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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x 页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杂著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289H 页
发蒙说(甲戌)
或有问于余曰太极何。曰只是一个实理而已。曰然则太极之上。又有无极者何也。曰这本无形器无声臭而言。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也。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之原。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于空寂。而不能为万物之根。故言无极而太极。
曰阴阳何。曰太极之动为阳静为阴。一动一静。阴阳分焉。所谓是生两仪者是也。曰然则阴阳有两个物邪。曰这只是一气。阴气流行即为阳。阳气凝聚即为阴。非真有两物相对。所谓互为其根者是也。
曰天地者何。曰阳之轻清者天。阴之重浊者地。曰天何以为阳之轻清。地何以为阴之重浊邪。曰吾闻有气者莫非天也。有形者莫非地也。盖有气者莫非天。则昆仑高明而动乎上者。非所谓阳之轻清者邪。有形者莫非地。则旁礴博厚而静乎下者。非所谓阴之重浊者邪。
曰五行者何。曰这本生乎阴阳。是气运行于天地间者也。曰然则其所以生所以行之理。那里验得。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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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观夫河图之数乎。盖阳数奇。故一三五七九皆属乎天。所谓天数五也。阴数偶。故二四六八十皆属乎地。所谓地数五也。天以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地以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天以三生木而地以八成之。地以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天以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此则生成之序也。至于运行之序。则始木次火次土次金次水。木便生火火便生土土便生金金便生水。水又生木。循环相生。变合无穷。要之不出于一阴一阳之气而已。得阴阳之气而为五行。五行顺而四时行焉。
曰五行之目。既知之矣。四时之序。可得闻欤。曰是气也。流行于其间。一寒一暑。屈伸有节。生物为春。长物为夏。成物为秋。藏物为冬。所谓元亨利贞者。是其德也。曰元亨利贞之为德甚么。曰夫元者寓于木而行乎春。万物发始底道理其德也。亨者寓于火而行乎夏。万物通盛底道理其德也。利者寓于金而行乎秋。万物收遂底道理其德也。贞者寓于水而行乎冬。万物凝成底道理其德也。至于土则无定位无成名无专气。而木火金水。无不待是而成者。故其德为元亨利贞之实。所谓寄旺于四季者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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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四德之义。既得闻命矣。请问日月星辰之为理。曰太阳之精。丽乎天而常乎烜赫者为日。在地则为火。太阴之精。配乎日而司乎晦明者为月。在地则为水。少阳之精。见而有光者为星。在地则为石。少阴之精。隐而无光者为辰。在地则为土。曰然则日之有脩短。月之有盈亏何居乎。曰日之脩短。因地之升降而然。盖地在天中。水环地外。四游升降。不越乎三万里之间。春则过东方五千里而其下降如其数。故日渐永。秋则过西方五千里而其上升如其数。故日渐短。夏则在南。故日在其上而极永。冬则在北。故日在其南而极短。此昼夜脩短之所由分也。至如月之盈亏。则他本体常圆。实无恁地盈亏。而但受日之光以为明。故初三四则日在下。照月西边。其光如钩。八九则其照稍满而其光如弦。十五六则日在地下。射出四边而与月相望。其光如镜。廿三四则其照稍阙而其光又如弦。及其晦则日在上。与月相叠了。其光亦向上而全不见。此晦望盈亏之所以然也。岂独乎月。在星辰亦然。盖阳主施而阴主受故也。
曰日月星辰之理。既得闻命矣。请问山岳河海之为理。曰地道有刚柔。刚者为山。柔者为水。山岳者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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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止于地而凝聚隆起者也。河海者柔之质。润于地而流凑潴满者也。曰然则山岳也河海也。其亦有本而有末乎。曰然有之。天之中有昆崙者。其高数千馀里。未有知其广者。乃地之大头脑也。天下之𡾈隆者巉岩者㠆者培者。皆莫不根本于是山。此则一本而万殊者也。地之外有沧溟者。其大穷四围。其深不知其几千仞。乃天之池也。天下之灪滃者冲瀜者涓者沥者。亦莫不朝宗于是海。此则万殊而一本者也。曰其峙也久则岳似大而不见其大。其流也众则海似溢而不见其溢。其故何哉。曰天下无无气之物。无无形之物。若以山为无气无形。其不大也则宜。既有气既有形则恶乎其不大。若夫海也。盈天底而负大地。循环四方。升降不已。虽江河之流。莫非是海之水渗缩而然也。虽雨雪之下。莫非是海之气蒸郁而然也。是故浸焉而不满。旱焉而不渴。往者来者。犹日月之相推。岂其有增减之理哉。
曰山岳河海之理。既得闻命矣。请问雷电风雨之为理。曰雷者阴阳相击之声。电者阴阳相轧之气也。阴凝于内。阳在乎外。周旋不入者为风。阳蒸而升。阴压而降。唱和相持者为雨。曰雷电果是阴阳击轧之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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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既谓之阴阳击轧则是固无时不然。而何其盛于夏而熄于冬邪。曰恶。是何言也。若以雷电。为阴之发邪。为阳之发邪。若以雷电为阴之发则其熄也未可知。雷也电也。既有声而有光。则声亦阳也光亦阳也。玆岂非阳之发邪。既为阳之发则阳盛而雷电随之。阳衰而雷电收之。此冬夏之盛熄者固其理也。曰风果是阳不得入而然邪。触窍邸穴。无处不至者风。则气之善入者莫如风。何谓其不入也。曰所谓不入者。本乎始生而言。所谓善入者。就其已作而言。其始生也。阴气凝聚。阳气欲入而不得。故相荡不已而作。作则䫸䬘䬈䬍万窍怒呺。皆莫非风之所以入也。曰雨果是阳升阴降而然邪。阳本在上阴本在下。其相反之何邪。曰地气上跻。天气下降。蒸蓊而成雨。地虽阴所以升之者阳也。天虽阳所以降之者阴也。譬如饭甑。有盖则其气蒸结而淋漓。无盖则其气散而不收。是则如雾。曰雾之理然矣。云者何。曰阴气正升。忽遇阳气。则助之飞腾而上者也。曰雪者何。曰雨遇寒而凝者也。曰雹者何。曰阴愶阳而成者也。曰霜者何。曰露之结也。曰露者何。曰阴之液也。
曰雷电风雨之理。既得闻命矣。请问羽毛鳞介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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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曰羽者飞也毛者走也。飞之类走之类。感阳而化者也。鳞者潜也介者伏也。潜之类伏之类。感阴而化者也。曰然则羽之有羽不有毛。毛之有毛不有羽。鳞之有鳞不有介。介之有介不有鳞何哉。曰飞也走也潜也伏也。其居也异。则其形也自不得不异焉。盖飞者生于木长于木。故其羽也如木之秀。走者生于草长于草。故其毛也如草之茂。潜者生于水长于水。故其鳞也如水之波。伏者生于石长于石。故其介也如石之坚。羽之族三百六十。凤为之长。毛之族三百六十。麟为之长。鳞之族三百六十。龙为之长。介之族三百六十。龟为之长。凡三百六十者。是应乎一岁之全数也。曰水与石之理。尝闻之。草木者。何由而生邪。曰草者感露而化者也。木者感雷而化者也。故露濡则草亦滋。露凝则草亦腓。雷发则木亦萌。雷入则木亦敛其华。一滋一腓一萌一敛。无非雷露之所感也。曰然则草木只雷露所感。而非理气之妙化邪。曰否否。太极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自天地以至于鸟兽草木。凡有气有形之物。莫不各具其一太极。若其得太极之正而兼天地备万物者。其惟人乎。
曰敢问为人之理。曰天尊地卑。命于其两间者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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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人之生也。得气之秀。得理之全。百骸九窍六府五藏。该而存焉。首尊而在上。象乎乾。腹大而虚中。象乎坤。足在下而动。象乎震。股两垂而下。象乎巽。耳轮内陷。象乎坎。目睛附外。象乎离。手刚在前。象乎艮。口开乎上。象乎兑。此则八卦之象也。貌光而泽属乎水。言发于气属乎火。视精散属乎木。听声收属乎金。思广大而无不通属乎土。此则五行之象也。身有四肢。四时之象也。四肢有十二节。十二月之象也。手足有三十节。三十日之象也。所谓六府者。胃胆大肠小肠命门膀胱。胃为水谷之府。胆为清净之府。大肠为转收之府。小肠为受成之府。命门为量肠之府。膀胱为凑液之府。所谓五藏者。肝肺脾肾心。肝魂之藏。肺魄之藏。脾志之藏。肾精之藏。心神之藏。曰然则所谓心。其无形乎。曰非也。曰有形乎。曰然。曰然则所谓操存舍亡者何邪。曰所谓有形者。五藏之心也。非存亡之心也。所谓无形者。存亡之心也。非五藏之心也。曰然则存亡之心。五藏之心。有两个心邪。曰否。这本一个心。而其言五藏之心者。以其形也。其言存亡之心者。以其理也。盖其理寓于其形之中。故通谓之心。而理本无形。岂可以有形之物。混而言之哉。曰然则其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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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体何邪。曰心者得天地之气。得天地之理。理与气合而全者也。故虚灵知觉具众理应万事。虚灵而具众理者体也。知觉而应万事者用也。所谓心统性情者是也。曰性者何。曰心之理。五性是也。曰情者何。曰性之动。四端七情是也。曰五性者何。曰仁义礼智信。仁者是个温和慈爱底理。义者是个断制裁割底理。礼者是个恭敬撙节底理。智者是个分别是非底理。信则是个仁义礼智之实德。此皆天之所赋而人得以为性者。所谓天命之性也。曰四端七情者何。曰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为四端。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信则无定位。立于四者之中。故别无端矣。喜怒哀乐爱恶欲为七情。喜者有所适而发也。乐者有所得而发也。爱者有所悦而发也。欲者有所向而发也。由乎顺者也。怒者有所拂而发也。哀者有所丧而发也。恶者有所憎而发也。由乎逆者也。四端即所谓道心也。理发而气随者也。七情即所谓人心也。气发而理乘者也。理发者纯善而无恶。气发者有善有恶矣。四七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未发之前。气未用事。此理浑然而得其中。既发之后。纯善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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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中节而有自然之和。有善恶者必待中节而后可至于和。中也者。所以状性之德。道之体也。和也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然而未发之前。不为用工。则所谓中者。不可求矣。已发之后。不为用力。则所谓和者。不可得矣。是以君子。未发而戒慎恐惧。以尽其存养之方。已发而必慎其独。以尽其省察之工。以至于致中致和而位天地育万物。此之谓允执厥中。此之谓率性之道修道之教。而中庸之极功著矣。圣人之能事毕矣。曰何谓率性之道。何谓修道之教。曰道也者。率其性之自然。而事事物物。莫不各有当行之路者是也。盖循仁之性则自父子之亲。以至于仁民爱物皆道也。循义之性则自君臣之分。以至于弟长尊贤皆道也。循礼之性则恭敬辞让之节文皆道也。循智之性则是非邪正之分别皆道也。至于夏葛冬裘。朝作暮息。饥食渴饮。手持足履之所以然所当然者。亦道也。是以不待外求而无所不该者道也。不假人为而无所不周者亦道也。凡天下之巨巨细细。何事非道。何物非道。何时不然。何处不在。然皆不外乎吾之所受于天之理。故曰可离非道也。教也者。因此道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者也。盖人皆莫不得其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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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之性。但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有有而不能知者。有知而不能行者。有行而不能全者。故有聪明睿知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间。因其所当行之道而裁制之范围之。使天下之人。无过不及之差。而皆得其中焉。其亲疏之杀辨而仁之教立矣。其贵贱之等别而义之教行矣。其制度节文不失而礼之教得矣。其开导禁止不差而智之教明矣。因此四者而又推类以尽其馀。则于天下之事。皆有以得其天理之正。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推而至于天下之物。而亦皆使之循其性之自然。而各致其用各遂其生。其所以施之于礼乐政刑之间者。皆有品节而不可易。此所谓尽人物之性而赞天地之化育者也。由是观之则中者性也和者道也。中者体也和者用也。中既立则和无不行。致其中致其和而至于天地位万物育。则夫岂非修道之教在其中邪。曰孔门传道之法。莫如大学。而子独以中庸为言何邪。曰大学之道。即中庸之道也。庸学相为表里。大学之明德。即中庸天命之性也。大学之明明德。即中庸率性之道也。大学之新民。即中庸修道之教也。大学之止至善。即中庸之致中和也。曰何谓明明德。曰明明德者。自明其明德也。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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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知诚意正心修身其事也。曰何谓新民。曰新民者。自新以及民也。齐家治国平天下其事也。曰何谓止于至善。曰至善。即事理当然之极。明明德新民之功。必至于是而不迁者也。曰何谓格物。曰即乎物而穷其理也。曰何谓致知。曰穷其理而尽吾识也。曰何谓诚意。曰意者心之所发也。实其心之所发而必自慊也。曰何谓正心。曰心者。身之所主也。察其身之所主而必自直也。曰何谓修身。曰因其心之正而行于身者也。曰何谓齐家。曰因其身之修而教于家者也。曰何谓治国。曰推一家之所教。化于国者也。曰何谓平天下。曰推一国之所化。及于天下者也。故经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中庸之明善。是格致之事也。中庸之诚身。是诚正修之事也。中庸之顺亲。是齐家之事也。中庸之信友获上治民。是治平之事也。然则二帝三王群圣人之道。不过于此。而其教亦不过于此。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易行也。曰中庸有存养省察两件工夫。在大学。何者为存养。何者为省察也。曰大学工夫。与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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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为始终。盖自小学时。已有存养之工。及做大学。只从格致做起。而小学之工。未尝或废于其中。朱夫子所谓敬字是彻上彻下者。此之谓也。曰存养是静时工夫。而小学大学之法。皆从动处做去。今子之言。无乃有动静交错之弊邪。曰省察者。审察义利之谓也。存养者。存心养性之谓也。省察则专在动时。而存养则实兼动静。程子所谓不愧屋漏与慎独。是持养气像者是也。如晨兴端坐。事物未接。此心不起。此正静时也。此时只戒惧庄敬。操存此心。保养德性。此所谓存养工夫也。俄而或思虑才起。或耳目才感。有所计度。有所接应。此正动时也。此时当防微谨独。辨别善恶。必至于中理中节之地。此所谓省察工夫也。然而省察之时。不存此心则何以能省察也。存此心。所以养此性也。然则动时乌可无存养工夫邪。且夫前事已去。后事未至。此心恬静。方寸湛然。则此又静时也。此时无他省察之事。又当庄敬存养而已。此存养之所以贯动静也。然若以动静时分配二者。则静时言存养。动时言省察。先儒之立论。所以然也。非谓动时之无存养也。小学之工。在于收敛检束。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大学之工。在于格致诚正。不存心而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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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诚正者。未之有也。若谓小学大学之无存养则乌乎可哉。曰然则大学无静时工夫邪。曰否否。持敬之工。实贯动静。明明德之事。实兼动静。格致诚正。非一超可至。乃终身工夫。则物未即意未动之前。不可怠惰放逸。暂忽持敬之工。况从前小学工夫。自行于大学之中。交修并进而不可阙。则大学之中。岂可谓无静时工夫邪。朱子于正心章句。已明言之。名堂室记中。亦有此意。胡云峰又发挥其馀旨。此真确论也。大抵两件工夫。动静相资。表里相须。如车两轮。如鸟两翼。何可废一而能行能飞邪。是以自古圣贤。必兼举而并言之。如敬直义方。博文约礼。尊德性道问学等语是也。曰修道之教。寓于礼乐政刑者。可得闻欤。曰礼乐正是中和之教。古者有司徒典乐之教。如五品八德三物四术之类其事也。政是教之所寓。八政之类是也。刑所以弼教。五刑之类是也。曰何谓五品。曰五品者。父子也君臣也夫妇也长幼也朋友也。善于父为孝。善于君为忠。善于夫为顺。善于兄为弟。善于朋友为信。人道之大。不越乎此五者之外。而皆天理不容已之彝。故名之曰伦。伦者叙而明之之谓也。日用之间。苟能明之。则父父子子而父子之道定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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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臣而君臣之道定矣。夫夫妇妇而夫妇之道定矣。兄兄弟弟而兄弟之道定矣。朋友交孚而朋友之道定矣。曰何谓八德。曰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直者不足于温故欲其温。宽者不足于栗故欲其栗。所以虑其偏而辅翼之也。刚者必至于虐。故欲其无虐。简者必至于傲。故欲其无傲。所以防其过而戒禁之也。曰何谓三物。曰六德六行六艺是也。六德者。智仁圣义忠和。别是非为智。无私欲为仁。无不通为圣。有断制为义。尽其心为忠。无所乖为和。此六者出于心。故并谓之德。六行者。孝友睦姻任恤。爱亲为孝。爱兄为友。亲九族为睦。亲外戚为姻。信于交为任。赈其贫为恤。此六者体之于身。故并谓之行。六艺者。礼乐射御书数。礼有五。(曰吉礼。曰凶礼。曰宾礼。曰军礼。曰嘉礼。)所以制中。乐有六。(曰云门曰咸池曰大韶曰大夏曰大頀曰大武。)所以道和。射有五。(曰白矢曰参连曰剡注曰襄尺曰井仪。)所以观德行。御有五。(曰鸣和鸾曰逐水曲曰过君表曰舞交衢曰逐禽左。)所以正驰驱。书有六。(曰象形曰会意曰转注曰处事曰假借曰谐声。)所以见心画。数有九。(曰方田曰粟布曰衰分曰少广曰商功曰均输曰盈朒曰方程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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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所以尽物变。此六者。见之于事。故并谓之艺。曰何谓四术。曰诗书礼乐。诗以养性情。书以道政事。礼以检身。乐以成德。四者之教。乃入德之路。故谓之四术。术者路也。曰何谓八政。曰食货祀司空司徒司寇宾师。食者所以厚民之生也。货者所以利民之用也。祀者所以厚民之德也。司空所以安其居也。司徒所以敷其教也。司寇所以治其奸也。宾者所以柔远人也。师者所以除残暴也。上六者。治内之事也。下二者。治外之事也。国家之务。无过于此。故各设官以理其政矣。曰何谓五刑。曰墨劓剕宫大辟。五刑之属三千。而莫大于不孝。周礼乡八刑。有不孝不睦不姻不弟不任不恤造言乱民之刑。皆所以辅五教而使斯民协于中者也。曰物之所以各致其用各遂其生者。皆果为修道之教邪。曰圣人既就人事上品节。而又就万物上品节焉。如山虞泽虞。掌山泽之政而为之厉禁。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草木零落而斧斤入山。昆虫未蛰而不以火田。孟春之月。牺牲毋用牝。禁止伐木。毋覆巢。毋杀孩虫胎夭飞鸟之类。各有许多品节。取之以时。用之有节。使万物各得其所而各遂其生。皆莫非教也。此所谓尽物之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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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曰尊而在上。天之位已定。卑而在下。地之位已定。自然而生生。万物之育已成。似不可容人为于其间。而必曰中和位育者何也。曰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天地之心。即吾之心也。天地之气。即吾之气也。苟能致中和于吾身。以至于至静之中。无所偏倚而其守不失。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吾之心正而天地之心亦以正。吾之气顺而天地之气亦以顺。天地之心正。故阴阳动静。各止其所。而天地于是乎位矣。天地之气顺。故充塞无间。驩欣交通。而万物于是乎育矣。其自然相感之理。有不可诬矣。曰世有一介士。能致中和于其身。则能见位育之效邪。曰是各随其位之高下而效有广狭。能使大天地得其位而使海内万物皆得其育者。必也莅天子之位者。可以能之。尧舜汤武之事是也。下此而为一国之主者。亦有一国之天地万物。一国之内。灾沴不作。雨旸时若。生民乐业。德及禽兽。则是一国之位育也。如文王灵台之事是也。以至在一家而有一家之天地万物。在一身而有一身之天地万物。以一家言之则父父子子夫夫妇妇者。一家之天地位也。兄弟子孙妾御仆隶人人各得其宜者。一家之万物育也。以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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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则头容直手容恭足容重者。一身之天地位也。居处恭执事敬。动容周旋无不中礼者。一身之万物育也。苟能致中和于吾身。四肢百体应变曲折。莫不各得其道。则天下虽乱而吾身之天地安矣。天下虽否而吾身之万物泰矣。岂可谓一介士便无此个功效邪。故与天地合其德者人也。与万物同其气者人也。向所谓兼天地备万物者是也。曰奚谓也。至大者天地。至众者万物。彼藐然一个人。恶乎其兼之备之哉。曰子诚童观也。而人固若是芒乎。请以太极之理明之。盖天之肇判。得太极之理而为天。人之始生。得太极之理而为人。然则太极之具于人而应万事者心也。太极之行乎天而育万物者帝也。天人太极。其体同矣。其用亦同矣。在天而有阴阳五行男女万物之理。在人而有形神五性善恶万事之分。形者阴之为也。神者阳之发也。五性者五行之德也。善恶者男女之分也。万事者万物之象也。人之所以兼天地备万物者非邪。设若有天地万物。而不有人者出于其间。以尽其能事。则天不得以为天。地不得以为地。万物不得以为万物。然则有是人然后。天得而为天。地得而为地。万物得而为万物。岂翅兼之备之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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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曰无所不包者天。而人亦无所不包。无所不备者天。而人亦无所不备。至公者天而人亦至公。至正者天而人亦至正。至善者天而人亦至善。至神者天而人亦至神。天之理不过于是。则人之心亦不过于是。而人自不求反于天。自弃。悲夫。
答李瓶窝理气辨(丁亥)
理气之说。先儒论之详矣。后生何敢妄腾口舌乎。往日先后之问。只为取雅见。以验己意而发。高明双行之论。果有异于平昔所诵。而至于太极兼理气之说。则又失濂溪之本意。故妄以鄙见。略有所云云。非敢自智。实欲讲劘求益也。今者高明。历叙其相争之说。又为之理气辨八百馀言以诲谕之。欲使固陋者。与闻宏廓之论。愚之受赐于高明多矣。其敢自隐鄙臆。不就正于今日邪。请试言之。夫理者何也。太极是也。气者何也。阴阳是也。理之与气。本相须以为体。相待以为用。固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来谕所谓不相离者是也。然而理无眹而气有眹。理无形而气有形。理与气本非一件物事。故孔子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朱子曰太极形而上之道也。阴阳形而下之器也。盖道即理也。器即气也。其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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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上下。恁地分明。恶可以气混说太极邪。所谓太极者。只是极至之理。实为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而无形象无声臭无方所。无可得而名言。故只取至尊无对之意。名之曰太极也。然又恐人把作一物。堕落形器。故周子曰无极而太极。朱子曰太极只是实理。又曰冲漠无眹。若曰太极兼理气。则是太极便是有兆眹。有形象之一物矣。濂溪何以曰无极而考亭何以曰无眹邪。是理虽在是气之中。混瀜妙合。而求其理之本体。则自不杂于是气。不可以不相离之故。滚合为一而不复分别也。至于双行之说。亦似有未稳者。大抵当初元无一物。只有是理。才有是理。便生是气。其次第不得不有先后。其行也。理在气中。理命而气随。气行而理乘。妙合无间。非如两个物相对而并行也。程子曰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体者理也。用者气也。微者理也。显者气也。自理而观则气虽未生。而冲漠无眹之中。所以为阴阳五行之理已具。故便能生得是气。此所以理为体气为用而体用一源也。自气而观则理在于气中。而动静屈伸之际。真实无妄之体存焉。故便能化生万物。无一毫差错。此所以气为显理为微而显微无间也。是以朱子曰有理而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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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则理象便非一物。故伊川但言其一源与无间。其实体用显微之分。不能无也。又曰体用是两物。又解太极曰在无物之前而未尝不立于有物之后。在阴阳之外而未尝不行于阴阳之中。若曰太极涵二气。则何以知体用之分。而岂可谓在阴阳之外邪。高明只见其不相离。而不见其不相杂。只究显微之无间。而不究体用之为两物。遂以形而下。混说形而上。不知自陷于认气为理之病。其于造化之迹。亦可谓有超然见得。而其于大头脑上。恐有所未尽也。是以其说有纯是处。有纯非处。有半是半非处。有不解鄙意而为之辨證处。敢以瞽说条列如左。以为受教之地。幸高明恕其狂僭而裁正之。
 来谕云理气本来相须。虽不可以先后为言。若论其序则不得不以理为先。
愚谓此段。深得先儒之旨。所谓纯是者也。但既以理为先则理之不杂乎气者。自是分明。朱子所谓在无物之前者是也。岂可谓太极兼气邪。
 来谕云不可谓理生气也。
愚谓此段。颇似鹘囵。孔子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周子曰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释之者曰太极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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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气也。若谓理不可生气。则是理与气自为一个物。而更无体用之分矣。果合于先圣之旨邪。
 来谕云太极无气乎。
愚谓有气者必有形。若言太极有气。则是太极便有形矣。岂足为万化之原邪。朱子曰太极只是至理。又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然则太极之非气。不辨而明矣。
 来谕云朱子太极解曰所谓无极而太极也。所以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也。然非有以离乎阴阳。即阴阳而指其本体不杂乎阴阳而为言耳。即此一语。可见太极之涵二气。
愚谓此段。引喻正当。似有见得。而其终之所结者。不过曰即此一语。可见太极之涵二气。是高明于朱子此说。犹有所未尽也。或有问于朱子曰阴阳便是太极否。曰某解图云。然非有以离乎阴阳也。即阴阳而指其本体不杂乎阴阳而为言耳。此句当仔细看。今于某解说尚未通。如何论太极。盖此数十馀字。自是辨别理气。八字打开处。岂可以容易看过邪。其所谓所以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者。直说形而上也。其所谓然非有以离乎阴阳者。只以是理无形象。必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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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流行。故言之耳。非谓太极涵二气也。是以其下却曰即阴阳而指其本体不杂乎阴阳而为言耳。此却就形而下。推明形而上之理。而既曰指其本体不杂乎阴阳。则所指者非只是理邪。此所谓太极也。此所谓形而上之道也。此所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也。谓之太极是二气之理则可。谓之涵二气则不可也。谓之太极生二气则可。谓之涵二气则不可也。谓之太极在于二气之中则可。谓之涵二气则不可也。
 来谕云易之太极。在于未及动静之前。故曰太极。周子又恐人把作一物看。沦于空寂。故又加三字曰无极而太极。此则太极不可以无气之證。而但于动静之前。不可言气也。
愚谓此段。所谓半是半非者也。其曰太极在于未及动静之前。其曰动静之前。不可言气。则似有见于太极本然之妙。而其曰周子恐人把作一物看。沦于空寂。故又加三字曰无极而太极。此则太极不可以无气之證者。大似未稳也。夫无极而太极云者何也。只是一个实理。无形象无声臭。而实为天地万物之根柢。故曰无极而太极。然则无极者。无形之谓也。太极者有理之谓也。是以朱子曰至无之中。至有存焉。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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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太极只是理。岂可以气语太极邪。有形象者气也。而太极则无形象。太极果有气邪。有声臭者气也。而太极则无声臭。太极果有气邪。愚窃以为无极而太极五个字。只足为太极无气之證。而不可谓太极不可以无气之證也。夫子之言太极。自已尽矣。而濂溪恐人道太极有形。故又称之曰无极。非太极之外。别有无极也。只言太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之原。只言无极则无极近于空寂。而不能为万物之根。故合而言之曰无极而太极。然则周子之加三字者。谓由于恐人作一物看则可。谓由其恐沦于空寂则不可也。大抵高明既曰太极在于未及动静之前。且曰动静之前不可言气。则似有以太极为理。而却乃曰太极不可以无气。则又似以太极为兼气。然则动静之前。太极纯是理。而动静之后。太极便兼气邪。虽太极生此二气。这便流行于是气之中。而太极之为理则自若也。固未尝兼乎气也。是以天地之间。凡化化生生林林丛丛者。莫不禀是气。而亦莫不具是理焉。在人而有仁义礼智之性者理也。有百骸九窍之质者气也。在物而各一其性者理也。(如鸢之所以飞。鱼之所以跃。是理也。)各一其形者气也。(如鸢之有羽。鱼之有鳞。是气也。)由是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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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与气虽混瀜无间。而其实理自理气自气也。
 来谕云太极动静非气乎。又云才动静便是气。统论则虽曰理有动静。其实动静者气。而理不能动静。又云所谓动静者。屈伸之谓。故属于气。理既无形无情无计度无造作。则从何有动静乎。此则理无动静之證也。若所谓理有动静者。主理而兼言气。
愚谓此三段。所谓半是半非者也。其曰太极动静非气乎则过矣。而其曰才动静便是气则是矣。其曰其实动静者气则是矣。而其曰理不能动静则似未稳也。其曰动静者屈伸之谓故属于气者。亦未稳也。其曰理既无形无情无计度无造作则是矣。而其曰从何有动静乎则非也。朱子曰太极自是函动静之理。或问动静是太极动静。是阴阳动静。朱子曰是理动静。曰如此则太极有模㨾。曰无。或问太极理也。理如何动静。有形则有动静。太极无形。恐不可以动静言。朱子曰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若理无动静则气何自而有动静乎。合此数节而观之。则理虽无眹。而阴阳动静之理。已具于其中。故才动而阳生。才静而阴生。其动其静。虽是气也。而其所以为动静者则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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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可谓理无动静邪。请以人跨马之说喻之。人犹理也。马犹气也。马之一出一入。人亦与之一出一入。出入者虽是马也。然人欲出则马出。人欲入则马入。其所以出入者实人也。如动静者是气也。而理动而气动。理静而气静。其所以动静者非理邪。其曰所谓理有动静者。主理而兼言气者。亦非也。或问太极兼动静而言。朱子曰不是太极兼动静。太极有动静也。盖言太极自有动静之理耳。岂可以语理而兼言气邪。
 来谕云陈北溪曰总天地万物之理而言。不可离天地万物之外而别为之论。才说离天地万物而有个理则便成两截去了。以此观之则所谓太极者。非阴阳之外。别有一物也。
愚谓北溪此说。最为的确。而窃瞷高明之意。每主于兼气。故欲以此为證。恐失其本旨也。盖太极虽不离于天地万物。而若言其合下所从来则必先有理而后有天地万物。故北溪有曰未有天地万物。先有此理。然则太极自太极。阴阳自阴阳。恶可以牵合为说邪。然亦非有一块物截然在阴阳之先也。故朱子曰太极阴阳。不可谓有二理必矣。然太极无象而阴阳有气。则亦安得无上下之殊哉。此其所以为道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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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也。此说最分晓。
 来谕云朱子曰先有理后有气。先有气后有理。皆不可推究。然以意度之。则疑此气是依傍这理行。及此气之聚则理亦在焉。此则理气不可相舍之證也。又云朱子曰理气本无先后之可言。然必推其所从来则须说先有此理。然理又非别有一物。即存乎是气之中。无是气则是理亦无挂搭处。此则理气先后之證也。
愚谓此段。所谓纯是者也。夫理未尝离乎气。然其初则必有理而后有气。故有形而上下之分。语理气者当知其不相离。亦不相杂也。
 来谕云所谓理者。是个净洁空阔底。
愚谓此说。虽本于语类。而语类云理只是个净洁空阔底世界无形迹。盖言无形之意。而非指理之本体也。是以周子曰无极之真。朱子曰太极不是空底物事。黄勉斋曰无极而太极。非佛之所谓空也。乃斯道之本体。万化之领会。然则所谓理者。虽无形影声臭之可见。而其中自有真实无妄之体。于穆不已之妙存焉。恐不可以空阔二字。直指其本体也。
 来谕云理不可陶镕。又云程子曰万物之始。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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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朱子曰天地初间。只是阴阳之气。一气运行。磨来磨去。许多查滓。结成个地。清者便为天。许鲁斋曰所谓混沌而开辟者。以阴阳之运有泰否。阴阳之气有通塞云云。此则气镕天地而理在其中之證也。
愚谓此段。所谓不解鄙意而为之辨證者也。前后许多论辨。皆以为理无眹而气有形。其曰气能陶镕而理不可陶镕者。人所自知。岂待高辨邪。然而陶镕者气也。而所以陶镕者理也。若无陶镕之理则气何独以陶镕乎。向于生天之问。必曰理云尔者。盖指是理之主张而言也。朱子尝语度正曰生天生地。即太极动静。生阴阳之义。此非理生天地之谓邪。
右若干条。皆因来教略为之说。而学术空疏。见识固陋。虽不能发明其微蕴。然亦可以知理气之不相杂矣。但其中又有不可不辨者何也。先儒讲明义理。不计繁漫。反覆参互。必极其分晓而后已。故其为说或似有悖而其实则一也。如恐理气之相杂则有曰理象便非一物。有曰体用是两物。此物字犹言一个两个之义。非谓有形之物也。恐理气之相离则有曰太极非是别为一物。即阴阳而在阴阳。有曰若说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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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然在阴阳之先。便是理与气判为二物。此物字犹言一块两块之义。直指有形之物也。凡此数说。虽若相反。其字义语势。各有所在。固不可以一例看也。世之谈理气者。不能活认。偏执一隅。由前之说则曰理与气是两块物。遂以理为一团光明辉辉底物。在阴阳之先。由后之说则曰理气自是一个物。遂以气混说是理。而不复知理气之分。其言恍惚依俙。虽若弥近。而其害理尤甚。此莫非见理不明之致。而全由于不识前后两物字各异故也。大抵太极之体。难以形容。必因用而求其体。沿流而溯其源。然后可以知之矣。夫天之覆地之载。日月之照。风雷之变。江河之流。山岳之峙。烝民之生。品物之形。动静始终千变万化者。是气也。而若求其本则是孰使之然哉。乃理也。然则必先有如是之理。然后有如是之气。故圣人即形而分上下。使万世学者。皆知夫道器之别。炳然如日星之垂耀。其不可混说也明矣。若不分上下。而以为是理只在是气中而已。则是不识大本之所为。而只以可见者为始。有陷于认气为理之弊矣。然其所谓上下者。亦非谓是理截然在是气之先也。是以朱子曰才有理。便有气。又曰理不外乎气。此道器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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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离也。若不合道器。而以为是气之外。别有个昭昭灵灵能作用底是理。则是不以物求理。而驰心于空虚广荡之域。有陷于老佛之学矣。盖太极之体。虽至微至精至神至妙。其用之广。无所不在。然其寓于人而行于日用者。则又至近而至实。是以君子之体是道也。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有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于须臾之顷。其行之也。则必求于彝伦日用之间。而事事物物。莫不各究其当然之则。有以尽己之性。而其功化之极。以至于位天地育万物。所谓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者是也。若外于此而求道。则未有不陷于空荡之境。而非吾儒之实学矣。抑又有一说焉。讲究道理。固学者之事。然其工夫次第。自有阶级。不可躐等而求之。故孔子曰我下学而上达。学学人事也。达达天理也。天下之事。莫不有理。而天下之理。亦不外乎事。学是事而后可以通其理。未有不学人事而能达天理者也。是以三代之教。必自洒扫应对。进于穷理正心。夫子之诲人也。亦必于言忠信行笃敬居处恭执事敬上用功。而未尝言天理。此吾学之所以循循有序而不可越者也。今高明务谈天理。又为辨说。至使初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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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之辈。不求下学之方。而直欲骤说理气。其亦异乎古人之教也。夫孔子生知之圣也。犹且罕言命。如子贡亦可谓圣门高弟。所睹者文章而已。性与天道则无闻焉。噫今之学者。其可以一点浅见。胡叫乱说。以犯圣门之大禁乎。南冥所谓手不知洒扫之节。而口谈天理者。实吾辈所当戒也。况如某赋质凡下。闻见亦孤。其于涵养践履之地。无一分实得。而反以系影之空言。唐突高谈。与高明争是非。自知非愚则妄矣。其亦不见笑于大方之家邪。然言已发矣。固难终默。而又况太极乃是道理之原头。毫氂有差。流祸无穷。为斯道计者。宁不瞿然乎。张宣公有言曰太极之妙。不可臆度而力致。惟当本于敬以涵养之。伏愿高明虚心平气。特赐亮察。勿以旧见为主。而必能如舜之舍己从人。则于吾道幸甚。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序
  
家礼或问序
夫礼者。人家日用当行之正理。而须臾不可无者也。是以紫阳先生。尝参古制辑群说。以为家礼一部。丘琼山亦作仪节以羽翼之。其所以斟酌义理。开示后人之意。亦已尽矣。而但世有今古。事有常变。其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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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不能无随时而异者。故我东诸贤者。亦皆反覆参考。更相论辨。异于今者酌之。失其常者裁之。曲思旁推。俾不失礼经之本意。此固悉出于一时权变。而于人情不容已者也。特其言随问随答。或同或异。仓卒考阅。无以领得其条绪。余于是窃就诸贤遗集。采其论说及于礼节者。以紫阳书五礼为目而从其类分属焉。且其间或有一段道理不系于此五者。则以杂礼录之。附于卷末。遂题其牍面曰家礼或问。非敢窃拟于古人之撰述。直欲自便省览。以备一家之用。观者幸恕其僭越也。旃蒙作噩重阳日。后学乌川郑硕达谨书。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记
  
仙源记
母子之阳。有仙源。源之间。高而平宽而正。泉甘而土肥。山奇而石异。吾王父始居之。盖源之脉。自母岳而来。其镇凤山是已。山之一支。左旋而东。为东皋而南。山之一支。右旋而西。为西皋而又转而南。与东皋偶。互为唇齿。其间又有一小皋。实其两皋相偶之虚。如唇之有舌。三皋既合。洞府深幽。松阴满蹊。百花照塘。有非尘世间景象。是乃源之庄也。东皋之旁麓。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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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朝阳岩。岩下有溪。其名曰涵层台。碧潭洒然无尘。远迩之林峦溪壑。皆若拱揖于左右。亦足为遁世者考槃地也。稍南有戒心台。其高数三仞。上可坐二十馀人。伯父处士公筑其傍亭焉。以聚胜扁之。功甫讫而灾。涵之水绕东皋而南。至源之谷口。渟蓄而为潭。傍有一大磐。临流而伏。即源人之漂矶也。前有大野。广六里袤数十馀里。其东有大川曰活川。自尺岩析野而直注源之口。会于涵。演漾成湖。金沙玉砾。清莹辉映。即所谓寻真渡也。西有高冈崛起而来。其伏若龟者曰龟山。北有双峰轩敞而秀。其立如鹤者曰鹤山。龟之足有泉。冬温而夏冷者。俞氏泉也。鹤之阳有谷。内豁而外密者。云塘谷也。其他四围奇峰。森列微茫。或大或小。若进若退者。殆不可殚记也。厥土惟黄壤。厥木惟条。厥草惟繇。苍松环于外。绿竹苞乎中。贯四时长青。春则梅柳淡荡。桃杏烂熳。秋则枣茱楙柿。互相青黄。且如李也樱也榴也檎也梨也栗也。蕣英也𧃐䕽也芍药也海棠也蔷薇也节华也。亦各因其时而花焉。而或幽鸟满园而嘤鸣。祥云绕林而徘徊。风霜高洁。雪月凝辉。其为景无穷而其为乐亦无穷。虽谓之仙人净界。不为诬矣。盖闻玆源之未开也。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5H 页
有李姓人崔哥氓家其中。或为无魂所灾。或为于菟所怯。皆不久而去。是时王考县监公自鲁巷旧庄。移于道谷。因比舍人争畔弃之。乃相土于斯将基。夜有一老翁来语曰此乃郑大夫子产之基也。公忽蘧然而起。遂家焉。考其岁则盖天启戊辰也。呜呼。子产非东人。而有梦如是。无乃此数千年前。已有郑氏者居之邪。不然其将待吾祖而与之邪。何其异哉。夫地之美如此其开朗。山水之胜如此其明丽。则是实天地之秘藏。鬼物之挥诃。亦岂人人者所能得哉。吾王考孝敬之行。清白之德。其必有感于神明而得是地也。斯果不偶然矣。余生也后。于古不得详。拾若干所闻。叙录如右。后之生于斯者。其亦感念而世守之哉。屠维大荒落端月既望。仙源村人郑硕达记。
新昉斋舍记
玆舍何为而作也。由三丧中。望望焉如有从而弗及而作矣。盖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存居其首。则人间至乐。无有大于此者。而一朝不幸。使我无所依归。则我之此举。岂不为大哀也哉。听于无声。既无所听。视于无形。终无所视。则此身居家。自有所不安而不忍也。然则春晖秋阴。触目而生悲者。其侍也远。雪风雷雨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5L 页
惊心而增痛者。其亦墓道孤在乎。于是也卜基于墓之西南。经营未阅月。倏然而成。岁辛未月即观剥之间也。因洞名而名之曰新昉斋舍。呜呼。墓穴坎位。舍基兑坐。墓舍相望。常目在之。则实由于象平时侍坐之意也。至若昧爽乃兴。潜心以居者。致其四思也。日暮人稀。凭窗无言者。哀其永隔也。或涕而不泣。或泣而不哭者。痛迫之至也。春秋以祭祀。朔望以展省者。追慕之正也。然耳目之乐。寝处之安。无复可望。则此舍之作。所谓存十一于千百。安在其能安也哉。呜呼。人之有舍于墓者。岂但为祭时斋。终身遑遑。往来居宿。哀而省之。瞻以护之。则思亲必于是。侍亲必于是。所谓如事生如事存之意。其在斯欤。岁壬申二月既望。孤硕达谨记。
丹湖记
岭之南。多大泽。而丹湖其一也。盖在永新之界云。湖有二源。东曰上丹谷。西曰下丹谷。两谷合而为涧注于川。野人为灌田。引流而渠之。吾王考过而相之曰可泽矣。遂请于道伯。得役徒数万而筑之。于是水之积厚。潴滀涵泓。广以尺千。长倍之。其深可以负大舟。而其最则不知其几许也。其菜蘋藻。其鱼鲤鲫。其鸟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6H 页
凫鹥鹜。山明而秀。水阔而平。春风微起。烟波浩荡。夏雨初霁。閒云徘徊。秋清而枫菊映。冬凝而雪月耀。其景无穷而其兴亦无穷。此虽世人不知。我独偏好之。乘佳节閒来往。或采或钓或啸或咏。随时随乐。乐而忘机者。凡廿馀年矣。将结茅湖上。以为暮年优游计。湖山其肯许我否。重光大荒落重阳节。丹湖散人记。
安乐斋记
斋以安乐名。志慕也。昔尧夫居洛。其室如斗。其墙及肩。其被布其羹藜。而居其中七十年。未尝作皱眉事。熙熙然安而乐焉。吾未知其所以安所以乐者何事。颜氏之乐。原于博约。孟子语乐。而必曰深造以道。尧夫之乐。其亦有慕于是邪。余以浅陋空疏。妄尝有志而求之者久矣。病益痼学益颓。至今四十年无闻。其于古人境界。已不足与议。而顾一念亹亹也。犹有勉慕而不能已者。于是卜涵溪一曲。斗其室肩其墙。以为读书颐性之地。既成题其颜曰安乐。然则吾之斋。非敢窃拟于先进也。只欲居其室而目其名。目其名而求其事。庶几兴起于博约之事。而以得夫深造之效。噫吾其怠乎。吾其怠乎。玄黓敦牂夏至日。涵溪病叟记。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箴
  
养心堂箴(庚寅)
天生斯人。其心孔良。出入无时。养而后常。其养伊何。莫如寡欲。寡之有要。静存动察。不睹不闻。乃戒乃恐。有事有思。必慎必省。须臾或放。众慝交戕。非敬曷直。非义何方。义以学明。敬主乎一。无重无轻。交修并立。一本自正。万绪有伦。箴以揭堂。事我天君。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铭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6L 页
浩然亭铭(丁亥)
皇天降民。与之以气。至大至刚。乃其体尔。配义与道。无是则馁。是以君子。善养无害。养之伊何。莫如集义。集之伊何。必先穷理。遇事遇物。惟理是当。勿忘而舍。勿助以长。积而又积。自然之为。件件合义。无一毫私。自反而缩。我心快焉。仰不愧天。俯不怍人。气于是时。浩然而生。清通活泼。盛大流行。及其至也。塞乎天地。呜呼是气。圣狂无异。养之则圣。不养则狂。可畏如此。其敢或戕。卓哉李侯。揭扁从事。我作铭诗。以警厥志。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赞
  
松竹赞(甲子)
松之秀兮。我爱其贞。竹之凛兮。我爱其清。维松维竹。万古一节。何以比德。君子之烈。
天道赞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7H 页
天动地静。尊卑已定。乾健坤顺。男女交应。有父有子。有兄有弟。君臣定位。上下次第。群分类殊。礼义是错。如彼万物。各得其所。无为而化。自然之情。大哉道也。人无能名。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祭文
  
祭族父鹤岩先生文
呜呼哀哉。吾门之厄邪。斯道之穷邪。天之夺我族父何其速邪。家而子弟之无所仰。邦而后学之无所依。曷为不使我失声而恸哭也哉。呜呼。德宇含弘。气像和愉。孝友绝人而勉励如不足。忠信寡欲而持守不少渝。若乃亹亹好学之志。眷眷乐善之诚。讲道则谈说孔孟。治心则溯洄朱程。孳孳乎求圣贤之旨。年益高而业益精。故其行己也主敬而动静无违。其处事也秉义而始终如一。急人之急而惟恐不及。贤人之贤而若自口出。此则古之君子尚亦难之。吾尝学焉而未得其彷佛也。苟非禀之之厚养之之深。安能有如是之德哉。虽其家食而不见用于当世。亦将立言而垂训。以为后来之柯则。吁嗟天不假年。遽至于斯。实千古斯文之不幸也。呜呼。窃念小子之无似。累蒙教导之正。勉我以进学之及时。戒我以立心之终怠。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7L 页
庶几陪杖屦而周旋。有以策鲁莽而开昏昧也。何此志之未遂。奄幽明之永隔。阳休之姿。冰释之论。不可得以见矣。此心之痛。曷有其极也邪。衔哀致诚。敬奠一酌。尚有以鉴此衷曲也。呜呼哀哉。
祭葛庵李先生文
呜呼先生。道全德备。从容礼法。沉潜仁义。探幽索蕴。默识心通。知之既的。行之者中。入慕程邵。出见伊吕。 国家蓍龟。士林根柢。云胡不淑。天不假我。大峤以南。吾道其挫。嗟嗟后学。将安准程。一觞痛哭。万古心情。
祭三归堂族父(时永)
呜呼我公。迈世英姿。峥嵘气槩。洒落襟期。处事明断。接物忠信。在家在乡。惟义是准。有才无命。一生家食。婆娑丘林。以娱以乐。训诲后进。发其昏愚。庶有遐寿。作我规模。今焉一疾。医殚技匮。呜呼我公。胡至于斯。乡无大老。巷无高人。英风寂寞。正论无闻。已矣已矣。谁依谁托。昔余小子。久侍床箦。言惟在耳。行惟在目。追念及此。痛入心曲。日月不居。祥事奄临。音容渐邈。哀泪难禁。敬炷心香。聊荐情酌。呜呼我公。尚垂歆格。
祭生员族父(时衎)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8H 页
呜呼。英秀之姿。温雅之仪。不复可得而见。已焉哉。吾何以为怀邪。人之有礼。人皆傲之。吾族父能勉之。人之为善。人皆悖之。吾族父能顺之。此吾之所以爱慕钦叹而不能已者也。呜呼。气清质悫。孝友兼备。其德也厚矣。安俭守分。不求荣利。其志也高矣。是以族父之处宗族与乡党。莫不以和裕款曲为先。而至于是非好恶之分。则直截严峻。遇恶人则望望然不与之语。见善人则娓娓焉若己有之。苟非闻君子之风者。亦安能有是德有是志。而凛然不溷于流俗哉。宜其大享遐年。扶植家风。使后生永有所仪准。而门衰祚薄。遽至于斯。余小子踽踽然无所从矣。其可不失声而痛哭也哉。呜呼。明日乃族父之再期也。溪山不改。户庭依旧。而骨肉来集。笑语无闻。人事之变。何其倏然也。衔哀致诚。一觞奉禋。族父之灵。其有以来格也邪。呜呼哀哉。
祭无斋族父(时赞)
呜呼。公之在世。六十四年。处事宽裕。接物团圆。惟用谨厚。不露圭角。盖公天性。得之淳悫。世俗浮靡。人艳公耻。托兴诗酒。放迹山水。晚嗜陈编。或探奥旨。悠然自适。安我素履。三休家学。公实继之。朴古之风。可敦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8L 页
浇漓。渺余小子。每袭清论。只祝遐龄。永庇吾门。一疾无医。天何至此。嗟我先行。十有六位。不幸早世。公独无恙。所恃者在。而今谁仰。追惟懿范。弥切痛伤。玆致微诚。敬奠一觞。
祭生员族兄(硕胄)改葬时文
呜呼我公。挺世人豪。气雄姿清。志大才高。早服先训。从事文章。群经脍炙。百氏膏肓。发而为词。伊锦伊绣。丰剑长埋。荆玉未售。托兴诗酒。放怀江山。以娱以游。意趣清閒。居今好古。混世韬迹。惟其所施。忠信姻睦。望重儒园。仪范乡闾。顾余蹇劣。见识空疏。公其不鄙。偏爱余笃。我往公来。学以相勖。或谈古经。或足新句。情深契重。弟兄师友。嗟门之衰。天啬公寿。属纩当日。余乃往候。精神不变。语言缱绻。追惟至今。感泪自陨。当其即远。我罹艰忧。临穴一诀。皇皇末由。贤器干蛊。今改幽宫。来哭柩前。怆若初终。嶷嶷英标。依然在目。一杯哀奠。庶几歆格。
祭戚兄孙处士望之文
天资秀异。状貌魁奇。峥嵘气槩。爽豁襟期。沉潜古简。探赜妙诀。格致之工。道器之别。乃思乃绎。乃见其要。象数方技。亦无不昭。婆娑林壑。嘐嘐古人。不乐纷华。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9H 页
以安其贫。放迹山水。寄趣烟霞。优哉游哉。以啸以哦。时乎不遇。虚老蓬门。年尊德卲。望重儒园。顾余于公。情深外党。许以同臭。互相来往。岩斋静夜。溪舍清昼。披书讲道。分韵占句。提携徜徉。怡然相乐。那知一疾。遽至不淑。古宅荒凉。高风寂寞。呜呼痛矣。吾辈谁托。佳城一启。柳车将归。卓荦清标。更接何时。追想旧游。感泪纵横。一杯来奠。庶歆微情。
祭李佐郎(德玄)
于维我公。晦翁之孙。天资颖秀。伊玉伊琨。夙承家教。从事儒垣。目涉千古。口诵万言。发而为文。蔚纡彬芬。胸中锦绣。笔下风云。早擢莲榜。载悦春闱。惟其素蕴。将大有为。如何骐骥。不遇伯乐。龙墀对策。鹏路夭阏。才大命穷。白首郎官。失亦何愠。浩然而还。婆娑湖海。湛乐之久。谓公所享。匪爵而寿。安知疠毒。遽尔灭性。生何非偶。殁何非命。文星陨海。玉树埋土。伯道无儿。理昧难悟。远迩闻讣。孰不嗟惜。矧余于公。世契之笃。先君雅志。公实知之。一篇遗状。字字琼琪。每发巾箧。若接英风。会合虽稀。叹慕靡穷。今焉已矣。清标何觌。嗟余有痾。积岁负席。敛未奔哭。葬未永诀。感念畴昔。悲愧并切。一杯来奠。讵尽哀情。灵若有知。庶歆冥冥。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09L 页
祭九兄(硕后)
呜呼。天之祸吾门。何其酷邪。顷年已夺吾族父鹤岩公。今日吾族兄又至于斯。已矣已矣。吾谁与从。呜呼痛哉。气质甚高。志尚且远。自少受业于鹤岩之门服其训。及长好读古圣贤之书。而尤耽于礼经。虽细微之事。欲以礼守之。盖其用力也亦深矣。若使永享遐年。得遂其志。则可以大肆力于此学。而彼苍不佑。遽夺于中涂。此所以慨惋痛惜而不能堪者也。呜呼痛哉。余以不才。久与兄从游。兄不以余无似。讲之以格言。勖之以至行。其好善之诚。自然发见于言辞之间。使人亦足以兴起其同然之善心而不能自已。吾之感发而激励。知此事之不可不学者。皆兄之力也。方将同筑山林。以讲明洛闽之学为期。今也不幸。忽焉至此。踽踽一世。莫知所向。有若瞽者之失相然。安得不仰天长号而失声恸哭也哉。呜呼痛哉。鹤发在堂。孰为之养。孤儿满室。孰为之教邪。想兄九泉之下。亦不得瞑其目矣。日月易迈。窀穸有期。形益隔矣。言益远矣。余怀之悲。曷有其极。沥血为词。以叙一觞之恸。兄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痛哉。
祭权孝子(穆)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10H 页
惟公。性刚而直。质美而雅。风骨其清。襟怀其洒。以言以行。乃信乃毅。寔公疏节。岂足为贵。大哉惟孝。百行之源。人皆悖之。公独其全。竭力事亲。甘旨备陈。白首斑衣。于昏于晨。西山日薄。风树悲缠。常侍几筵。叩地叫天。那知一夕。祸生直突。先救祠堂。次及灵室。烈燄弥天。犯之则死。公岂自爱。先妣在此。一跃投火。衰衣抱主。孝魄虽殒。粉面如故。见理分明。舍生取义。嗟嗟今古。岂无孝子。事死如生。于公见之。闻者耸动。孰无秉彝。 朝家异日。棹楔必树。凛然一节。辉映千古。顾余蹇劣。屡接高风。逮得凶音。弥激哀衷。有痾在躬。一哭尚阙。玆倾薄酒。略伸情节。
祭李上舍圣任文
星山之系。世称华族。有斐耕翁。风节卓荦。厥有贤裔。维公其尤。姿维岂弟。气维温休。言寡而讷。行饬而雅。矻矻从事。经也史也。发而为词。蔚乎其美。晚擢嵬选。薄游泮水。归卧林壑。以娱以乐。绝意籯金。寄分藜藿。出入儒苑。衿佩雍容。士望愈重。公志愈恭。嗟嗟今世。如公几何。天乎不佑。遽殒一痾。闻者惊惜。咸曰呜呼。矧余平生。交契之孚。青阳相随。白首其纷。公忘我痴。我服公淳。每与谈笑。崖岸不露。或相唱和。清韵有趣。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10L 页
顷于春末。公叩我门。我起迎公。握手相欢。俄然讣至。一旬未浃。那知是别。乃是永诀。病何其急。寿何其啬。窀穸有期。幽明永隔。追想雅容。痛怀曷穷。一哭酹酒。尚鉴余衷。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哀辞
  
赵公(东周)哀辞
呜呼。公之生于世。五十有五年。性宽柔。与人无亲疏。平生落魄忘怀。惟以琴酒自娱。虽谓之今世间好男儿可矣。而不幸不得寿以殁。悲夫。余知公者。其堋也固当执绋。为豫五所锢不能进。谨以辞哭之。其辞曰若人云亡兮我心悲。悲之极兮空涕泗。其心孔裕兮其气豪。醉不乱兮好与人交。天何不佑兮而啬其寿。堋有日兮三月其九。欲我之兮奈病何。远怅望兮送我歌。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行录
  
先考忠武卫大护军府君遗事
府君讳时谌字老卿姓郑氏。系出乌川。高丽名臣讳袭明之后也。曾祖讳世雅。承议郎黄山道察访 赠嘉善大夫兵曹参判。祖讳宜藩。成均生员 赠通德郎户曹正郎。考讳好礼。通训大夫行海南县监。妣顺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11H 页
天朴氏。参判彭年之六世孙副司果宗祐之女也。崇祯十四年辛巳五月一日乙亥。府君生于永川郡北还归里仙源村舍。性仁厚沉默。寡言语。喜怒不形于色。虽勇力过人。而亦未尝轻试。及冠以武艺中乙巳科。旋即罢榜。丙辰登丙科。 命官吴公始寿见其风采。极口称赏曰今日果得人才矣。自是声名闻于 朝。丁巳春以精抄将见招。己未夏授龙骧卫副司果。秋拜武兼宣传官。庚申春。升训鍊院判官。时许相国积闻其名。累欲招见。而遂称疾不往。夏以筑城劳升通政。未几还收。仍除防踏节制。抚恤军卒。得其欢心。其他戒备。亦皆一新。 御史吴道一及水使卢铨相继褒 启。自 上特下嘉旨。赐以厩马一匹。且出内帑绢帛以奖之。壬戌冬递归于家。见时事日变。喟然叹曰男子仕宦。自有其数。岂可规规于分外邪。益无意于宦游。日与亲戚故旧。相对怡然。且或逍遥于水石之间。渔钓以自娱。如是者数年。甲子秋。自训局见招。称疾不往。乙丑冬。自兵曹训局累招。黾勉赴都。为训鍊副将。丙寅秋。升龙骧卫副护军兼全州营将。到镇未久。军政毕举。毋论上下官。皆莫不礼敬之。戊辰春谢病归。己巳春。拜咸镜南道虞侯。遂舆疾赴任。北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11L 页
俗素称悍狞。而恩威并施。众皆畏服。且其地以繁华声妓擅。而淡然自将。终不近女色。庚午春。迁内禁卫将兼司仆将。是夏四月。以疾辞归。自是證势日渐危革。气息奄奄。而精神尚不变。见家人煎泣之状。辄责止之曰死生有命。何必戚戚为。处之泰然。略无悲悽之意。经纪家务。从容如平日。所著衣巾终不脱。六月八日丁卯。终于寝室。享年五十。是岁九月十九日丙午。葬于郡北云住山西落第三谷新昉子坐午向之原。娶冶城宋氏。 赠司谏院献纳远器之孙处士时哲之女。封淑夫人。男硕达,硕进。女适士人骊江李德祺。硕达生二男二女。硕进生一女。府君仪表严整。美髯至膝。自少忠信简重。持身饬行。以儒雅自守。在闺壸和而敬。在兄弟恭而友。事亲有至性。朝夕射猎。以继甘旨之养。及至罹忧。三年不离殡侧。晨昏哀省。亦未尝或阙。御子孙极其慈爱。而必以礼义教之。常诫曰吾家以诗书忠孝相传。至今数十世。吾虽以曲艺沾禄。非我志也。汝曹勿我效也。多买书册以劝课之。为官多历富丽之地。而绝不蓄珍宝奇玩。淑夫人尝乘间问之曰令公一生游宦。以何物遗子孙乎。府君笑曰吾置经书数百馀卷。以此传家足矣。何必聚奇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12H 页
玩召盗贼乎。再从兄万户公曾在京邸。多贷人白金。其在防踏也。极力备偿。其周于一家每如此。平生处事宽裕。喜至而不以喜。忧至而不以忧。虽剧碍当前。未尝有疾言遽色。至于仆隶之类。必以恩义御之。不加鞭扑。而自然畏服。其莅官亦然。所到吏卒怀之。窃念硕达不孝。先君无恙时。既不得尽力忠养。而今又狷愚无似。不能显扬其万一。号慕陨绝。敢略叙世系行迹如右。将以请铭而书诸石。昊天罔极。呜呼痛哉。岁壬申孟春日。不肖孤硕达泣血记。
曾祖考成均生员 赠户曹正郎柏岩先生言行录
公讳宜藩字卫甫号柏岩。姓郑氏乌川人。嘉靖庚申。生于永川郡北紫阳县鲁巷村。
幼容姿峻整。性又仁孝端重。在亲侧。终日不离。年五六岁。已知礼让之道。饮食起居。必后长者。或得佳脯美果。则必进之父母然后食之。
稍长受业于家庭。未数年。才识大开。不待勤诲。而字字句句。无不通解。湖叟公奇之。
尝独处一小斋。孜孜读书。穷日夜不辍。一日适外廊。见苍头饲牛。问曰此牛谁家牛。苍头笑曰郎君不识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12L 页
自家物邪。盖公诚心好学。不暇外务有如此。文词大进。不求雕篆。而自有古作者尺度。人皆重之。
及冠委禽于宁越辛氏。乃参奉德麟之女。礼曹正郎孟卿之曾孙也。辛氏温雅端饬。能尽妇道。公一以礼义待之。相敬如宾。
以亲命赴举。考官见公所著。极口称叹曰此真明理之文也。遂置之榜首。自是声望益重。明年中国子试。时年二十六。
自少有大志。不好俗尚。专以学问为事。日诵中庸大学。沉潜反复。以究义理之蕴。其他洛建诸子之书。亦无不涉猎。而若异端不正之语。绝不挂眼。
平居日欲爽则必盥漱衣冠。适父母之所。省拜如礼。然后退而就业。暮亦如之。父母有疾。遑遑忧泣。不食不寐。凡汤药饘粥之具。亲自监执。不以他人代之。
遇宗族乡党。必极其亲爱。至于仆隶之贱。亦皆眷抚之。是以人莫不洽然倾心。
襟怀飘洒。雅有超世之趣。吟风弄月。意味清远。或遇山水幽静之处。辄复欣然忘归。风咏以自娱。
尝爱柏岩泉石之胜。或携筇而往来。或把竿而逍遥。凿岩开坛。以为考槃之所。
涵溪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313H 页
壬辰夏四月。海寇突发。列郡皆陷。公奉二亲。避兵于骑龙山下。与二弟安藩,守藩。负盐米于数百里外。以供朝夕之养。
贼兵长驱。 庙社播迁。将吏皆鸟窜深谷。无一交其锋者。湖叟公乃愤惋语公曰。方今 主上蒙尘。危在朝夕。为臣子者。其敢晏然坐视邪。遂激鼓士气。募集义兵。于是乡人稍稍益进。推湖叟公为大将。公常在幕下。竭力赞筹。多设奇以歼贼。贼畏㥘莫敢近。
有贼诈称封库御史。从轻骑数百。自军威驰下新宁。公随湖叟公。与郑大任,权应铢等。迎击于朴渊上。大破之。
时岭下诸邑。荡尽无馀。而其中永川最为要路。故贼常留屯不去。四出剽掠。公从湖叟公极力图之。计策既定。请权应铢为援兵。与诸义士先登城后。乘风飞尘沙。仍纵火于城中。贼大乱相失。不烂死则溺死。或有走者。又从而斩之。流血成川。腥闻十里。由是当时言功。必以公父子称之。
及移讨东都。湖叟公以五千兵。挺身为先锋将。公又陪从之。躬冒矢石。常左右翼蔽。诸义士皆鼓噪力战。贼众死者无数。俄而贼从北门出奇兵袭后。又以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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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冲其前。元戎败走。万军瓦解。公与湖叟公相失。彷徨阵中。终未相遇。公乃奋剑突围。贼兵溃乱。湖叟公赖以出围。而公则茫然不知被创流血。奔走遍求于贼中。出而复入者凡三次矣。遂策马更入。以劲弩射贼。贼应弦而倒。既矢尽弓折。所乘马又中丸而仆。贼以兵愶之。公奋骂不屈而死。实八月二十一日也。闻者莫不惊惨。
方决阵更入也。顾谓奴亿寿曰父已死。吾何往。汝则去矣。寿执鞚流涕曰主决死于父。奴何忍独生。公再三诃止。寿不从。挥鞭驰入。与之同死。世以奴主并命尤怜之。(每于公忌日。以别馔祭寿于阶下。)
湖叟公以公遗衣巾。招魂于月城战阵中。为殡而哭之。且求哀辞于一代知心友纳诸棺。葬于先垄之侧。即骑龙山丙向之原也。时人谓之诗冢。后四十五年丁丑。恭人辛氏祔葬焉。
当时诸贤。以道义相许者甚多。皆为文以哭。而惟梧峰申公之悌所诔一篇。独传于世。
鹤峰金先生诚一闻公事。啧啧惊叹曰玆非二百年培养之遗化欤。即为状驰 启于 朝。极陈儒生忠烈可尚。 特赠通德郎户曹正郎以褒嘉之。盖万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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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也。
岁辛丑又因 筵臣建白。 命给复一结。实砺世之 典也。
公有一男未成而夭。湖叟公以季子守藩之第二子好礼为嗣。官至海南县监。
 呜呼。公之言行可以为世教者多矣。而世代已远。埋没殆尽。只据先贤叙述及家庭间传诵者。略为之纂次如右。此特大槩耳。乌足以见其万一哉。况遗文皆散落。独解疑一篇存焉。若诗章是公平生事业。而亦无一句传者。尤可慨已。曾孙硕达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