也。其所为誉。头脑于文王之德也。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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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髦。根柢于文王之化也。誉髦斯士之义。斯可以扬衡。盖尝论之。令名之谓誉也。俊乂之谓髦也。而周士之有誉为髦者。亶由于文王之德化矣。何者。纯亦不已者。文王之德也。如日照临者。文王之道也。故天下之人。无不变化而匡直焉。天下之士。莫不观感而振作焉。则桢干乎国家者。孰无令闻乎。栋梁乎王室者。孰非俊彦乎。是以成人焉有德。小子焉有造。列于庶位者。罔非济济之贤。而皆有誉焉。立于朝著者。尽是霭霭之俊。而咸为髦也。则诗人所以咏文王之德而深美乎誉髦者。有如是夫。然则使斯士有誉者。其非由于文王之德乎。使斯士为髦者。亦非原于文王之化乎。文王宾兴之化蔚启。而士之声誉洋溢于天下。文王文明之教大行。而士之俊髦丕振乎当时。则文王之作成人才者。斯其至矣。噫天地而成造化之道者。以其有橐钥之妙。而洪纤巨细。咸囿大化。圣王焉遂造化之美者。以其有甄陶之教。而俊哲时彦。皆服至化。则体天地之造物而作成者。吾固知文王之德也。感文王之造士而蔚兴者。愚亦知文王之士也。夫如是则得文王而兴者。其无声誉之彪炳乎。范文王之化者。岂无髦俊之林立乎。由是观之。不显亦临。光于天下者。文王之德也。而多士焉令誉者。仪刑文王也。不闻亦式。显于西土者。文王之化也。而多士焉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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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者。作孚文王也。此周家之所以追思乎文王之德教。而咏叹于人才之成就。终言誉髦之美。则其义不亦切乎。于乎。作人之化行于上。而思皇之士兴于下。故拔茅连茹。有君子汇征之吉。而罔非令誉之士也。兔罝中林。见武夫干城之士。而莫非英髦之才也。允若玆则。凡周之士。畴非可誉。孰非俊髦乎。猗欤文王之德之盛。而致斯士之乂髦者。有如彼哉。其为周家之桢也固宜。世之为君者。盖师文王乎。吁谨义。
牛李之党孰是论
论曰。难掩者人之心迹也。难诬者人之是非也。执其心迹而论其是非。则孰不曰是者是而非者非乎。虽然是非之中。又别有是非焉。其所以是非者。不以其非者而非之。反以其是者而非之。是则非论其心迹之是非。而只见其是者。未免为非者之所为。而不得全其是者也。谨按唐史武宣之閒。牛李党兴。倾轧朝廷者垂四十馀年。当时之论议径庭。后世之是非出入。一是一非。人不能定之。愚以为自其牛而观之则牛之迹出于非。而不及于李也明矣。自其李而言之则李之心虽出于是。而于是之中。不能无其非。而反有深于彼者也。噫藉其刑馀之势。以为引进之地。不念国家之非。务为自容之计者。牛之党也。献其丹扆之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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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托心殉国之人。急于公家之务。而竟树社稷之勋者。李之心也。其心不同。其迹相反。则所非者在于牛而不在于李。所是者在于李而不在于牛也。章章明矣。而愚所以非之者。不在于彼而在于此。愚所以责之者。在于此而不在于彼何者。彼僧儒之辈。何如人耶。其心在于媢嫉。其事党于邪僻。则固不足与较也。其可与互相为党。终始排抑。论长短于彼此。辨曲直于甲乙乎。彼以其党。我以其德。彼以其怒。我以其量。治之以不治。恶之以不严。使小人之心。无隙可发。而终于归化者。此固君子之所以包容含忍卫国济乱之道。而惟其不然。汲汲于报怨之地。悻悻于纤芥之忿。招朋引类。日事攻击。以其所恶于彼者。交之于我。以其所短于彼者。归之于我。则其心迹是非。虽有彼此之殊。而何以异于笑百步之比乎。然则所非者在于牛乎。在于李乎。此所以以其非。不归于非者而归之于是者。以其是者不以为是而反以为非者也。大抵责人之道。责于可责者。而不责于不可责者。今有同室之斗焉。其一则长者而知其是非。其一则幼少而昧于事理。则人之责之。于其长乎。于其幼乎。必有其责之所归矣。然则不足责者在于牛。而责其备者在于李。岂可以心迹之是非者。为是之非之。而不非其可以非之者乎。呜呼。循州之窜。足以偿西州之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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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邪之对。亦以出挟憾之私。相排相斥。罔有纪极。展转相仍。如火益热。卒使朝廷之上。变为争战之地。施之报之。酿成祸乱。则其平生所为。虽有善恶之殊。而亦不能一出于是可知矣。孔子曰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德裕其能免于争党乎。
策问(龟溪书院肄业时)
  [理气]
问。理气。天地万物之根柢材料。而亘万古未尝止息者也。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是以物之道器言之。而未尝有理气之目。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是以心之危微言之。而未尝有理气之说。此于理气。无所可论欤。抑各有所属之旨欤。孔子曰成性存存。孟子曰人性本善。子思阐明中和。张子发挥气质。孔孟之言。专以理言。而未尝及于气。思张之言。兼以气言而未尝遗乎理。孔孟之言。何以不备。至思张而详尽欤。形容理气之妙者。莫若太极图。则有阴阳五行男女万物等圈而已。先天图则有天地水大䨓风山泽等画而已。何者属气。何者属理欤。濂溪看庭草而验其心之春。康节闻杜鹃而知王室之迁。亦有理气之可论欤。大抵理气。为之体用为之动静。为之显微为之终始。在天则为造化之本。在人则为心身之实。天之造化敦阜。生物不忒。四时调和。而妖蘖不作。人之德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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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心体安泰。发用适节。而功业传编。若理有一毫之不正。气有一物之未顺。则无不反是。理气之于国家身心。顾不重欤。今之所谓学者。处于家则谈圣贤之书。而其存心持身。未免营求利达而已。仕于国则任致泽之责。而其履政措事。只是图取爵禄而已。此不过不明于理气。使正理晦塞。客气相胜而然也。其何能致其身于圣贤之门。尊其君于尧舜之盛耶。至于世之忠信之人豪杰之士。閒或有意于为己之学。而或处下窥高。手不知洒扫之节而口谈天理。或索隐行怪。身不践孝悌之行而气驾虚远。其所谓理非正理。气乃客气也。又况南宋朱陆德性问学之相淆。我朝退栗四端七情之各说。誇主斥异。叠床架屋。吾党初学之士。犹未免迷道昧方。无所适从。今之理气不明。何以致此欤。此程朱氏上继先圣之统。而犹有所未阐之蕴。我东诸贤复明程朱之学。而犹有所未的之道而然欤。抑掌世教者。有不能导迪。修学业者。有不得门路而然欤。何以则上自朝廷。下至民士。俱能正其理顺其气欤。诸生其各悉陈。
策问
  [洪范九畴]
问。书出于洛。圣人则之。以为九畴。洪范是已。上自天理。下至人事。莫不历叙而详言。九畴之中。抑有枢纽宗主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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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欤。天以范锡禹而彝伦始叙。则自禹以前。虽尧舜之时。九畴之理。亦无可徵欤。龟之所负者数也。而畴之所言者理也。其故何欤。试以九畴之纲言之。其曰敬曰农曰协曰乂曰明曰念曰向曰威者。其义可得闻欤。五行而不言用。皇极而不言数者。何欤。错而言之。何者为统。推而行之。何者当先。自一至九。既有其序。则复以初次加之者。何意欤。试以九畴之目言之。五行之中。水火木金。各以性言。而土则以稼穑言。五行各有声色气味。而独言其味者何欤。五事之于人。如五行之于天。则其相感之理。可详言欤。八政属于农。而食货祀之外。如司空司徒司寇宾客之类。亦在其中者何欤。兵非圣人之得已。则叙之于此。得无启后世好兵之患欤。五纪者。尧典羲和之所掌。则禹之世推步之法。必不沦没。而尚复拳拳于此者何欤。抑有同异损益之可言欤。皇极者。乃帝王治天下之大法也。所谓极者。果有形象方所之可言欤。君以五福敷于民。而民以保极锡于君。此君臣相与之际。而五福听于天则君何以敛之。保极在于君则民何以锡之。或就化民而言。或就恤民而言。或就用人而言。或就无私而言。而卒之同归乎皇极之道。则其会极归极之义。亦可详言欤。正直刚柔为三德。则正直自正直。刚自刚柔自柔。而其曰刚克柔克者何欤。正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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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而刚柔之用四。则三德之用。不但止于三欤。又以人臣之威福玉食。害家匈国。系于其下。则其有关于三德者何事欤。稽疑之法。始于包羲。演于文王。明于夫子。此固圣人心得之至理。能绍天命者也。必立卜筮之人而命之者何欤。卜筮有五。占卦有二。可言其吉匈推解之义欤。旧说以三人占谓之卜。有玉兆瓦兆原兆。筮有连山归庄周易。是果不违于洪范之旨欤。欲决其疑则宜若先谋于卜筮。而谋及心卿士庶人者。反在于卜筮之上者何欤。龟筮独从而其他皆逆。则犹可一听于龟筮欤。庶徵者。合休徵咎徵而言也。上以参于五行。下以考于五事。而所徵之休咎系焉。肃乂哲谋圣之能致时若。狂僭豫急蒙之反致恒若。今可推演而历指欤。黄勉斋谓水貌雨火言旸木视燠金听寒。或属于阴或属于阳。不无所偏。而惟土思风则通乎四者而不同。以今考之。不思而或至于蒙。有风而极备于恒。则恶在其为四者之主欤。省验之道。王以岁卿士以月师尹以日。一日一月之休咎。不足为王者之忧欤。于民则不言省者何欤。或先岁后日月。或先日月后岁。抑有意于其閒欤。以月之从星。以见上之从民。则所谓星有好风星有好雨者。亦犹民之各有所欲欤。五福六极。所以劝惩。则人之所欲莫如贵。人之所恶莫如贱。而贵贱俱不及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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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者何欤。为恶者或寿或富或康宁。为善者或短折或罹疾或贫窭。恶在其福极之有劝惩欤。大抵箕子总洪范而言之曰彝伦攸叙。事事物物。得其伦理。则洪范之道行。事事物物。不得其伦理。则洪范之道废。伦理之外。安有所谓洪范者哉。叔季归来。此道遂熄。圣人推行之化。不复明于天下。水或滥而为灾。火或烈而为灾。土地瘠薄。不能尽稼穑之利。则五行虽不至于尽汩。其可谓顺其理欤。貌不恭而慢。言不从而悖。视不明而暗。听不聪而蔽。思不睿而邪。五事其可谓尽其敬欤。以至食为民天而食不给。货为民用而货不通。祭祀所以报本而鬼有馁而之叹。司空所以掌土而民无奠厥之乐。掌邦教者司徒而敬敷无闻。掌邦禁者司寇而奸猾肆行。接宾之际。未有礼节。好兵之君。率多穷黩。则八政于是乎废矣。四序盈虚。或失于气朔之际。三元轨躅。难寻于度数之閒。三百六旬之不能成岁。二十四纪之不能无愆。则五纪于是乎紊矣。若夫皇极则尤有所坏了不能振。淫朋比德。习俗渐痼。则化民之教远矣。煢独失所。高明是畏。则恤民之政熄矣。好德者退。不肖者进。则用舍之失其方矣。所爱而癖。所恶而偏。则王道之不能遵矣。尚可谓建其极欤。上焉而用术数。下焉而尚欺诈。则正直之德扫地尽矣。失于刚而流于恣睢。失于柔而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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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则刚柔之德不得中矣。如是而三德之用。其可见欤。蓍龟短长之制废。则占法非其旧也。卜师掌兆之官革。则典卜非其人也。吉匈一听于瞽师。从违不问于庶民。则如是而稽疑之法。其可传欤。极备极无而有其匈。时若恒若而无其常。咎徵叠见。休徵难见。则庶徵之可畏也甚矣。寿富康宁之无闻于世。好德考终之不见其人。则世无为善之人而不能享五福欤。短折疾忧之在在为苦。贫穷恶弱之滔滔皆是。则世多不肖之辈而不能免六极欤。古今一天地也。宇宙一道理也。是何修于古者不修于今。明于前者不明于后欤。圣远言堙。不能推明而然欤。时移世换。不可挽回而然欤。先儒曰道之大原出于天。其道虽不行。而其原之出于天者。未尝不在于天下。则终不可推明而挽回欤。何以则使九畴之理。灿然复明于世欤。愿闻其说。
策问
  [古人论心]
问。古人论心处。最多比喻。岂以心在那里。不可指名而言欤。其于心之本体也。或曰灵台。或曰天君。或曰神明。或曰主人翁者。何所取义欤。或曰心如谷种。或曰心火之精。此说出于何人欤。或以芭蕉杂卷比之。或以北辰不动喻之。此则指那处而言欤。如山蹊之茅塞者何心。如雨露之萌蘖者何义。其于此心之走作也。或曰一个翻车。或曰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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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有两人。或曰如破屋御寇。或曰如虚器入水。可闻其说欤。或以铦锋悍马生龙活虎比之。或以凝冰焦火渊沦天飞言之。此心之难制。若是甚欤。傍荣侧秀。寓客庶蘖。亦指何㨾心欤。揠苗助长之喻。舍而不耘之训。何所据而言欤。其于此心之操存也。或曰屈伸在臂。反覆惟手。或曰撑船用篙。吃饭使匙。或曰如摹印板。或曰如在行阵。其用工之义。可详言欤。或以云捲席撤。春嘘物茁比之。或以火燃泉达。鉴空衡平喻之。若何而能致此欤。如填壑如摧山。何其用工之殊。而如执玉如奉盈。何其致谨之极欤。高城深池。重门击柝。即操存之谓也。坚甲利兵。扫除妖氛。即寡默之谓也。其取比之义何居。大抵心即一身之主宰。具众理应万事者也。顾其操存得失于一念俄倾之閒。而圣狂舜蹠判焉。古圣贤操存省察之功。靡不用极。而立言垂诲。极其纤悉。或取心之最近者而言之。或指物之易见者而言之。反复论说。毫分缕析。使后之学者。晓然易知如指掌。而夫何近世之人。都将圣贤妙指视若寻常底说话。知之者只是吟咏一饷。不知者犹且倚靠不得。莫知本体之为何物。走作之为可畏。操存之为何工。而天理日以斲丧。人欲日以滋长。岂不大可哀哉。何以则体究古训。涵养本源。使心学大明于世。无负古圣贤立教诏后之意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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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问
  [周子通书]
问。周子通书一篇。发明天人性命之微。开示修己治人之要。与太极一图。相为表里。其所以发前圣之未发。而诏后人为学之方亦至矣。首言诚者圣人之本。即所谓天所赋物所受之正理。而复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复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却言阴阳之气者何欤。以诚之源言诚之用。以诚之立言诚之体。而却又发明乎动静者何欤。以继之者谓之善。以成之者谓之性。而又分属于阴阳者何欤。谓之静无而动有。有无之各异者何欤。谓之至易而行难。难易之互言者何欤。性焉安焉之谓圣。而微不见周不穷之谓神。岂圣人之上。复有所谓神人者欤。诚无为则谓之大极之体。而几善恶则谓之阴阳之象。岂性之中有善恶。犹太极之有阴阳欤。诚几德为太极之二五。而复加圣贤神三字者何欤。刚柔善恶为大易四象。而复言中之一字者何欤。既言无思之为本。则所谓不思不通者何欤。既言不动之谓诚。则所谓动于此者何欤。以伊尹之所志。谓之戒人之发策决科荣身肥家者何欤。以颜子之所学。谓之戒人之广闻工词矜智慕空者何欤。以仁义礼智。言五行之德。而不言信者何欤。以视听言貌。言五行之事。而不言思者何欤。言为善之道而专言师道之立。言求善之要而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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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师友者何欤。言万事万物之各得其理而总言礼乐。言古今治乱之不同而重言乐者何欤。公明通溥之谓有四时模㨾者何欤。吉匈悔吝之谓圣人之蕴者何欤。是篇本为易解。故旧谓易通。而谓之发明太极者何欤。当时或以是篇置之太极图之先者何欤。五峰以是篇谓功在孔孟之閒者何欤。朱子以是篇比诸语孟较精深者何欤。大抵是篇之旨。岂易言哉。推言一理二气五行之分合。以明道体之精微。指示道义文辞利禄之取舍。以起俗学之卑陋。至论立德之方经世之具。又皆亲切𥳑当。凿凿可徵。其宏纲大用。要非秦汉以来诸儒之所可企及。而条理之密意味之深。又非后世学者之所可骤而窥也。故程夫子既殁之后。传者益鲜。朱夫子为之剖释发明。无复遗蕴而后。是篇之旨始得弘明于世。则其所以发挥斯道。嘉惠后学者。为如何哉。叔季归来。此旨久晦。儒术日底于肆舛而讲明之无人。正学渐至于失真而体念之无睹。应科求名者。以是书为抉摘捏合之具。而太极幽妙之义则弁髦矣。假容欺世者。以是书为占名干进之媒。而大易精微之旨则土苴矣。先生著书之义。岂亶使然哉。何以则人皆服习是书之旨。而无数者之弊欤。
策问
  [宋朝诸贤]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40H 页
问。宋朝诸贤蔚兴于斯道湮没之后。深探圣贤之奥。洞观性理之蕴。躬行心得而推明之。著书立言而阐发之。使古圣贤之道。焕然复明于世。岂不伟哉。汉之董仲舒唐之韩愈。皆能祖述六经。为世大儒。而其閒又有治经术说道理卓然以斯道为任者。不止一二。则后之学者必以宋之诸贤为理学之宗者何欤。濂溪周子默契心通而得孔孟之绪。两程先生继往开来而发性命之奥。其用功次第入德门户。可得详言欤。横渠之从来杂博而竟称以严密。康节之精深理数而乃许以经纶。是为的论欤。豫章延平文定之造诣浅深。南轩东莱象山之学问高下。自有先儒氏定论。则可得闻之欤。至若考亭翁集诸儒之成者也。其师友渊源进修楷梯。今于大全可见。则北溪所谓孔孟周程之道。至先生而益明者。指那个处言欤。程门学者亲承妙旨而多有驳杂之病。朱子门人笃信师说而克绍道统之传。是何闻道之同而所造之粹驳不同欤。接师门之嫡传如曾子之得宗者。在程门为谁。而以朱子言之。何人可以当之欤。真德秀之沉潜义理。魏华父之尊信濂溪。亦可谓不失斯道之传欤。大抵宋朝诸贤辈出。三代以后于斯为盛。则若可以尧舜其君。唐虞斯世。而卒不能为用于世。展布所蕴。虽若见用而不克大施者何欤。此由诸贤道德犹有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40L 页
所未尽而然欤。抑由于天不欲平治天下而使之不遇欤。使之不遇者。欲使明其道于后世耶。今其所著之书所揭之训。昭载传纪。班班可考。则凡有志于圣贤之学者。皆可因其语而得其心欤。诸贤之书。布满天下。家诵户说。则何书为初学之指南而何说为入道之捷径欤。如欲读诸贤之书。究诸贤之心。追攀诸贤之执辙。优入诸贤之阃域。其道何由。
策问
  [明朝理学]
问。明朝理学。有真伪之别。后学之所当明辨者也。宋景濂为白云许氏门弟。则其于朱子法门。不无渊源。而徒有文词。未见实践。此何故欤。自玆以还。称理学家。若王阳明,陈白沙,罗整庵,胡敬斋,薛文清五公。或专用陆家机括。或谨守朱门成法。以其所著述者论之。阳明之传习录。白沙之卫道说。整庵之困知记。敬斋之居业录。文清之读书录。其闻见解之是非。论议之得失。皆可历历明辨。以破其真伪之异欤。程篁墩即讲学者也。其存心圣学之功。可见于心经附注。而于末章所引草庐之说。显有率天下归陆氏之意。则前辈论之详矣。其所著道一编。未知其旨意何如。而前辈一例归之于异学。亦可详言欤。邱琼山亦向学者也。不无卫道之诚尊经之功。而当时不见推许。后世未免疵
西溪先生集卷之七 第 541H 页
议者何欤。大抵明世学者务神怀奇。别出机轴。高谈阔步。自许以真得洙泗之妙旨。而全无实得。终归虚套。一时气习渐染于科举。皆陷于异端之窟。閒有聪明才智之士。不染流俗。独守正脉。竟不能使其学大明于天下。岂非重可慨也。今欲使学者辨别乎似是之閒。指摘其端的之处。以为斥邪扶正之地。则信无过于文清公一人而已。如欲以文清公为师范之资。则将从何处做功夫欤。
策问
  [退陶晦庵相符]
问。惟我退陶先生言行事业。与晦庵夫子前后一揆。则其所沕然相符之妙。可得以详言欤。初读论语。惕然警悟者。实类于始诵孝经。书以八字者欤。读易究义。常有羸悴者。有异于沙列卦象。详观测玩者欤。游于太学而惟河西敬之。入于乡举而独蔡玆取之。则其见知于二子何欤。一见慕斋而乐闻君子之论。初拜延平而会去禅学之病。则其所悟道于二公者。亦何欤。建精舍而行释菜之礼。请院额而得书籍之颁。尚贤之诚。可谓异欤。为吏同安而身率诸生。为长馆学而书谕多士。勉学之意。宁有殊欤。李芑请削而还谢不审者何欤。林栗才除而既出复召者何欤。倭人乞和而上疏请许者何欤。金虏要盟而极论不可者何欤。论参同于神勤则与净安对论之意同欤。定条约于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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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与五夫社仓之制异欤。天命图之改證。太极之辨。节要书之抄成。近思录之编次。其意可得详言欤。易学启蒙之撰。启蒙传疑之编。西铭校證之义。西铭集解之说。其工有所相符欤。行过玉山。所讲者何书。寄书高峰。所辨者何旨欤。重统全孝之疏。父子天性之疏。圣学十图之劄。乞修三礼之劄。其所勉箴之意。同欤异欤。文昭殿之议祧庙之议。心统性情之说心无体用之辨。其所论解之义。可得详闻欤。临病之日。答书而改致知格物说。易箦前二日。补大学诚意章。子弟劝止而与诀诸生。诸生问疾而勉其为学。其为道不忘之心。有可言者欤。得谦而知君子之有终。遇遁而识吾道之难行。自述墓道之志。寄托壁经之解。其前知付托之意。亦可闻之欤。西厓之撰年谱。勉斋之述行状。可谓尽载平生志业。无脱略之弊耶。月川享祀之祝。范氏登墓之文。亦可谓尽赞道德事功而得其尊尚之义欤。大抵自孟氏殁而圣道废。历千有馀年而至宋。群贤辈出。得吾朱夫子。集诸家之说。承开继之统。然后较然大明。而及其殁也。其传泯焉。江西之学。又从以乱之。元明诸子。靡然失路。或出或入。莫寻其正。而至四百馀年之下。我老先生卓然接武于左海穷荒之域。则天之降斯人。岂偶然哉。遭遇 圣明之世。少试经纶之功。俾成礼让之俗。则其比于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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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之生于南渡之后。不得究厥施者。似愈矣。其平生道学事功之载在方册。照人耳目者。殆将与朱子大全语类之书无异。则于乎伟矣。世之学者。尊信体服。当如退溪之于朱子。而一部文集。览之者盖寡。一篇行录。读之者无多。或剽窃字句。以为决科之资。或误引训语。以为辨争之端。不察道德之所至。不识事业之何如。则夫焉知两先生相符之理哉。亡其文教荒废而然欤。抑亦学之不笃。知之不精而然欤。何以则使一代之士。诵法两先生之遗书。得察德行功业之相类。而复见明道继统之休欤。
策问
  [经纶天下]
问。人有恒言。必曰经纶天下。治天下之大经大法。具在方册。读书穷理则人皆可以任经纶之责欤。唐虞三代之盛。虽圣君在上。必待经纶之佐。而任熙皞从欲之治者何欤。伊尹耕于有莘。傅说筑于傅岩。太公钓于渭滨。虽其不遇之时。亦皆有经纶之志欤。董江都之天人策。贾太傅之治安策。果得经纶之大法。而得其位行其道。则其功业之盛。果能如其所言欤。汉之诸葛。唐之邺侯。皆有经纶之才者。鱼水之会。风云之盛。宜莫如两人。而汉止于后主。唐止于肃代。其故何欤。殷浩有盛名于一世而咄咄书空。是亦抱经纶之志而未展欤。安石系厚望于苍生。而镇江左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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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小草之讥于当时欤。齐贤马前之策坚执己见。文山廷对之文脍炙人口。果谓之经纶而能扶颠于板荡耶。方今 圣明在上。儒贤辈出。是宜经纶大业。陶铸至治。而柰何当官尽职。未见其人。空言无实。滔滔皆是。人才常患渺然。朝纲日益堕坏。经费匮竭。生民殿屎。遇事愦愦。不得其要领。国事危缀。若不保朝夕。虽有经纶之才而位遇未极。不得展布其所蕴而然欤。抑时运使然。虽有贤者。将无损益于斯世欤。何以则人才蔚兴。随事赴功。朝纲振肃。百度惟贞。经费不竭。公私有裕。民生奠安。国势巩固欤。诸生读书穷理之暇。必有所经纬于胸中者。愿闻其说。
策问
  [人道]
问。命于两閒者谓之人。人而有人之道然后方可谓之人也。人之生在于寅。其故何欤。首圆足方。亦有所象者欤。气血五脏。亦有所配者欤。耳司听目司视。口有枢机。身有德符者何欤。性有四情有七伦有五。亦可详言欤。人为物灵则其生宜若有閒于物类。而有吞卵而孕者。有履迹而生者何欤。伊尹从桑而化。孔子祷山而诞。圣贤之生。异于凡人而然欤。均是人也而大小异体。同赋命也而祸福异应。其义可得闻欤。性若无圣狂之别而有舜蹠之异。气若无古今之殊而有淳漓之分者何欤。感怒如䨓霆。呼吸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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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亦与天地之气。有流通者欤。大抵天地之閒万物之中。惟人为贵。须尽得人道然后斯不负天地化生之意。而独怪夫古往今来。孰无此性。而明善而复初者。不见其人。循欲而害理者。滔滔皆是。以致性情昏乱。伦彝斁绝。将至于人不得为人。岂不寒心哉。何以则能尽人之道副人之名欤。
策问
  [人才高下]
问。人才之高下。系气化之盛衰。天地自然之数也。气化之盛衰。循环无穷。则人之值其盛而得于才者。宜无古今之异。而前之前者必过于其后。后之后者不及于其前者。其故何欤。试以三代后论之。上则帝王之兴。英武略同。而光武之明断。不如高祖之牢笼。唐宗之夸诩。又愧于光武之谦让。宋祖之乘便掩实。歉于唐宗之百战而定天下。下而将相之业则寇耿岂踵于韩彭。房杜岂肩于萧曹。曹狄二将不足当李卫公。韩范富三君子俱未踰裴晋公。以道学言之。孟子之殁。无真儒。荀杨王韩。或扬或抑。皆不免疵病。及至濂洛关闽之贤出。则论者乃躐千古而上之。是何独不系于时代之升降耶。至若文章书画之为艺与剞劂之工。无异操其才习其术。奚遽不及古之人矣。而然有不然者。以车喻文则太史公驾而周九州。班氏驾而越千里。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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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驾而后其尘。欧苏驾而蹑其辙。崆峒弇园又驾而疾追之。有至有不至。以坛论诗则风雅者主盟者也。汉魏者子男位也。李杜者相礼者也。宋元者阶下立也。大明诸子。外坛而窃议者也。谱书而族之。钟王颜柳。伯而仲而叔季也。吴兴以下。世殆绝矣。第画而品之。顾睦张吴。甲而乙而丙丁也。龙眠之后。指不足屈矣。我东地僻。然亦囿于气化之中。自罗而丽。至于我 朝。盛衰相寻。而人才亦可数也。然将相功业。每叹其后者之不及前。文至牧老大矣。而毕翁𥳑易晚出而逊焉。诗至李春卿富矣。而后则寂寥无继者。金匪懈之亡而晋蜀之笔法俱绝。况暇论画工之有无矣乎。独其道学之称。始于前朝。至 圣朝而大盛。其不可以古今异观者。大与中国彷佛。然今已绝矣。呜呼。世无人才则百年而长夜矣。国不用人才则举朝而榛芜矣。试观今日之人才。盛乎衰乎。有乎无乎。用乎不用乎。凡人之有口有手者。举皆指点而传道之。其必曰某之才能于是。某之才能于彼。某之才彼此无所不能。某虽今人而胜于古人。某乃今人而不及于古之人。抑或曰今人皆不及于古人。然则今人当气化之方衰。无复可望于才者欤。抑将愈往愈衰。而后之人反有羡于今之人耶。其或有回轧之妙机。亟回已衰之气。而望才于将来耶。抑别有淬磨之神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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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其无用之才而收效于现在耶。诸生必有慨然经心于是者。愿殚论之。
策问
  [君子处世之道]
问。清而不介。和而不流。士君子处世之道也。伯夷柳下惠俱造清和之极致。而犹未免隘与不恭者何欤。史鱼近乎清。伯玉近乎和。同是卫大夫之贤也。宋仁宗称伯玉不及史鱼者何欤。岂宁清毋和之意欤。召忽之死其清也。管仲之生是和也。夫子大管仲之功而不称召忽。岂清不及和而然耶。严子陵以清节自修。而马伏波以宽和取谤于身后者何欤。李元礼以清名取祸。而郭林宗以和柔能免于乱世者何欤。康节之退遁清高而语门弟则尚和厚。明道之春风和气而对执政则主清议。可论其自处处世之道耶。大抵人之禀于天者。各有所偏。洁净刚直而有得其清者。宽缓平易而有得其和者。要之清不绝俗。和不循物者尽矣。历观前代名节事功之殊称。而清与和有若方圆之不相合。其故何欤。衰世以来。尚名者慕其清。其流也失之骄亢。做事者贵其和。其末也归于卑污。以言乎出处则傲睨肮脏。拂情矫行而以为清。脂韦滑泽。同流合污而以为和。以言乎论议则其清者必主摽揭难行之说。其和者每归迎合䨓同之论。此其清和之相反而与夫清和之相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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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其流之弊。若非矫激而难成。则必至委靡而不振。时事之日非。世道之波颓。未必不由于此。今于取人之际。将专尚名节而一取其清高之流乎。要取事功而只用其和平之士乎。抑清者自清和者自和。而有各适其用之道耶。伊欲清和相济。互用不偏。名节事功。卓然为万世之法程。其道何由。
策问
  [修法制]
问。为治有法。必先修其法而欲治之成就矣。以建官之法言之。唐虞夏商。疏密即异。至于周官益增。而周之治不加于夏商。夏商之治不加于唐虞。其故何欤。继周而治者汉唐宋。其建设沿革。虽各不同。要其分布维持之制作。非不尽善也。其治终不及隆古。岂其法之犹有未善欤。以赋民之法言之。虞夏之贡。商之助。周之彻。代各殊制。而同归于至治。汉之三等。唐之祖庸。宋之三十税一。视三代之制。有益宽者。识者以为其治皆苟。又何故欤。养士之法。唐虞有司徒典乐之官。夏有校商有序周有庠。其条教节目。今可指言。而其风化之浅深污隆。亦有可论者欤。汉之临雍拜老。唐之增广学舍。盖亦兴起先王之风。而宋则国学乡校之外。又有书院养士之规。若此类倘可比隆于古者学校之政欤。至于用兵用刑。又皆御乱补治之具。自上世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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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之或废。唐虞三代之制。所以尽善。而可以为后世法欤。汉唐宋之随世立法。其得失可历指欤。 国家因太师之旧条。稽 皇明之时制。创法立制。明白具备。建官则三公以总之。六卿以列之。监司以承之。郡守以令之。赋民则经之以正税。纬之以贡案。随时救弊。重之以损益。养士则内有大学四学。外有州县校院。治兵则始以五卫。增以两局。用刑则守以律令。审以谳议。由三代以下。其制作规摸。无如我国之备者。而近世百隶失职。日奏罔功。徵敛无常。下民呼怨。学校无作人之美。军政有不理之患。刑狱多冤滥之弊。虽加设之官日众。而事犹不理。蠲减之令每下。而民不知惠。以至正士习修军实慎刑罚之道。固常逐事申饬。而终无实效。国事将至于日乱。无论三代之不可及。而汉唐宋少康。亦未易言也。此由为政之法。当修而不修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