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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谷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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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谷集卷之三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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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祸事迹
   
(己卯录补。有构祸事迹。自 中宗反正时杀慎守勤始。盖守勤 中宗元妃慎氏父也。朴元宗等废 后后。金冲庵,朴讷斋二先生上疏请复 后位。群小请罪金朴以为邪论。彼此衅隙。从此而生。故己卯录推本而言。)
崇祯丁丑。天地翻覆。清阴,桐溪两先生或自经。或自剚腹。皆不死。即皆遁迹避世。所以扶天常明大义也。其时李道长,柳硕等。首发奸谋。搆诬以为两先生不事污君。欲除去之。其救者一切罢斥。朝廷一空。惟金公槃以都宪。扶持二先生。 上意颇悟二臣之心出于扶植大义而无他意。故道长等之谋不得售焉。其后李烓又谮清阴于虏。清阴被拘执而去。囚于沈阳。自是之后。道长等旁伺间隙。谋计百端。终不得逞矣。至 孝庙初服。 上首聘清阴于石室。又赦白江李相国于罪谪。复以为相。而称之以大人先生。又召王父而使于官教。不用伪号。道长之党。嗾儒生柳㮨等。以诬辱两贤。或虑从之者少。遂作伪批。斤两贤以不忍闻之说。于是岭人云集。疏论两贤以不测之说。而并攻朱子以为异端。此一款原于尹鑴之意也。既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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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批之事败露。一人自杀。一人伏诛。其为邪说。不待辨而人得而知之矣。又逆臣自点等。使郑命寿谮于虏。以为 主上进用新人。将举大事。虏以兵压境。遣六使钩问。事将不测。 上曰。予当以身当其祸。不忍见某等之死。于是原平诸公。竭力周旋。遂以昏媾弥缝之。未几清阴,桐溪。皆已殁世。士气益索然。而大义之说。不复闻于缙绅之间矣。岁乙未。王父守丧在乡。上使副提学臣金公益熙。托以吊丧而来。密谕 圣旨。副提学。即金都宪之子也。王父服阕。又以 密旨招之。遣太医柳后圣。使之诊视。而促召益恳。遂以戊戌七月就道。道闻 圣候不豫矣。既至。 上疾沉绵。接见甚罕。时不悦之徒。惹起讹言。乐祸之心。昭不可掩。己亥五月。 孝庙升遐。时事大变。士流无所恃矣。盖尹鑴者。奸臣孝全子也。(孝全光海时。诬告临海君而杀之。临海即光海同母兄也。孝全策勋封带原君。仁祖反正。削勋夺职。)利口辨言。捷给巧黠。自廿岁前自谓知道。举世风靡。沙溪先生门下人。亦多友善。而尹执义宣举尤笃信歆尚焉。鑴乃以著述自任。有杂著一篇以示人。而颇攻退溪,栗谷诸先生说。然于退,栗二先生则犹称别号。而于牛溪则直书其字。时亦不全书其字。而只称其下一字。王父戒之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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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述太早。且退,栗议论。未可轻易攻破。且高下先贤。尤涉不韪。况于牛溪则又何凌踏之甚也。鑴便勃然曰。虽是退,栗。所见既异。则何可苟同。且牛溪何足为儒贤。学问不高。且于己丑狱事。与郑澈协同。多杀无辜之人。今余之称字于其人。亦是过矣。王父曰。仁弘以梁弘澍之故。嫉牛溪如仇敌。至比于平秀吉。君乃祖述此说何也。(梁是仁弘妻兄弟也。为仁弘所仇。往依牛溪之门。仁弘意梁言其恶于牛溪。并嫉牛溪而毁辱。无所不至。)渠曰。仁弘末年。误入而为罪人矣。其初则南冥之高弟也。王父隐之于心。以为当今之时。此实英才。而自处太高。不肯逊志勉学。以求古人之实心正脉。且其粗悖如此。不可与共学。甚令人怃然也。既而渠又自退,栗推而上之。攻斥朱子。略无顾忌。祖父不胜惊愕。以为此实斯文之乱贼。其将祸性命道德生民国家也大矣。极力警责。则渠甚眇视邈听。若无睹也。若无闻也。大言折之曰。义理天下公物。子以为朱子独知。而以我不知耶。凡语涉朱子。殊无尊逊之意。王父自是不复与之讲论。相见。只泛然而已。则渠亦疏外。时或避去矣。然一时风动。莫不以大儒称之。上自大臣。下至儒巾。蔚然尊尚。同春先生尝抵书于王父曰。吾父子以不尊希不攻元。得罪于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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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议。(希尹鑴字希仲。元宋平昌国龟字士元。)盖指黄丈世桢(与鑴为姨从)等而言也。然馀人只为其风声所驱而然矣。至于尹执义。则推其学术本源作用行实而尊尚之。其曰。妙年自悟。有志旅学。立心制行。不泥古人。读书讲义。不拘注说。其言论见识。实有超诣过人者。(妙年以下尹谱语也。谱乃其子拯所撰。今闻拯改撰其谱。适足以彰其奸伪也。)此其意以为不由古人陈迹及古人训诂。而超诣过人。是生知之人云尔。然是不知鑴之所以得罪于法门。而卒为凶悖恶人者。正在于此也。夫既曰妙年自悟。则于道已无所疑矣。何事于学而有志乎。此正朱子所斥先上达而后下学者。此不惟悖于朱子之旨。实反于孔子下学而上达之次序矣。其曰不泥古人者尤悖理。夫尧舜周孔颜孟周程张朱。非古人之可法者乎。今乃陋之而不泥其迹。则所谓自悟者何道耶。其超诣过人者何事耶。诗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朱子引闵马父之言而极称之。孔子曰。我好古敏而求之者。又曰信而好古。窃比我老彭。元祐诸贤。论荐程子曰。好古力学。朱子诲门人曰。传说云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古。以克永世。非说攸闻。盖圣贤说出道理。都在这里。必学乎此而后。可以有得。今尹之赞鑴之言。何其与孔,程,朱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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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且鑴所不拘之注说。岂指郑贾等而言耶。乃指朱子注说。故尝于 经筵。请毋读朱子注说。且王父尝因宋丈奎祯。借见鑴所读经书。皆于纸头。批以己说。以攻朱子本注。王父不胜惶恐而即还之。其于朱子注说。不啻不拘而乃反訾斥之。其诬经毁贤甚矣。何以曰超诣过人也。尹之尊尚如此。故一时侪辈。无不笃信而钦艳。渠亦益以自大。而人莫敢议矣。夫尹谱成于鑴之既败之后。而其称道之言如此。则其未败之前。其推尊称美者。当如何也。李丈养而(之濂)尝以书责鑴不是之行。则其答书曰。从隆从污。随物应物。是乃以圣人自处也。此实尹辈之尊尚。太过而骄其心也。王父与尹执义相逢。则未尝不极言责之。尹必盛气折之曰。此不过希仲高明之致也。此何害焉。且义理天下之公。希仲独不可论说耶。王父曰。朱子以前圣人之道不明于天下。盖因经书义理晦塞而然矣。自朱子以后。则无一理之不明。无一字之或晦。正如大明中天。𥌒者亦睹。为后学者。只当敬守而慎思。何敢妄加非斥哉。且鑴不但攻朱子议论。乃并朱子事行而攻之。为吾后学者。不胜寒心。子何党助于彼而甘作朱门之叛卒也。尹曰。此则希仲疏脱处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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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超诣处。非今人所敢知也。王父曰。彼之精义入神处。吾辈固不敢知。至于为以钦成服者。亦是难知之事乎。尹便低声曰。诗所谓中冓之说不可详也。此忠厚之意也。况此是南阳公家事。非所目睹而言之。岂是长厚之道乎。王父瞿然曰。此变出于尹信伯忠孝之家。世道之不幸甚矣。如非十分明白。则不言可也。此则公言厚矣。逮戊申。见尹体元(以健)兄弟而得其实。则其为变。不翅狼藉矣。体元兄弟因言吾祖母及余先人。极欲其消磨矣。及其男女放恣无忌然后。祖母使余先人诛之。故其人之妻。今持其神主。入处深峡。而不敢致怨于先人矣。王父䀌然伤之曰。天之不福忠孝之家。何为至此耶。仍曰尹鑴既斥朱子。则固无所不至。至于如此之人。至为之服。则悖恶甚矣。以钦之恶。即鑴之恶也。然此则在于东鹤反覆之后。故不复致诘于尹矣。其时体元始闻鑴服缌之说。愤曰闻鑴与其人男女同处于报恩甚久。宁有不知之理乎。知而服之。悖恶均矣。其后鑴设其先祖祭于其家而以同宗也。请体元兄弟。其兄弟皆不往。又言其事不已。则鑴反曰尹柔非讨罪也。乃妒也。自此体元兄弟见嫉于鑴党极矣。王父于昔年。至堂叔闻道公(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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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家。则案上有册子貌甚光鲜。问之。则曰此希仲所注中庸也。周卿(世桢),伯兴(奎祯)辈以书送来曰。希仲此注。胜于朱子旧注。君亦录取以看可也云尔。王父试取而见之。果尽去旧注而易以新说。盖以中庸首章。段段分割。为许多纲节。如大学经一章之为。而以其下三十二章。分属于首章。如大学传十章之为。王父乍看。不胜惊骇。即投于地曰。何物尹鑴。敢如此放恣也。汝果欲录而读之耶。堂叔曰。若然则尼山尹丈。何以牛溪外孙。而亦且尊尚耶。其所尊尚。非吾辈之比也。王父曰。牛溪亲子。亦附于仁弘。其外孙之附于尹鑴。何足怪哉。王父自是忧之也深。而斥之也甚。然自谓如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矣。王父尝以语于同春。则同春曰。我则力量不足。世自有其人。盖指王父而言也。王父戏之曰。兄真朱子所谓占便宜也。然彼辈闻王父攻斥之说。冷笑以为彼说不足为己病矣。岁在戊戌。尹执义抵王父书曰。希仲已为免丧矣。胡不使 上知之耶。王父议于同春。则同春曰。君尝斥之以异端。然今日物议如此。吾辈之力。其能撞塞乎。同春即通于持平金禹锡。使之呈递。盖欲以其窠处鑴也。王父以为尹既以鑴为真儒。不处以讲职。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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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必慊然矣。遂除进善。尹又以书来。怒气勃勃以为吾之前书。岂欲除之以职乎。盖其意则欲使王父白上。处以宾师之位。而王父不悟。受此咆哮也。(当时尹书来。赵丈复亨在傍见之错愕。录之以去。)当初除进善时。迂斋李相公诘王父曰。君尝以尹鑴为异端。今欲使异端讲于 书筵耶。王父曰。朱子斥陆氏为异端。而犹使门人听讲于陆。苟有可取者则取之。是或一道也。迂斋责之曰。君迫于群议。不得已而取之。今以朱子说文之。是果实情耶。王父受以自咎。因曰。以群议则奚止于进善。非吾之固执。则其止于进善。亦难矣。迂斋曰。以群议则岂止于待以宾师。欲 上之亲临见之矣。后数日。王父始往见鑴。盖欲观其如何。如有回头之势。则试欲开谕于万一矣。既至则金丈克亨已在座矣。王父试问今亦攻斥朱子乎。鑴厉声曰。元来所见。何可为君而少变乎。王父自悔其来而谢曰。从此不复有所望矣。翌年己亥五月。 孝宗大王上宾。尹判书绛,尹参议鏶在礼曹。问 大王大妃服制。王父与同春并辞答曰。 大行虽承正统。实是次嫡。当为期年服矣。翌日。领相阳坡郑公。讨一小屋。入坐而招王父。袖出一小纸以示曰。此纸来自延阳。乃尹鑴之说云。其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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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礼第一子死。立第二长者。亦名长子。今日 大妃当为长子三年服。王父曰。礼注果有此说。然遽以为定论难矣。夫所谓第一子死者。死于幼稚。不成为长子。故立第二为长子也。且其下有庶子之文。而曰嫡妻第二所生。亦名为庶子。庶众字之义。又其下有四种之说。 孝庙既在此四种之中。则不得为三年也。郑相曰。吾于礼文瞢然。所谓四种者云何。王父曰。正而不体一也。谓嫡孙承重也。嫡孙故谓之正。而非父子相承。故谓之不体。盖父子一体也。体而不正二也。谓庶子承重也。盖父子相承故谓之体。而庶子故谓之不正也。正体不得传重三也。谓嫡子未及承重而死者也。传重而非正体四也。谓庶孙承重。既非父子。又非嫡孙也。郑相叱退下人而挥手止之曰。勿复为此说也。礼文虽如此。今日敢谓 大行为庶子乎。王父曰。庶非侧庶之庶。礼文分明以众字释之。此何嫌乎。且古人谓武王圣庶夺嫡。郑相曰。 昭显有子孙。今日敢为正而不体之说乎。王父曰。白江李相明言此说。当时虽窜远地。 大行大王即位即赦之。置之相位而信任之。盖嘉其冒死正言。可任大事故也。盖由 大行王盛德。人人皆知此正义。今何为过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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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相低声曰。日后如有小人执此说以动人心。则必生大祸。当此时。国事当如何也。除是此纸既出于尹鑴。则必不但已。公所见又如此。将如何处之。王父曰。大明之制。无论长子众子。皆期年。虽非古礼之意。而从周之义。亦一道也。断之以此。则可以分争矣。郑相曰。明制于何考出。王父曰。明制见于丧礼备要矣。郑相即呼下人。取备要以来。王父拈出以示。则郑相喜曰。得此明證。可无虞矣。即以此报延阳矣。鑴又变前说曰。今 大妃服。当为斩衰三年。盖天子诸侯之丧。虽内宗妇女。无不斩衰矣。王父曰。内宗妇女是臣下。故不敢以私戚戚君。而与诸臣同服斩衰矣。今 大妃反为 大行之臣而服斩耶。此不但服制之差失。其于大伦何如也。其后尹执义上京。大言鑴议之是。而以王父及同春为非矣。翌年庚子临 国祥。鑴出秃浦。谓善道曰。今番 大妃服制之误。不但服制。实有宗统之虑。公何不痛斥之。又教许穆上疏论之。其大意盖以第一子死。立第二长者。亦名长子之说也。自上命礼官收议于诸臣。则鑴之献议。不论礼文。而以寂寥数语为献。盖意甚危险。令人体栗。而善道之疏。则以鑴说为主意。而极其张皇。实一上变书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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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为送礼官而下询于王父。王父意以为穆疏实出于仪礼疏说。而黄勉斋载录于通解续编。然其下复载疏说。以为嫡妻第二所生。亦名庶子。所以远别于长子也。又其下载四种之说。与穆所引疏说。相为矛盾。而朱子勉斋亦无卞破其所以矛盾之意。此甚可疑。然以程,朱所行者言之。则有分明可證者。明道之兄二人早亡。故明道为长子。朱子亦然。此正穆疏所引第一子死。立第二长者。亦名长子者也。若然则第一子年长而死。而其父服之以长子之服。则其第二长子。当为庶子承重也。然则疏说上下文。可以互明而无矛盾之意矣。(明道兄天锡,应昌幼亡。故明道为太中长子。明道为长子之说。载于太中行状矣。朱子兄二人亦幼亡。故朱子为韦斋长子。朱子之为长子。见于家礼附注。)其下有四种之说。四者之中。所谓体而不正。指 孝庙而言。何谓体。父子一体故也。何谓不正。谓庶也。虽嫡妻所生。而第二故为别于长子而谓之庶。庶非贱称也。此鑴辈所指以激 上怒者也。然古人谓武王圣庶夺嫡。武王是太姒所生。而犹谓之庶。则庶岂贱称哉。至于檀弓免子游衰之义。则李文贞公敬舆当 孝宗大王升储之日。烂漫争之于 榻前矣。若不立孙则人心波荡云。 仁庙之罪之也匪他。以人心波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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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为案。盖虑或有以摇动人心也。同春亦有疏请立孙为世孙。 仁祖怒斥其疏。人谓李相,同春前头必有灭族之祸。知旧或有避去相绝者矣。及 孝宗大王即位。首擢同春为谏官。次赦白江。俄而置诸首相之位。特加信任。至称大人先生。其盛德至仁。可谓超越百王矣。然王父尝自悔所献之议太支离不端的矣。盖白江是守经之论。 仁庙处置。乃达权之用。此并行而不相悖矣。白江初虽得罪。而士论则莫不钦仰矣。岂料憸人因王父所引泛论义理之说。如得奇货。因欲以赤士类哉。夫文王嫡统。既移于武王。则伯邑考虽有子孙。如有窥觎之心。则是大逆也。正理如此。而欲以此眩乱听闻。其亦岌岌乎哉。今 上殿下诞生后。许穆上疏请早定 世子之位曰。国本未定。危国之道也。盖欲以危险之说。嫁祸于王父也。阳坡郑相公进言于 显庙曰。元子诞生之辰。即国本已定之日也。既已告 宗庙。颁赦八方。则国本未定之说。臣未晓也。穆即厌然掩蹙而复不得售矣。自是鑴也前后激动。必期于遂其计。于是有赵絅之疏,金寿弘之书。至于岭外柳世哲疏。则鑴遣其孽兄游说为之。而李袤则邀致之。使以立浣之说。将为告变矣。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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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赵公复阳觉而播其说。故袤既逃归。至于癸丑年。则宗室翼秀以 宁陵石罅上疏。竟至迁奉。此则鑴自称尹生员。昏夜出入桢,楠家。密密谋议。使桢,楠教翼秀为之。盖 孝庙大丧。梓宫体小。仓卒改造。不得广板。连板为之。连板之请。盖出于阳坡郑相。而鑴谓出于王父。先使善道上疏言之。其言绝悖而诬。癸丑迁 陵。盖谓梓宫连板处。必生罅隙。欲因此而起祸。幸而 梓宫无罅隙。故又不得售其计矣。甲寅 仁宣王后之丧。礼讼复发。 上令大臣礼官会议。退忧金相公时居首席。启以四种之说。 显庙大怒。窜金相公。盖以前则 显庙信重同春。其于四种圣庶檀弓子游免衰之说。一皆深信而不疑矣。甲寅则同春已没。时 显庙以其论贼积而恩意不终矣。金相被窜未久。而 显庙升遐。则桢,楠日夜入内。首发礼论而大祸作焉。一皆鑴使桢楠居中闪弄也。 明圣大妃以 显庙甚爱桢,楠也。亦听其与 上同处。 大妃之恩意极矣。而桢,楠则甚忌恶之矣。王父首被窜谪于德源。而诸人次第被罪。时柳弼明者。不省人事者也。欲为王父上疏。请文于诸人。则诸人莫有应者。忽有前后不知人。授以疏草。乃太甲太丁之说也。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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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讯问。柳不知其人姓名。故诬引崔慎。慎受刑几死而不服。终谪泗川。柳亦谪旌善。而鑴为大宪。请配王父于远恶地。禁府始定以熊川。旋移长鬐栫棘之。是乙卯夏也。盖鑴之积怨于王父甚久。故必欲因此而甘心也。时穆与鑴并执国命。引用群不逞。为其爪牙腹心。其势既张之后。乃生尔瞻,仁弘之凶谋。而欲并及于 明圣大妃。盖不知 主上诚孝出天。而生出凶谋也。于是鑴以不逊之语。敢加于 明圣大妃。其徒如洪宇远等。次第继之。文谷极其忧愤。遂以为言而被窜。则朝廷无复所惮矣。鑴等又忌 仁敬王后。于是倡为亲耕亲蚕之议。盖亲蚕则必备 妃嫔。故欲以挺昌女为嫔。因以去 仁敬矣。(此出于庚申春逆招。)时桢,楠,㮒入处禁中。与宫人恣行淫奸。 明圣大妃不胜惊愕而无如之何。国舅清风府院君金公佑明。遂上疏发之。 上命窜之。亦配其宫人于远道。鑴,穆请反坐清风。事机危迫。 明圣遂垂帘。与 上同坐。引许穆入来。 大妃痛哭。因细语以曲折。又说 主上幼冲。专恃卿保护云云。故清风得免反坐之律。而诸王孙。俄以鑴,穆之言放还矣。当其时。鑴等指斥 大妃之言。何可胜言。而 大妃帘对痛哭之后。无一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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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引罪者。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文谷诸公。既逐之后。凶徒逆谋始狼藉。而所忌者清城,光城若而人。故凶徒必欲除去之。鑴使李焕作匿名书。列书某某人谋逆。夜挂城门。 上亟令钩得罪人。则鑴上疏称冤曰。李焕于其日宿臣家。又上密疏请尽杀匿名书所告之人。而 上寝其疏。石谷宋子慎自怀德下来长鬐。同王父读朱子大全矣。忽欲辞归。王父意其有上疏之计。挽之甚力。则曰。余欲为同春先生。伸其至冤矣。王父又譬晓甚至。则竟不听。而徒步西归至怀德具疏。而诣 阙呈进。鑴等治以逆律。设鞫严讯而杀之。同时连累杖讯者。赵校理根及李洗马橝,申任实启澄,具生时经,朴生世徵也。时适有李有浈凶书之变。莫知其端倪。而鑴等指为王父之所与知。又自长鬐移之巨济。因使统营绝人往来。又使蔡范夏李之麟等上变曰。某越海招寇。指日犯 阙。积率卿宰。请用极律于王父甚急。其时台谏之倡论者。李袤之子寅宾也。力争终日。 上终不听。翌年庚申。积之子坚及挺昌,台瑞等。与桢,楠谋逆事发伏诛。而王父亦赦还矣。鑴,积次第伏诛。馀党以次抵罪矣。是岁九月。王父承 召命。自料踪迹不安。而适以王母改葬。将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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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畿。既至近畿。则不可不入谢。故依伊川自蜀归。受西监之命。既入谢而旋出葬所。葬日适闻 仁敬王后之讣。即入临成服后。旋出西郊矣。 明圣大妃以手札使金正锡衍出来宣传。辞意恳恻。不敢不承。遂为入谢。 上亦频数赐对。眷遇极隆。故不忍便诀。过仁敬王后发引。自西郊退归。 上遣史官追及于果川。留之甚恳。而不敢留矣。既归。林学士德涵(泳)以书来曰。比闻外议。以为朴玄石,尹明斋合为一代领袖。以攻击函丈云云。人心浮薄。何至此耶。王父谢曰。我与二君。对为敌手。在我则荣矣。在彼二公。不亦辱乎。彼虽胜我。胜亦不武矣。其答书大意如此。未几拯以书来。王父答书。举林德涵语。而其下以所答德涵语系之。而又曰如此说话。盖因先丈门下人持论太峻。故傍观者如是云云矣。拯旋又报之曰。所谓先人门下峻论者何人。王父答曰。闻尹沃川在沃川时。因人密告。谓余有凶谋。将上变于监营。归议于其大人而诣营告之。其时监司却之。故不售而归。(其书大意如此。)此等论议。不可谓不峻。自是往来之言渐不佳。盖尹执义之亡。在己酉。拯于去丧后。以其先人行状。来示王父。其状乃玄石所作也。以其状请碣文。王父欲谢而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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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之。亟以书议于玄石。盖以尹党助鑴之邪说。余欲无作此碣。未知何如。玄石答书。颇费说话。盖欲调停两间也。王父黾勉应副。而其赞扬之语则专归于玄石。拯也见之大不乐。指摘请改者多矣。王父或从或否矣。拯又以为其父立祠来问。王父答以清阴尝住尼县颇久。以清阴与八松并享。而以尊大人配之则似好。且 朝家不许擅立祠宇。必须章甫疏请。见听然后营建似宜矣。彼皆不听而遽为营造。当其奉安位版时。宋参判奎濂丈诸人倡言以为石湖胜于其弟。而独享其弟。不惬公论。遂通文于尼院。则诸尹或以为当。或以为讶。然不得已并享石湖。而又沃川士人金烨上疏。以斥尼院曰。臣师尹元举当入院享而不与。甚为不公。拯也既以其父文字不悦矣。又有院享两事。则皆疑王父之所与知。颇有不平意。最后有木川人。于尼山立院通文。书以讥斥语。又因草庐李公闻柳寿芳有诟辱语。此则草庐与王父同宿于奉恩寺时说话也。其后王父遇打愚于逆旅。打愚曰。木川人请余为其院长甚恳。故吾许之矣。王父曰。闻木川人讥斥美村甚至云。公能化之乎。打愚即使其门下通文于尼院。问其曲折。尼院之答以为深感诸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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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贤卫道之心。然事在久远。置之如何。(大意如此。)据此则木人云云之说。尼院亦已闻之。而拯也又以为木人无此事。而疑出于王父。王父闻而笑之矣。其后外弟权以铤。才见拯而来传所闻。盖拯其姑夫也。其言曰。尹叔斥祖父。更无馀地矣。王父曰。何事。试言之。以铤曰。既曰更无馀地。则何敢提起也。其前数日。拯有问书在床边。王父使见其书曰。果如汝言。则此书何为如此。盖其书称先生。末称门人矣。以铤大惊曰。此书与与我言者大相反。此叔事甚可疑也。王父虽已知彼之不悦。而亦不料其怨毒诟詈之至此也。王父谓此实自反自省处也。未几淳弟自玄石所得拯书而录示。盖谓王父义利双行。王霸并用。非正心诚意之学也。王父自反以为心之所发。全出于人欲者多矣。宁有所谓义所谓王道哉。彼之为言。无乃太恕耶。俄闻崔慎上疏。极攻拯之父子。王父不胜惶骇。即以书谢拯。盖以为慎言不足怒。又谢其书之过许与也。见拯答书。则颇增性气。有一举鏖尽之气像。谓其父之谤。皆出于王父。而谓之痛刻。又谓斥其父者。从大父瑞山公为甚。显示迫蹙报复之意。王父不胜忧惧。略答以为先丈江都事。颇闻于沧洲金公。盖为从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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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也。其后得其数书。则渐加层节而持之益甚。盖自恃其徒党之众盛也。王父甚悔。语涉分疏。自取羞吝也。然已无及矣。其后文谷,老峰两相公。同入 榻前。白 上以为尹拯所为甚悖。此后不可以儒臣待之。上即允之。其后拯之因人致实录厅书。出自李参判选丈家。则其悖理伤化。不可胜言。盖以其父不死于江都。为十分道理。又谓将出见其父于南汉然后死。以其终不死。归之于天。又谓权,金之死。谓无必死之义。有若伤勇者然。又引栗谷以为犹不免真有入山之失。而先人则初无可死之义。见者孰不疑怒。于是金盛大等。通文斥其悖。沃川生员李景华等。亦通文斥之。其大意以为尹是腥膻丑秽之人。何敢拟于栗谷大贤而较其得失哉。既不死于江都。则其欲死于南汉者何义耶。且天之赋与于人者仁义也。孔子曰杀身成仁。孟子曰舍生取义。天果不欲人之成仁取义耶。渠自不死而归之于天。为拯之天。不亦苦乎。金,李通文。极其痛快。而举世怒甚。四馆停举。盛大拯之族党。居喉司者。倡言于朝。欲刑讯景华等。其为寒心。孰大于是。昔博士韩戭停举讼栗谷诸生。 宣祖大王杖流之。今时之议。何其悖于 圣祖之意乎。文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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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以四馆所为为不美。上劄论之。诸不逞群起而攻之。使大臣不安其位而请去。拯之势焰。可谓熏天矣。其后又有为栗谷削发之说。以助拯说者。王父不胜骇痛。疏卞其诬。则 上特命远窜其人。盖其人落发之说。引张溪谷漫笔为證。盖溪谷闻于赵知事纬韩言而分疏其为诬也。赵知事则谓闻于沙溪。此甚惊讶者。设使栗谷真有落发之事。自有为贤者讳之之义。况万万无此乎。此沙溪先生侧出子规。附拯而为诬栗谷之说者也。王父尝面诘之。则曰。少时侍坐于先人。赵知事来问人谓栗谷落发云。然耶。(落发之说。见于金时让荷潭录。其诬甚矣。)先人答曰。尝问栗谷先生曰人或云先生变形云。何为而有此言也。栗谷曰吾之陷溺其心。有大于落发者。落发与否。何足问为。先人所答如此。故妄以为落发也。赵知事所见亦然矣。王父责之曰。此言果为落发之證耶。吾与同春。举金时让说。禀于先生曰外人何为而有此言也。先生答曰。尝以此禀于栗谷。则答曰心既陷溺。虽不落发何益。窃想先生所以语赵知事者。亦不过如此矣。益见其不落发之意。而君何抑勒以为落发也。溪谷之记此说。将以为攻破。而君则欲为證成。此非独诬栗谷。乃所以诬老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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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也。规乃服罪曰小人果妄发矣。夫规也以老先生亲子。欲附于拯。则乃为此罔极之说。其他又何说焉。夫以尹之不死。忘春秋之大义。而弃朱子迫不得已之训者。举世皆然。此则拯以其父之不死。为十分道理。而斥权金无必死之义故也。舍洙泗洛建之正脉。而尊尚异说。至谓朱子不足法者。以尹之党助贼鑴故也。世道至此。而其中如朴玄石。亦安于习熟见闻之地。不以为非而反或助焉。则王父以为朱子尝谓如东莱之贤。尚且阴助而不为之斥。某亦何心安于避祸之说。不为极言竭论。以晓一世之昏昏也哉。其晓与不晓则势也。吾于势无可奈何。而在吾之道。则似不可缩手傍观而已。使世有任其责者。何故而譊譊若是。以犯世之锋刃哉。余之今日之义亦然也。遂进一疏。大槩陈说道学缺裂节义衰亡之弊。皆源于贼鑴而成于大尹。欲 上之明圣学敦化原。以幸世道也。 圣上颇示嘉纳之意矣。罗良佐,成至善,赵得重上疏。极加丑诋。而其所以为尹分疏者。皆所以證成其悖义昧理之实迹。真所谓自然不易之公论。自上特窜良佐。于是群憾齐起。咆哮如沸。远结匪类。近要同志。期有以除去以快己私者。无所不用其极。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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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鼓动一说。以王父为诬毁牛溪。持之甚急。盖于罗疏后。李喜朝同甫以书问王父。以成至善亦参其疏之由。王父以为沙溪先生少时。于栗谷,牛溪。不无差殊观之意。此是一时所见也。晚年不然。而坡门不知而不平于先师。又尝言昔时国势危急之日。 朝廷用牛溪议。应副天将说而封倭奏请。以舒国祸。其议盖始于柳相。而事过之后。乃咎牛溪。其不正甚矣。以牛溪言之。则其学纯笃。此事必能权而得中。然权非圣人不能用。则无乃于至精至微之理。一毫有未审耶。此乃先师精义入神之论。正如孔子称文王以至德。而朱子以为不及泰伯之高。盖以有天下之二分也。朱子盖虑后世不知而妄为藉口。冒有国家之地。如鲁三家之为。故不得已而为此说。以垂训于后世。夫岂有少文王之心哉。夫牛溪之事。虽曰权而得中。然后世不知而藉口。以为计功谋利之资。则为害不细。故不得已而为此说。此岂少牛溪之言哉。然此非义精仁熟者。不能知。故坡门诸人。不能无憾于沙溪。王父尝窃笑之。故于答同甫书。略举其题目矣。大抵沙溪之于牛溪与栗谷。差殊观者。少时事也。议牛溪奏闻事者。中年事也。至于晚年。则极其尊崇。观于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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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请以其小学续编。进讲 两筵则可知矣。惜乎坡门不知而每有不平之意也。至于尹执义与成至善。略记牛溪优于栗谷之说。以附于栗谷别集。则正朱子所讥计父祖年甲者。而又小儿竖瓦屋之说也。大抵王父以为尹之父子于先贤。无所忌惮者。亦染于鑴而然也。然鑴之凶悖彰露。既伏刑章之后。则庶可深恶而痛绝之。而顾乃依违苟且。反斥斥鑴之论。至于今日。大为时辈之所凭藉以为伸鑴之地。而拯之一门。独为时辈之所奖用。渠虽欲辞为鑴党得乎。日者有李永鸿者。与李文贞公孙益命同舟。诵拯祭鑴之文。以为誇张之资。益命归语其兄师命。文谷闻之曰。曾闻拯遣其子会鑴之葬矣。今其祭文又如此。其罪将与鑴同矣。永鸿闻而大惧。反讳之。与益命兄弟相诘甚久。及其證佐明白。知不可讳然后乃伏曰。是余伪造而实非拯作。于是永鸿之父兄。杖永鸿以谢师命兄弟。永鸿自先世排斥成李两先生者也。与拯家始不相悦矣。既同祖贼鑴之后。相与慕悦。相与引重。以至此极。此所谓胡越一家者也。李完宁自任湖营。痛疾鑴之馀孽。倚拯横恣。屡形于言。今又以发觉祭鑴之文。故特为彼辈所恶。其被祸之原。则实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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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矣。盖鑴之凶谋发露于匿名诬告。而密疏请杀之事。馀可推类。而罗良佐等转相承述。顷者良佐为拯伪作王父斥文谷。如秦桧之书。以间于文谷。而文谷严斥。良佐窘甚。推诿于权尚夏。尚夏不服。倡说于彼此。良佐之谋败露无馀矣。坡山之人。皆从事于坡院。而于紫云书院则随行者小。只京里章甫往行释菜矣。坡州则只曹冕周一人主管而已。申琓之父为坡牧。又逐去冕周。则紫云书院。鞠为茂草。王父闻而伤之。而有诗曰叹息哀公十四春。遑遑尼父泣麇身。盖以遑遑尼父。比之于栗谷之跋疐也。其曰骊水苍茫源派阔者。谓鑴之馀党。充满中外。祖述其事也。其曰石潭寥落井涂堙者。谓栗谷书院无人奉守也。此诗作于丙寅。而示金清风寿增丈及权致道者也。鑴党见而藏之。至戊辰始出曰。今年是今 上十四年。是以今 上比哀公者也。此非不道而何。将以此起狱矣。有人證其年条。故不得售云尔。拯又伪做一说。以诬致道父子与王父三人。以为王父在京时。权某以书求为玉堂。比年王父以其书出以示人。其人言之于致道。致道求见而王父讳之。致道归见其人曰。何前言之归虚也。其人复来请而见之。归语致道。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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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来求见。而举其人为證。王父不得已而出示。致道曰。未知必是吾父之笔。然此等不好之书出而示人。心甚未安。吾从此辞矣。遂告绝而去。致道之处义善于我云。如此说话。白地做出。以眩听闻。可谓巧且惨矣。此实衮,贞虫篆馀谋也。去年岁末。王父归自万义。有一名家子弟入门急告曰。拯也规也欲以奸谋捉某家与长者。岂有如此事乎。王父不深问矣。未久而乱作。果如其言。故其罪王父之时。 榻前说话。太半誉尹父子之事。此何可讳也。昔牛溪诸贤。打尽于一山海矣。今日几山海也。然山海之时。其为奸谋。不至于今日之甚矣。人将无有得脱者。奈何奈何。大抵推原其始。则实原于贼鑴。而其自为匿名书。又为密疏之手段。复行于今日矣。今尹家与为一体。可胜惜哉。然王父至此。犹自诵朱夫子之说曰。邪说横流。所以甚于洪水猛兽之害。孟子岂欺我哉。年来读书。只觉得此意思分明。参前倚衡。自不能舍。虽知以是为人所恶而终穷以死。其心诚甘乐之。不自以为悔也。王父之心。虽则如此。在我子孙门人之心。其痛迫怨疾。当如何哉。略记其大槩。以示同志云尔。
香洞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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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至月初六日。砥台(畏斋李公)与玄令(玄石朴公)并辔来见老人于高阳香洞。相对讨话。共叹近日行言之纷纭。老人曰。昔明道,伊川。是同气间知己。而至于论议则未尝相同。亦未尝以此而害其同道同德。今日吾辈论议。虽有所不合。岂有以此而少妨于相与之情义乎。然其论议亦不害其相讲而明卞也。仍及三件事(庙号,裁省,向日台启。)曰。 庙议相难。虽各有所见。其所难持者。每以回军之事。非出于纯然之天理为言。此则有不然者。汉高为义帝发丧之后。旋收美女宝货。会于彭城。则缟素之举。亦非出于纯然之天理。而只以其名义之正。故朱子为之特书于纲目以与之。设令 圣祖之事为非纯出于天理。而其所仗者甚正。则恐不可以后来之事。并掩其大义也。玄令曰。虽然回军后。事终有未厌于人心者。恐不必以此追加谥号也。至于朴泰维之事。则实非吾之所知。而以此并疑吾则岂不过乎。老人曰。愚于此议。终不觉鄙见之为悖。而人各有所见。则何必强使之同乎。惟裁省一事。自 孝庙以来。讲究欲行而未果。今幸有就绪之望。而事竟沮败。甚可叹也。古语曰。十人哭。何如一人哭。百人哭。何如十人哭。都下虽曰根本之地。而其所妨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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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市井美衣美食之徒。而玆事若成。则国家之所赖。残氓之受赐不赀。利害之大小相悬。而竟至不成。岂不可叹乎。玄令曰。当初吾意只欲镇静都下之人心。姑待他日而议之未妨也。老人曰。此亦不须多卞。惟向日台官所为。其于愚意。终有所不快者。盖其 启辞既曰玺瑛虽已谋凶伏法。人情固已疑惑云云。则是其意便以玺狱为虚疏也。且赵副学持谦则明言逆贼一人。而告者四人。此可疑也云。其意既如此。则所当明言直斥。如权忠定之论辛允武,朴永文事。使 圣上晓然知其意。快卞其冤诬然后。方可为事君忠直。而有得于台体矣。今则不然。意则在于彼。而其所为言则每为之笼罩于外面。此非忠直之道。而有歉于台体矣。若曰其意不然。则其措语不当如此。而亦不宜必驱光南于诬告之律。陷人于不测之地也。其时台谏必居一于此。故愚则终不敢以其时台启为大公至正也。虽然愚于此亦有所容恕于台谏者。昏朝时事则有不足言。而癸亥反正后。亦有一种论议以为护逆者亦逆也。今时台谏之于玺狱。终不敢明言者。想是畏此言而不敢耶。此亦可叹也。玄令曰。今若加护逆之罪于向日台谏。则其在事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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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老人曰。尊兄何不领会人言耶。砥台白。令监误听丈席之言矣。丈席此言。实所以忠恕于台谏也。丈席之意。非以护逆之罪归之于台谏也。盖曰台谏虽欲尽言。而畏此言而不敢也云云矣。仍缕缕卞说。玄令始曰然矣。老人令侍者书出向日台 启中玺瑛虽已伏法云云一款。而曰凡看文字。必须先文势而后文义。则此文势明是以玺狱为疑惑者也。文势如此。而既曰吾意不然。又曰吾未尝误下文字。人谁信服。玄令曰。丈席所见虽如此。而以吾所见。则其所云疑惑者。是指援引诸人。皆无情节而言也。未见其谓玺狱为疑惑也。砥台曰。细看则丈席所言然矣。而玄令所言亦不可谓无见矣。老人曰。尊兄以吾所论台谏之言。为何如也。玄令曰。向日街谈巷议。皆以光南为酿成逆狱。此为一时公论。且其潜投火药等事。亦有目见者。且逆贼一人。而告者四人。亦不无疑惑。故台谏只靠此而为言。自不觉其过激矣。至于明言直斥。则既无可据之文籍。如是为言。而若有苛责之举。则亦甚难处矣。此则势所然也。亦何害于台体乎。老人曰。然则台谏亦有以风闻而举论者。此亦何不可明言于 启辞中乎。又曰台 启所谓宗党盘居。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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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立等语。是人臣之极罪。欲斥光南而并欲扫尽金氏一门。此何道理。此等事极令人不平矣。玄令曰。此则过激。故小生曾于东门外奉拜时。亦尝言其非是矣。老人曰。闻吴学士道一。提举黄义州事。言辞极为悖慢云。黄公之事。虽有间于三学士。而其事出于尊周而竟被惨祸。至今人莫不惨怛䀌伤。而乃向此人。反加悖慢之辞。岂非未安之甚者乎。玄令曰。所谓悖慢者云何。老人曰。尊兄岂未之闻耶。玄令曰不知。老人曰是岂濡舌而相传者耶。玄令曰。吾则曾未之闻。若果有之则非矣。翌日。老人与砥台。就见玄令于所馆。朴生泰殷兄弟及宋畴锡。皆在侍隅。老人谓畴锡曰。汝与祖能皆在座。须各言尔心。汝辈果有相疑之事乎。畴锡对曰。近日中间说话。果为纷纭。而孙则一皆无所信听。以为祖能岂向吾家长者。发如此之言乎。虽祖能之心。亦岂异于我乎。祖能曰。吾未尝知有郑夌。而谓吾有郑夌之说云。极可异也。老人因谓祖能曰。吾平生愿学朱子。一事无所彷佛。只学其戏剧之一端。君须勿怒王昉之戏也。玄令曰。此儿每恃丈席之春爱。自以为有怀无隐而至于此矣。此其伊日酬酢梗槩。其间閒说话及细琐曲折。未能尽记。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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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说话。例多讹传。窃恐好议者。因此增衍。复惹葛藤。故略记如此云。
趍庭私记
甲寅秋。王父待罪于水原也。草丈为礼说一通以送之。王父笑曰。事至于此。虽周公复起而右吾说。亦不能纾此祸。何为如此呶呶无益而有损之言也。第考其说。则前一半则一如庚子王父所献之说。而间有语未莹处。故一一删改。下一半则顿反前说。以为人君既已承统。则安得不谓之适。反若攻斥王父者然。王父愕然曰。我亦岂敢全以 孝庙不为适哉。然以武王夺嫡之语观之。则武王虽太姒所生。必须夺然后为适也。是与本然适子不同。故虽曰适而服可降也云尔。此公平日非不熟闻。而今者乃如此。甚可异也。初欲抹去其下半说而送之。既而沉思曰。此公之意必以为宋某岂敢以 孝庙为终不得为适。而尹鑴辈乃抑勒为言。岂有人君既已承统。而终不为适之理耶云尔。此其意不过如此。而辞不达意。使人致疑也。抑又思之。其意实与我无异。而但于适字上。欠一次字故如是。其实则无他也。然则谓之语病是矣。而谓变其所见。以附于尹。则恐非其实也。遂不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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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送之矣。其后草丈语狗尹友婿之子金宙一曰。某(指王父)其罪当死。金言之于狗尹之子义济。金与义济为姨兄弟故也。义济言之于其妻兄权愭兄弟。以致众口哗然。王父曰。此非谓我罪当死。必以当初议礼之时。极意尽言。大触忌讳。其势于今当死而不可生云之意耳。乙卯春。王父在德源。金君益熞录呈李懿锡为草丈所上疏一段于王父。其言曰。某(草丈)己亥。自乡入临。则(大意如此)七日之成服已过。三年之服制未行。金君因以极诋草丈之用意不美也。王父答书以为此是李懿锡所为。于草公何事。其后金君又书曰。懿锡是草丈一家之人。此岂草丈不知之事也。王父不复与之酬酢。其夏闰五月。王父自德源当移蓬山。金君又自连山来迎于中路。又言草丈前后事。王父止之曰。无论虚实。亲友之言。不须云云可也。金君自是虽不更言于王父。而闻其于侪辈间。则极口骂詈王父。甚以为未善也。其后答金书曰。承欲更来。曷胜企望。然若于见时。更说人过失。则不如不来之为愈也。其后锦山士人金君昱来言草丈诸子忽做出无根之言曰。自德源投书于金某。以为草庐与许相积同心云云。我不胜惊怪。死明其诬。诸李合辞以为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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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不得已寻问言根。转辗层加。遂至于呈官卞讼。其时锦山守。即李公重辉也。甚以为骇。不为听理。而终归于无实云云。吾家兄弟虽知有此事。而(宋炳远。李守之妹夫也。其时在锦衙。详知曲折。故吾家闻之益真矣。)亦相戒泯默而已。然不能无疑于心。翌年丙辰。草丈抵书王父以别纸。极其丑诋。王父笑曰。前日数三事。吾皆不信矣。今则无如之何矣。然欲为分疏。则在我困甚。而亦所以彰其隐微处。非忠厚之道也。答书之末。只曰别纸一笑。其后又得一书。则其诟詈叱辱。有倍于前。亦闻其为借写手及纸笔于其谪所邻州。作书于意外。皆极张皇。无间彼此。又其子孙替番留京。出入谈话。无间亲疏。(如金承旨禹锡前后所昧。而委往请见云。)其后李监司仲羽来见王父。而为说当初草公之谪去也。吾与季羽往送于 昌陵路边。则颇自分疏。而其说有害于此中。吾兄弟归路。相与嗟惜曰。其中心虽如此。不言于此时可矣云云。又出示所得书。则无非可惊可愕之言。而其一则曰尤门至欲夺 仁祖大王适统。王父云前日则皆付之一笑。此则令人体栗矣。同春迁墓时。金君益熞语长城大父曰。闻铁瓮礼说。今有三本云云。王父闻之曰。此公何至于是。其后金叔君平来言其礼说之行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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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者。果有三本。而各有异同云矣。丁巳王母殁。草丈以书吊王父。其末极有悔悟之言。王父谓不肖等曰。此甚好消息也。前事虽甚不美。从此不念可也。不肖等亦意其从此渐得和平之福矣。厥后闻之。则其噪切陷害益甚于前。极可叹也。闵进士泰重尝来言我族人宰西者。为余言李令之谪去也。我虽无面分。而悯其行李。赍粮馔出见。则谓曰。母为子为期年为三年。俱有何大害。且胡帽下丧巾有无。都不关事也。其言殊令人骇异矣云云。盖此丈之意以王父为为天下大事而出。既不能做。则此等礼文。只是小曲折。而有若以为大事者然。竟致今日之祸云尔也。金进士潪尝拜王父。而曰曾至其妻父李别座舜岳家。与铁瓮(指草丈)之孙名师伯者隔壁。闻李夏镇之言。则(所谓师伯。李别座友婿之子。而夏镇李别座妹夫也。)以为君得见李某礼说乎。此则可人也。吾辈将白 上。欲放释叙用矣。夏镇去后师伯曰。若是则吾大父甚为难处。将若之何。(金说止此。)其后郭叔橹归自渭源谪所。历入铁瓮。则草丈自多曰。时辈以我为可以作相云矣。又其后外弟权以铤来言曾见申厚命。则其言一如李夏镇所说。渠略言铁瓮不佳处。则甚有愠色云云。盖此丈与吾家。故生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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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其效见于今日矣。然至今尚未蒙 恩。是则有不可晓者。自有此事以来。来问与以书问者。不胜其多。而王父一切不为酬酢。惟光罗州士人辈并来。其中亦有年长者。合辞问之。王父初不肯言。及其问之不已。则王父但曰不无苗脉。而不至如人之所言矣。李君喜朝前后以书问者。至于五六。王父每以不欲言答之。于其末也。以不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为言然后。李则不复问矣。文谷相公再以书问之。而终亦不答。但曰万一有相面之日。则或可略说云云。则文谷亦不复问矣。王父每叹曰。此事甚愧。不可使闻于人矣。当初虽知其意之有在。而犹且竭诚开谕。则或能回头。而余诚意不足。未能如此。而只以戏侮加之。宜致今日之纷纷也。
书与高生褧
耽罗一域。远在国之南陲。风气已殊。习俗多戾。与岛夷卉服者仝。人以此不多之。然自三姓气化之后。人文亦备。三裔之族。盛且遍一岛。而高氏其尤也。其初有大官连数世。子孙因为簪缨族。今高生聚。亦不忝世业。能文决科。盖此土之人英也。言不侏𠌯。而欲北学周公仲尼之道。随我祖父于谪所。受论语一部。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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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士君子之风。谁谓陈良楚产也。真可奇也。我亦与之款款。临别请有以教。聊书此以与之。噫勉之哉。诗曰鲜克有终。君其勉之哉。时 崇祯再己巳春。凤谷病夫书。
治蜀尚严论
论曰。为国者以仁政保赤子。此圣人之道也。夫孔明学圣人者也。曷为弃其所学而以严治蜀乎。盖治国之道。随时异宜。御民之术。因物殊科。仁者守经。审乎本末。智者行权。察乎缓急。德为本而急。刑为末而缓。然而经不可常守。权有时而行。则末或先于本。本或后于末。虽不轨于正义。亦不害于制治保邦之术。此亦智者之一道也。盖尝论之。当孔明之时。刘璋暗弱。据有益州。视民以恩。任其怠慢。德政不举。威刑不肃。将至于君不君臣不臣。上下之分。渐以陵替。公于此时。来尸是邦。提纲振纪。明刑肃律。一以为赤子。一以为龙蛇。使顽民者禁其暴而不得肆。则其功又有大焉者矣。彼法孝直者。不知有权而疑其过于威猛。至引高祖为说焉。殊不知伏羲黄帝之治民。异于唐虞。而尧舜禹之治民。异于汤武也。凡此七君者。皆大圣人也。御民之术。宜无异同。而或有不刑一人而民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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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或有流放窜殛而民信之者。或有稍施刑戮而民从之者。此由时异俗殊。事亦随而变也。是以为可为于可为之时则从。为不可为于不可为之时则凶。今以区区之蜀汉。而欲效唐虞之治。则不几于懦夫而举乌获之鼎。童子而入津人之渊乎。夫以孔明之忠义才智。岂至昧于本末缓急之务。而徒任苛刻之典。不施仁惠之政乎。诚以急于救乱。不得不尔也。纵使孔明治巴蜀之民。如孝直之言。是特迂儒不通时务者之为耳。何异于医师之治膏肓之疾。而舍承气之汤。乐工之调八音之节。而弃六律之管乎。亦见其终陷于沦胥之域。而益以成其恶养其乱也。岂非迂远而阔于事情者乎。虽然犹有所歉然于心者。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夫冥顽不灵。莫过于苗民。而干羽七日之舞。乃能致其来格者何哉。君哉大德。使感其心也。古人所谓至诚动天地者。信不虚矣。今夫蜀国之民。虽甚刚戾。能使孔明有帝舜之德。则风动之化。指日而可驯致矣。何忧乎不率。何暇乎刑戮哉。呜呼。斯其所以唐虞之治。不复见于后世。而孔明之所以只为汉代王佐之才乎。噫。虞舜大圣人也。固无可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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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若伊吕以下之人。而遇孔明之时。任孔明之事。则其将以帝舜之所为化之欤。抑将以孔明之所为治之乎。必不徒慕其所难行而忽其所易兴者也。然则若孔明者。亦可谓可兴权者矣。谨论。
殿策
  [为国之道]
臣对。恭惟 主上殿下。将大有为也。策多士于庭。讲为国之道。而特举六者之目。历询帝王之事。备言其弊。欲问善策。大哉 王言。呜呼盛哉。其知君人之道乎。我国其庶几矣。敢不披沥肝胆。以对扬 休命之万一焉。臣伏读 圣策。曰自为国之道。止一至此欤。臣庄诵再三。陨越于下。臣窃伏念人主一身。总揽权纲。一日之间。万机是应。仁厚者所以保民也。明断者所以察事也。好学则吾德修矣。节俭则财用足矣。欲收其心则身不得不捡。欲治其国则贤不得不尊。固不可阙一。而能国其国。凡此六者。为国之大要也。然于六者之中。又各有本末先后之宜。就其中而必务其实。使此六者各尽其道然后。可以随事应变而实效彰著矣。虽然出治之要。固在于是六者。而六者之中。好学又为其本。故曰治天下之道。必自学始。既修此学而心诚好之。则六者之用。尽在此中。而其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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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其不治矣。不如是而曰我有以治国安民。则非臣所闻也。请因 圣问而条陈焉。煦煦为仁之梁武。尊崇胡教。则泣断死刑。非好生之德也。身失其国宜矣。察察为明之孙亮。器非人君。则卞密中矢。非听德之聪也。见废权臣固也。牵制文义。优游不断。则元帝之多才博学。小技而已。汉业于是乎衰矣。不辨邪正。受制家奴。则文宗之御衣三浣。末节而止耳。唐室不可以振矣。宋理宗信小人乱朝廷。则徒务于捡束之末。岂可以止亡国之祸哉。鲁缪公有君子不能用。则反昧于尊贤之实。曷足以救削弱之势哉。噫。六者之用。岂亶使然哉。行之如是而欲食其效。不食其效。而曰六者之无益于为国也若是。则是岂六者之过哉。行之者之过也。然则六者负数君乎。数君负六者乎。伏愿 殿下其监于玆而务其实焉。臣伏读 圣策。曰自予以否德。止其道何由。圭复再三。陨越于下。臣伏睹 殿下以有为之资。临可为之位。深惟艰大之业不易保也。非常之命至难谌也。忧勤惕厉。不敢怠惰。存心庶政。垂念生民。仁足以保斯民。明足以察事机。克勤于学。克俭于家。收敛身心。旁招俊乂。以言乎仁厚。则慎刑恤罚。视民如伤。以言乎明断。则综核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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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远惟明。以言乎好学。则博览经史。手不释卷。以言乎节俭。则菲食恶衣。卑其宫室。以至内无音乐。外绝驰骋。而捡束之得其道矣。倚仗老成。擢用人望。而尊贤之得其方矣。是宜民有淳厚之风。朝无虚伪之习。化速置邮。政敏蒲芦。而奈之何 圣志徒勤。治效愈邈。政弊民困。莫可收拾。其故何欤。呜呼。今之朝廷。治欤不治欤。今之民生。安欤不安欤。噫。纪纲朝廷之脉。而虞廷未和。卫事日非。大小恬憘。百度废坏。民生邦国之本。而鲁饥频仍。汉民未富。担石屡空。机轴倚壁。朝纲陵夷而颓靡之象已著。民生困瘁而愁怨之叹已极。以累我 圣明维新之化。臣不敢知。厥咎安在。愚臣之见。则窃恐向所谓六者之目。 殿下所以行之者。犹未能得其实而然也。何者。凡此六者。能尽其用。则行之天下。亦且有馀。而况于一国乎。臣窃瞷 殿下仁厚之心不可谓不至。而惠保之无其实矣。明断之智不可谓不至。而刚果之无其实矣。缉熙之功未能日跻。则好学之实蔑矣。怙侈之风先自宫闱。则节俭之实蔑矣。 圣志解弛。狃于安肆。则有捡束之实乎。邪正混进。取舍不明。则有尊贤之实乎。而况学问者。人君之急务。五者之根本。而伏见迩年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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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筵不频。讲学稀疏。间或引接臣邻。临文讲读。而不过于章句之末。而殊无体验践履之实。及其罢筵之后。则大内深邃。如隔弱水。而 殿下左右。只有宦寺宫妾而已。未知 殿下燕居之时。亦能孜孜勉勉。典念于学。日就月将。无所间断否。如或不然。则山溪茅塞。明鉴蔽尘。五者之用。亦随而坏矣。此臣所以深忧永叹。必以好学为主。而好学必以诚为贵者也。诚愿殿下体精一之遗训。遵四勿之格言。从事于明体适用之学。毋务乎句读文义之末。明理以致其知。力行以践其实。沉潜反覆。优游涵泳。已用力处益用力焉。数召筵臣。辨难经籍。读经则师其意。读史则师其迹。善者法之。恶者戒之。如鸟数飞。至诚不息。经历详尽。浃洽贯通。真积力久。睟面盎背。 圣心湛然如日之明。如水之清。则措诸事业。触处洞达。以之而仁厚。以之而明断。以之而节俭捡束尊贤。无适不可。将见纪纲振肃。民生乐业。冶铸唐虞。俗升大猷矣。学之为用。顾不大哉。昔宋臣范祖禹告于哲宗曰。陛下今日学与不学。系天下之治乱。臣亦曰 殿下今日之学与不学。系我国之治乱。伏愿 殿下少垂察焉。臣伏读圣策。曰自子诸生。止亲览焉。臣薰沐再三。陨越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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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既以好学之术。进于 殿下矣。复取仁厚二字。以毕其馀意焉。臣新从草野来。有一老人向臣而言曰。子将安往。近闻 圣上设科取士云。子亦科士之一耶。臣曰然。老人曰余老于农圃。今至白首。而穑事之艰难。未有如今年者。百亩之田。枯于旱乾。损于风灾。十口枵腹。满室呼饥。而今闻官以负租督徵云。保生无路。势将提携。散之四方矣。又曰此非特老夫为然。一国之民。举皆如此。愿子其以此状告于吾 君。其望 殿下之仁之也。不啻若蹈水火者之望拯救也。臣窃悲其意而不忍恝视。应之曰诺。今来奉策。不忍食言。且见 殿下以仁厚为问。而独举刑罚。不及保民之策。故臣窃不胜犬马忧国之诚。不惮支辞。毕露愚衷。伏愿 殿下发政施仁。特加哀怜。毋使周馀黎民。靡有孑遗。则国家幸甚。生民幸甚。臣谨对。
  [历法]
 问。节气盈溢而有馀。朔虚亏损而不足。消其盈息其虚。能使四时定而岁功成。其机缄之妙。推步之理。可得闻欤。轩辕之世。未闻有此法。至唐尧始言之者何欤。三百六旬六日。乃谓之期。而一年只有三百五十馀日。其十许日。归于何处欤。日与天会。而多五日二百三十五分。月与日会。而少五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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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九十二分。于何实见得多少之分。而所谓天日月相会之数。亦可历历指计欤。三年一置馀分之积几许。而十九年七置。亦有欠羡之可言欤。大抵天行健。一日一周而过一度。日丽天少迟。起度端终度端。月行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此则已有先儒定论。而律历诸书。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云尔。则顺逆若是相反。而及其推算。同归于至当何欤。以星家言之。则大统历法既久且讹。固多识者之叹。而因循姑息。悠泛玩愒。以至于今而无徵矣。吾儒之顺算未闻。日官之逆数亦舛。当置不置。或早或晚。言之至此。诚可慨然。弦望晦朔。有时而差。春夏秋冬。职此而愆。此果何所失而然欤。如欲使气盈朔虚。一齐平等。定时成岁。的无馀欠。其道何由。勿誇勿拙。务从实对。
对。谨按春秋。鲁文公元年闰三月。非礼也。释之者曰。于历法。闰当在僖公末年。设置于今年三月。盖时达历者所讥也。夫闰之得失。非国大事。而传者书之。识者讥之何也。岂不以置闰一差。则时不定岁不成。而民惑事悖也。今执事先生俨临礼围。适值三月。发策多士。问及闰法。而本之乎气朔之盈虚。诘之以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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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妙理。噫。执事其知为国之先务乎。愚虽颛蒙。敢不推演盛意。就正于有道乎。遂为之说曰。岁有十二月。气有二十四。而一月之中各包二气。则由是而有溢数焉。一岁之月小尽者六。则因是而有亏数焉。其所谓溢数者。非气盈者乎。其所谓亏数者。非朔虚者乎。合气盈朔虚而消之息之者。非闰之所以生乎。然则有盈有虚者。机缄自然之妙也。一消一息者。参合栽成之宜也。是以气盈而不置闰。则节以之差矣。朔虚而不置闰。则时以之乖矣。圣人者于是乎察其机而推其妙。盈溢者而消之。虚亏者而息之。算步罔愆。置闰得正。于以定四时焉。于以成岁功焉。则欲正其闰法者。曷不于气朔焉求之。虽然气朔之相错。盈虚之不齐。苟非明乎理而察乎数者。则孰能推步之尽其精。而置闰之得其宜乎。是故轩后得容成而算占不差。帝尧命羲和而闰法以明。如欲讲究乎其法而不差于置闰。岂外于得其人而责星历之任乎。试就明问而历数之。历象之造。肇自轩辕。而闰月之制。始著尧典。则岂非历法之创虽久。而其制至于尧而大备乎。一岁之日。举其大数则三百六十有六。而常年为日。例不过三百五十馀日。则其馀十许日。岂非得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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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朔而归之于闰者乎。一岁而日与天会。一月而月与日会。由其行之迟速。而五日之多少有异。就气朔之盈虚。而多少之分数可见。则天与日日与月相会之数。推此而可知矣。三年而置闰。则全日之馀。或二或三。而馀分之积。六百单一矣。推此而例之。十九年而七闰。则气朔均齐而适足无馀欠矣。是所谓一章者也。大抵阳性常速。阴性常迟。天是纯阳。其行最健。故一日一周而又过一度。日者太阳也。健次于天。故其行视天少迟。而起于度端。终于度端。则恰成一日而一周矣。月者太阴也。其行最迟。故一日之不及天者。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此莫非自然之运。而难容人力之推排。先儒之据以为说者。有由然矣。然而观乎律历家所论日月之行度。则阳反为迟。阴反为速。岂不以左旋右行。进数退数之有异。而其所以推算之同归于至当者。岂非所数者虽有顺逆。而其实则未尝不同乎。若夫大统历法。 皇朝之所用。而我 国之所奉也。其始之立法。岂不详且密。而行之既久。不能无差。识者之叹。固亦多矣。而承讹袭谬。莫之能正。因循玩愒。以至今日。则告朔之羊不复存。而并与其法而无徵矣。职此而儒家之顺算。未闻季通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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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星官之逆数。率多宗宣之舛谬。粤自 先朝。纷纷未定。己酉之春闰。或置于戊申之冬。更改之纷纭。早晚之失宜。闰法之不明。至此而极矣。执事之慨然。乌可以已乎。嗟夫气盈之失焉。而弦望朔晦以之而差矣。朔虚之乖焉。而春夏秋冬由此而愆矣。推此类而极其弊。则春之一月。入于夏而时渐不定矣。子之一月。入于丑而岁渐不成矣。其为害又曷可胜言哉。呜呼。愚尝闻之。洛下闳作历。而曰数百年后当差一日。程子以为其差理必然。故何承天遂立岁差法。而其后亦不定。独邵尧夫立差法。冠绝古今。深得古人一定之法。使我之法能运乎天。而不为天之所运。故其疏密迟速。或过不及之间。纵有差惑。皆可推算。而虚实之大数。自无差错矣。噫。玄机妙运。有难推测。而明智之人。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之。执此论之。闰法之正不正。岂不系于占算之精不精乎。故春秋传。亦以再失闰。为司历之过。使愚得为今日计。我后诚能得如容成,羲和者而任历象授时之官。得如洛下闳,邵尧夫者而尽占候推算之法。以我法之有定。律天运之无定。有馀者消之。不足者息之。占之算之。四亭八当。要使天数之盈缩。瞭然于心目之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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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早晚。各当其可。则将见三年五年。一闰再闰。推而至于十九年七闰。则气盈朔虚。一齐平等。而无毫发之僭差。定时成岁。的无馀欠。而致庶绩之咸熙。向前数者之弊。特一转移间事矣。置闰之法。愚既略陈于前矣。于篇终别有感焉。呜呼。此何等时也。三王之春逖矣。五霸之冬邈矣。天地否塞。日月晦冥。馀分闰位。不如夏无。则春秋大一统之义。今不可复见。而鲁朔已废。汉腊不传。大本既已乱矣。尚何望时日之顺其常。而闰月之得其正乎。呜呼。此愚生之所尝腐心而窃痛者也。今于执事之问。不觉其信口而触讳焉。倘执事恕其狂僭而转闻于 上。以赞我 圣上旋乾转坤之业。则伪历之奉。不复辱于吾东。而玉烛之调。庶可见于今日矣。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