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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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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南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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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征日记(此当附在杂著。而记中有沿路所作诸诗。故附于诗集之次。)
自去年果川弃归之后。断然无意于仕宦。卜筑于影湖之曲。计将终身焉。今年五月二十一日。本尹权公以镇。委人问死生。兼寄一纸 朝报视之。本月十二日政。 除济州通判。不觉愕然失色。明日入见本尹。论去就。未几。本府吏进曰。济州新迎吏卒已来云。时翰侄自海乡适至。遂定议。送人于京师。六月初四日。以病呈于本曹。以调理赴任为题。而辞意不甚拒绝。二十七日。又呈亚铨尹趾仁曰。海外字牧之任。自下不可擅便。待入 侍定禀云。槩其意不欲强迫。而托此欲闻 朝中论议也。余意以为自此可得快脱。遂散遣吏卒。使向洛矣。七月二十一日。题辞始下。了无许递之意。济人辈中途还来。促令治装。自念 除授已经累朔。尚不得一谢 恩命。私分未安。行不可已也。遂以八月十一日登程。
二十三日。入京。翼日早朝。吏吏金尚湸来谒。且言曰。此行终不得免。岂不苦甚乎。因曰。七月二十日召对时。领议政徐宗泰,工曹判书赵泰耇,吏曹参判尹趾仁。同进至 閤门外。吏参曰。济判实病未易苏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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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夫马。累朔淹滞可悯。今欲面禀变通何如。赵默无言。徐曰。此人上年。发怒于吾无情之言。弃果川而归。今之呈递。必是由此。该曹虽欲变通。吾则当有辞矣。吏参遂不得发口云。余愕然曰。见忤于首宰。安得免海外之行乎。
二十五日。见沈台檀。对余愤惋不已。末乃归咎于岭人。叩其由则曰。康津县监郑以规所到。以乐赴之意扬说。故此事至此。余答曰。士大夫行止。各有所守。此人未及知矣。沈台笑。是日晴。
二十六日。注书李国休。自 阙内来见。余且唁曰。无罪而见谪。此何事也。当初 除拜时。余亲见之矣。古规两铨开政。注书例在帐外。初则吏参盛言济州虽险且远。既去官况极好极好。都承旨金演和曰。然矣。又曰。南某文才气格。实有过人。而前年以果川事。方在罢散中。可惜。岭人以气节相高。人杰地灵。未必非此人也。余闻之甚怪。心以为必有异事。至济判注拟。直呼首望。金又曰。好好。余在帐外。不胜愤慨。卒然发曰。无罪人。亦绝岛定配乎。帐内佯若不闻。困人至此。何以为之。余闻而失色曰。谪宦则宜矣。调侮可至此乎。遂从容乃罢。是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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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谢 恩。
二十八日朝雨。向夕往铸字洞墨寺洞。至苧前洞。见南主簿鹤鸣于其庐次。是日午后晴。
二十九日。往大臣徐家。徐曰。昨日得邸报。知已入洛矣。中间闻有呈递之举。而海外守令。自下有难变通。吏曹以此持久。吾意亦然。终不得免此行。不其苦乎。余略有所答。即逡巡欲辞。徐遽言曰。上年乎。去上年乎。不曾为果川令乎。余曰。有此事矣。徐因以登文科。升典籍。出县监之例。刺刺不已。及果川事曰。以吾无情之言。闻有引嫌之举。吾分付吏曹。又招京主人。再三送言。使之赴任。而君终始固执不肯出。吾固笑而过之。君之固执则难矣。余略有所答而退。
九月初一日。见吏议宋徵殷。即曰。终不免苦行。可为奉悯。余答以数语。宋曰。吾意必欲依递。大臣一向拒塞。无可为者。闻此不觉心气益恶。大抵数日下直。不过五大臣两东铨一西枢。珥笔以下阙焉。意谓得一机关。以作快快南归之便。卒无一人作气力开口言者。可叹。
初二日。在舍馆。前参判权瑍,承文博士权懋经,前监司洪重夏,前掌令洪重禹,进士权世鼎,前修撰权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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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典籍洪道达,承文博士成起寅,承文正字申涤,前都事郑来周,庆尚都事李喜泰,前县监郑至祥,幼学吴尚龟,进士李廷扬,直讲权德载,礼曹正郎李万根,佐郎吉景祖,兵曹正郎金始镔,朴寿仁,进士权琛,赅,,幼学李重焕,新及第洪尚容,典籍金重兼,前典籍郑建周来见。是日晴。(同道居馆生进十人。居学儒生七人。徒步来别。)
初三日。礼曹佐郎柳瑍,兵曹正郎李万维,兵曹佐郎崔守庆,进士李徵休,应教权詹,缮工奉事李集,承文正字姜纶,前别座安玖,成均学正李以济,司成朴行义,假注书李泰和,注书李国休,监察文德龟,庆基殿参奉南鹤增,前辅德沈最良,幼学朴景洙,东昌君炡,幼学李世璜,咸平县监黄懰,幼学李涬,广兴主簿李世鸿,平安都事慎以晋,汉城参军沈均,幼学李善兼,前判官康友谅,前典籍柳凤鸣,前县监郑𦒜,承文校捡郑敞远来见。纷扰中不能尽记。略书表表省录者。以替海外面目。是日晴。
初四日辞 陛。亲旧簇至。不暇治行。午后始发。历辞沈台檀。沈台曰。毋戚戚焉。不谓君处此。有此等气色也。答曰。方寸轮囷。发于外者。不觉至此。沈曰。岭海不必死人。且前途未可知。岂济州通判而遂已乎。须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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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焉。答曰。谨奉教。过青坡。暂见李昌宁万成。乘暮到露梁津。船上得一绝。斜阳醉上露梁船。风伯无言水伯眠。为语清江通海使。此行先报祝融边。夕宿于衿川县。是日晴。行三十里。
五日。平朝发。午秣于沙根川酒店。马上得一绝。衿邑仍朝食。观邮递骑行。终南看渐远。马首水原城。距水原府五里。歇鞍于小溪边。见村童钓得一尺鳞。笑吟一绝。官路东边恶水沟。村童无事坐垂钩。偶然抽得纤鳞出。自说优供夕饭羞。夕宿于水原府村舍。是日晴。行七十里。
六日。出见水原伯李益著。盖其父惯。为月城伯时。习相闻知故。见即致款矣。向振威县。路上得一绝。平朝南出振威程。千里鳌山眼底明。消息昨凭乡使去。计行今已过阴城。午秣于振威县。递马于葛院酒店。忽忆癸酉十一月间。陪察访从兄向洛。暮投于此店。赵持平兰成适入邻舍。雪夜谈话从容。赵已作古人矣。重来者有感旧之怀。有一绝。青旗摇动野村烟。行色曾过癸酉年。尚记当时谈笑地。故人消息隔黄泉。驿人进快马。一瞬息到平泽县。有一绝。暮投平泽县。零落邑居稀。炊烟数点起。细细向人飞。是日晴。行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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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七日。朝发向牙山。马上占一绝。京畿南下接忠清。驰出长丘极望平。清渭终南今几许。隔洋才见水原城。午歇于牙山县。暮抵温阳始兴驿。闻金井察访崔鼎来本家在近地。方受由来。急招驿人问之。则不幸有一家重戚。在丧次未还云矣。夜深后崔察访来访。话旧移时。乃归。余吟一绝。踏破秋光九月天。马蹄今去向何边。邮亭一夜联床话。忘却沧溟路几千。是日晴。行八十里而遥。
八日。朝发历谢崔察访。踰温公界一岭。路极崎岖。歇马于水碓傍。吟一绝。山回谷转路重重。石角凌兢马足慵。下险卸鞍看水碓。赤粱红稻和云舂。午憩于维鸠驿。从山谷间。暮抵定山县。马上占纪行一绝。洞壑盘纡往复还。才分前路巳辰间。斜阳欲尽归鸦急。马首翩翩入定山。本县倅李震一。即来见。是日晴。行七十里而遥。
九日。早朝入谢本倅。行向扶馀地。路上逢佳节。心事益恶。吟一绝。霜落天晴潦水收。青松红树送行辀。他乡虚负龙山饮。羞见黄花笑白头。朝食于银山驿。午憩于林川郡。闾阎栉比。市廛成列。盖湖右名邑也。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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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到南塘津。即白马江下流。船上记夜梦成一绝。长安回望路迢迢。理艇今乘白马潮。魂梦不知关岭阻。时时飞绕锦川桥。既渡日已昏。取间道踰大小二岭。悬崖绝壁。极险而危。马赖壮实。仅乃无事。二更量。抵咸悦。招驿人。馈酒以劳之。是日晴。行百里。
十日。朝后入见本县倅洪禹贤。午抵益山郡。主倅申命汉。即来见。暮宿于参礼馆。邮吏辈皆旧相识。各来致慰。朱吏汝发进酒固劝。亦人情也。又进生姜一斗。是日晴。行七十里。
十一日。早朝发行到全州府西门外。吊宋察访遇龙庐幕。出身遇圣,士人遇璟来见。入城延 命后见方伯。素有僚义。见即欣迎。先以果川递归时。未得相见为恨。余因言曰。私情诚有切迫。专恃相公周章。方伯笑曰。本道不管于海外。吾且柰何。余曰。在京时往苧洞。受南主簿鹤鸣指挥矣。力言情势于湖伯。则湖伯当有处置之道云矣。方伯笑曰。事在耽罗伯。凭邸便付一书。为君地矣。耽罗递归时。以病重 启罢。似好矣。移时乃出之所馆。柳进士星三,宋生遇璟。佩酒来待。握手叙旧。不觉日昃。薄暮。抵金沟县。是日晴。行六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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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平朝入见本倅郑亨益。以同年致款。康津吴同年喜谦。亦在座。萍乡偶成一榜会。亦异事也。午后抵泰仁县。向夕狂风汩起。冷雨挥洒。气像殊阴惨。暮入井邑县。官吏风习甚恶。略结棍以警之。是日午后阴雨。行七十里。
十三日。早发到川院驿馆小憩。午末踰芦岭。到青岩驿递马。暮入长城府。直入见本府倅李臣龙。素无半面之雅。许以倾盖之旧。琴歌诗酒。烂熳无算。夜既半。扶醉出舍馆。题纪行一律。登程今几日。秋月四弦过。渐觉南溟近。回看北极赊。楚山朝雾重。芦岭午风多。暮入长城馆。妖姬候客衙。是日阴。行七十里。
十四日。早发。昨醉未醒。精神昏聩。殆不自支。午秣于永新驿。夕宿仙岩馆。是日阴。行五十里。
十五日。早发入罗州城。见本倅李万稷。万稷曰。以兄拜济判。 朝廷之薄待极矣。公然一定配矣。因歔欷不已。余曰。此行见列邑倅多矣。无言薄待者。非素相识。谁向我发此言乎。惟湖伯有此等说话。今再闻矣。午食后。到灵山津。宿新原院。距海已近。念乡关益茫然。夜不能成寐。达曙起坐。吟成七律。秋月苍苍满竹林。孤村宿客独长吟。衾裯冷透知霜重。邻舍喧收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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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天外瀛洲波万里。眼中鳌岫碧千寻。明朝会向湘潭去。将对灵均说此心。明日将见吴尚书。故末句及之。是日晴。行七十里而近。
十六日。晓发。朝饭于火燧院。午入灵岩郡。本倅许鼎。即进士是字去非之弟。即访于舍馆。晡时。到康津月南村。见吴尚书。接数话。驰入康津县。已三更量矣。是日晴。行九十里。
十七日。留康津。午后上衙后山亭。眼界通豁。心神爽快。命邑妓进酒。五六大碗。因吟一律。金陵形胜旧知名。为上山楼眼始明。竹影满阶清透户。潮声入浦势侵城。云开俯瞰瀛洲岛。鹤过平呼卫叔卿。时听仙娥隔帘语。一壶琼液已三倾。是日晴。
十八日。留康津。是日晴。
十九日。留康津。吴尚书遣使致书。示以指期相访。答以二十二日进见。是日晴。
二十日。留康津。是日晴。
二十一日。留康津。灵岩倅乘暮来访。达夜谈话而罢。是日晴。
二十二日。留康津。适有所干事。未赴月南之约。替走一书。尚书责以负约。促令来访。暮不能进。是日与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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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卿。同上万德寺。形胜甲于湖南。李进士梦梯,尹士人尔侙同游。是日晴。
二十三日早。进月南尚书略设酒馔以饯。历言绝岛风俗及山川物产及居官道理。不翅详悉。末端戒以酒色。啧啧惜去。眷眷不已。海南寓居人李大休适在座。在京时与其兄徵休熟。一见倾心矣。乘暮还入康津官。是日晴。
二十四日。务安倅驰书约以明日来访。以短律赠邑妓。未到瀛洲馆。先逢鹤上仙。披云呼我语。此会亦因缘。是日晴。
二十五日。留康津。平朝得内行小室到光阳消息。午后务安倅来到。灵岩倅亦至。薄暮内行到城外驿村。本倅与务安设饯。肴馔极盛。鼓篴并奏。酒阑后。灵岩倅武人进影舞。其制设纸人于手上。以大小两指。挂一条小纸于烛下。低昂作舞。亦一时之奇观也。是日晴。
二十六日。率内行。向海南船头。入贵罗里。访尹尔侙,李弘任。午上牛膝峙。济州吏卒待候于山下。极备新官威仪。见极可憎。到海南邑小憩。衙客李增亿出见。乘暮入白峙。访李大休。黄昏到映波亭。即津头候风馆也。是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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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留映波亭。李大休来。近地士人三四人亦访。是日晴。
二十八日。留映波亭。李增亿来访。李大休持酒馔来饯。日暮后乃罢。船人告以日和风顺。明朝将发船。是日晴。
  渡海
二十九日辰时上船。家奴还乡者。拜辞于岸上。各馈酒一杯。戒以作行无事而已。船人告以上帆。一人立高处。长号一声。继以短号一声。执索者数十馀人。一时皋号。每一声。才上一尺。行水程三十里许。未出大洋。东风大起。舟不得逆行。船人告以落帆。因下碇。高桅悍索。叫啸狞风。大艑乘波上下。左右倾仄。虽木心石肠。安得恬然而已乎。率去奴婢辈无论。所谓济岛人物。僵卧呕泄者过半。顾谓慎明曰。倾危至此。束缚我者。闻之将甘心焉已乎。风势达夜不止。招船人责之曰。一行命𧖴。都在汝手。汝占风若是不慎。惟有一死而已耶。船人不知所答。惝恍中得一绝。行人命𧖴属篙工。一点挐岑缥缈中。日暮黑风吹海立。中流谁借一匏功。槩以陆路论之。一昼夜经过。不过五十馀里。此行之厌苦。惟有天神知之。故使我淹滞于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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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涯乎。天明。船人辈齐声用力。捩柁回头。平朝仅泊于于兰浦。同舟者合一百一人。是日午后风。达夜不止。
三十日平朝。自于兰浦。入万户城内村舍。大雨如注。左右屋漏床床一顷屡移席矣。万户权以枢即来相见。无聊中。题即景。万户城边水没堤。渔村鸡犬杂凫鹥。堪嗟赤白无名蛤。半在人家壁上泥。是日终日风雨极狞。
十月初一日。留于兰浦。朝前入谢万户。北风大至。势将拔屋。自海仓。有挟船落后者过目前咫尺之地。风急不得泊。遂不知所向。翼日朝。始闻泊近岛云。
初二日晓。船人告北风自夜半暂息。云阴已解驳。朝后风势正合发船云。朝饭后上船。一帆风抵白岛。下碇留宿。船人告鸡鸣初看风势。直指济岛云。船中有藏磁铁者。取而视之。自海仓至于兰。直指未申间。自于兰至白岛。自白岛至济。直指午矣。是日晴。
初三日。才接一眠。船人告以发船。时则村鸡尚未鸣矣。朝前风势极顺。船行如疾箭。舟人皆言此风不止。午前当抵岸。巳时量。到大小火脱间。横风忽起。巨浪澎湃。震荡倾仄。尺进寻退。精神眩聩。僵卧不起。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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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则回转而右。右倾则回转而左。前高则倒植。后高则直立。将起则辄仆。欲坐则便偃。后楫磨戛。作破溃之声。桅竿俯仰。有摧折之势。十丈帆席。叶叶碎裂。左右船板。片片开阖。水从板孔入。殆如小沟。格卒辈惊惶刮汲。不能枝梧。求行中内外衣段。略设鱼酒。击鼓号神祝须臾毋死。到此则死生之虑亦绝矣。向暮扶篷窗开视。济州山岳。近在数里之内。而欲泊未泊。殆至曛黄问之。则官行例当东泊于别刀浦待候之所。而风势甚逆。将西入道圆浦云。许令任其风便。听其所之而泊焉。船人及所率下人辈。一时齐声。回至所谓道圆浦。则已初更矣。浦多恶石。舟不得抵岸。去岸数马场下碇。以小艇次次载去。余从后到岸。则石势凌层突兀。不可攀援。跣足缘厓。欲上旋落。迎候吏卒。左右扶持。而渠辈亦非猿猴。失足颠仆。无异黎丘之鬼佯扶故困。遂咄啐挥之。夤缘匍匐。才得上岸。以蓝舆向舍馆。到则肠胃大虚。精魄已散。急索酒。连进数杯。稍觉开眼矣。大抵自上船以后。专废食饮。酒杯烟竹不接唇者已累日。船上长恍惚。不省饥饱。下陆则气息已急矣。妓五六辈。自别浦迎候所。急驰来迎。是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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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日。到官。
寓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书
  
答李景玉(世瑗)
前便承再度书。今月二十三日。又承客岁腊月十三日书。辞意勤挚。千里如对。披来不觉越洞壑上砯崖。入清轩而承謦欬也。每见溟波接天。人世渺茫。握手揩青。未易为期。昼夜悬望。只在平安消息。而续审美疢尚未快。壶忧一向弥留。北望驰虑。不但故人恋恋之情耳。书中数件警责。俱是对症之药。人岂不自知也。何敢视为空纸而不肯著在胸中耶。前书出于新到之初。胸中魁磊。消磨不得。到此谁无杀马毁车之心哉。身无羽翼。大海无梁。淹延岁月。渐就坚忍。即今并州已作故乡。异类转成亲旧。顿无若不可生之意。非敢自附于无入不自得之义。知其无可柰何。而势不得不然。不亦可悲之甚乎。图递一款。诚如所示。牧伯虽无违拒之色。而每以日浅持难。上念事体之重。次闵迎送之弊。推诿于新牧之手。劝以秋冬解递之为便。不待此言。浅虑亦以及此。而第既失此伯之后。更为周旋于新面目。其势不可必得。此非可虑处乎。此伯乘船。计在四五月间。当勤勤恳乞。幸得一诺。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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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走报。一如兄示。愿兄力为先容于政院大臣。则生还故土。尽是吾兄之赐也。抑有过虑者。此伯面分虽熟。肝胆不能相照。或于临发之时。悠悠不决。靳修一 启。则云帆既开之后。无复可望之路矣。 朝廷除目。未知其果出于何人。而于兄或有相识之路。以弟病状不可久此之意。缕缕勤嘱。得其许诺。然后以一书报知海外。则秋冬病递。亦为未晚。况二月以后。南风极顺。一趠之间。便登乐岸。病骸残魂。不复入于三遭阻风再漂浪之危。兄之为故人开指生道。此可为上计之次矣。幸可终始周旋否。酒色之戒。尤可佩服。入岛以后。风气甚恶。少间失摄。大段伤人。人固自爱其身。何敢淋漓自放。自贻没身之悔也。平生所爱。在于曲蘖。而一日三杯。特为下药之资。其次三百六十日。一日仅得不齐。此亦过度否乎。耽罗风俗。喜行贿赂。紧处不说区区之事。珠贝及门。巧生名目。曲为蹊径。半门帘席。便成阛阓。此习何可长也。常时洁症。到此转激。初头发其顾望者。一降定三重杖之后。此路永闭。虽未知人谓如何。而自期则许以脱然无累矣。第兄戒以自取。劝以与人。伤廉可畏。而伤惠独不念乎。可呵。令胤醮日已近。庭闱喜气可掬。家豚有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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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胤同年生者。花山士人。求与为昏。许令其兄度其可否。暮春间。当行执禽之礼。而其父谪在天外。三加而不得见。亲迎而不得送。天理人情。已顿绝矣。是何事也。兄家有事。当有所助。而画奁龙梳。此犹可办。仅聚材料。方造而未成。传致必在于过行之后。幸不见却耶。药材种种土产。皆是营门所管。本官不与焉。势难优得。所谓桑寄生。此地桑树甚疏。百株无一寄生。左右求之而不可得矣。兄独不闻山下杵乎。弟家运不幸。仲兄丧制才毕。嫂氏又继逝。殿中侄向老之年。长在草土。形骸保全未可必。此虑当如何也。
与任实兮
城南一别之后。邈然不相闻。未审此时。侍下起居何似。弟五日浮海。不死幸耳。到官以后。困于责应。疲于起居。汩于公务。伤于风土。铄于心火。所存不过老躯壳。而朝暮对案。以鱼则无非可惊可愕不识面目之物。以肉则只是荒田旷野不食刍谷坚纫难嚼之牛肉。食事如此。肌肤日铄。若有爱我者。想已招魂于北方矣。可观惟有橘柚婵妍。一则筋力不逮。一则齿龈已伤。大抵不合于老骨。每以春夏间递归之意。日夜恳祈于牧伯。而笑而不肯颔可。其笑亦不可测。十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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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不拔之树。恳恳不已。或有末稍听施之路耶。兄独何人。高卧好山水。左顾右对。坐享人间至乐乎。过海之后。京乡动静。一不闻知。世间幸有好消息耶。
答任实兮
拜书已有日。未审伊间兄起居连得平裕否。弟苦况不足言。而风气比来甚恶。左耳听莹之症添剧。细语已不得相闻。和暖之节尚如是。何以当严冱之时乎。弃归之外。无他计策。可笑可笑。本州牧想逐日相对。其接待何如也。赵从闻已发巡。何间抵营下也。近间有信友向京者。其便当付候书耳。此闻绣衣到顺府。向兄言不已云。虚实未可知。而在兄当知而待之似可耳。此便来即督归。丁集卿,洪重厚书并未答是恨。
寓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记
  
汉挐山祠重创记
癸巳春。余以祭官。进汉挐山。先审其庙宇。基地低湿。制度庳隘。四壁半为风雨所伤。阶上牛马迹交错。余瞿然而惊。凛然而悲。归而见前牧使李公翊汉曰。汉挐山是 国家降香之所。而其祀秩不轻而重。今庙宇湫庳如此。非惟不足揭虔。其黩慢鬼神甚。近年风雨不顺。未必不由是也。请新之。李公许之。遂定议。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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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隙。将陶瓦庀材。未几李公瓜归。不幸七月。又有风霜之变。以时诎遂寝。次年春。又以祭官进。梴桷朽折。倚卓有雨漏痕。淋漓生绿。视事既毕。余招诸生议曰。此庙修改。不可少缓。而今岁饥馑。又甚于去年。势不可劳民动众。余将别为料理。购役丁贸材瓦。以完此役。邑子中谁可监蕫者。皆曰高生尚元。颇勤干。余曰。余已识此人。事可属。遂邀尚元。与之相度。以九月十九日始手。不旬日告讫。盖民间不知有此役也。神室一间。稍从高大。以容执事周旋。四面承以小宇。以御风雨。盖以瓦。涂以蛤灰。内外皆鍊石密致。东荣设小龛。以安香祝。外门一间。典祀厅一间。环以石墙。四隅方正可观。庭除殖殖平宽。被以浅莎以备湿。斋室三间则仍其旧。易茅以瓦。倚子床卓簠簋笾豆爵坫香垆及祭鼎。皆备而新之。以十月二十九日。行还安礼。募四人。复其家以守之。甲午十月日。记。
西山点马记
本州每岁五月。进年例岁贡三名日别御乘及兵曹求请等马。大约五百馀匹。以西山场在朝天浦近地。便于饲马。捷于载船。封 进点阅。每定于是场。节制使指日先进。具冠服据胡床。三邑守令。裤靴执笏。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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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候谒甚谨。转身趋出。各进所领马。节制使相其齿。辨其毛色。考其耳鼻之标。择其可合者进之。不可者退之。癸巳甲午夏。余再到于其所谓西山场者。场以外。风鬃雾鬣。处处成群。屯分字别。聚溲更嘘。已而节制使建旗鸣鼓。申令进马。牧者一人。择其良而驯者。先驱以导之。五六人在其后。麾肱一呼。继而长啸。则群马昂首相顾。若听节度。于是兟兟而动。肃肃而行。涣若云移。整若鱼贯。井井然流入场内。然后分而四布。合而成屯。各守队伍。无敢风逸。有如赴敌之兵。耳听金鼓。目视旌旗。行而为长蛇。结而为五花。甚可壮也。及其点阅也。双双而进。五五而来。齐首骈足。列植以待。圉人执鞭箠。立前拥后。指毛命物。烙以官印。加以羁絷。而莫不顺而受之。安而就之。足不敢踶。口不敢齧。已而圉人呼曰。点者退。未点者进。于是前者先行。次者继起。各归其屯。整顿如初。有如衔枚之卒。畏其约束。齐其步趋。但见其离合而不闻其喧哗。亦可异也。余于是感之矣。夫济之产。其性甚悍。其心喜惊。闻风则鹊厉。遇物则人立。且放在山林。自任饮龁。未尝惯人颜面。受人钳制。而一牧子指挥之间。千蹄万足。俯首就顺。行止进退。动合法度。噫。岛民虽蠢蠢。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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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不当居鬣角之下。而惜乎控御失宜。教养无法。一令之间。少有不快。则辄曰岛俗难治。恶乎其可哉。今其淳朴之风。间或有存。礼让之习。犹未尽丧。因其固有。纳诸轨物。其势必有异于畜产之效顺。而一郡两太守。各据衙门。手握刑政。口宣风化。而其导齐驯扰之功。反不如一牧子指挥。吁其可惜也。夫余于点马之役。深有所慨然于中故记之。
北浦放大龟记
州城北水门外。即所谓健八浦。一日朝浦人走告。大龟乘早潮入石堰。水退不能去。余促鞴马。驰至其所。使十人舁致沙岸。其圆八尺有馀。高数尺。背上苔藻满生。状与野龟同。但四鬐大如箕。无指爪。余以鞭撽其脊以问曰。夫物莫灵于龟。何故至于斯。将就太卜氏论吉凶祸福乎。欲转之清波。服龙王役使乎。将自求钻灼背上七十二板。满板如星罗乎。欲三千年不死。优游莲叶上乎。将不慎言语。并与枯桑树。就䰞烂乎。欲缩颈藏脚塞口。守玄冥幽宅乎。将随绣牺楯彘。登太庙乎。欲逐穹鼋钜鼍。戏水府乎。将对人俯仰以为荣乎。欲随波上下以自得乎。今我惟汝所愿。汝能言言。不能言。可示以意。龟于是。得其善言。则闭目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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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显然若喜。闻其害己。则引颈长歔。泪下如川。累次设问。为态如故。余悲其穷而悯其厄。使人放之海。且责之曰。今尔智有所不逮。神有所不及。忘潮汐出入之候。贪鱼虾纤芥之鳞。不自知其失风波之势。而横蝼蚁之场。不亦哀乎。幸而 圣朝废龟卜之法。本州无纳锡之典。贤刺史廉而寡取。仁而爱物。许汝再返于绿水。不然刳汝之肠。断汝之足。骼㬥于沙。甲归于椟。大则山楶藻棁之藏。小则带上之銙。鬓后之圈耳。汝于是时。虽欲雷霆以将之。风雨以送之。流水以行之。乌可得耶。祸福无门。惟吾所召。汝其惩可毖后患否乎。南溟之大。与天无际。冯夷祝融之所宫。鳞族介卒之所归。涵淹游息。何处不乐哉。惟尔速去浅浦。归入重渊。深居而简出。口吸而腹息。嬉游于汪湟之地。浮沈于泱漭之墟。则夫谁有祸福汝杀活汝哉。重为之告曰。龟兮去莫向南方地。百岁老人用汝支床足。龟兮游莫近九江水。渔人余且设网提纲。猎龟鼊。龟兮倘记今日丁宁意。愿借我一帆便风登北陆。龟低头屏息状若听命。已而悠然纵鬐。再三回顾而逝。甲午六月日记。
石决明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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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论南海杯品之奇者。首称鹦鹉。其次小螺。又其次芦实。独石决明不与焉。余各得一具试尝。审其制度。等其品数矣。鹦鹉之左右两珥。小螺之前后二柄。专斲天质。偏用人工。措诸台则臲卼而不安。上诸手则凝滑而易跌。虽其奇巧可玩。而已失其朴素浑坚之态。当为好事者所宝。而尚古者必有取舍焉。惟芦实稍近于纯朴。而但其质深紫而浅黑。盛之以酒。失其清澈。饮之未觉疏快。余犹病之。最奇者。其石决明乎。千年老甲。潜在龙宫。呼吸精华。吞吐明珠。海虫栖其外而刻篆籀之状。宝彩蟠其内而绣云锦之章。凡介族之有文者。皆缩恧退让而不敢与之争先也。今其制度。不过磨其背以去其垢。塞其孔以补其漏。而天生之本色犹全。自然之文彩不亏。不待人工之巧斲华饰。而居然为杯之上品矣。大抵杯之制。其体欲圆。其腹欲宽。其底欲平。其心欲浅。向所谓鹦鹉小螺芦实之属。圆者患其不宽。宽者患其不平。平者患其不浅。而是杯也独兼而有之。把而玩之。则葳蕤乎花叶之纷披也。斐亹乎云霞之结构也。不磨琢而光。不雕饰而文。奢与俭得中。华与朴合度。噫。天地精英之气。散作水宫之诸宝。隐而为蛟龙之所戏。见而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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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之奇观。萋斐之文。光泽之质。不一其种。而钟精毓美。独侈于是虫者。其意何也。文章若是璀璨。制度若是奇古。到手则光彩相映。入唇则滋味甚长。而骚人墨客。废而不咏。酒徒豪朋。舍而不取。甚者海人贱之。以充贮火之具。逆旅辱之。以供挹水之役。于斯时也。虽欲韬光晦彩。与牡蛎蚝山自放于大荒之滨。乌可得耶。余之爱之者。非直爱其斟酌之宜而器用之便也。惜其外有浑坚之姿。内有文章之盛。而不见知于世也。记之盖亦有所感云。
芦根枕记
芦竹不知出于何岛。而春夏间南风捲海。狞雨掀空。惊涛激沫。喷薄北驱。则大可为屋椽者。小可为旗竿者。随风漂泊于大静旌义及牛岛瑞山等浦者。岁不知其几。而不幸者。为渔父野人所获。不免为灶下之爨。其幸者。不过为矢房而挂武士之肩。或为纸筒而担举子之背而已。余偶得芦根一本。大可两手围也。即命工人。就其尖杀处。磨而为大小二杯。取其次坚密者。以作二杯之台。又取其龙盘虎挐屈曲轮囷者以为枕。高其两肩而陷其腰。以便头也。排其两足而虚其中。以纳凉也。因其天质。参以人工。刀以削之。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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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磋之。光彩陆离。制度奇古。诚合于幽人閒士之所枕。余心甚爱之。虽通中游仙。不愿易也。时或卯酣未醒。政务有閒。取而凭之。忽自思念此物生于绝海之外孤屿之中。一朝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出没颠倒于数万里鲸波鲲浪之间。而得至乎此。为渔父野人所获。而得免于樵爨之厄。而窿然为幽人閒士之所枕。其亦有所遭耶。余老矣。秋风当理舟楫。归卧于影塘茅屋。盖将终身焉。布被暖馀。藜羹饱后。脱巾露顶。枕此于北窗之下。舒吾四支。合吾两眼。精气凝注。蝴蝶悠扬。游羲皇之天。入华胥之域。熙熙乎其意之适也。浩浩乎其神之旺也。芒乎芴乎。与造物者嬉。而不知其所极也。何必寻槐安之穴。做邯郸之梦。而汩没于浮荣而奔走乎虚名哉。有渝此言。请看斯枕。甲午三月三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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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
  
申孝娘记事后叙
甲午正月二十四日。在生白轩。与慎明阅故乡书疏。得雄孙所送一本。即吾从圭瑞。为申孝娘记事。首尾颇详悉。孝娘出于闾阎。性非诗礼所习。而孩提爱亲之心。不少变而全。一朝遭湛宗之祸。以伶俜弱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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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事之成败。势之难易。挟一片匕首。白昼直向公门。欲蹴踏五脏而后已。何其懔懔也。官庭辨诘。虽习于词讼者。犹㥘于威棱。或嗫嚅颠错。不能自直。娘子平生不识门前五步。亦未尝对人酬酢。而南走节度使营。西击登门鼓。至于刑曹审覈之时。逐条伸辨。不失一辞。虽老吏不能供。岂素所娴习而然哉。娘子复雠之义。如秋霜烈日。凡有人心者。孰不感激挥泪。而一种人谄于馋吏。抵斥诬毁。无所不至。至欲与一道公论力战。噫。人谁无父母。彼独何心哉。前后行查之爽实。当初照律之从轻。每欲屈法以伸情。循私以灭公。使伦纪不得明。王法不得行。犹为国有人乎。幸而 天监神明。贤相奏事。极其恳恻。使雠人卒毙于海外。盖恚愤致之也。世之冤死者何限。而虽十子未闻有倡义复雠如此娘之为者。纵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而严律一定。豪吏不敢怙势。死不除刑部囚籍。终作绝岛羁鬼。娘子所树立。足以归报于地下何恨。余往来庆清间甚数。村人往往说孝娘事。孝娘向巡营。过神光县。有老妪哀其悲泣。问其由。侍婢从傍对甚悉。老妪卒然扶之痛哭曰。娘娘是诚何事。皇天照临。至冤终有可泄。但今日已暮。娘娘去欲何之。弊居去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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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可留一宵以往。因要入其室。炊饭以馈之。孝娘泣曰。余岂开口饮食者哉。第以吾气力尽。无以讼父冤。遂收泪举匙如常。天明将发去。老妪送至大路。痛哭而别曰。娘娘几日当归。归路无忘老物。余在昌乐任所。尝过丰山驿。拜李丈凤周于其室。李丈语及孝娘事曰。有为孝娘立传者乎。孝娘事迹。终不可泯灭也。若等乌能无一语耶。因出一诗示之曰。此吾先叔父芋园公所著。叔父燕居时。每道此事不倦。遂有此一绝矣。其诗曰。十子不如一女贤。闺中声彻九重天。滔滔此世多髯妇。拟将婵媛障百川。余既卒业。起而拜曰。言可多乎哉。吾先生一语。足使孝娘不朽。癸酉间。余以新恩向先茔。路出孝娘所居。时孝娘已嫔吾门。入见则为少舅施礼。极端肃。体若不胜衣。其精彩晔然有凛凛壁立之象。其可敬也。略以祸变时事劳之。则泫然泣下。粉铅交流。可见至诚辄发。非为他人泚也。其年八月因解娩。腐肠烂胃一时注下。不数日。遂不救。其出即雄孙。年今长成。稍解文字。念其母不已。以圭瑞详悉其事委折。请记其实迹。又谒表兄都事公。请立传。又以是示余。余怜其志。书此以还之。且语之曰。近日星山朴孝娘兄弟。为父讼冤。其义烈实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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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娘先后。此当并列为三传。以是告于都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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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
  
尚植传
尚植。济州官奴也。其姓金。为人端好。平生少言笑。持身每从静洁。无厮养辈粗豪气习。识者爱之。余有风渐。以植颇解医方。招而灸治风诸穴。累日置左右。尝从容问曰。汝班以得一库子为荣。必从傍蹊曲径。奔走请嘱。幸而得之。则扬扬得意。凭藉经营。因而致富者。滔滔皆是。余守此官四年。再见新旧使交递。汝班中阘茸孱劣。皆得善地。而未见汝差一任。岂汝才品下于此属哉。将汝不肯求之欤。植敛容曰。本州规例。凡差任每视功劳。必出海迎新使。然后许令供职。余不忍以父母遗体。犯鲸波不测之地。曾行除仕。礼于本厅。不过一月一番。恪谨趋跄而已。未尝一渡沧溟。故任名不到身矣。余方卧蹙然而起曰。下贱能辨此乎。不冒危险。孝也。不事干请。洁也。不求任事。廉也。或问管仲。孔子曰。人也。汝诚人矣。噫。汝诚人矣。仍慨然曰。我不及汝远甚。赴此任。虽出于不得自由。而一科甲为祟。终不免出没死地。毕竟处身。反居仆隶之下。对汝不觉骍然矣。遂歔欷不已。已而又问曰。汝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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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可观。旁通医方相法及卜筮风水等术。而大抵粗分向方。以应人而已。不肯精穷妙中。以营口业。不亦劳乎。汝聪明过人。识见该通。我为汝博求方书。多致要诀。相一葬地。重赂临门。医一死病。厚馈盈室。就卜者进其债。问命者遗以钱。虽不耕。妻孥不患饥矣。若欲之乎。植蹙然有间曰。凡为此者。初非学而求之专而攻之也。少时偶有所见。辄解糟粕矣。岛人无知。术业不传。邻里亲族每有事。皆以为非汝无可相议。弱者恳之。尊者迫之。不得已而强有所酬应矣。岂愿为技能所使。以虚辞诬说。荧惑视听。以觅分外之衣食哉。余曰。汝于是更高一等矣。严君平坐卜肆。日取百钱。郭子玄相人阴宅。必索厚赠。而今汝能若是。过古人远矣。粗浅之术。能救一时之急。济之民赖而全活者几人哉。况汝居善药。有求者辄许之。不论直。汝可谓种德君子矣。居数日。益知其所不知。又问曰。闻汝平生不出城门。虽上司巡历。适当番次。汝亦未尝随行。信然否。植笑曰。传者过也。当初本厅行礼时。并除陪行之役。故大小官行。无执辔当路之劳。而城外有薄田数亩。春而往以耕之。夏而往以耘之。秋而往以穫之。岂有不出城门哉。老父在十里地。朝夕未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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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省。而退番时比常往来。以此言之。未尝不出城门矣。余击节而叹曰。不亦善夫。官人辈作弊村民。何邑无之。而此州特其尤甚。奴婢数百。迭出村落。恣意惩索。民不堪命。而汝足迹不曾一到闾阎。且余所痛惋者。营属吏卒。輘藉属县。平时少无所顾忌。至于春秋巡历。争先随后。所到辄张威棱。强讨衣食。或狼贪未厌。壑欲未充。则以无情之事。细微之过。傍嘱营裨。上讦牧伯。毒楚重梃。性命危殆。故一经过。公私荡残。有如经一乱离。而今汝脱然不作此行。本州村人及两县吏民。无一人识汝面目者。惟以耕田服穑。暂出城门。汝可谓食力君子矣。余爱其才行而惜其混于仆御也。一日。又问曰。官人免贱。自有蹊径。或陈告而受赏。或立功而自效。才脱贱案。径登仕籍者。踵相接也。我欲为汝曲加周旋。于汝意如何。植逡巡而退曰。贱人自是贱人耳。安敢妄生希冀。自忘父祖地分哉。余愕然改色曰。汝诚是安分君子也。或曰。植济一人也。余曰。何小也。植种德而不求报于人。食力而不求利于人。安分而不求慕于外。以植志操。移之搢绅。则必不肯蝇营狗苟以取爵位。移之士类。则必不肯傍窥诡求以占科第。必不肯轻冒危险以伤遗体。必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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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托妖术以求人知。若此者。虽求之通国。必不多得。况一岛乎。世之口诵诗书。身服冠冕者。其处心行事。倘可与植比并乎。使植加以学力。其所立庸可止于此而已乎。传曰。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士夫间求之不得。而独于偏岛贱隶中。得见此人。其可少之耶。吴尚书始复。有识鉴少许可。亦言植善人也。
赞曰。植未有父兄之教师友之益。而天资暗合于笃信君子。所著明心警身等篇。虽文理拙涩。其所养可知已。及读事亲训弟交友诸词。百行备矣。
寓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祭文
  
祭叔父进士府君文
于乎痛哉。戊辰之年。痛结终天。藐玆孤蒙。所恃惟公。今焉奄忽。哀我谁托。四月维夏。来拜庭下。仰瞻神观。渥然如丹。及其退辞。悯然惜离。丁宁有训。奉职惟勤。吾喘如线。无几相见。秋务未开。尔其复来。中心镌切。敬奉以诺。出门西迈。有泪难制。秋来多事。迎送劳止。未有一隙。得至海曲。乡书月续。每报康吉。区区寸诚。惟恃神明。凶音遽至。是诚何事。不肖无似。怀禄不止。病不扶头。敛不凭柩。远地奔哭。才及临穴。初夏之训。卒不克践。仪容永隔。謦欬莫接。有翩灵輀。暂住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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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奠泂酌。庶几来格。
祭白汝恒(㫾)
呜呼哀哉。公之生世。三十年才。公之别世。已星霜期。生何奄忽。死何冥漠。迹公平生。忍不能说。温纯德性。天禀之粹。雅丽文藻。立帜骚垒。人皆拟公。远大之器。天胡不仁。夺之斯亟。孤鸾诉月。痛深未亡。只鸰号原。急难谁将。公如有灵。目不应瞑。公毋自悲。我且公慰。三鹄梧峙。称家能子。公犹未死。天必悔祸。辞不尽情。哭荐一斝。
寓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墓碣铭
  
赠汉城府右尹崔公墓碣铭
公讳三宅。字任卿。庆州人。考讳得河司猛。祖讳佑江参军。曾祖讳尚贞参军。高祖讳汭司成。妣神光陈氏。礼曹参判讳元起玄孙。处明女也。前配贞夫人月城金氏。参奉讳贤薰女。生一男曰擎天监察。后配贞夫人金氏。生一男曰奉天虞侯。公少时。以孝行 除 顺陵参奉。及龙蛇之乱。虞侯奋身赴乱。遇贼辄破之。至力穷。遂立大节。 赠兵曹参判。 朝廷以公有子。 赠公嘉善大夫,汉城府右尹。监察继子继宗县监。参判有二子。长继良。 除军资监奉事。次继勋。行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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鍊院参奉。县监有二子。长东老承训郎。次东彦县监。曰国俊,国弼,国钦,国章,国宾,国瞻,国成县令,国蓍。即东老出。曰国耇。即东彦出也。内外子孙。式蕃且衍。今至二百馀人。岂非积善馀庆之所及欤。平生行迹。必有卓卓可传。而家藏信录无徵。只以世系支派。略书于丽牲之阴。呜呼惜哉。本州西十里锡杖山司猛墓下辛乙向。即公所藏。后配金氏祔焉。前配金氏墓在金鳌山漆田洞离龙坤艮之原。铭曰。
业传忠孝。报在子孙。视流知源。有此刻文。
处士任公墓碣铭
公讳勉。字公益。丰川人。高丽御史大夫监门卫大将军讳澍。其先也。九世祖司宰监正讳希座。始迁于大丘。高祖讳梦瑞蓝浦县监。自大丘迁于庆。曾祖讳匀忠顺卫。祖讳四维 显陵参奉。考讳以良。隐德不仕。妣金氏。同知以宽女。以 天启壬戌正月二十七日。生公。至 崇祯后五十八年辛巳二月二十五日。以疾逝。享年八十。翼年二月二十日。葬于府治东龙驾山卯龙卯坐酉向之原。公配善山金氏。士人震启女。后公三年终。祔于公墓之左。礼也。有四男。长之重。次而重。次锡重出为公从兄剋后。次基重。一女适权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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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之重有二男。翰世,翊世。有四女。权吕重,崔弼基,孙是楷,李允培。而重有一男鸣世。女李恒耇。锡重有一男干世。三女幼。基重有一男光世。曾孙男女凡若干人皆幼。公天资恺悌温醇。平生处心行事。无一点瑕颣。待少长一以诚款。年既高。未尝有懈容。若是者。当求诸古人中也。夫人克配厥美。助成家范。宜其子孙之多而贤。永不坠家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