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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村先生遗稿卷之三
滩村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x 页
滩村先生遗稿卷之三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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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门日记
辛巳正月二十四日。余以家君命。作鲁城负笈之行。中滞于骊江冰家。乃于二十六日。自洪州鳌头。转达于酉峰门下。盥洗改服。稍歇纳刺。先生迎坐而语曰古人有千里命驾者。于今亦有之。余登门承颜。欣副宿愿。光霁气像。一觌心醉。诚心悦服。有倍闻风。恨不早自登门也。俄而退拜修撰兄弟于内斋。又就拜农隐门下。并其子与孙三世。夕复进谒先生。拜陈重趼远来之意。先生曰学问。只在当人日用之间。不必远寻师友也。仍曰顾吾老病垂死。无以副远访诚意也。同日夕。修撰谓其子东源曰明过祠堂茶礼。令出宿外斋。盖昨日迎妇故也。
二十七日。即寒食日也。先生之孙东源。晨起具冠服。写墓祭祝文。用崇祯年号。且不书先生职衔。翌朝入拜。则先生起拜揖让。颇持礼敬。絿辞之曰小子今到门下。执弟子之役。而先生执宾主之礼。不胜未安。虽欲数进席下。惶惧不敢。先生曰宾主之礼。当如是也。出入必揖之。夕修撰谓士正曰闻尔妇持来䌷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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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送本家。改以绵衾可也。时先生春秋七十三岁。而犹不废晨谒。是日参礼后。先生舆到长洞山所(八松)行祭。他山诸墓。亦往展拜。归路历访仲父童土小室寡居者。农隐丈春秋后先生二岁。而气力则不逮先生。及先生还后曰兄主得无劳乎。吾则只行长洞山所。气甚惫困。仍闻先生访见庶叔母。笑曰吾以兄主气健。一家间或被情薄之诮矣。
二十八日(甲申)。余始往净水庵山斋。时农隐丈追拜先墓而还。望见我步往。遂下马而送。令骑去。余辞之不得。牵于前而往。
三月十五日。朝后农丈始来言于先生曰。吾今日脚部甚痛。不得参拜祠堂云。余请学于先生曰。小子于儒家诸书。虽尝有涉猎之功。更欲于门下逐卷讲质。当以何书为先。先生以手悬口诀为学之方教之。学得五六板后。请俟少间。则曰吾无厌倦之意。解释文义。赐教谆谆。又勉之以涵养工夫。受学时展卷颇横。则农丈令正之。李玄佐自先生座来访于所寓夹斋曰。先生称尊兄博学。令我相亲。勉以相讲。而缘冗未果。将待日后同处之时云。
十六日。尹参奉揆。先生从弟也。戊辰玄石以行谊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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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荐闻。余夙仰名声。今始识面。所谓素服公名。晚识公面者也。恨不与从容而叩发其所存也。其子英教字乐甫。文行亦可爱。先生谓絿曰与舍弟谈。相谓君晚来不免清贫。可到遐寿。吾谓汝柔从我远游。贫基已成。岂能免贫也云。絿对以贫是常分。不足为叹。而所可慰者。到得遐寿也。余偶以笠缨垂结于耳轮外。农丈令结于轮内曰尝观慎斋,同春诸先辈。结缨必于轮内云。绫州牧赵公持恒。即迂斋公堂兄也。赴任之行。历拜先生。先生语及絿千里负笈之意曰。在彼穷乡。吾未见之书籍。何得见之多耶。仍言所编礼书之可观。余欲请得春夏书粮于沃川倅赵公。(持正即迂斋公从弟。)农丈闻而止之曰沃倅虽优助书粮。官物不好。吾当得公债以助。虽得公债。秋来岂使君偿之乎。仍曰吾虑君往来山斋。且恨不与儿孙同处讲讨。而所构书斋姑未完役。待其完成同处可也。道源曰吾于礼学。曾未讲究。吉凶常变。猝未会得。今于丈侍质问函丈之下。多有开悟之益。承答诸纸。逐目传录云。
二十三日。以迂斋先生治郡事实。请撰遗爱庙碑文。又请孝子黄公信之墓铭及旌闾碑阴记等文字。则先生辞以老昏。屡恳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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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日。学大学经一章。先生曰大学一篇中。此章最是格致用功极处。先须精察熟读。令通贯无碍。又出给经书辨疑册。并令参观。
初四日。禀于先生曰。读书次第。既毕大学。当次读语孟。而四书义理深奥。无如中庸。虽嫌躐等。请先学中庸。先生曰然而大学或问。亦不可不读也。遂以手悬口诀册教之。间质仪礼经传及家礼等书。有客徒步来谒。无讲禀事而终日不归。先生曰想归路远。而日暮未归欤。或有所问而不发欤。主客无酬酢而久坐。恐欠客之道也。客遂辞退。先生谓余曰。吾待客似迫切。而客之自处人事当如是。故所以言之也。絿对曰此非迫切。乃教诲之道也。
十二日。少文氏与道源来访山斋。李普元仁甫(绳兮之子道源妹婿)亦随之。少文氏责仁甫着常服而来矣。
十三日。先生见庶侄持禫来拜者。哭而慰之。盖丧后初见故也。先生从侄惠教(字汝迪)以其弟昏行来谒祠堂。同日夕。余与修撰徘徊于庭畔梅树下。霁月笼梅。雪萼满枝。同上梅树。对坐双枝。暗香清光。溢目拥鼻。其兴不可言。
十四日夜。月色如昼。乡思难禁。乃于庭畔。独自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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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亦出而徘徊。絿陪随承诲。足忘羁怀矣。
十五日。先生行祠堂参礼。夕沃川丈凶讣来。先生暨农隐丈。率子弟各于堂上设位哭拜。余亦随哭。
十六日。余尝栖在山斋。往来请学。是日先生因门下送言曰吾明日以先忌致斋。勿为来学。
十八日。乃鲁西先生忌日。㫾午絿就拜先生。先生蹙然不安。哀戚之心。达于面目。常时颜色和润。此日如黧黑色。冠服亦变着布笠布直领。(常时着总冒道袍。)终日危坐。言语且罕。子弟亦变常时冠服。夕先生步出庭畔。絿自夹斋趍而近前。先生还入书室。先生平日任絿随后。徘徊酬酢。此夕独不然。窃想其动止。亦变常之意也。昏入谒。犹冠服危坐。
十九日。先生于朝馔却肉。或疑忌日馀素。问于修撰。则曰明日乃外祖炭翁忌日也。先生赠新件大学。令传录栗谷先生附注朱墨圈标工夫。士正先是往寓京中甥馆。先生贻书戒之曰虽做科工。不可放倒身心。须加意谨饬。慎顾言行可也。端午交河山所往还。路中勿驰马。祭后勿饮酒。历拜西溪时。纳刺然后入拜。修撰亦有书戒之曰勿效浮薄辈傲慢妻家。凡事必禀行。喜怒不恒。自侮之道。言语不慎。自戕之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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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先生庶弟学官拙。为过祀自京而来。或欲与修撰兄弟同寝。则先生必招而同寝。及其归也。物以赆之。
二十四日。益山居白奉事光瑞(师事鲁西老先生及先生两门。)丈来。先生命絿入谒。余即着上服入拜。李仁甫着常服入拜。而出谓余曰悔不受尊丈着上服之教。受责于先生也。白丈与先生参拜祠堂。却立一边。俟先生拜毕始拜之。
二十五日。灵山居士人宋任载。自先生门下而过宿。谓余曰岭南有一疑礼未决者。窃欲奉质于明斋门下。而今日新拜之初。姑未敢禀问。仍曰吾邑有曾任横城曹姓人。今春丧出。而亡人有老母。其服制从邻邑申洗马梦参指教。齐衰杖桐。而妻则斩衰杖竹。此则应服。故人无所疑。至于母服之齐衰桐杖。莫不疑惑。皆以为男丧则一也。同是夫人。而母妻斩齐桐竹之异服。礼有班驳。问于李判书玄逸。则谓宁有一丧异杖之礼。吾所不知之礼云。岭南人疑惑尤甚。皆谓申洗马误服。今所质问者此也。余曰所谓曹姓人。必是继三世长子也。其母为继体之服。故应服齐衰桐杖。此不过于子为母之服故也。宋生应声而答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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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继三世长子也。今日始觉宿疑之顿释。欲以此归告吾乡。愿闻此礼所见处。余曰此见于丧礼备要齐衰三年章。母为嫡子下注小记削杖。其下丧服疏。不问夫之在否。此亦继三世长子云矣。宋生曰此礼之不见于家礼何也。余曰此亦见于家礼。而不见者只削杖也。盖从简故也。宋生又问父在服母期之礼。今世士大夫家。从丧礼备要举皆行之。而岭南人独不准行者。以家礼所无故也。果是先王制礼。则宜在于朱子家礼而无之。窃不胜讶惑。余曰家礼杨注虽有之。而正文所无。此有曲折。盖父在为母之礼。自周至唐。皆从古礼行之矣。唐武后上疏请父在为母亦三年。宋朝仍之。家礼从时王之制。而朱子后来定论以礼经为正。故本 朝从古礼采入备要而行之。此所以无于家礼而见于备要者也。乃于翌日。以礼疑问答归告先生。则曰岭南人以备要出于西人之手。不肯取看详考之致也。农丈曰吾于丧礼。元无素讲。凡一家丧事。专靠兄主以过。适当兄主远出。余当一家丧葬。考诸礼要。参以家庭闻见而行之矣。后质诸兄主则无甚差失。始知礼文自有仪文。不必预先讲究也。问于农丈曰日昨白丈与先生。语及近来年少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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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死曰。皆由于色之近远。色之害寿。固有其然。而亦有不然者。人之寿夭。已定于有生之初。岂由于色之近远耶。丈曰亦有不然之理。君独不见风中之烛火乎。置之风中则易灭。置之密室则不灭。色之害寿。亦犹是也。
二十七日。余问于农丈曰。闻山斋僧则丈昔弃锦邑修重记于山斋也。下吏请进重记所馀一束壮纸。固恳不受云。此非钱布货财之比。受之无害义。而必却之。似有嫌于矫情之为也。丈曰君言诚是。而恐忝先德。小物亦谨。所以不受也。农丈谓余曰世人喜着细布衣。细者易弊。着易弊者之心性。实未可知。指其所着粗布衣曰此衣久着不弊。是以余平日甚好着粗布衣。农丈见絿带丝带曰革带久而不弊。况礼有鞶革之训。何不带之。答以窃观近来操行之士皆带革。絿非其人而带之。实有所嫌之意。是以不带。丈曰此等处不必过嫌云。僧辈每言鲁西先生栖寺时事曰若将今大监气像。较诸鲁西大监。则甚悬甚悬。余闻此言。尤切晚生之叹。闻农丈为金堤时。修撰自金沟任所往候。入于庭中。微有曳履声。丈使人责之曰何处客来乎。修撰惶恐靡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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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往大源书室。见一纸书插在壁间。乃先生戒一家文字也。盖家无种桑而养蚕。则奴辈必窃取他人之桑。是与己之自窃无异。故自今以后。无种桑之家。不得养蚕之戒也。大源谓一家遵守。无敢少违云。有尹生明臣弱冠。多才挟气。傍若无人。持所作大齐物论。来谒先生而请学。寝处同先生。受诗经高声大读。略无敬忌。留数日而归。前习丕变。宛若别人。
五月初一日。先生兄弟行祠堂参礼时。絿在夹斋。窃见升降拜数。执注亲酌。一一准礼。与诸子诸孙。世各为行。皆伏地良久。先生入就神座前。俯伏而起。闭椟辞神。又就农窝宅所奉外庙。闻先生于石湖先生题主时。以职衔兼行赠字数多。陷中难书一行。故依郑松江题主陷中所书。双行书之云。
初二日。农丈曰吾家近有奇绝好事。昨年见偷鼎铛等器。而贫不能更备。代以陶器。防盗不密。而自无偷去之患。宁有如此奇幸事乎。先生言传闻于平壤文官杨显望。鲜于司业(浃箕子之后)临老栖迟于箕子书院。一日庙中忽有爪爬声。开户视之。乃大狸也。司业谓吾其逝矣。治任即归。未几而逝云。其亦异哉。又言许观厚为恩山倅时。童土伯父与石湖叔父。同往纳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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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宜其同入大门。而令童土伯父入夹门。石湖叔父则特入大门。务存城化体面。厥后石湖叔父丧吊慰时。在外盥手。意谓焚香拜吊。只哭拜而已。其行事可异。见先生蓂录日记。七月小晦。荐新稻。禀于先生曰新稻宜荐于翌朔。而先于晦日何也。先生笑曰君不知其故耶。家急难待翌朔故也。
初四日。先生早起如厕。修撰未及候省。立厕路以待。先生言闻崔相在药院。闻一家丧讣。以成服难处之节。问于其寡女李氏妇。(景佐之内。)答以出药院近处村家成服。其家妇人亦博礼可知。农丈之于赵浦渚先生。义犹赵远庵(师夏)之于晦翁夫子也。自弱冠赘游其门。又亲炙慎斋,同春门下。以其亲闻先辈遗事。传说亹亹。闻来恍如亲登其门。先生言近世儒贤致工四书。无如浦渚先生云。
初五日端午。先生家庙参礼及上墓。行祭代远山所。省拜一如寒食。公州居边姓士人。着鹤氅衣来。请学朱书。先生以非士人之服令改之。先生闻朴斯文镡。于期丧中过侄女婚。以其外祖主昏。而当身叔侄一家人则当日不参云。此固笃行者事。而但外祖主昏。未知于礼如何云。农丈谓先辈称申处士义庆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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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文字曰茹藘之文。言茹藘茜水。染于坚刚之物。而柔软则否。盖申公之文。善解礼经。而他文则未能之谓也。先生言童土先生平生愿得圣人之寿。至终年腊月晦日。如愿而逝云。农丈闻崔相抄选清白吏某某诸公。惜其以迂齐清白而不与焉。
初六日。少文氏常寝先生夹斋。吾登门后。未尝见入寝其家室。意其内子遭私亲丧。无乃仿古人妻期制。内外寝之行而然欤。闻先生寡女任氏妇。遭夫丧后常着白衣裳。食素以过平生云。
初七日。以所编五服便览奉质。则先生曰只入宗旨。俾勿烦乱。广质礼家。要为成书。又质礼要误字考。则以其改正字。亦赐證正采入于家礼源流。余以先辈所辨四书疑义。传写册面头。则先生教以别纸贴付。勿令污册。
初十日。絿告于先生曰。先生闻先师迂斋公卖畓事乎。小子于昔年鸥浦会葬时。闻于洪大兴万选甫。则迂斋甲寅后废斥时。卖畓于前日所卖本主。只受当初本直。本主辞以古今异直。迂斋曰吾食此土。已过本直。随时取嬴。何可为也。终不受之云。如此事。小子于丽朝卢克清卖家事外。未之闻也。先生曰吾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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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而迂斋之清操可闻。非止此一事也。
十二日。问于农丈曰。近观先生门下。客至无虚日。曾前亦如此否。曰兄主门庭。昔则寂然。今有车马。此皆修撰客也。明谷崔相闻余负笈鲁门。曲念久留旅艰。书请助粮于公牧。寄送骊江道中。余嫌于自传。藏在箧中。农丈因少辈闻有是书。多有未安色。即函丈前而责之曰岂意兄主门下。有受领相书而来学者乎。先生固止之曰汝柔受来之书。非如词讼间请嘱之书。直以崔相以迂斋执友。为念汝柔来此后主客俱艰。要助书粮而然也。不可以一槩论也。君其容恕云。虽赖先生谕止而宽赦。甚用悚懔。若负大戾。
十五日。公州寓金斯文载海。于栗谷所著人心道心图有异见。别作一图。质诸先生。先生令道源答之。道源反复辨明。證其不然。闻先生家自先世。与乡人会集。不分地望。皆齿坐无别。他士夫或多咎之云。且修撰偃室往来。必历入乡厅云。
十七日。余与修撰。陪先生往会于农窝宅。归时余让修撰于先生后。修撰固让于余。余揖修撰曰主人当先。农丈曰兄主既为主人。主人岂有二乎。令我先行。仍谓余曰汝柔相揖之际。举手颇高。余私语于心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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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已有此等规警。
十八日。余与修撰同寝夹斋。士正常侍寝先生。修撰中夜患癨。余急起往告士正。士正苍黄奔救。冠带如常。
二十日。农丈闻敝亭胜槩。不胜金尚之怀。作记以赠。其称道主人之语。过有引重之意。又赠诗曰从师千里义诚深。玆事由来罕古今。礼学自精犹质问。经书已熟更探寻。遍参也应知宗法。先博终当约一心。志业如君未易得。岭东从此盛儒林。又曰迢递仙乡客。飘然自远来。看君行色快。令我病怀开。清绝称枫岳。雄深说五台。可怜无腋羽。头白老尘埃。
二十二日。 大殿及 世子宫。颁赐节扇各四柄。先生奉置于正厅案上。下阶行四拜礼。有客来谒先生。而归宿山斋阻雨。先生送粮馔。
六月初七日。大雨终日注下。农丈来谒先生座曰。吾家儿辈。不知奴辈使役。如此大雨。使之出芸。甚非吾吾意也。余到门下之后。观感不专在于先生言动。亦在于宅内日用事为之间。下至臧获使役。各有规模。每闻中夜杵声。凌晨牧牛。修撰虽承 召上京之后。家间众务。亦自修举。此已立家规故也。是以玄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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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干家子弟。书贺于先生云矣。
初十日。先生赠絿诗曰迩来多睡苦昏然。唤醒时时赖有贤。安得如君长作伴。免教偷惰度残年。李汝良与士正诸少辈。出接山斋。修撰来而责之曰吾少也。出接此寺时。常以一马牧于寺前。有时骑往田中。亲自灌溉。日至三四。犹且勤学。以至抉科。汝辈今安坐此寺。无灌溉之劳。而不勤学业如此。诚甚痛慨云。先生以闻于座客之言。言于余曰昔有人士。钦慕栗谷德义。往拜门下。则醉倒无礼接之仪。士人深悔往拜。归告牛溪。则曰此友必无是理。当日或有自 上宣酝之事耶。即使人探问则果有之。牛溪之于栗谷。可谓心契也。
七月二十五日。新 命到门。(左赞成兼 世子贰师。又 别谕。)先生祗慄惕息。下庭出迎。奉置于正厅案上。下阶四拜然后。上堂跪读。又下阶四拜。忧兢之心。形于言色。农丈翌日来语 别谕新 命。恩礼有加。将何报答。相对忧叹。
二十九日。先生辞职上疏。置堂中床上。下阶四拜呈县道。
晦日。先生一家人。还自京中。传说所闻 阙内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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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妨底言。而先生引古人不答宫树事以诫之。盖汉孔光不答宫树几许之问也。
八月初一日。有京客拜先生而归者。絿问有甚所传洛耗也。先生曰客自是士人。而忧国太过。故不与之酬酢云。修撰将赴 召。禀于先生。今行只为肃辞后辞免。而若不得见递。转拜他职。或与某某侵斥父主者同僚。则势当引避矣。答曰吾意则当公事。未知其必然。一家门生诸少辈将赴举。过辞先生而去。先生问于絿曰君废科后。见人赴举。能不动心乎。吾则废科后数式年。每当赴举之际。心甚不平。退溪先生所谓科目之动人甚可惧者。诚是矣。
初十日。与尹道源,李汝良。入斋鲁冈书院释菜。院宇奉安。即八松鲁西两先生主祀。而石湖先生追享也。位牌长广规制。异于他院。视私家主身各加二寸五分弱。
十三日。农丈谓余曰欲待一饭而无馔未果。明朝可就余而饭。翌日终日大雨。农丈以伞庇饭案而致馈。乡里诸人致新果于先生则物以谢之。
十六日朝。学仪礼乡饮酒篇。闻 国讣不得卒业。先生与农丈辞家庙。入县朝会哭。余与道源陪行参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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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朝士自偃室饮酒而来谒先生。先生微示不满之意。其人因曾前 国恤时。老宰于 阙内。饮酒御寒事以文之。先生又以酒醴比肉尤重之意而言之。农丈以眩症不能留过成服。即还山斋。夕先生行晡哭。
十九日。先生朝晡参哭后。烦恼酬应。邑倅暨会哭诸人。虑或惫疾。请间日参哭。先生不从。邑倅使人进疗饥之资。先生辞以来物不嗜。只留一楪果。所馆主妪进果属。盖邑倅意也。先生觉其然。亦不受之。先生于京便。贻书其孙在东床。限公除前令勿入寝。
二十一日。先生成服后还宅。先生常时间或着冠。自成服后。恒着笠子。麻带则代以生布带。视常着带颇广。与人书札称状上。遭私服答慰状上不称服人。先生食素气败。一家诸人屡请开素不从。农丈谓絿曰君近以病眼废学为恨。不患不学。惟学兄主语默动静。如公明宣之为。则其为学。胜读多卷书矣。
二十七日。权咸平以镇。即先生夫人之侄子。而受学年少人也。先生答其书书名字。夜侍坐先生。语及家贫不能待客。则先生诵古诗家贫恒畏客。身老转怜儿之句以答之。
滩村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114H 页
九月初一日。先生开素。即公除日也。李汝良诵传先生幼时所作警句。裸体窗间卧。偃蹇明月下。超然忘世纷。我是何为者。市南俞公见此诗。谓老先生曰观胤童所作。兄勿望荣养云。又有诗曰蜘蛛结网罟。横截下与上。为我语蜻蜓。慎勿檐前向。此皆九岁时所作云。余问于农丈曰先生遭 国恤后。所质礼疑问目。受置案上久不答。疑以新遭 国服之故耶。曰兄主所处。虽微细事。必有意义。且须待之。
初二日。农丈谓絿曰世人实无无欲之人。而如吾兄主元无嗜欲。至于生业。泊然无意。本无先业之家。契活无资。自修撰成长之后。赖以保存兄主之家。修撰不生则家属必不免顑颔之叹云。或有过私葬者请挽。先生引栗谷先生 国恤中不挽人事以辞之。
初五日。先生引客言而语之曰人家子孙不肖者。不法祖先之善行。必先仿其祖先或不是处云。其言正中人家子弟之病痛。絿对曰非惟不肖子孙之于祖先。弟子之于师门亦如此。先生曰诚然。
初七日。闻于农丈。则权炭翁家臧获。尝被人横侵。先生贻书令勿与之争。炭翁答书曰自处以直不疑。待人以亡金郎。不亦薄乎。先生不能更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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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日。先生族侄居远村者差释奠献官。而无告状不参。心中颇有不安。及其主倅来访。先生谢之曰城主不为深责。尤极惶恐云。农丈谓絿曰君于兄主。讲讨礼疑过半年。吾欲究观师弟所论。都取问答诸纸而去。一日先生就农丈所寓。相与考质礼纸。终日而还。又以王家礼讲究之意。勉之于絿。辞以僭汰不敢。先生曰王家礼亦在仪礼经传。不是别为难解也。
初十日。领相存窝崔公 启于榻前。据曾子问及先儒说。请 国葬前士大夫家许行私丧练祥。蒙 允施行。此 国朝以来先辈之所未变通者。人皆快行。而然不知曾子问本义者。或多疑骇。质问于先生。先生引据礼解说甚详。
十六日。先生小孙儿有呼门下客某姓生员而传语者。先生召而责之曰汝有所告语于长者。则当直至其前而告。何敢高声呼之耶。此非事长之道。后勿如是云。闻农丈尝除远邑将行。先生甚有惜别之意。农丈乃曰兄主惜别如此。则吾何远离乎。遂不赴云。闻先生家法。令赴举者不得代制代笔。此张南轩家规也。先生戒子弟绝句云侥倖科场是利心。利心萌动后难禁。格言好向儿曹说。须信偷牛始窃针。足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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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科场奔竞者矣。
二十五日。金道以问。岁时除夕。家庙昏谒。京里士夫家皆为之。必可从之乎。先生曰是家礼所无之礼。除夕昏谒。鄙家不曾行之矣。修撰往候邑倅而还。先生见着浩然巾。问曰汝或着彼而谒城主乎。答以脱于门外而入拜云。门下有小辈成冠者。纵观猎鹑于田间。先生责以 国恤中蒙白从猎。
二十九日。先生祖妣成夫人忌日。行祭于京中宗家。故先生与农丈。往拜墓所。
十月初四日。东乡人马来。以家乡所送鱼馔。欲分纳于内间。令婢子持入。则辞之曰未尝见大监受此等馈物。余曰吾无告意。但令持入而已。婢曰大监开门而坐。见必问之矣。遂使之盛诸深器而持入。先生当夕供。见东海馔味。乃曰此必汝柔家来。即谓絿曰东来鱼物。何不作归时行馔。而分供我乎。
初五日。礼疑劄质承答止此日。总二百二十馀条。夕絿请于先生曰。小子明将违侍。后期杳然。愿赐一教。以为终身佩服。先生诵论语任重道远章以勉之。又赠栗谷先生所著为学之方图及大学或问疑解续等册曰。图则与贤侄同看。絿拜辞而请曰先生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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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之方图。既以立志务实二目添入。则不可无语于图后。先生辞而不许。
初六日将行。农丈同聚先生座而送之。絿拜辞曰两门春秋虽高。气力尚健。今虽拜违。所慰者此也。农丈曰老人事。须勿为恃。大运所关。气健难恃。又诵古人所咏非复别离时之句以送。絿闻此辞退。不觉黯然消魂。
甲申十月。再作鲁城行。十一月初一日。到酉峰纳刺门下。修撰与少文颠倒出迎。先生喜动于色。叙阻亹亹。
初二日。就拜农丈于斋庵。容颜顿衰。耳重益甚。非复有前日气像。而然其接人之际。起拜致敬。一如旧时。丈为说向来丧祸。历历甚详。听之甚觉惨然。
初四日。先生将行孙东濂冠礼。摄使洪州为主人。金友夏英为宾。其胤上舍圣甲为赞。尹君元教为引。余为执礼。冠者服色。初加深衣幅巾缁冠大带履。再加草笠皂衫。三加儒巾红团领。主人着红衣公服帽带。冠者见于祠堂。主人礼宾如仪。(先生不参。)酹币有差。(宾纸币四束。礼赞各二束。)当日一家及亲旧观礼者三十七员。
初九日。先生将过时享致斋。令絿往留山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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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日。先生教絿心经。至新安陈氏注。乃曰陈氏明释朱子注甚好看。玄石在世时。每言陈氏当从祀圣庑。退读心经于函丈侧。口诀或差。则先生诵以正之。
十五日。先生服中家庙参礼。着黑带直领。
十六日。先生检看前日所答礼说。又于便览。亦赐證正。夜学乡饮仪笏记。在座诸人皆参学。先生曰吾近得壶酒。与君辈于月夜行此饮仪似好。而缘执事少人不果。
十七日。农丈曾以余日记转示于先生。先生看阅之际。间或斤正。若语及门下。少有差爽处。辄墨抹之。稍幸此录之将为信文也。絿更到门下。在拜违四载之后。窃见先生起居进匙之节。与前无异。不废晨谒。接人如常。但耳重颇莹。对人酬酢。必令高声。然神观依旧。殊不觉衰落。
二十日。拜辞门下。先生赠别诗三绝曰。千里之来廿日游。连宵讲说不能休。今朝告别还何遽。奉老诚难每远游。残年百志已成灰。深愧吾贤去又来。万语千言皆在册。愿君毋怠竭君才。一生清福复何求。人事无他乐与忧。瘦马薄衣行色苦。别怀归路两悠悠。注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乐也。舜何人余何人。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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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乡人者。忧也。乐此乐而忧此忧。并行不悖。农丈以一律一绝赠别曰。至月隆寒日。山中正雪阴。相逢忙执手。欲语已沾襟。惨祸怜吾命。深诚感子心。今朝将复路。惆怅更孤吟。临分何物送君行。冬扇非时亦表情。会待明年春暮日。清风还自箧中生。
庚寅八月。又作鲁行。九月九日。向暮到竹里尹道源家。农窝先生掌令公下世已五载矣。出入观感。视同师门。及到旧窝。遗躅增感。倍觉悼怀之如新也。城西李道载踵余而至。仍与同进酉峰。拜谒先生。仰慰农丈之丧。先生答以老境苦怀。无以自堪云。窃瞻神观。衰谢有加。聋症倍前。酬酢言语。或书进承答。若其接人礼貌则顿无倦疲之容。至于饮食起居诸节。不知有损减。祠堂晨谒。问于士正则曰犹不废云。
十月初一日。誊取童土先生所抄乡饮礼笏记。见农窝丈四韵诗。穷冬风雪塞天飞。尽日山中独掩扉。来往断时还好静。营为厌处自忘机。方知名显多荣辱。差幸身微寡是非。净扫小斋无一事。曲肱闲睡梦依俙。先生和诗曰光阴七十尽如飞。垂死穷山掩草扉。微分只宜潜蛰迹。浮名何事触危机。心中纵谓无惭愧。后世安能免是非。见道分明真不易。至今临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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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俙。可想两先生处静气像之写出矣。
初二日。絿拜辞先生。先生起送户外。握手惜别。余告曰先生春秋。虽望九高龄。而气力尚强。不甚衰减。小子此后亦当来拜也。先生曰君虽欲来见。吾之不死而待君。其可必乎云。此怀黯黯。难以自抑。不觉酿涕而归。
  附先生行录
先生兄弟两宅之间。隔一小麓。农丈每以木鞋竹杖。朝来暮还。逐日源源。先生亦杖屦相寻。絿问于农丈曰每日往来。不瑕劳惫。曰吾若不往则兄主必来。故不得不如是云。
先生得一味馔。必分送于农窝宅。农丈亦养鹯猎鹑。日间所得。每分供于先生。先生凡遇事。必议于农丈。虽草构文字亦相示之。农丈亦以所作请删润。
先生接物甚恭敬。文字起草或裁书时。虽门下常留学子入谒。必捲置而后危坐酬酢。常时或气倦平坐。学子训诲时。必拱手危坐。
先生于从游学子。待如朋友。迎送以礼。虽最少者。必字而不名。言语酬酢。亦不失敬礼。
先生于文字间。或称引先辈长老。则必称某先生。未尝单举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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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弟自外还。或以闻人过失者告。先生必责之曰汝非目见之事。虽父兄前须勿发言。况亲切人之事。尤不可出言也云。
闻亲党之讣。设位于祠堂前而哭之。所知之丧。哭于外斋。缌亲之忌。必食素。至老犹然。亲戚知旧丧葬。近必亲吊。远则代以子弟。亦操文致奠。知旧家请挽词。则虽制送而不书于挽幅。
先生于蓂录。逐日阴晴寒暑风雨霜雪。以至家庙荐新时享梦先颜及族亲。靡不详载。某人来访。某书承答。某地孝行及学行人。某人来学。归还月日。一一书之。教学子弟。必令读义理之文。兼之以子史。故子弟于四子三经,小学,心经,近思录,家礼,纲目,东史等书。无不贯通。尤熟经史。与人讲论。如取箧笥焉。
先生于诸孙儿辈。日令课读。亲自教讲。虽甚钟爱。若或违课。则小不饶贷。使修撰橽之。每日夕令诸孙及一家少辈。齐会于堂中。讲受九容九思及唐诗绝句。又轮定直日。令察日间过失。又作面责法。使作过之儿。于斋会。负手鞠躬。逐坐谢过。逐坐面责。使之知过。然后许入同坐。
先生尝戒子弟曰。士君子立身成败。只在于辞受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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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利之辨而已。
先生于后生请业者。虽不倦教诲。而若贵家子弟。欲留门请业。则皆不许。
先生致敬之工。不但在于修身接物而已。凡于文字简牍亦然。或传书或致意处。不称某许而必称某前。与年少亲切。或手下族人书。不称字而必称名。且侪友衰老后则简面不称字而称以老兄。于平交以上。具书姓名。
先生于人。虽遭求全之谤。必自反内省。未尝有尤人之意。
人有不当问而问。不当言而言者。则皆静默不答。
余侍先生。前后凡岁馀月日。未尝见有忿厉之容。人问某事于义理如何。则曰义理无形。不可猝对。沈思后答之。虽浅近说。亦思量少间而答之。
先生于书室。几案书册必整齐。不使乱置。
先生于静退牛栗诸贤书。抄作一书。分门编次。一如近思录例。人有请传录。则以未脱藁不许。
先生未尝以礼学自居。然家庭讲究有素。凡有质疑。答解无碍。而皆合情文。人无不涣然冰释。
先生家子弟。居家恒着笠子。童子夏则皆双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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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弟或以科制请质。则先生虽不批考。亦明言疵病处。
子弟大小科庆。不令率花童。亦不设闻喜宴。
先生堂前近地。有树翳前。不能远见。或问其不剪伐。曰前路过客必下马。故恨不密遮。所以不剪去也。
宅边有一大梅树。每于日夕。絿侍先生徘徊其下。时梅花烂开。清香袭人。又有碧梧五株。列植堂前。青干直上。枝叶畅茂。正当夏月。绿阴满地。至若月夜。添一光景。先生时与子弟门生。啸咏其间。
先生于庭除。植乌梅姜橘。培土去草。手自为之。每夕命小婢汲水灌之。
先生见一家亲旧书札。不为忙圻毁纸。必先从所糊处。徐缓开览。览后皆卷束藏置。且答人书札。封缄等事。亲自为之。寄子弟书。月日上极行书父字着署。
先生气力虽衰。匙箸无减。一日所进。能过升米。先生于朝夕饭外。虽春夏长日。不进午饭。常于座侧。置一木榼。缺伤处手自糊纸。得果属置其中。有时疗饥。亲客之来。亦以是器待之。
饭器常用鍮器。夏以沙器。外斋溺器出入及燃灯。皆使小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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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夜无灯时。虽对年少狎人。不于所坐奥处放溺。手持溺器必出外。凡登厕者多不去冠。而先生必去之。
先生齿发所落者。所剪手足爪甲。皆一一收藏。进浣衣则接人时不即更着。俟人出外。始更着之。
所得节扇。必皆分送于京乡穷族内外诸处。无一柄留置。
先生家凡修造及出行。不拘阴阳俗忌。
先生于生朝。不许子弟设馔。终日悽然而坐。显有悲痛之色。
亲知家子弟。或参侵斥老先生疏。而后自悔尤。造门谢过。则待之如初。子弟虽不欲相对。亦必招与相见。勿令阻绝。
虽暗室中。整襟敛容。一如昼间。夜而乃寝。昧爽必起。当昼非疾病。未尝偃卧欹侧。每于朝夕饭后。于斋内或庭除。整步徐行。移时而止。
先生常于雷霆之时。虽中夜必冠带危坐。以俟雷止。
逢人闻有内外族义。则详问寸数远近。宣言于一家诸人。即于谱册。录入其名而款接之。
闻亲旧遭丧。则即修慰状。逢便即付。
地主来访则送子弟回谢。必令具刺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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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游学子。以纸本请得笔迹。必书古圣贤格言以与之。而其中书古诗逢人辄有求。所以百事非之句者。居多矣。
先生平生断无求恳于人者。但于幼少时。求得一砚匣于一家人作宰处。晚来常自追悔云。
先生不仕之意。盖以至痛在心。(先生母夫人。丙子节死于江都。)故前后徵召。终不应 命。其不仕之义。犹不显言于人。亦不每举于辞疏。只于 显庙及 当宁两朝初度辞疏。开陈是意而已。先生常曰 天眷隆重。终始靡替。分义所在。实欲一谢 恩命。兼欲一瞻 天颜。而卤莽此甚。无所知识之事。终未应 命。惶蹙靡措云。
辛酉拟书出后。朝议分裂。世道益坏。先生于与人书札及对人酬酢。辄引咎自讼。至以处义之得当。求讲于人。
所尝亲知人为官近处。馈以米馔。则只受馔物。米则辞不受。
教诲学子。各随其人浅深。诱掖从容。谆谆不倦。讲疑之际。意犹未喻。则必执其两端。竭尽靡蕴。期使晓然无碍而后已。至于蒙学。尤善训迪。同声口读。令上口而止。解告文义。虑或未达。引物證喻。必使晓然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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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然后令退去。
两湖儒生。为先生请 召还。或伸辨而举疏者。历路或请谒。无论识与不识。皆不见之。
先生于晨谒时。以一草茵。亲铺阶下。拜毕。又亲自卷置故处而退。其拜起跪伏之节。甚徐缓。伏地颇久。
京乡亲旧家及从游门下人。请受墓道文字甚勤。或至累年不许。江界儒生亦请俞市南书院文字。至于留门恳请而不得。近邑及南中院儒。勤请山长。屡次致膰。而终不受。
先生九帙之年。犹不废晨谒之礼。癸巳七月十九日。得二日疟后三日。参季胤参奉家所行外忌祀。仍行晨谒。自此疟患渐剧。至翌年正月二十三日。欲哭先夫人忌祀。而气短不能作声。吞泣呜呜若孺子哭。翌日申时易箦。盖先生晨谒之礼。癸巳七月廿二日以前。非有疾病及出入时。未尝或阙云。
先生之资禀纯粹。充养厚薄。非门人小子所可识得形容。而大抵忠恕平实。谦恭谨厚。躬行践履。诚信不欺。庶几近之矣。
先生气像和粹。德容温润。满颜和气。常若有喜。人无贤不肖。接其辞气。莫不感悦而乐其亲近。如其在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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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
  附农窝先生行录
农窝先生之高行明见。文章才猷。实古今罕伦。而世人不以是称之者。盖以伯先生大名所掩故也。先生平居。必冠服以坐。虽大暑或微恙时。未尝脱去也。先生气像凝严。虽素所爱重者。有过不假。余过其门。未尝不竦然加敬。俟毕过到不见处然后。心始觉安。门下有一少辈。于雨日脱去衣带。往过其门。未及还。先生忽开门而坐。不敢过其门。而立雨良久。俟门闭乃还。先生严而有容。接物温和。人虽惮严。而亦乐与相近。先生之清俭朴素。已著于被选廉白。而衣取蔽体。食则日中。其他日用诸具弊毁者。亦皆手自补缀。惟日静坐。对案看书。一室独处。淡若山人。见之不觉钦敬也。凡人清苦者。于俗务世事。不但疏脱。且昧检治之道。而先生周思处置。无不详密。至于巨细家政。检察靡遗。一事未尝放过。勤于农课。不惮劳身。每舆到田间。或至半日而还。邑倅以年老人。屡访先生。要其一来慰寂。而终不往。每遣子弟以谢之。
  追附会葬日录
癸巳冬。明谷相公致书于余曰。鲁城台丈。重患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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疟。大耋之年。婴此疾患。极有危虑云。承闻惊虑。乃于翌年元月。作省候之行。行到骊江。自京便传闻正月二十四日易箦之报。梁摧之痛。已不可言。而顾未进与于启手之际。惊痛之馀。悲恨益切。殆无以为怀也。遂进酉峰函丈旧座。灵柩犹存。入而拜哭。痛彻心膂。退与两哀。握手号恸。只觉泪泫然而已。至四日朝。成麻制。铭旌题以徵士尹公之柩。魂帛用束帛。朝夕奠不用蜜果。先师遗命令辞礼葬。故伯哀依退溪家故事上疏辞。不得 命。
丧初。京中尹积城家设位故。城中亲旧诸公。会吊于设位之所。士林则别为通文。剋期会哭于壮洞听松堂旧宇。盖听松堂即先生真外先家故也。葬山定于公州香芝山。距酉峰三十里之地也。
临葬数日前。京乡会客不下二三百。恒参朝夕奠。多不能以齿序立。余时或立于伯邵之下。伯邵必引序于其上。盖余齿先于伯邵四岁故也。
金教官叔涵甫自京来。请余相见曰。吾于此丈之丧。所当麻制而未果。盖昔者宋相之丧。玄石在师友之列。而只带素一月。吾亦欲仿此而行之。未知兄意如何。余曰此事惟在吾兄所处。不须问于人也。金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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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非不欲留观葬事。而甚有忙匆事。不得已径归云。人多疑之曰玄石之于宋相。只带素者。恐是宋相之丧。出于 赐命。故不敢显然行服之意。而教官藉此为言。不为麻制于平日质难之师友。又葬期遄迫。而托忙径归。实未知其意果如何也。
礼葬仪注。有不可知者多。而至其长尺馀木板。雕刻物像。施以丹雘者。虽以崔相之博。莫能知其何样物云矣。其中祭物分排。蜜果不过太末数升。可想 国初尚俭之一段也。
京中士林二百馀人中。选送六儒。操文致奠。而祭文请裁择于崔台。其修润有云敬义直方。中正纯粹。仁心德容。晬面盎背。望而泥塑。接之阳春。昔闻程伯。今见其人。观世之儒。虚憍忮伐。色庄为刚。邦闻为达。出处之义。一其终始。志蛊不事。用乾潜龙。家雠既深。 国耻未雪。非曰果忘。庶几归洁。岂如夫人。骛外徇名。空言不躬。高论无成云。 大殿及 东宫各致祭。发引时。丧人服人门人及会葬客。并朝官邑宰几至千馀人。以次随行。延亘十里。而本道方伯宋公(正明)乘轿随后。余初欲随行于门人之列。礼葬差使员谓执礼当立于差员之后丧主之前云。下棺时。会葬诸客。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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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下棺。周环百匝。主客无分。余欲分主客与带职高下。则伯邵排众访我曰。此时欲令整齐则诚难云。题主一依铭旌所书徵士书之。而不书官爵。 朝家所送题主官李太元。以此意驰 启而还。题主善笔。试取于朴侍直弼基,沈上舍錥两人。取用朴笔。
  附记闻录三条
京中有一老掖隶。言于人曰 先朝礼待山林。一时有尼山尹相公,清风权相公。吾尝以八月承 命。赐送遐鳆汤于尼山大监。则即设席下堂四拜而受。升而尝之。仍召子弟门人语之曰此 君赐也。宜遍食之。时晚热正炽。汤味已变。而无一言及此。其后又以八月承 命。赐送遐鳆汤于清风大监。只以平服坐受之。嗅其臭。遽谓味变不堪食。召内婢而入送之。据此一款。两大监之优劣可想云。(赵友甲彬云。)
李云谷光佐尝候先生。先生命设午饭。饭至。麦饭一盂。菜羹一器。菰菹二片。石鱼四条而已。李公早贵素善饭。多设美馔以佐食。又未尝饭麦也。及当此麦饭。欲强之而计其馔不足以和饭。心闷之。窃料先生之处此。必有其道。当效而为之。及先生进饭。以箸取羹为馔毕。又截其半盂饭。和羹汁尽之。又进熟水。尽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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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饭。取菹一片。嚼而进。间啖石鱼一二条。犹馀一片菰菹。二条石鱼。而饭已尽矣。云谷亦随而效之。果亦有馀。向夕先生笑语曰午饭粗薄。君必难之。夕可就饭于舍馆。夕后复来也。李公亦不敢辞退出。则奴已俱食行中。所赉馔品罗列。深愧平日为口腹所累。因念此非但淡泊之为可钦尚。节约如此。有何耗财之端。此所以固穷安贫。无求于外者也。以此举似于一家后生。申申为戒云。(梧川李相公为余言之。)
尝问于梧川李相公曰。 肃庙于明翁。眷礼隆挚。实出中心。而丙申后处分。莫知其由。或传金春泽假做明翁与崔相书。流入禁中。以为三纲道绝不合崇号云。以此 天怒遽发。至于追夺云。公其有闻耶。李公曰此说吾亦闻之。而无明据。惟其时 肃庙有易树之计。少边一队。决不可议此。惟老党可任。故不得不反斯文是非然后。方可及此。故丁酉追夺后。未数旬而有独对之举。此可见也。当追夺时。诸原任大臣俱有劄论。而独东山尹相公无一语。人或为言。答曰此后必有大于此者。吾欲于其时言之。未几东山有持斧入城之举。老成深识。已料此矣。丙申事。非 肃庙本心。故晚年深悔之。 今上初。彼辈欲复 肃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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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先以儒疏。继以 筵白。自 上震怒。答曰 先朝末年深悔此事。余所亲承云。其时 筵中皆彼边。故秘之不宣。而其后卒不敢再发。以至于今。不然 今上凡于 肃庙处分。无不遵守。岂独于斯文事。独遵 景庙处分乎。此可知非 肃庙本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