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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窝集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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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窝集册十一
 家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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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朝鲜国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 世子师。行正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事弘文馆提学同知成均馆事 世子左宾客五卫都揔府都揔管 赠谥文孝公久堂朴先生家状。
公讳长远字仲久姓朴氏。高灵人也。号久堂。晚号久皤。或称滩皤。远祖讳之顺。有功丽朝为大将军。自将军以下连以文振登科第。遂世为簪缨族。有讳持清河县监。以清白著。有讳秀林交河县监。以廉孝名。交河府君以上。俱载其孙挹翠轩訚所撰行状。见翠轩集中。其后三代至讳世弼。进士 赠司宪府执义。寔为公之高祖。曾祖讳净 赠左承旨。祖讳孝诚文科善山府使 赠吏曹参判。有志行文学。屈于下位。不克施于当世。然所与游多钜公长德。如清阴金公尚宪,升平金公瑬,翼城洪公瑞凤,观察赵公廷虎,恩津宋公邦祚皆能道其平生。第之上流。后人以此想见其馀风云。考讳烜平市署直长 赠吏曹判书。颖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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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器局。少受学于张旅轩之门。不幸早殁。妣青松沈氏封贞夫人。 赠吏曹判书忠烈公讳誢之女。以 万历四十年壬子三月戊午生公。学语便解文字。坐必跪未尝箕踞。沈忠烈公奇爱之。自育于家。六岁始读书。太夫人自进麦饭而饷公以稻。不令公知之。公觉之辄不食。八岁作联句。忠烈公归自礼德任所。舟中命赋。曰回舡失礼德。飞帆面洛城。寿席曰一杯二杯三杯酒。百年千年万年寿。皆应声以对。十一岁文艺大进。每一篇出。人皆口相传以熟。游三角山诗云独上高台属晚晴。云开俯瞰汉阳城。天边波浪长江走。霜后精神列岳狞。溪路却凭樵客问。药名时与寺僧评。三更睡起禅窗下。松桂花阴绕鹤声。愚伏郑尚书经世适见公于邻舍。抚顶而赏之曰。是作溪路药名之句者耶。叹其有老成之气。是岁以忠烈公命受小学于晚退申公应矩。申公早游牛栗两先生之门。号称高弟。见公甚喜。有得教英才之乐。适申公进用于时。未及卒业。观察金公致素以鉴识推步名。公尝从问杜甫诗。金公甚重公。语其子令交公。时当昏朝。忠烈公与其弟判书公中夜忧叹语时事。公适侍寝。忠烈曰某也睡否。公于枕上能默而识之。十二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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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籍甚。前辈宿儒皆愿识面公。已知文艺为小技。不欲以此自名。窃独慕古人孝悌之行。欲追配古人。 天启甲子逆适称兵犯顺。忠烈公方守铁原府。调兵运粮。公以童子侍傍曰贼势迅急如此。比及京都必败。未几果败。忠烈益奇之。自是遇事多询公。丙寅公年已十五岁矣。外王母宋夫人补绽东绢弊衣以为袍授公。甚骇俗见。尝服以拜金家姑夫人。其家方鼎贵。姬侍皆窃指笑之。公不为动。时东溟郑公斗卿文章伏一世。会才子邀公。出险韵使较艺。皆援笔踊跃。公耻其为。腹藁累篇。不以告遂归。秋入试围。发解监试两场。冬聘夫人于西都。时夫人之祖尹公暄方按西节。饰衾禂锦绮重叠。公数日不解衣。其家怪而察之。易以木绵始就寝。公厌其纷华。即东还月馀。金虏陷西都。识者谓公有先见之明。丁卯就覆试中生员试。虏骑遽逼京城。大驾幸江都。士女奔窜。公到露梁。流澌塞江而渡者争舟亘岸。公不曾识舟师大将而往见借令旗。麾舟以济。举族获济。见者服其能处变。辛未癸酉连中别试初试。尝读中庸甚熟。下上念诵俱不错。当时用力最深于此书。再游金刚山。以荡胸次。 皇明诏使程副揔龙求诗。 朝廷妙选一时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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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公以布衣与选。终不应制。有代人作见皇华集中。甲戌丁外忧。执丧甚严。当伏热不脱衰绖。馈奠之暇。将大肆力于经传。先读大学。究索甚苦。才半月得痞滞之症。疾几危。不敢刻苦课读。取近思录早晚閒看。温绎数十遍。要以尽祛疑晦。不得不措也。丙子服关做对策。外舅尹公叹其篇之可选。冬擢文科初试殿试皆第二。未唱名。金虏入寇。忠烈公以老病臣承 命。陪 宗社主入江都。公奉大夫人以从。丁丑正月江都失守。忠烈公曾以徇国之意。语夫人宋氏。夫人对以从容堂故事。至是宋夫人更衣自尽。忠烈将继之。公泣持之。忠烈正色曰汝平日识义理。今亦为情所蔽耶。公欲同死。忠烈曰处义各自不同。况汝有母在。无他兄弟。万无母子俱死理。仍手书短疏以授之。其疏曰老病臣敦宁府都正沈某。北向四拜上言于南汉山城 主上殿下。不意今日凶贼渡甲串津。 宗社已亡。事无可为者。臣与夫人宋姓同死于镇江。誓不负厚恩耳。 大明崇祯十年正月二十二日。臣沈某自署。其下曰汝幸以母免。以此进吾 君。天明则贼必至。若不可免。赴海以死可也。复曰吾决汝于死生之际。眼无点泪。汝其识之遂死。公扶将病母。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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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间关。乱定奉忠烈丧返葬故山。翌日具疏进忠烈遗疏。 上答曰省疏予甚悲叹。尔之祖父从容就死。古所罕有。深恨其平日未能大用也。仍 传曰家国于沈某。别无深恩厚泽而临乱死节。先于重臣。若非大贤。何以至此哉。其妻宋氏同死之节。亦甚可嘉。令该曹并为旌门。子孙录用。以表忠烈。秋始放榜。分隶承文院。戊寅入史荐。公惨经家国之祸。无仕进之意。史局屡催之。至越次用副荐。公终不肯就。前辈之相爱者如泽堂李公植诸人。皆劝公出曰。君子随时处中。家贫亲老。为亲少屈。得一县以养。不亦可乎。己卯夏。公僶勉就讲。拜艺文馆检阅。留家属于骊江。奉养大夫人。独自入都供仕。冬序升至奉教。庚辰坐事罢。俄叙复。例转成均馆典籍。历司宪府监察,司谏院正言,兵曹佐郎。是岁三拜正言。大夫人独留乡居。定省久旷。不获已奉还于京。制进月课反哺乌诗曰。士有亲在堂。贫无甘旨具。微禽亦动人。泪落林乌哺。 仁祖问于政院。此人父母生存乎。对曰只有偏母。 上又教曰观此绝句。诚孝非凡。一家忠孝。令人感叹也。风树之比。古人所伤。其令该曹优给米布。俾免不待之痛。地部启以大米十石木绵三十匹。 命加赐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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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匹。公上疏辞曰臣以 传教谕于病母。不觉失声而哭曰汝以寡妇之子。侥倖科第。今此 异数。岂吾与汝所致耶。吾父死于节。 圣心曰笃。仍及于汝乎。掩抑不能语。第念锡类之恩。非特为微臣一身一家已也。然 圣教以忠对孝。有若实有是事者。臣诚不敢当也。 上优答不许。辛巳复拜正言。以孑遗之民。方在涂炭。请勿复设安山渔箭。给价封进。又以饥馑灾异。请勿为大君治第。有曰苟使民心悦服。 国祚巩固。则大君何患无家。而民不保。 国不安则大君亦安能享宫室之乐耶。秋以京试官掌试湖西。俄兼春秋馆记事官。时改修 宣庙朝实录。泽堂李公实主其役。春秋之兼以仕于史局故也。冬复拜正言。壬午拜司宪府持平。数年之间。频入台阁。持论甚和平。而至于所当论者必论之。纠劾赃污。不少贷焉。冬拜弘文馆修撰知制教。癸未拜安阴县监。丧乱之馀。始遂荣养之愿。所以养志养体者。俱极其至。而居官涖民。正身率物。尝以视民如伤。程明道愧此四字。节用而爱。李文靖诵之终身一句。书诸壁上以自警。政化大行。阖境晏然。官閒事简。益复鞭策近理。置小册子。手录箴警之语。朝夕观省。又写大学章句。常目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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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县是一蠹郑生先曾莅之地。溪山清绝。冠于东南。而往往有馀风遗躅。公作光风楼记。又重建霁月堂。以寓兴感慕仰之意。暇日以匹马出游山巅水涯。婆娑啸咏。或竟夕忘归。人不知其为官人也。甲申以修撰召还。乙酉拜正言选知制教。自是常兼带。俄遆拜持平。时有 昭显世子之丧。服制定以三月。公与两司争之。两司又请鞠医官。又有吏部郎沈熙世,金振,林,赵珩等窜逐还收之启。公尝因事引避。其末曰目今天地不交。亢旱斯酷。未必不由于上下痞隔。言路壅塞之致。国家兴丧之几。间不容息。然犹上恬下嬉。未闻有大警动之举。虽以两司所论言之。医官之请讨。痛祸故之罔极也。逐臣之论寝。慨赏罚之失中也。阅月相持。徒伤事体。𧦧𧦧之色。日甚一日。情意相阻。直与旱势而俱极。臣不胜痛迫云。又拜司谏院献纳。因辞职兼陈所怀曰。天之降灾。何至此酷。使吾东孑遗之氓。尽填丘壑。彼苍者天。胡宁忍此。伏闻有罪已求言审狱之 教。臣窃谓即日召大臣有司于便殿。君臣一堂。涕泣相誓。一洗委靡之痼习。痛扫文具之末节。求言则曰某弊可革。某政可祛。审狱则曰某冤可伸。某罪则否。商确生民之利病。一徇举国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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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今乃不然。一张纸政府之文。若干人疏宥之举。见闻者莫不曰故事塞责。臣窃不胜痛惜也。今则节已向晚。野无所收。舍置耘获之具。采拾草木之实。中外相吊。此何景象。 殿下深居九重。何以尽烛其情状乎。大抵救今日之民命。回今日之国势。若无非常之举则凛乎沦胥之域矣。臣之愚意。以为莫如计出帑藏诸司积贮与京外仓廒见存米谷。如可支一年之用。则就明年田租或全减量减。且于常贡之中。可蠲者蠲之。可停者停之。如军器月课等不急之役。悉姑罢免。以示国家与民同患之意。则民虽未免于死。亦足以少慰其心也。前头租税之难出。势所必至。未捧与减等耳。涣发德音。先自蠲除。以慰将死之民。以图祈天永命之𧗱。岂非所谓行虚惠而受实福者乎。 特召大臣及主钱谷甲兵者。延入卧内。商议可否而行之则庶可为消灾转危之一助也。嗟呼。宋之发内帑。汉之减田租。已事可见也。此虽汉宋之事。而尧舜之敬天勤民。亦不过此。惟 殿下深留 圣意。然此亦只在乎 殿下一心敬肆之间耳。惟愿坚定此心。一意持守则 宗社幸甚。 上答曰省疏具悉。深嘉尔忧爱之诚。当留念而采施。遆拜副修撰。掌试全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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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俄兼侍讲院司书还朝。参 世子册礼。遆拜修撰。入铨曹拜佐郎铨郎。例主堂下清选。 中明朝以来。遂成故事。每当通塞之际。尚书侍郎皆敛手不得何问。公以为进退人物。非郎署所可为。进官案于长官。俾改前辙。长官辞避不敢当。时贼臣自点方当朝。威权可畏。其子鉽已翔于台省。规玉堂铨曹。馆中之议新录。诸僚不敢为异同。而公独不与圈。铨郎之议荐也。公又不应。人多为公危之而点亦终不能有所加焉。丙戌有逆狱。差问事郎厅。公新经大病。真元未复而猝当剧地。凡七昼夜不得交睫。犹能书字不错。竣事以劳升通政阶。公素不乐名宦。而玉堂则 圣候违豫。讲筵多废。尤以虚带华贯为歉。至是自郎署衣绯。蹜踧不安。不欲为堂上实职。力求外补。拜白川郡守。郡滨虏使往来之道。一经应接。决意赋归。丁亥遂归。公前后居官。冰檗自将。虽悯恤穷匮。亦不敢辄出官帑济人。郡产名席。积而不用。铨曹以弃官。准期不叙。公经岁居閒。己丑拜承政院同副承旨。俄升右副。公分房在兵部。时李忠定公时白为大司马。每临政注拟。虽贰席之言。多不应答。而素器公。独随事问公。公辞以越俎。终不可否。后李公与李文贞公敬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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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以为真宰相器。无出于某云。五月 仁祖宾天。方大渐。 孝宗在东宫。命遣承旨及史官兵官。以小仗迎 中殿于庆德宫。公以该房当行。急索纸笔。书 世子下令。示留院大臣而行。时遑急。其临事无错如此也。刑曹尝以草记禀别单。而罪名皆紧重。前后大赦审理。不得举论者也。既无议谳之 教而越例擅 启。措语亦甚骇听。公以代房入直郎却之。刑判乘愤陈疏。从而为之辞。公从容陈启。徐卞其曲折。此事虽小。亦可见惟允之意。七月制进 大行大王挽辞。俄遆拜户曹参议。时当新化之初。群彦咸集。人皆想望。而洛蜀已分。标榜纷然。公朝请之外。杜门却扫。力求外补。十一月拜春川府使。未几朝论益携贰。春川者古貊国之墟也。地僻而务简。且有江上楼观之胜。公专心于洛建诸书。人有印寄性理大全者。手书题面而看之。皆循环不辍。夜以继日。间或幅巾屦杖。逍遥游泳。州甚荡残。公尽心修举。而以抚摩怀保为先。民皆爱戴。谣颂载路。州多寿耇之人。辛卯秋设养老宴。内外异所。公与夫人亲势宾主之礼。推广锡类之孝。壬辰春将及瓜代。以右承旨召还。州民立石追思。俄升左承旨。间拜户曹参议。公在院久。且值频开 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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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随事献替。以为农节有客使。民事可虞。请饬宾价简其驺传。以为使命往来。刑杖多滥。请命道臣随闻驰 启。以为关东牛黄人参等供进。为一路之巨弊。陈 启而通变之。以为治国莫先于育才。为论储养将师之事。又陈文武激劝之道。仍论 祖宗朝频设儒生庭试。或取连次居首者。直赴 殿试。文臣亦为庭试之故事。上皆采纳。及庭试文臣。公制而不呈。以为事君莫切于匡救其阙。将㥧其美。因事激𢞓。 命停开筵则力赞日月之更。因宫女之选。有囚诸内狱者。旋纳陈疏。出付有司则论改过之为贵。愿其终始善处。 慈殿将临浴椒井。命拿劄论之宪臣。而因诸臣之言。有只令削黜之 教则请益勉平荡之道。并收削黜之罚。 上追怀黄善身江都死节之事则请访问其子之存没而录用之。若此类甚多。曾陪从谒 献陵。公承命读碑文时。 上端拱进立碑前。卫士环列。群臣拥观左右。且云日照耀。字画难卞。公即仰而读之无少错。声音洪畅。 上亦属目焉。公尝病疮肿。适当 动驾之时。本院 启禀。 上答曰事势如此则许遆。然近侍与庶官不同。令内医院题给药物。俄以微事坐罢。癸巳叙拜工曹参议。又拜右承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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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家将奉安实录。而俞玚,沈攸俱以史局前荐。不郎就讲被罢推。促令新荐。荐闵点,金澄。又为先进赵复阳,李端相所塞。徐元履为掌令。欲请推史官之主荐者及先进之阻塞者。掌令任善伯讥其欲起闹端。徐台引避。至曰人君威福之权。不在 殿下手中。又曰朋从之私。莫非所亲。无一人得以容身。翰苑乃其卵翼之初程。语多不择。以致群议大沸。 上以诚有忠君循国之志则何为退去。不使予孤立。乃其实也等语褒谕之。擢拜执义。乐静赵公锡胤为大司宪。以为混同请推。既不可谓之卞是非。又其避辞语意太深。引喻非伦。与诸僚劾遆之。被严旨引避。大司谏睦行善当处置。请遆赵公。校理李泰渊劄斥行善。初 命罢推。继以拿问。政院陈 启覆逆。 上问启辞殊甚骇异。孰主张是。公与都承旨申翊全,同副曹汉英对以同议为之。 传曰三承旨必不一时发论。而所言如此。今姑置之。尔等此后则先国家后私意。勿负尔祖先忠国家之义。翌日玉堂洪处尹,金始振等请还收李泰渊罢职拿问。又请罢睦行善。 上命引见玉堂。公亦入 侍。洪处尹等陈徐元履避辞失当及睦行善窥 上意向。上亦备教而深责之。仍令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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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请罢状。处尹曰扶植元履。欲中 上意故也。 上曰因予罪泰渊急攻之。予当先行善受罪。甚愧桓灵矣。任行胸臆。目中无君。洪处尹等出去既出。 上问于公曰承旨之见云何。公对曰昨闻天威过激。大臣言之亦不纳。不胜惶闷。伏承 圣批。以勿负尔祖先忠义为 教。臣在 阙外。捧读感泣。今又昵侍。 圣教丁宁。凡在听闻孰不感激。盖欲委曲开陈。冀悟 天心而语未了。 上益怒曰除他说。只言请罢是非。公对曰臣乃昨日论救泰渊之人。救泰渊所以非行善也。今承 下教。不敢变其意见。 上曰尔于自中欲有名望者也。承旨朴某出去。公待 命于 阙外。翌朝下备忘记曰呜呼。朝廷朋党之患。至于此哉。徐元履深恶朋比壅蔽之习。一开口而明其恶则众怒猬集。苟长此习则指鹿之患。亶在是矣。睦行善之请递锡胤。乃当然之事。而洪处尹等不胜忿忿。敢请罢职。欲泄其恨。泰渊被罪之馀。不几于移怒乎。放恣之习。断不可长也。姑从轻典。应教洪处尹削出。朴某鼓簧其论。甘心负国。乐于立节。其类其心。尤极痛骇。若不重治则国不为国远窜。又 特除赵锡胤钟城府使。即日发送。禁府配公以兴海。 上命移配三水。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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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绝。非人所居。以公爱日之情。遽作投荒之别。闻见莫不掩泣。公色辞如平日。于是谏院玉堂相继争之。副学至为之流涕。三公亦上劄论之皆不听。司谏李晢,正言郑万和,副提学赵寿翼,副校理蔡忠元,领相郑太和,左相金堉,右相李时白也。修撰李正英亦上疏极论之被 严旨。谏院启曰朴某为人谨厚。小心奉公。此则 圣明亦必洞烛。而不喜交游。无所偏比。通朝之所共许也。猝当 下问。率尔仰答。不过造次之失。投之有北。其在包容之道。岂不有损。玉堂劄曰某则既参本院救解泰渊之启。前后不敢异辞。仓卒失对。而以甘心负国为罪。终至移配绝域。举国同辞。莫不称冤。况有老病偏母。千里哭别。亦岂孝理之所宜有。郑相劄曰臣与此人。别无亲厚之分。而常识其为人质醇。不乐为朋游偏党之论。独奉老病偏母。供仕之外。罕有参寻。此则朝臣之所共许也。不意今者先受重罪。徒知前说之难变。不觉语言之差失。虽有所见不逮之失。其律岂至于远配北塞。罪不称情则人心不服。臣决知其人必不甘心于负国。立节于其类。他人之事。不暇一言。而独于某如是冒陈。非有私意。实出愿忠。金相劄曰朴某之远窜。尤当深谅。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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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用之才。臣等顷于岭伯之议望。以其病母年老。难于远离。答铨官之问。岂料有此罔极之诀别乎。昔在 先王朝。臣以礼房丞旨入直。某以正言制进月课反哺乌一绝。 先王下教曰一家忠孝。令人感叹。 命赐米布。某外祖沈某节死于江都。故以忠孝 传教。臣亲奉 传旨。至今不敢忘矣。某既与同僚共为启辞。到 榻前变辞则不信于朋友。此岂一心事君之道哉。其情如此。所可容恕。南方有母子俱往理。北塞杳然。消息亦难。臣坐想难离之状而冒死陈其实。右相劄曰朴某咫尺承命。不过陈其意见。而投荒之典。实为过重。非但言路因此而将闭。某以独子。家有老病偏母。绝塞千里。以死相诀。惨戚之状。道路相传。不瑕有伤于孝理。翌日 上改命兴海。后数日引对。领相论近事及公。 上答以此事必欲担当以为弥缝之计。不罪如此之辈则威福宁不下移。近于汉献耶。领相曰朴某其日上达之言。未得详闻。而不喜交游。不为朋比。朝中之所共许也。 上曰其中则不然矣。左相以母子不能俱往为言。故令移配。而国法则断不如是矣。副学又有所达。有观其外貌。予亦以为忠朴之 教。是后宪府亦请还收。又以两司俱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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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时事为教矣。公时久在院中。积困卯申之役。家人劝以请告调休而终不应。盖新通清路。在院则非启请不得拟。故微意在于退避清选而竟有岭外之行矣。白轩李相景奭,完南李相厚源,南尚书铣等诸人为公讼冤者甚众。永安都尉洪公柱元疏论公及乐静事。被 严旨坐罢。甲午冬奉大夫人会于谪所。延阳李相又筵白之。未几 命放归田里。公在谪周岁。未尝出户庭。曲江咫尺。亦不一往。危坐终日。读心经近思录等书而参看朱子书及退溪集。持敬养心。日有课程矣。乙未秋还龙湖旧居。闻乐静赵公之讣。公痛惜之。操文以奠。公家居累岁。粗粝不继。而甘旨极其供养。朝议惜其久废。屡登于章劄。公杜门读书。绝不语及时事。人或送示邸报。亦不览而还之。丁酉冬拟承旨。自 上于名下注太汲汲矣四字以下。公益不自安。力求外补。戊戌春拜尚州牧使。州当岭南孔道。地广而民众。簿牒云委。公游刃恢恢。亲近经籍。为政严恕。吏畏民安。冬令庙堂抄 启可合升擢者。公首与焉。尤斋宋公时烈所举也。公归后御使闵公维重褒奏公治理曰。才优理剧。政尚爱民。虽遭凶岁。民力得苏。制御土豪。严束吏胥。阖境称颂。甚有去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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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己亥拜江原道观察使。五月 孝庙宾天。山陵责应甚急。公不敢辞即赴焉。期年蔬馔。执方丧甚严。时东路大饥。公尽心济活。俄擢拜礼曹参判。同春宋公俊吉以岭东赈政方急。请问议大臣。仍授其资而勿遆其任。市南俞公棨以副学入 侍。引玺书增秩故事。郑相太和论内外递相轻重。 上命反用外重内轻之事。依宋公所白因任之。公以新资无名可受。前后五上辞疏终不许。公力请于朝。尽除饥荒最甚处岭东五郡田赋身役。次及诸邑。得移转京仓米一千斛。忠州米一千斛。租三千斛。庆尚道沿海米租太豆数万斛。相其缓急而分赈。尽屏骑从以出巡。宣布朝廷德惠。抚摩安辑。曲尽恩意。凡诸施措。皆殚思区画。莫不中其机宜。一方之民赖以全活。斲石于海路以颂之。庚子夏瓜解。拜司谏院大司谏。递拜成均馆大司成兼都揔府副揔管。又遆拜刑曹参判。冬坐事罢。辛丑春。吏曹正郎南公九万疏陈遇灾修省之意。且曰前参判朴某简默安静。淡于荣利。文学优长。政事通明。大臣曾以公辅论荐。 先朝特有奖用之意。近坐小故。久在退废。议者惜之。夏叙拜司宪府大司宪。递拜大司成。会同春宋公白于 筵中曰人才培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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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在大司成。必得其人久其职。可以成就。 仁祖朝郑晔最久任而 仁祖克尽培养之道。至今称之。今亦极择朝臣中有重望者。久任责成则不无所益。 上问兼带便否。宋公对以郑晔,赵锡胤,金益熙等皆兼之。今大司成亦众望所归。问于大臣则领相郑公以为时任大司成朴某士望所属。人器相适。依数臣例宜久任责成。而 圣明亦以 仁祖兴学耸动之意勉之。左相沈之源右相元斗杓献议亦同。 上允其议。公陈疏力辞。上答曰卿才允合。大臣儒臣不谋而同。卿何为嫌。安心勿辞。从速察职。钦哉予意。移拜大司谏。仍兼国子。公恳恳于 筵席。又四上辞章。且陈搢绅间传说。以为当初建请。实在改择得人。以臣仍兼。非其本意。而祗以臣见任之故。因仍苟且。有此谬举。屡降温谕。最后疏下该曹。该曹回启曰兼带久任。意非偶然。朴某连上疏章。至举廉隅。祈恳甚切。师席久旷。似当今姑依愿。遂得递。其后同春书来。略及其事。而有娄公盛德包容之语。盖感公无毫发芥滞之意也。与宋公交义弥笃。终始无间矣。公疏陈时事。略曰汤年之旱荐。酷于夏启讴歌之日。意者多难兴邦。此未必不为之兆也。然比年赈贷。公私无储。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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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葛之才良平之知。亦罔以善后。圣躬虽未有失而反己不可缓也。 圣政虽未有阙而引咎不可已也。人主当防未萌之欲。遇灾修省。尤当无忽。斯乃慎德之永图。且人才国家之桢干也。以其用舍。卜其兴衰。治世尚然。况此时乎。 国朝以来。收用三南人材。如取府库之物。而屈指朝行。远方来仕者。其数无多。今当艰厄之会。方励奋兴之志。则寤寐英豪。为第一件事。而救荒一事。亦在得人而任之如何耳。至于入作收税事。此实拮据赈施万不得已。而峡中氓俗。异于平民。朝东暮西。难以寻究。今者计亩而收之则侵扰之端不可不虑。事之利害。亦当审矣。时有 元子诞生之庆。公与院僚陈劄。以为应行仪节。固当备尽情文。而有从略举行之 教。值此大歉。务为节损。而然念此实 国朝百馀年来所未有之庆。请取考 列圣实录中可据之文。俾无未尽之事。因陈执法台官因微事速递之不当。且曰近日疏章。未闻一事见施。一番优答。终归废阁。举措甚无实。亦何以来一国之言乎。愿敦奖风力。以劝举职之臣。乐闻谠言。以尽采用之实。陪从 陵幸路次。有 殿坐阅武之举。公与两司请对争之。以为观武才。亦 国家重举。而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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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初为 幸行。众情如以为观光则不亦未安乎。 上曰予意不在观光。暂时试才何妨。公曰 圣意所在。不可家道户说。只恐 圣德之有损。诸台合辞。 上以为诸臣情意不通而然。终未回听。遆拜兵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因事辞递。壬寅复拜大司宪。方遣两南赈救御使。公 启曰灾不虚生。由人所召。犴狴之冤可疏而理。草茅之士可搜而用。在今所重。虽在于赈政。奉使事体。亦当以洗冤泽物求访人才为首。请令 庙堂别作事目。使之举行。 上允之。遆拜大司成兼同知春秋馆义禁府事。复拜礼曹参判兼同知成均馆事。时大司成徐必远疏论玉堂新录之多私。斥两司之不言。而至云朴某之退步。卒然诋骂。听闻俱骇。公疏陈力辞曰臣伏见徐必远疏中。以近来台阁寥寥无言为辞。而斥臣以退步。臣心愧耻。固不足言。而贻辱名器。岂云浅鲜。噫臣之退步。岂臣所欲哉。窃计历仕两朝。以至于今二十馀年之间。拜官辄辞。不敢少安者。亦岂敢私便其身图。良以非才任职。大惧偾事。一宜退也。恒忧母病。念不及他。二宜退也。身且早衰。精已不逮。三宜退也。瓶罂满溢。过福招灾。四宜退也。臣之欲退。实出血忱。非敢饰辞。以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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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明。退步之斥。乌得免乎。其在 圣明大明黜涉之道。理宜斥退。必不待臣之自言。而不惟不斥。反加 荣宠。臣亦可退不退。徒窃禄位。人言之来。实所甘心。夫以一无足责之身。每当万不可堪之任。回思惭悸。无所逃遁。少无忿厉之意。识者叹服。移拜吏曹参判兼副揔管承文提调。屡辞不许。左相元公斗杓劄荐宰列中可以升擢者五六人。举公以醇谨。壬寅春呈辞。三度加由。又再疏不许。主试司马覆试。公与诸考官相约。惟以文之工拙为第次。而笔之精粗。纸之好否。皆不省视。及拆榜皆是乡贡之秀。阀阅子弟多不得与。人服其公。北使适至。大臣以远接使当品乏人。请升资差送。 上问朴某年几何。不至衰老乎。大臣奏其年岁。且曰早衰发白而清忠孝友。举朝皆称矣。 上命超资而送。遂擢拜资宪大夫知中枢府事。公辞其资。请假衔而往不许。公于接待彼人。情理固有所不忍。而国制有限。不敢终辞。夏拜大司宪。请宫家免税。参酌定限。且查罢诸宫家各衙门士大夫山田海泽设庄害民之类。定限一款蒙采施。又率诸僚劄请文成公栗谷李先生,文简公牛溪成先生从祀文庙。俄因事递。兼知义禁观象监提调。拜汉城府判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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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都总管。屡辞不许。引卢禛,沈辑事为亲乞郡。疏下该曹。以位至列卿而家贫亲老。无以为养。陈吁恳恻。无非感动。非他寻常乞养之比。但才被 宠擢。身负重望。外补殊涉重难防启。 特许依愿。 拜开城留守。九月奉板舆赴任。故都民俗。多贾好利。公操励谨严。人不敢干以私。甲辰春。有以不可久于外陈白于 筵中者。旋拜大司宪。夏兼校书馆提调。移拜吏曹判书。累疏力辞不许。惟以抑奔竞振淹滞为务。过大政又苦辞不许。秋拜艺文馆提学。又力辞。兼承文提调参卜相。时有老职人加资之举。 上命访问年满者一体升资。公 启于 拓前曰加设影职之辈亦怀希望而不得。许山城守牒之人则与循例职牒似有间矣。右相洪公命夏遽奏曰某必有欲给加资之人而发此言也。公曰臣岂有一毫私意。既有大臣之斥。惶恐待罪。 上命勿待罪。后日政。老职人加资当下 批。草记既入。意已 批下。径入望单子。至于自上垂问而犹不能省悟。改请有 特推之命。公惶悚不安。与参议李公庆徽联名陈疏。请递职待勘。公又 上再疏。不敢进政席。 上问于政院曰吏判何以不来。有怒意耶。承旨对以惶恐不敢行公。即 下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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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曰吏判朴某曩者做错之事。似出无情。故姑先推考。欲观将来矣。恣意投疏。少无惶悚之意。人臣分义。岂容如是。仍命下理。喉司再度覆逆。三司交章皆不听。领左相陈劄。始有罢职放送之 命。凡在理二日而释。即就郊居。公升资未几。旋拜铨长。又入枚卜。皆出舆望。而不事交游。不通论议。孤立无援。力主公道。务绝私嘱。故在铨之时。门巷亦萧然。举世皆称其秉公。而旧日交亲。亦颇有不乐者矣。持平李光迪陈疏。以为顷日朴某拿问之事。尤为 圣明之过举。其陈疏乞免。祗是惶恐不安之意。 圣明非不洞烛。而遽加缧绁之罚。此则专由于 圣心有所触忤。自不觉其不当怒。而然风霆之霁。不待竟日。日月之更。人皆仰之。而终有罢职之命。 圣心果能忘怒自省则某之罪。必不至此。其后引对判府事郑公维城曰冢宰下吏。实涉过举。顷者李光迪之疏。辞意切实。 特赐优答。以示悔悟之意。一谏臣蒙赏。固非关重。而臣以自上悔过为喜幸矣。领府事李公景奭曰某为人。谨慎有馀。顷日之事。出于惶恐不安之过也。郑公曰知臣莫如君。某有清白孝友之行。不可歇看也。未几有叙 命。以副拟除内医提调。连拜工刑曹判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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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宪兼同知春秋馆事,宗庙署,司饔院提调。公惶感亦不敢固辞。乙巳屡拜议政府右参赞,礼曹判书,大司宪兼知义禁府事,同知 经筵。时 上以眼患受针。公入 侍陈白。以为针药治疗。虽是医方治眼之道。莫如澄心省虑。其害尤在喜怒上。不可不慎。又请亲近臣僚。频赐引接。又当审理冤狱。论赃吏罪。公曰所谓审理者。原其情审其冤也。此类有何冤状而入于审理乎。每当入 侍。辄随事纳约焉。因灾异与僚员进劄。其略曰呜呼。上天之仁爱我 殿下。可谓至矣。去冬妖星之见。震雷之发。我 殿下消弭之𧗱。靡不用极。而究其本末之序则其于应天以实之道。抑犹未也。天乃谆戒申切。二月朔日阴虹虷日。又未数旬。彗复见矣。我 殿下惕然危剽。罪其慢奏之日官。又继之以罪已避殿。趣召辅臣及有司。入閤议狱。快行霈宥。诚近所未有之盛举也。凡在瞻聆。孰不鼓舞。此殆天欲玉成我 殿下也。古人有言。大变则大益。小变则小益。此固为治之大体。而大小之官。狃于宴安。惮于改作。独使 殿下焦劳于上。而致令环东土百万生灵。陷于涂炭之中。而莫之肯恤。其罪固已无所逃矣。 殿下何不念及于付畀之重。而警饬群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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涕泣相誓。廓挥乾断。如救焚极溺之为乎。呜呼。三十年为一世。 国家去乱今三十年矣。治乱之兆。不待灾祥而可推。况今天之方蹶。变不虚生者乎。天之视听。自我民视听。諴小民祈天命。为今日之急务也。民瘼之可言者。难以枚数。而姑撮其紧急者言之。则诸路公贱之括刷。固出釐正之美意。而当初州郡惟务了办。虚伪过半。剥害邻族。今已十年。小民之含冤。势固然矣。逃故未收。已议限年量减。奉承 成命。有司玩愒。实惠莫究。刻期奉行。大行荡涤。此当急而不可缓者也。畿辅民田之打量。本欲经界之正。而州县之打量不均而中失弛张。更不出审而升其等数。孑遗残民。何以堪命。剔出其勒升者。改等议定。此尤当行而决不可已者也。我 国之民。身役重于田役。此固不胜其困瘁。而徵于白骨。侵及邻族。兵民之荐瘥。迄于近年而极矣。况上年绵布绝贵。决难徵捧。而推髓剥肤。几尽督纳。哀我民斯。胡宁忍此。剜心之痛。上于天和。今其未捧者则计其多少。量加蠲减。以各司各营所贮银布。充其费用之数。以慰垂尽之馀喘。此岂非召和之一助乎。蠹国病民。亦莫如各衙门。屯田不过为逋逃之渊薮。别将监官辈啖利之囊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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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民田之文卷不明者。夺而为衙门之器物。无所补于经费而利专在下。怨归 国家。噫嘻亦甚矣。亟降指挥。其中有主者一一还给。以示 王政保民之意。则亦岂不为舒患布惠之一助乎。前后疏章之陈忠者。有司之臣。视为陈腐。一例防塞。未乱而言。宜若疏阔。而其后也悔。噬脐何及。惟 圣明加意焉。呜呼。 国家用人之路。随其广狭而治乱岐矣。恭惟我朝 列圣相承。以致得人之盛。遐方下土孤介寒远之士。得列于庶位。驯致卿相者多矣。东南之美。参错侍从。西北翘楚。亦通清显。今也不然。堂上以上及三司之列。尽是京华士胄而乡曲之人。绝无而仅有。此岂不由于公不胜私乎。夫 国家将乱。天必生弭乱之才。以了一世事。与其临乱而渴求。岂若未乱而亟图乎。惟 殿下明降指挥于诸路。拔尤授任。或擢以不次则庶可慰远近士夫之心而无不伸之叹矣。宋臣欧阳脩遇水灾封疏。以荐贤作第一义。臣等所言。盖出于此。惟 圣明加意焉。呜呼。在知人。在安民。固亦自精一十六言中流出然后。方可以究本末而无渗漏矣。今 殿下宽仁豁达。明睿洞照。而发强刚毅底气象。凝定齐整底规模。犹有所欠却。由是而喜怒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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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付物。好恶间出于偏私。赏谏所以导言而一忤君相。辄靳 天点。好贤当如缁衣而今不知亡。不承权舆。甚至谄谀之言日进。忠鲠之风日衰。终置 国事于茫无畔岸之域而不自觉悟。则荐叠之天灾。宜无可消之𧗱而危乱之祸。夫岂作于作之日乎。况今 玉候违豫。久未获瘳。人君治病。固与匹庶不同。万几烦𢞓。虽不可已。清心寡欲。积渐将理。抑有𧗱焉。今且于闲燕之际。时以便服便坐。引接臣僚。商确古今。仍以导宣堙郁之气则万化之本端矣。诸福之基成矣。其于回天怒而寿国脉也。岂曰少补也哉。惟 圣明加意焉。 上答曰省劄其悉。灾异孔棘之日。予心之焦煎方极。今观所陈之言。语甚切实。予甚嘉叹。可不留心而体念焉。议处事。当令 庙堂议处。秋又陈天之示警层叠。始虽若大警于心。而久则稍弛。消则全怠。数见恒见则玩而忽之。避殿减膳。虽是文具而并与文具而废之。 国家兴亡。系于言路之开闭。求之虽勤而应者渐稀。几至于无矣。间或应之。虽近臣之言。尚不免于回启之休纸。则何怪乎刍言之遂绝乎。亟从雷变后诸臣疏劄中。可采而已降优答者。断然行之。被优答。俄拜元子辅养官。力辞不获。每当进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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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际。口喻手画。委曲开陈。以及言动之微。亦不放过。其于辅翼导养之事。必诚尽焉。冬以远接使往还西路拜判尹。丙午拜礼曹判书兼掌乐院提调。差进宴厅堂上。 世子册礼都监提调。复拜吏曹判书。前后屡辞皆不许。冬因雷电之变。命各陈弭灾之策。公陈收拾人才之说。又请别荐沉郁不振之人。 上许之。拜世子右宾客。因事台 启请推。再疏始遆本职。并辞兼带不许。丁未屡拜刑礼曹判书大司宪右参赞兼奉常寺提调备边司堂上。皆屡辞不获已而行公。在礼曹掌行 春宫册礼。在宪府两司以清国徵金之罚。归于 上躬而大臣获免。论相臣及陈奏使之罪。 上震怒并逐七谏臣。拿问二承旨。公请对论救被。 严旨特递。陪从温泉行 幸。逮复入力辞至四不许。又呈告而递。初疏略曰臣于日昨。忝叨本职。 天怒太遽。举措失当。故敢请 赐对。庶几纳君无过。而遽被 特递。自揣平日言行。不能见信于 君父。臣诚惶愧无地自容。大抵近日之事。只为罚及 君上。人皆痛惋。致有台 启。 天鉴固无不烛。而 天怒遽震。盖由不究理致。不思善后。而或乖于观理则顺忘怒则公之意而有以致之。自古及今。未有把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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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罚。上下相激。而能得关人口而服人心者也。至于史官之 谴罢。有关史家大体。此岂 圣世之所宜有者乎。为此过当之举。使 朝廷几于空虚。臣窃惜之。臣之不顾前后。复敢以此言进者。区区愚衷。仰恃 圣明。且欲少酬 三朝之恩遇而已。其四疏曰呜呼。今之 国事。可谓岌岌乎殆哉。乾道日亢。言路壅隔。此最可忧。夫当其合 启之始发。徐究事理之极致。不先臆逆。审度以应之。则难制之怒。何得少累于镜明水止之地哉。深惩前事之失。以资毖后之策而不使相激则鼎席何至于久空。台阁何烦于摧折。亦何由致骇四方之听闻。重贻我 圣上中朝之忧乎。况自古人辟。虽以万乘之威。操其摧压之势。力战天下之公议。以齐不齐之口。其势似易而实难。终至于沦胥之败而莫之求者滔滔。可不惧哉。倘 殿下亟思不远复。无祗悔之义。于合 启之请则更加三思而裁其罪。于被罪诸臣还收之 启则快赐一愈而开言路。如转户枢。以答舆情则日月之更。人皆仰之。 朝廷上下。共享和平之福矣。臣历事三朝。垂三纪于玆。而孤立无朋。跋前疐后。亦 圣明之所属也。到今白首之年。岂忍为游辞饰说。以负我 殿下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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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于朋诬之诛乎。又因辞职兼陈所怀曰呜呼。此何等时耶。惟 殿下嗣服以来。垂十年于玆矣。其间可怪可愕之变。指不胜屈。不可殚举。而如四月下雪。北路牛马疫之类。非常之灾。至此而极矣。此殆天所以使我 殿下玉成于忧戚也。然而上恬下嬉。玩日愒月。遇灾乍警。灾过施弛。南宋之以敌之进退为忧喜者。不幸近之矣。此则群臣之罪也。如早使君臣上下。以尧汤警责于水旱为心而积诚于对越之天。探汤于宴安之毒。则致今日亢旱之灾。未必若是之酷也。啜其泣矣。何嗟及矣。臣差五冠山祭官。归途获闻行审理赐咨询。又伏睹永言之教。手札十行。罔非出于至诚恻怛之意。动悟孚格之效。庶几如响斯应而乃反天廓云敛。日杲风急。四野如赭。诸路皆然。加以降霜忒早。今虽得雨。已无及矣。噫以 圣上事神享帝之诚。今焉望绝于听卑之天矣。噫噫邦其沦丧而莫之救欤。念之衋然。言之惨矣。且臣近日所经之地。臣所目睹则旱田水田随其土壤之燥湿。耕播之早晚。而一区片土之内。所秀而实者。亦有异同。此在亲民之官。精覈灾实。刊落虚伪。方就均节。此最紧要。而窃听村社之谈则收获而作饘粥之资。绵延而抵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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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域者。或支目前。或限旬月。有许多层级。大抵终敀于尽则一而已矣。今计当如救焚拯溺。以济鱼喁之命。畿民一切徭税。最宜先许荡减。无有一粒有赋于民然后。民得以随其多少所获。任其资活。而揣量 国力。分赈有方。则或可以救得一分。亦岂不为一服一散对症之良剂欤。抑此岂特施于畿邑而已哉。裁度其事宜。推移于远外。一体区画。惠均鸤鸠。恐不可已也。今夫致灾之由。言者或敀之于乙未推刷。官吏承风。病于务得。徵贡之毒。遍及邻族。含冤抱郁者不知其几。而大加釐正。非可取辨于朝夕。空言无施。虽切何补。至于畿邑量田之当改者。不可不速改。故臣曾陈此意。而 庙堂乃以待年徐议。循例覆奏。臣之愚意。窃以为官吏畏罪。劻勷失措。更不出审。勤令升等。改量非时。固难容议。今宜次次降仍前等。徐徐修出新案。以正其误。以平其颇。以为均役永久之图。以谢六七邑失业之民。则意者民心之得失。良不在彼而在此也。呜呼。民依于国。国依于民。民若不保。国将何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如此而犹泄泄沓沓。驯致沦胥之败则岂我 祖宗所以投遗之意乎。亦岂皇天所以仁爱而俾免伤败之心乎。惟愿 殿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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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勉责。痛革旧习。以諴小民。为祈天命之本焉。昔司马光进言于其君。劝尽仁明武之道。 殿下于此三者。于仁似乎有馀而于明于武。犹若病诸则仁亦非所谓仁也。如使 殿下果已兴教而修政则百姓之无所养。万物之无所利。必不至于今日。而至于贤愚之未尽别。是非之未尽辨。听断之不能无疑。或有致群下之窥测者。以之上下不交。朝廷不和则乖气之致异而 国家将至于无邦。此必然之理也。愿 殿下振作淬砺。勉学亲贤。阳德方昭。阴翳自屏然后。大行黜陟。委任贤能。勿崇白望。勿尚空言。则救生民破朋党。变灾回乱。只在转移之几而已。仍极陈尚俭勤政求言必用之意。缕缕数百言。 上答曰国势岌嶪。灾异罔极。言念民事。痛迫之情。可胜云喻。今观疏辞。诫诲殊切。语意勤恳。忧国爱君之诚。予甚叹尚。又因入 对陈白曰。秋旱如此。明春民事。更无可望。今此裁省。臣意以为有所未尽。请减太仆厩马。除尚方芝草。量减议政宗亲等府臈药价。又请先谕蠲减赈恤之意。使民不至流散。又请自 上忧勤戒惧。终始坚持。以为弭灾之实。又论 启请令 庙堂从速禀定。以为均役保民之图。又请除出管饷财谷。以补两西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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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马之役。以纾民力。终始以民事眷眷不已。戊申屡拜大司宪右参赞。再拜吏曹判书。升左宾客兼弘文馆提学,活人署提调。拟文衡之望。连岁参卜相而是岁四入金瓯。力辞铨衡至四疏。其并辞兼带 经筵疏曰。 圣候违豫。久未开筵。虚带华御。日月多矣。倘值日三开筵之时则以臣空疏。病败立至矣。况今天其怒予。灾异沓臻。虹贯太阳之变。又作于岁首之月。 殿下于此。警畏非不切矣。而 圣心之渐弛。岁加一岁。亦无怪乎群下之玩灾狃安。至于今日而甚矣。今之进言者。皆以劝 殿下开筵为第一义。此虽若寻常底说话。而加意本源。延访得失之举。不可舍此而他求。何可上恬下嬉。苟冀无事。一向泄沓而终至于无可如何而已乎。呜呼。皇天 祖宗。东土生灵。所以付畀仰望于 殿下者如何。 殿下念及于此。可不惕然而改图乎。趁此阳和节宣之暇。虽未能备仪开讲。便 殿赐对。克勤晋接。商确古今。发舒精神。一以亲宫妾宦官之日少。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为心。则庶几慰答人心。天灾或可少弭矣。时春旱又甚。公以赈救只是事务上事。必有致雨之道然后。可以救民之意。恳恳陈达于 筵中。堂下侍从臣及堂上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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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父母年七十者。或加资或 赐食物有差。公亦受 赐䌷五疋绵布十疋米太各十石。是旷世之典也。公与诸公上笺陈谢。仍设寿席。以侈 荣赐。一时艳称焉。夏因入 侍。户判金公佐明陈白朋党成习。铨郎权重之说。公自陈衰朽不堪。黾勉冒出。而近日适无佐贰。只与郎官为政。未有如言者所陈权重之事。礼判赵公复阳亦开陈曰。某人可用而见弃。问于佐明则可知。岂得为藏头说话乎。金公遽斥之曰皆面谩也。公曰面谩人臣之极罪。臣寸心如丹。岂敢谩上。臣则自讼。未敢尤人。而既被其斥。有伤 国体。请递臣职。更授至公至明之人。 上慰谕丁宁。金公亦自服其失言。 上更谕以出外勿更陈疏。公惶感不敢辞。退见举行条件则宪臣 启辞。书以面谩之说似为失着。出于记者之误。而公以为初虽不得同被推考之罚。不见书于朝报。而究其被斥之言则与赵某少无异同。不可以苟冒。陈疏乞免。 上答曰省疏具悉卿恳。呜呼。人臣事君。贵在以实。似为二字。有何深嫌之事。而强为引嫌至此哉。假使为臣而实有是事则虽去二字。更着好话。其心自愧。何益之有。今也不然之意。予与左右业已知之。其心自许则深嫌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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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二字。诚是文具中末节也。疏中所谓未知其言与此勘合等语。诚是也。夫以言书出。岂能一一衬合乎。卿既曰不顾廉隅。实出于为国之悃云。则何可为此文具之举也。无乃不能固守面谕面对之意也。若然则都俞一堂之义安在。卿其安心。更勿再辞。务其实而无事末节焉。金公疏中又变面谩为欺掩。公不获已复疏辞。被开释之批。有曰益加小心。母孤朝家进退人才之至意则是卿无愧于他日者矣。后因登 对。力陈前恳。 上复反复开释。谆谆 面谕。后相臣许积又论前日事于引 对。以为合有辨别处分之事。其意所在可知也。献纳尹衡圣以伊日入 侍之谏官。久乃陈疏。追论前事。以为毕竟相閧。其失惟均。固当明察痛斥。而乃反区区解纷。务欲调剂。大司宪闵公鼎重引避之 启云尹衡圣之同侍 筵席。嘿嘿而退。阅月之后。既经宪官复拜谏职。始乃陈章。张皇过实。追悔不言。及其 批下。意在图遆。此何等举措。物情之致怪。固其所也。时李公正英新除亚铨。被弹论。公方乞遆。至是益不自安。前后八上辞章。终不得请。七月又三请告四陈情。始获遆。许积又陈 启于 榻前。吏曹郎官虽是清望。职则该司。顷日吏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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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请荡涤中考。且以二员备望。实是曾所未有之举。既罢荐规则一郎厅所为之事。三堂上有何不得为之理。请推考。公于缄辞。备陈铨曹旧规。未尝有堂上擅拟郎堂之时。实避其权重专政之嫌。且陈罢荐之由。许积因此又陈劄。 批旨极严。公既移政府。与参判闵公鼎重联名陈疏。公既解铨柄。金公佐明代之。被参而遆。同春宋公李公庆亿相继遆代。至冬复归于公。公屡辞不许。黾勉行公。又以李公正英拟礼参事有物议。时都目大政只隔一日。而不敢循例开政。自 上特推牌招。公不得已进参政席。政罢呈告。翌日玉堂上劄。以为李某不思牵牛之嫌。薄乎云尔。恶得无罪。在铨曹之道。徐议收拾亦不晚。乃反汲汲主拟。 国宪之不严。私意之渐流。未必不由于此。请遆差。 命从重推考。谏院以武科试所呼名官坐门外。先问讲书自不之类悬录以入。冤屈之多。未必不由于此。请罢试官依 允。公曾掌武试而中遆故也。公独立之操。终始不变。如尤斋宋公方在朝而只一番相过。亦无论议可否之事。其于少辈名流。邈然不相闻问。可推而知也。前此秉铨之人。年辈爵位虽相悬绝者。必通融往还。故议论得以妥帖。而公则平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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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造诣交驩。入铨之后。或以延揽来言。公笑而不应。惟以至公为报答隆私之地。不喜者渐多。触事相碍。小小台推。前后相继。如丙午冬大政已迫。持平元万里出于独 启。请从重推考。其所条列。多是捃摭。盖此非一人之意为然也。公坐罢数日。判府事尤斋宋公 筵白之曰朱子有言。人之气血俱病。针药难施者。灸丹田郎回真元。国家之收拾众君子。亦犹灸丹田也。朴某孝友清慎。为朝绅模范。赵复阳至诚忧国。俱不可久废。大臣又白之。己酉正月 特下叙命。拜知春秋馆事。时公方省扫端山。以实录考出事 下谕促召。路拜右参赞。荐承 召旨。公归驻江郊。以武科试官未尽牵复。独蒙恩叙。尤自不安之意。缕缕陈恳。而适考史事急。不敢终辞。往来江都。又拜送温泉行 幸。历判京兆。又申前恳。以鲁无捧送之例。见却喉司。移长台宪。 驾还之后。又以同事坐罢之人。犹有未及蒙叙者。抗章乞递。而疏末陈所怀曰。欣瞻羽旄之返。举切庆幸之心。还宫静摄之暇。益勤畴咨。以资日新之德。此尤臣区区之望。而伏闻舡头有军马摆阵之举。片时试阅。未足为鍊兵之助。况上奉 慈殿。宜与寻常行幸有异。则两司之臣请 对陈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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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随事补衮之意。合有转圜之从。反降严旨。听闻惊惑。如使 圣上或不能追悔既往。益谨将来。以尽夫改过不吝之美。则其轻视台官。𧦧𧦧拒人之渐。岂不为他日之大可忧乎。又即呈告。三度加由。复陈疏乞郡。该曹回启曰朴某以正卿重臣。乞外便养。其情甚恳。其意甚悲。其在 孝理锡类之仁。所当许遂其愿。某方在列卿之首。已入台铉之望。其所出入。有关 朝廷轻重。从其私愿。出补州郡。𢬈以事体。有难轻议。 国朝以来。正卿补外。或出持 恩。或由谴贬。不可以为例。 上允之。命赐米十五石绵布百匹。正言李夏猝发武试试官未尽收叙而蒙叙之臣晏然行公之论。请遆工判吴挺一,判尹赵珩而并论公。措语极其诪张。闻者莫不惊骇。或疑其有所为而发。大司谏姜柏年以再三陈疏。自处已审。温 幸迫近。僶勉行公。未知有伤廉隅。立异引避。正言申晸处置并递。以全不辞避。宜有相规。而至于屡辞不获。僶勉就列则出于不得已。一体并论。殊欠分别。混同持难。亦涉苟且为辞。公退出江居。陈疏请解。 上答曰横逆之来。自有可处之道。卿何引嫌太过。三疏之批曰一时妄论。不足挂意。同春宋公白于 上曰朴某终始辞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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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次陈疏。臣所详知。台阁之到今发论。极为不当。一时公论。盖可见也。公递职之后。转往黔山。复拜吏曹判书。苦辞不拜。三疏之批。以大政稽迟。久处郊外。一不念及于国事为教。 上问于大臣曰疏中言病果如何。左相对以黔川隔江之地。闻其少无疾病。而四疏之后。亦无来意。他大臣亦以似当为别羕举措为言。公以被罪自期。终始力辞。有曰徒以禄仕之计。猥玷行道之职。苟容忘耻。固已多矣。心常抱愧。人谁尽知。又曰以国体言之则亦岂有如臣昏愦。至于三入四入。入辄偾败而不知止之铨长哉。又曰徒切终南之恋。难慰倚闾之望。臣心孔悲而臣罪日积矣。噫臣之入也则好爵所縻。恩甚渥矣。兼又将母。情甚惬矣。否则斗屋炎蒸。虫蛇所聚。病𨈬沈淹。不堪其苦。舍其事事便顺底道理。自取迷惑极穷之域。终未免于为人臣子而不念国事之科。岂人之情也哉。五疏竟得递。人始知公从前固辞。出于诚心也。又判春曹。辞不获 命。差 靖陵重建厅堂上。 神德王后祔庙都监提调。祔庙之礼。是三百年来久旷之盛典。仪章节文专责礼官。如庙主谥册之追题追补。忌辰之逆月日。类多难稽之变礼。公博考广询。靡有缺误。克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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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尝因遇灾入对。进奏曰应灾之道。诸臣既已备陈。而天变之作。或虑对越之诚。有所未尽。惟愿 圣明留心于本源之地。至于论事之臣。斥以怪忘。实非和平底气象云云。庚戌论祔庙董礼之劳加正宪阶。三月赞 世子冠礼。以纯陵改封之役。与右相洪公重普往咸兴。夏竣事而归。时长子镔方监金城县。使来待于枫岳。路与相臣分道。由通川歙谷遵海而南。转入枫岳。信宿出山。会于金城。王事驱驰。戒在登临。而路不迂滞。无害于道理。故翛然为出尘之行。少酬烟霞之想。既还又辞。前后四五疏始遆。拜大司宪。秋年事大浸。八路俱饥。饿莩满路。公忧愤陈章。其略曰呜呼。皇天之降灾于我邦。至于今年而极矣。大旱之后。怀襄之惨。亘古罕有。诸路同然。惟我 圣朝。有何失道而值极备极无之凶乎。呜呼噫噫。天胡忍此。加以可愕之灾。奏报相续。不觉丧心失魄。如雷震死被雹死崩山死。压沙石死漂死渰死。死者未有多如今者。而其他通四时疫厉死者。不在此数。何其惨酷之至斯耶。至于湖南郡邑人民饿死之奏。前后非一。言之呜咽。不但食便不美而已也。零琐恤典之施。曷足以慰冤死之鬼耶。哿矣诸死鬼。哀此饿鬼。盖因灾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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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或匪人而天也。死于饥饿者。未必不由于人事之或忽也。 圣上即阼初元。东邑徂饥。有数人饿死者。 圣心极于惊恻。申饬该邑守宰。以今见之。朝廷上下。既无惊动之色。又无警饬之举。此无 圣上保民之心。政渐不如初而然耶。夫自古有天下国家者。未有不召而自至之灾。亦未有已出而无应之变。遇灾而不惧则灾愈降。将乱而不忧则乱必作。此必然之理也。噫今日 朝廷其可谓惧耶不惧耶。又可谓忧耶不忧耶。如使 圣上真有忧惧之心则今日之灾。必不至如此之极也。举朝臣僚。岂皆酣醉于富贵而泄泄至此哉。然其恬嬉悠泛。极于今日宴安之怀。或几于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大抵逆数近十年以来。灾歉相仍。邦本几蹶。而自夫饬将臣缮甲兵而民困。自夫籍漏丁括隐亩而民困。自夫宫家折受衙门设屯而民困。自夫吏胥侵蠹豪右渔夺而民困。至于迤西三路之三十馀年赍送供亿之费。东北之民失业流移。疆场之几于空虚。固不暇言。畿湖二路之民。值五年汤泉之 幸。虽知其出于万不得已之举。兼被 圣上省弊推仁之惠。而堂陛隔远。亦岂能洞察于穷蔀之疾苦也哉。其中两湖转漕。实京都之所仰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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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上年湖南之荐饥。想倍他路。而诸色作米。不改常套。道臣邑宰唯知奉行。恬不觉悟。浚其膏血。聚积于京市。使京市之人。视米如泥土。而致令根本之地孑遗之氓。至于饥死而莫之恤也。吁此岂为民上而子视之道哉。叹息愁恨之声。上干天和。宜天之谴怒愈往而斯棘也。仰惟 圣上爱全付有家之责。念同袍吾与之仁则九重清閒之燕。当作何如怀耶。抑者臣哉邻哉。入告出顺。寔大猷之世所以上下交修之道。而今也不然。厦毡都俞。所谈者微琐。缙绅论议。所事者党比。以之民忧国计。置之度外。此则群下之罪也。吁诗所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者。殆近之矣。噫致今日民生之至于困瘁颠连而莫之可救者。要之亦岂无所以哉。近者用人之道。眩于名实。以利喋唯诺为有才。以畏罪变事为尽职。则中外承风。竞相仿效。受人牛羊。立视其死而不自觉其有距心之罪者固也。无足怪也。噫言路之开塞。实系国家之存亡。岂以 殿下之明圣。有或少忽于此。而顷者 求言之下。下之所以应之者。几于寂寥无闻。其间一二臣疏陈之弊瘼。岂皆无足以采用。而未闻有敷施之实。盖有之矣。臣未之闻耶。此所以自前求言。非不恳至。而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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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以为一张故纸。不汲汲于应 上之求者也。即今事势。譬如破屋御寇。实未知何事起于何方。而要之兵非不足而食不足。兵食亦或可去而可将者乏人。何以言之。朝家之所谓饬戒。不过如自募别队之侵扰峡氓。各设衙门之多聚部属。凡若此类。未免为有识之寒心。拊髀思将之先务或有歉焉则他日缓急其可望得力于今之登用之债帅乎。忧先于事。可以无忧。事至而忧。无及于事。臣愚以为非小小有为。可以塞此大异。惟愿 殿下思 宗社臣民之重。察安危祸福之机。君臣相誓。如风迅而雷猛。继自今一切浮冗。悉加节缩。如诸路徭赋之可以半减全减者。待检覈灾实启 闻之后。勿论内帑所藏。揔计京外衙门营府宿缩之多少。裁量区画。而先就其中被灾尤甚之道。择专管经纪之人。与其方伯。往复咨询。又就其中徂饥尤甚之邑。断然蠲免。如丁未秋畿邑之为。而次第举行。利钝非可逆睹。何忍诱之以无面之不饦。而任其填沟而散四也。且愿 殿下反之于身。责励群工。凡系谋谟动作之少或有害于饥民者。一例停止。以待稍苏。官人之际。其难其慎。勿以一时所尚。有所偏倚。进言者之有毫发可以庇民者。则罢行无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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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开言路。畴咨将相之臣。勿拘常规。广求爪牙之实材。以为阴雨之备。则未必不为救灾弭乱之一助也。然亦此等事。夫岂外于 殿下一哉之心乎。心为大本。治之莫如学。发于心而为政。察迩用中莫如智。除是二者。皆苟而已。节届新秋。 玉候稍和。金华之讲业。文章之趣召。岂非今也其时乎。惟在 殿下念玆在玆。加之意而已。以文科 殿试。再牌不进。先罢后推。辛亥被 特叙。历拜判尹,大司宪,工曹判书兼右宾客,掌乐提调。公饥岁家居。粥饭时或不继。处之无异平日。而疾病弥延。颜貌衰悴。在京不乐供仕。不特甘旨瀡滫之忧而已。大臣闻其意。拟除开城留守。七月奉板舆赴任。优闲荣养两惬情愿。而是岁饿尸相枕。虞忧溢目。达官旧人凋丧殆尽。公念切时艰。中夜不寐。分司况味。无复前度之兴致矣。公自十年前。偶有腹肚之痛。泄痢兼作。往往而发。至是转成苦痢。十月十八日。易箦于府舍。享年六十。是年十二月二十日。葬于长湍瑞谷之阡。从先茔也。公属纩前数日。闻冬雷之变。惊吁不已。使诸子秉笔强疾呼草。搆成一疏。未及封进而没。孤子镔越绋而拜疏进之。其疏曰伏以臣伏蒙 天恩。再涖玆土。荣养八十老母。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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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至。举族感攒。一味御戴。不幸臣福过之灾。重得痢疾于积败之馀。症势弥留。有加无减。委顿床席。食饮专废。种种诸症。何敢殚烦。而非惟久废府衙。心甚惶惕。至于大臣赴燕之行。不久当过。而又无运身馆待之望。其在事体。尤不自安。臣之狼狈。到此极矣。伏愿 圣慈谅臣情事。递臣职名。以便公私。不胜幸甚。抑臣病中无睡。转辗达曙。顷于初三四夜。忽闻风雨雷电之作。又发于逐年累警之馀。而轰轰烨烨。过于前岁。呜呼噫嘻。天胡忍此。臣强扶起坐。抚枕吁叹。忧危一念。久犹耿耿。仰惟九重对越之诚。当作何如怀耶。噫灾异之作。愈往愈甚。而耳目稔熟。视为常事。昔犹乍警。今也全弛。狃于宴安。固无足怪。其于所召之验。臣知其捷于影响矣。若能及今改图。痛扫前辙。则一分之救。庶或可冀。泄泄沓沓。犹踵旧习则祸患之来。不翅若迫在眉睫。其亦汲汲乎殆哉。臣伏闻 圣上召集诸臣。亲锡咨询。其必有警动振作之举。可为孚格转移之效。臣虽在外。乃心罔不日与江水东注于日边。而一疾沉绵。神思荒塞。不能指陈其得失。自附于廷议之末。然犹区区芹曝之诚。有不敢自沮者矣。呜呼。今年饥馑厉疫之惨。尚忍言哉。小民之死者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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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病者未苏。流离者未尽还集。闾里萧然。有似兵燹之后。人心挠动。已迫土崩之势。譬如人身才经大病。元气蒌薾。客气用事。下药之难。此时为最。治寒则热作。治热则寒发。左倾右歪。良医眩视。尤可惧也。虽然先儒所云妄以寒药下之。其不杀人也者几希之说。良近之矣。臣愚以为务用温平之剂。冀收积渐之效。勿贵严急之吏。勿尚痛刻之政。使令残穗馀秉。任其藏收于穷阎蔀屋之间。则其于所补。岂云微哉。昔萧曹息民于八年用兵之馀。霍光休民于海内虚耗之极。卒致天下无事。彼则民之疮痍。年数几何。而扶伤补败。亦非一朝之政。其效岂不如此乎。近年以来。特以边虞之少靖而乃反殚力于治兵。封内之粗安而犹或失策于病民。以致人怨神怒。上干天和。水旱风霜。凡可以害吾民者。一年二年。至于今年而极矣。以数年所伤之民气。耐一年休息之政。人皆谓难。岂不惜哉。噫国计军需。亦难不捧。而与其刻捧而民散。孰与民聚而气苏乎。虽以臣所𦲷见闻所逮而言。工商失所。馀喘仅存。许多科索米布徵敛。公移星火。吏胥隳突。连邻接里。逃散相继。举隅兴思。其他可推。臣愚以为人心向背之势。天命去就之几。当决于此。此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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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儒所言焫其丹田气海。耳目手足利云者。与书所谓諴小民为祈天命之本。而岂徒哉。且今年农事。虽云稍实。荒废居半。至于田谷。失稔太甚。而其中饥病失业之徒。不知其数。初秋未穫之日。草窃而救须臾之命。及今尽收之后。失此而无求生之路。此辈若不填于沟壑则必不坐而待死。此岂非切急之忧乎。臣愚以为虽在冬前。着令诸道守宰。精覈尤甚绝食者。略加收恤。俾不至于流散失所则未必不为纾患施惠之一助矣。伏愿 殿下试加垂省焉。目今事势。不可不以收拾人才为急务。而臣亦思之。实无其策。然于两南遐僻之乡。或有孤弱无援。抱才不售者。则其不为气否之一端乎。臣愚以为因此时。特令方伯之臣。询叩有才行干事者及有武勇者。随其所居。务精荐闻则其于事宜。果为如何也。岭南安阴之故臣郑蕴。前后立节。撑柱宇宙。国人之所共闻也。其没也特施节惠之典。朝家之奖励至矣。其子孙之馀存者。略加收用。以助其享祀。未必无补于劝忠褒节也。尚州之故臣郑经世。乃 仁朝祖经幄名儒也。其子孙皆殁。今其馀者。臣未有闻。而虽有之。年必幼弱。官之或难矣。特令守土之臣。赐以问恤。亦恐无不可也。此则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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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常以为岭南乃是人才府库。从古称之。到今衰落不振。深所慨然者。此等事虽小。朝家若推扩而施行则亦或为慰悦士大夫之心之切务也。惟 殿下下询而采施焉。至若言路开闭。兴丧所判。古之人臣言之切矣。以 殿下乐闻之诚。顷年遇灾。亦尝累下求言之旨。而今则寥寥一年。未有所闻。 殿下视今日为何等时。而好问之德。不及于前。嘉言之伏。犹有所憾。噫以此而谋今日之事。无乃太疏乎。臣于此窃不胜其叹惜也。惟 殿下廓恢 圣聪。汲汲求助。使群谋众善。无有所壅。而为弭乱持危之策。恐不为今日第二件事矣。噫人君为治之道。罔不自精一十六字中出来。以 殿下之明圣。端本出治。可以侔德古先哲王。而公私克罔之分。犹有欠却些子。臣窃恐 殿下之勉学亲贤。有未及于古先哲王之尽分而然欤。惟 殿下念玆在玆。加之意也。臣于上年亦贡刍言。论事迂阔。自揣无补。而过蒙 奖答。终无见采之实。今又强效片言。以冀小补于警灾回天之盛举。其不知量。臣亦自信。抱疾忧时。寸心如丹。临纸涕泣。不知所云。臣无任瞻望悲恳之至。翌年正月。吏曹参议李公端夏陈疏曰故判书臣朴某。孝行卓异。尝因课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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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反哺乌。 仁祖感其至诚。仍命赐米赒穷。此诚 异数也。某不幸先殁。不能终养其亲。今闻其家方在饥饿之中。而其母大耋之年。无以为养。诚可矜念也。先王发政施仁。必先鳏寡孤独。况此重臣之母。一朝失养。滨于危死。 朝家尤合别羕存恤。伏愿 殿下特命攸司。赈给其母月料。以待其孤之免丧禄养。则其于仁政孝理。实合事宜也。且某有临终封事。其子陈疏代上。讫无发诺。万机少暇而然。抑以其人已殁。无可以答耶。臣闻 仁祖朝儒臣郑晔。欲上遗疏而未及。故其孙援代上之。 仁祖答于其疏。辞旨恻怛。仍命特赠右相。某于平日。虽不以儒自处。然其文学行义。国人皆称其贤。临殁之疏。忠义眷眷。臣愿 殿下亦宜批下其疏。使不至于落莫也。三月 引对。下其疏。命誊入郑晔事可考日记。六月答孤子镔疏曰省疏具悉。观先卿临死进言之疏。忧爱之诚。有倍他日。观览再三。深用悲悼矣。礼曹回启曰朴某之平生孝行。国人称之。至若情见于诗。特被 仁祖朝异数。搢绅至今歆艳。某不能终养。使其母朝夕不继。无以为命。即今重臣之有八十老母者。此外无他。 特依李端夏疏施行则有光于孝理之下。请 上裁。命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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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老母。限生存间月料题给。公为冢宰,司寇者五。宗伯者七。司空者二。四宰者十一。大司宪者二十八。大司谏者三。大司成者四。知经筵者五。知义禁者七。京兆尹,知春秋者三。同知成均,左右宾客,备边司堂上,开城留守,远接使,司瓮院奉常寺,宗庙等提调者二。承文院,掌乐院,提调者四。内医院提调者五。 世子辅养官,弘文馆提学,艺文馆提学,都总管,观象监,校书馆,司宰监,活人署等提调者一。七八台铉之望。再拟大提学而未受恩点。立朝三十五年。家无䃫石。门如寒士。矮檐粝饭。凝尘满座。求之近世名卿。盖鲜其匹。而比诸古人。亦庶几无愧焉。公天资温粹静重。为人恬惔寡欲。而其中确然。容仪轩秀美髭髯。山根连额。双眸烱然。襟度凝远。德气冲和。一见可知其为吉祥君子也。幼有异才。聪睿绝伦。出语辄警人。稍长自知有为己之学。耻以文艺为名。世方传诵其句语。目以泌殊而公已沉默自晦。探索经传。中年以后。潜心求道。益自致力。其于大学,论语,中庸,心经,近思录暨二程朱子书,性理大全,退溪集等书。周而复始。未尝去手。每日默诵夙兴夜寐,敬斋箴。又以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瞬有养息有存及千万人中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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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已。万马中驻足等语。点检身心。念念勿忘。操存省察。日有课程。其为学。专以居敬为主。内脩而外混。处世则慕濂溪之矩度。做工则似君实之思诚。造次颠沛。慥慥不懈。尤致谨于人所不知己所独知之地。以审其几。刻励已熟。充养既深。终日端坐。庄重安和。无疾言遽色。从容自在。未尝为气所动。屋漏康庄。触处坦夷。亦不见其有矜持之迹。其于居敬之工。可谓熟且成矣。然而一意韬晦。不曾讲讨往复。故人不知其有学。又无所著文字。以诏后人。故亦不可考其进德之序所造之域。吁其可惜也。以见闻之所可知者。试言其用功之一端。其读大学也。句探其义。字究其训。其看近思录也。初签其可疑者甚多。再看三看。随解随祛。以至累看。尽祛其签。每读书有随手劄记。或以自省。或以质疑。其寻思玩索有如此者。尝居忧城西宅。檐隙铺板子数叶。具衰绖危坐其中。烈阳曝之而终日读书不少动。谪兴海时。惟以心近朱书自随。南州溽暑。非人所堪。寓舍四面皆土壁。只有一牖。而当盛热端拱展卷。未尝疲倚。登第未唱名之前。宾客闹扰。而夜读论语。经深不辍。年既衰老。官尊务烦。而退食晨昏之暇。手不释卷。味读前言。其笃志力学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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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者。尝朝回语诸子曰方过钟街。纷沓喧阗。忽自忘。操持信未易。可以警省。诸子在童丱方读书。或少怠忽厉声呵之。顾侍坐者而笑曰亦有时而然也。其自省之密。未尝顷刻放过有如此者。其教诸子。必以经传为主。尝授以近思录曰尔辈能于人所不知之中。传得此学则庶可少副所望也。或有幽贞进学之志则喜形于色。不以科业为勉。其诚心重道有如此者。异端不正之书。未尝一经于眼。外家荒怪之说。未尝一挂于口。其守经不杂又如此。其思辨之所自得。亦必有后人之所不知者矣。若使善观者就此而论之。则亦可以推类而识之也。盖其天分甚高。自然近道。初若不待于矫揉。而然其日强之功。积累至益。有不可诬者。是岂独资禀之所得也哉。噫世之称韬晦者。其亦多门矣。或以文酒。或以放达。未免滞于一隅。自成其私。而公则以谦恭退让之心。专用力于内而不求知于人。并与其文章词藻而晦焉。盖耻夫先立标榜。名过其实者。而不肯铺摊门外。报道我家有许多饭也。其亦异乎人之韬晦矣。是以含光混尘。不曾以道自任。而默察其所为则要不出乎法度。温温自守。未尝强以语人。而如有诚心求闻者则反覆教诲。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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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示其径路。其与人书。亦载文集。此岂滞于一隅而自成其私者所可勉强而为之耶。至其晚年。工夫既积。德器浑成。存诸中者现于外。自有不可掩者。则温然而可亲。穆然而不可昵。粗豪者摄其气。慕善者服其德。国人称其贤而能诚知者盖寡。就其知者而言之。亦有内外深浅之不同矣。石湖尹公文举有挽诗曰。争闻鸣鹤九皋音。谁识翔鸾万仞心。出世高情云共淡。入玄幽思海还深。花当烂熳知时过。酒到和醺得善斟。自有雅琴昭氏在。谩教衰疾独悲吟。又曰险涂周慎宁忘孝。晚节操存不失儒。故相李公端夏制进 赐祭文曰。充养有道。直内方外。忠信成德。粹面盎背。故相李公庆亿挽曰。堂中幼安榻。床上紫阳书。其表弟祭文曰。时到户外。阒若无人。一部心经。常在案上。盖人之见识。固有高下。其所称述。各叙其所知者。而亦可以推见其实迹也。公孝悌根于天赋。大夫人夙婴祸衅。尝抱沉痼之疾。公左右扶侍。爱敬俱至。凡诸家事。皆禀而行之。禄奉驺直。以至州县馈遗。虽文房琐细之物。皆进于亲前。必请而用之。未明盥洗整衣冠。入内问候。饮食药饵。必先尝而进之。夕则在其温凊。寒则中夜披衣。躬自抱薪。以煖亲舍。而恐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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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不令知之。夫人当寝或既睡复觉。或夜深始就睡。故公位至卿宰。年过五十。而多不解衣而寝。夫人少添不安节则日夜侍侧。亲自调护。而夫人必令退休于外则终夜不寝。屡至内外。以候气息之平否。出则忧形于色而入则所以慰悦亲心者。靡极不用。夫人赖而忘病。夫人性素严。或有不豫色则必兢戚不安。专以承奉为主。而亲教如或少违于理则又必委曲开陈。以俟裁处。夫人亦乐为之从焉。公不乐华靡。而在亲侧常着彩衣。以承亲意。不喜音乐而极力迎致。以慰病怀。家素清贫。计活屡空。而良辰令节。必置酒邀宾。以资娱乐。或亲担板舆。婆娑往来。亦乞郡荣养。或累膺锡赉。寿舞蹲蹲。时唱感君恩一曲。或吹葱吮乳。以助欢笑。皆出于至诚恻怛。殆若婴儿然。婉容和气。蔼蔼融融。执玉奉盈。乐而忘世。一时缙绅艳转为盛事。愚夫愚妇皆感叹悦服。孝悌之心。莫不油然而生。自不知其所以然者。以至上感天聪。蒙垂异奖。玆岂声音笑貌之所能为。言语文字之所能动哉。苟非至孝。其何以至此。菜子之弄雏。曾氏之养志。始信其实有是事而不为纸上之空言也。公早失所怙。致悫于享祀。斋之日。俨然端坐。终日简嘿。有言则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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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先代言行。具馔必务精洁。脔割之馀。亦令谨藏。无为猫鼠所污。祭仪则参用家例击蒙要诀及先祖所行之礼。或在外身不与祭则必晨起盥濯。整容盛服。如将祭焉。以寓追慕之诚。省墓则必怵惕悽怆彷徨不忍去。以事先公之道。事叔父观察府君。为之僦宅继廪。每日躬造以候。必察其饥饱寒暑。不以风雨公务而或废。府君若来临则迎候于门外。年位俱高而执子弟之礼甚谨。府君屡止之。终亦不替。府君尝在县宅。捉致从弟知县君于庭。有所戒责。公方侍坐。趍下匍匐于地。以共谢良久。大雨衣冠尽湿始得解。时公已贵显官承宣。闻者叹其家法。及府君殁。敛殡葬祭之需。皆出于公。而无物不备。视从弟如同气。从弟感公至德。公之丧越礼而服期。公有一姊早世。子女甚众。公养育提教。视如己出。待姊婿其敬礼如亲兄。有表妹寡居穷甚。欲贷其田。为其先业所分。请买于公。公恻然送驺直以济之。辞其田而不受。公居家主于雍睦。闺门之内。和气蔼然。而然宴坐静嘿。若有不可犯者。虽在酒后。未尝有戏慢之色。子弟有过。亦不严责。微示不平之意而已。常以孝友忠悫。谆谆诏告。忿厉之色。未尝见于仆隶。叱咜之声。亦不及于犬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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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冰檗之操。表里如一。清俭洁白。世共称叹。位高之后。时节馈遗。亦无敢过厚者。而或涉稍滥则辄却之。寒不衣裘。食不兼味。所居不蔽风日。妻孥不免饥寒。室无子舍。座无客毡。逌然自适。淡然无所营为。公饮酒能温克。微醺而止。雅有烟霞之趣。暇日辄屏驺从。携童冠出游佳山水。徜徉而归。公笃于故旧。童稚之好。皓首如初。既已亲厚矣则虽在人所疏绝者。亦皆待之有方。不失故旧之义。视世之䚹(一作訾)翕驰逐轻交易绝者。若将浼焉。所与交率多孤介寒素之士。生则捐俸以赒其急。死则俱棺营葬。恤其孤老。常曰故旧不渝则民不渝。此道之不行久矣。人情安得不薄乎。为之慨然。然或处权要。或连宫掖。虽旧要亦绝不往还。与乐静赵公自布素托交。及乐静名闻转盛。为世所推。公虽不数数。情好甚至。癸酉同时被谪。乐静早殁。孤寡无依。每受捧禄。必先分送。其所以顾恤问遗者备至。初与故相洪公命夏叔侄。交好不凡。叔相以清议见推于世。连被 宠擢。名位隆赫。公声迹间阔。不肯上下论议。侄相连姻 王室。公语之曰世无相与者。今将失君。可谓无聊。洪公答云申象村,朴锦溪侪友。岂皆见疏耶。公曰君之自处如先辈然后。可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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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公与金尚书佐明为近族。常升堂拜潜谷夫人。自处肺腑之后。渐至疏间。金公与一时士类角立。不无疑贰之虑。而亦不顾。于 国舅则常以完平之待延兴为法。公之分司松京也。清风令府人设供具将饯行。公适访亲旧。于其里对门家。金公意其必过。终不入。金公怒曰族分亦虚。遂命撤饯具。其持身之严至此。公初释褐。将奋砺展布。既而遭丙丁之乱。天壤易处。无复当世念。复见时事乖张。论议纷朋。知其决不可以行其志。遂怀括囊之计。徒以家贫亲老。僶俛从仕。欲辞尊居卑。苟得郡邑。以便一时之养。藏锋蕴辉。逡巡退让而德器自彰。舆望渐隆。位辞愈婴。名避愈随。践历华贯。遂至宰列。非其素志也。是故在台省则辞台省。入铨曹则辞铨曹。一味逊避。如怯如迂。虽终岁不离名途。而旋拜旋遆。未尝一日安于清选。相爱者亦疑其太过。互相规劝。疏远者揶揄。至以退步诟之。皆由不知其本心故也。盖道之难行。触处牴牾。不敢以经济自任。亦已亲年已高。不忍重伤其心。既不克极言竭论。以报国恩。欲退守初志则大夫人生长京华。而祸故之馀。疾病沉绵。不堪居乡穷寂。每于承颜愉悦之际。恳乞还乡则辄转身面壁。闭口不言。公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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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而退。几于泣下。心迹乖张。事不如意。以故居常和婉娱侍。愉色可掬。而其居閒处独则中夜不寐。欷歔永叹。不能自已。然而不佞之受知于公者有牟矣。亦尝从容谈论。归意耿耿。而不曾言以亲故不能退。于此可见公之至行纯孝。无愧于古人。而公之平生心事。亦有粗窥其一二者矣。噫大夫人既以天年下世。而公若无恙则必有以自见其志。而天啬其寿。泯嘿迟回。已殁于世。孰复知公之有苦心也哉。李相端夏祭公文曰。公有孝行德量。文学之懿。清谨之操。世皆推服矣。独以公之过于撝谦。不以经济自任。为歉然。余每诵于人曰世人皆师公德行。世道自升大猷。何必以经济自任而后方为经济也。公之德行。非惟得于天分。学力充养。实有大过人者。蕴之为德行则施之为事业。固无难也。然公事亲尽力。左右服勤。其心有所未遑于经纶也。此固知德之言。而亦未能说出公之心事矣。故尚书李公敏叙文曰烝烝孝思。金石可贯。谦谦自牧。地山有彖。脱粟之饭。有时不爨。凝尘之席。坐客切叹。颓乎其顺。确乎其守。天既畀公。实丰且厚。世或病公。莫知其丑。有吓其腐。孤凤在薮。不佞亦尝祭公以文。其文曰鹤发在堂。甘旨屡空。一心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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烱。金石可通。浮云轩冕。有倚有伏。为亲受屈。事与心违。忧时伤俗。惄如调饥。嘿嘿随人。强为怡愉。身系缰锁。梦落江湖。非伊怀荣。怀我天只。夕晖冉冉。馀日无几。那将一粲。换此平生。为尔拍拍。神监余诚。禄不须多。志则辞尊。人皆嬉嬉。我独慇慇。中宵忨慨。夜分不寐。仰愧曩哲。累歔重欷。一念在中。如水不舍。心之忧矣。知者盖寡。神不锡类。大限斯促。抱玆苦心。赍志以殁。昔人之志。比公非崇。今人之才。岂贤于公。鲍牙不作。管子似怯。毛君动色。张生后觉。惟鱼知鱼。众固莫识。世无子云。增我中恻。虽文辞短拙。不足以阐发其幽光。而后之觉者。庶或因此而像想其言外之意也。公虽不担当岁务。居官则不择夷险。必尽心职事。故若内若外。在所纲纪张举。爱君忧 国。出于至诚。一心眷眷。可质神明。至其晚年。灾歉连仍。艰虞溢目。居常叹慨。屡以振励怀保之说。恳恳勤勤于章奏之间。而必以君德为本。盖尝三致意焉。且见时论乖激。知其末流馀波。无所不至。而既力不能救。又无可告语者。独殷忧永虑。夙宵茕茕。家人察其微意。及其殁后。事乃大验。久而益徵。闻者服其绝识。公每白其大夫人曰人子既以身许国则不能尽孝于其亲。艰危若此。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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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缓急。即是致命之地。愿阿母勿以子为恃。母望其终孝。盖询国之志预定。而喻以道理于平日。使亲无仓卒失所之虑也。公平生未尝斥言过恶。口绝雌黄。而至于进退人物则不以权势有所挠屈。既再塞逆烒之清选。弃庵尹公澄之叹服曰如此然后方可谓真士大夫矣。公行止雍容。言笑温雅。与人语不设畦畛。而至其中立不倚处则万牛不能回。朋辈分裂。辞说纠纷。鲜有得脱其标榜者。而于公则指目不到。庚寅间沂川洪相语公之堂弟曰某令何以能超然独举。人不敢指拟耶。颇有叹羡之意。癸巳春。公访乐静赵公。公有酒所。面叹曰令兄之明哲保身。卓非吾辈所及。入而语其婿李公萱曰某令他日必远到云。公尝曰古人有入台不妄论一人。入铨不妄荐一人者。此理最好。吾之一挥笔甚易。而于人有终身轗轲者。况所闻或有非实者耶。至于荐非其人则贻害及人。切宜戒之。故其秉铨也。痛抑奔竞之习。每以王文正说张师德者对入。或有在散身死之人拟望受 点。以此自列而待罪者非止一再。议者以为其恢张公道。三数十年间未有其比。每朝廷有荐举。叹曰一时有声名重所佥举者。吾虽不荐。自当见用。思欲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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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沦之才。以为扬侧之助。而眼不识人可愧云。今领相柳公尚运之为新进名称未著。公举而荐之。其后历试至大拜。其在翰苑当新荐。一时知旧磨砺而须者多矣。独荐洪公处亮,赵公复阳。二公皆至崇品。保有令名。初入吏部。即日开政。当差内侍教官。是初仕闲官。京华子弟求之者众皆却之。以明斋尹公极,玄石朴公世采暨丁持平时翰备拟。时两贤皆未及举。未几以遗逸进用。丁亦荐入南台。略观其一二。可以概其馀也。柳相言曾为假注书。恐记注或误。请公录示所奏。公答以奏事记事。各有所司。只记其所闻可也。终不录送。当时意其太固。到今见注书书问所陈于入 侍诸臣。诸臣多所改易。记注渐失其真。始知公之所答。深得大体云。公文章超诣夙成。诗律清健精深。多自得之趣。未尝讽咏起草。若不究思。然聊以寄趣。略不以此自多。诗稿中如送别酬和之作。皆漫成而已。出而示人者绝罕。词华所就。人亦不知。故在朝亦不以文学进。晚年两馆提学之除。文衡之拟。出于舆诵之称屈。有诗文若干卷藏于家。贞夫人尹氏。籍海平。监察讳元之之女。领议政斗寿之曾孙。贞静端淑。能安贫。善事皇姑。母有多子。生于壬子七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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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卒于丙寅三月十四日。祔公左同茔。凡育四男四女。男长曰镔生员壮元安山郡守。有才行早殁。曰铣励山郡守。持身清白。能世其家。宰相闻诸朝。 上命拔擢以用。会病卒不果。曰镡荐拜咨议。方为洪州县监。曰镇。女婿曰具凤章。曰李敏采持平。曰李世龟。曰李震寿修撰。镔娶掌令韩缜女生二男三女。男曰圣汉察访。曰寿汉。女洪九容,李邵,沈浩参奉。铣娶参判李后山女生三男二女。男泰汉承文正字,恒汉,师汉。女尹寀馀幼。镡娶领敦宁尹趾完女生一男一女。男亮汉进士壮元。女幼。镇前娶判书李弘渊,幼学李▣女。后娶幼学沈▣女生一男幼。具凤章生一男鼎明。李敏采继子颐命留守。李世龟生一男光佐文科壮元修撰。李震寿生二男二女。男道谦,女赵星寿,辛最彦。圣汉娶判决事洪得禹女生三男二女。男长昌亿娶崔绮翁女馀幼。寿汉娶李行泰女。洪九容生一男二女。李邵无子。沈浩生二女。长册 世子嫔馀幼。泰汉娶权斗相女生一女。恒汉娶正李世弼女生二男一女。师汉娶郡守李羽成女。亮汉娶权重万女生一女。鼎明生一男一女。颐命生一男五女。光佐生一男。内外孙曾数十人。公平日见世人树碑。多溢美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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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易名亦不以实。嚬蹙不悦。诸子欲遵先志。无请谥之意。癸亥故相臣李公尚真 启曰故判书朴某。善养其偏母。诚孝备至。 先祖亦尝嘉之。当此孝理之世。不可以其已死而不施褒嘉之典。请下询于大臣而处之。 命议于大臣。领府事金寿兴,判府事郑知和以为朴某历事三朝。致位八座。而一生谦慎。不改布素之节。事母至孝。无愧志物之养。同朝之人。莫不敬服。自 仁祖朝以后屡被 恩数。此实臣等所亲闻见而知者。而身殁之后。尚未有褒嘉之典。诚可叹惜。表闾旌孝。允合 圣世善善之义。左议政闵鼎重以为朴某谦恭之德。孝悌之行。实为朝臣之所共叹服。盖其一生谨饬。操履有法。事亲尽诚。能养其志。古人所谓不敢有其身者。殆庶几焉。曾在 先朝。亦尝嘉奖。累加 恩典。今宜旌表其门闾。以示追褒之意。且闻其临死诫子孙勿请谥。似亦出于执谦之心。而位跻冢宰。既是格式之所当得。则仍 命太常。议定其谥。亦合优礼之道。 命依左议政议施行。乙丑今左相尹公趾善为都承旨 启曰。故判书臣朴某遗命其子使勿请谥。而向仍大臣陈达。自 朝家有 赐谥之命矣。凡 赐谥之规。必有谥状然后。乃可以摭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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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而某家子孙以有 遗命之故。不为撰进谥状。在昔故相臣吴允谦则无谥状。自 朝家特为赐谥。其后李慎仪则亦有 特为赐谥之 命。而或以无谥状而 赐谥为不可。使之撰进谥状。今此朴某之事。既不用吴允谦前例则似当使其子孙撰进谥状。必有 朝家指一处分然后。自玉堂可以举行矣。 上曰曾在庚申年间。故相臣郑太和家。亦以 遗命不为请谥。而自 朝家使之撰进谥状而 赐谥。今亦分付本家。使之从速撰进可也。其后数十年。尚未撰进。非亶本家子孙每思公平昔之志。有所不忍遽进。迟回至此。盖缘后辈未有能撰出家状文字者。以致荏苒岁年。违 命蔽德。其罪在慢。此则公之门下士当执厥咎矣。噫公处今之世。志古人之志。慥慥于为已居敬之事。而温其如玉。混于尘垢。未尝自标见。孝友之行。清忠之操。众所共睹。而至其文学则知者尚鲜矣。况于操心敬身之工乎。人见其立朝则以为不立朋党。见其治郡则以为政事精密。见其谈燕则以为文雅清慎。见其居家则以为德行纯笃。终无有知其有学者。是以知之既难。言之尤不易矣。世龟谒公于甥馆。有知遇之感。周旋十载。以及宴私。言其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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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行。比诸他人则颇有间矣。然今当大事。丝毫无所得力。感念畴曩。愧负多矣。公仲子晦叔撰年谱在草藁。有家间言行录。有知旧挽文录。谨采取编辑。略叙梗槩。以请谥状。恭俟知言之君子。考信揄扬焉。岁丁丑三月日。月城李世龟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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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俭窝家状补遗
公天资温粹静重。无一点查滓。文才颖悟夙成。号为奇童。每一篇出。籍籍人口。自十四五。已知文章之外有第一件事。黯然自晦。耻以为名。爱看心经近思录等书。以千万人中常知有己。为自省之符。以多积薄发。内蕴外韬为要。每日早起。必默诵夙兴夜寐箴。至老不怠。持身治家。皆有法度。性至孝。早丧所恃。鞠于外氏。其外王父都正沈公誢。夫妻同死节于丙子之乱。目见惨祸。奉养偏母。务以养志。苟无大戾于义者。不忍强拂。其在亲侧。嬉嬉如婴儿然。寿席称觞。跪吮其乳。执玉奉盈。乐而忘老。婉容和气。粹面盎背。推以至于待人接物之际。雍容典雅。未尝有忿厉疾遽之色。乐道善行。耻言人过。谦退卑让。宽厚重慎。而所操甚笃。确然坚定。朋辈分裂而中立不倚。毁誉交至而恬淡自守。历扬华贯而不乐荣进之涂。清修苦节而不为矫激之行。立朝四纪。家无甔石。累掌天官。门如寒士。乐烟霞而无清虚之习。在风尘而有湖海之气。与柏谷金得臣为布衣交。庶几管鲍之风。每以进不能报国。退不能守志。不及古人为己耻。或中夜叹咜。达晓不寐。识者悲之。反哺一绝。大蒙殊奖于 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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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至有一门忠孝。令人感叹之教。感激洪私。常自勖曰不幸临乱则以一死循国。尝因事坐罢。尤斋宋相国达于 筵中曰国家用众君子。犹灸丹田气海。如朴某之孝友清慎。不可久在散班云。甲寅春。月城李▣▣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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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都元师庄烈公事迹状
壬辰之乱。八路倾覆。贼锋所及。势若摧山倒海。内而廷臣。外而列镇。皆苍黄失措。风靡瓦解。无敢出气相抗。其奔走区画。摧锋䤋贼。以佐成兴复之功者。仅有若干人。谋谟 庙堂则称李文忠公恒福,李德馨诸人。城守则称金时敏,李廷馣。死节则称赵宪,高敬命,金千镒诸人。而至于战功则陆战称权某。水战称李舜臣。权某以文臣。起自散地。初拜光州牧使。椊当军旅。徒以忠义激励。身冒白刃。以先士卒。力战梨峙。大鏊湖岭之贼。卒保湖南。为 国家根本。旋超拜本道监司。以孤军北上。深入贼薮。时倭酋清正,隆景,长政,行长,秀嘉,义智,调信等。皆聚京城。贼势日炽。复战于幸州山城大破之。以挫其方张之势。遂拜都元帅。中兴之迹。实有赖焉。 天朝诸将莫不啧舌叹赏。经略宋应昌移咨奖之曰权某抳守孤城。时抗大敌。板荡忠臣。中兴名将。兵部尚书石星奏闻曰陪臣权某独守孤城。以抗强劲。 天子嘉之。敕谕 本国曰今观全罗斩获数多。该国人民。尚可振作。 宣庙有教曰卿忠劳茂著。勇略超世。名闻天下。威慑敌国。元帅之任。舍卿伊谁。又尝 面谕曰非卿 国家何以得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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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其后倭国酋逢我国人。辄问权元帅所在。若权某者可谓名动华夷。功存社稷者也。未及数世。子孙贫困。宣武功臣一等 赐牌土田。亦未得受。方奉其神主于数间矮屋。无以为祭。闻故相臣申钦曾撰其碑文。而子孙无财力。不得治石。故墓道尚无显刻。行路嗟伤。如此大勋劳之人。有非寻常功臣之比。而身后之事。悽凉零替。一至于此。其于 国家崇报之典。诚有歉焉。真所谓不可使闻于邻国者也。况当 朝家绸缪阴雨之时。若不各别崇奖其勋劳表著者。将何以劝善乎。如扬经理乃 天朝之人。以壬辰之劳。自朝家建生祠堂。至今崇奉。如金应河墓碑。近日缙绅间鸠聚财力。主管营刻。甚是盛事也。至于李舜臣则其时因 上教。立庙海上。且竖碑记绩。而独于权某阙然未举。若自 朝家矜念垂恩。使得刻树其墓碑则非但为一介臣泉下感泣之地。其于耸动忠劳。实非细事也。事迹如右。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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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先记闻
岁在丙寅秋夕。余往拜抱川先垄。归路入杨州芦原上契。寻问曾王考白沙先生癸丑寓居处。有村居老人韩正国年今八十馀。尝为引仪。以老职为同知者也。自言先生寓居时。其父茂以村中闲散。每侍杖屦于泉石之间。身亦以童子从焉。与吾伯父泰安府君,庶从祖知事公。丱角同游戏。犹能记旧事。为余道之。令其子导余。往观寓舍旧址。址在佛岩山下。自成一壑。有清流盘石。是李监司彦忠墓舍。而今则李家后裔已改搆其舍而居之矣。韩之言曰其时监司之孙奉事李某。流落南中。使其奴某甲守之。故先生去国无所归。借以居焉。手种瓜。瓜蔓满篱。日夕负杖数瓜实。居之东一里许。有佛岩瀑流。四时皆往观。必坐于对瀑岩石以竟日。至夕阳到射。悬瀑成五彩。若群龙腾跃之状。冬则瀑流生冰。使群儿持杖叩之。有钟磬之响焉。辄宛尔而笑。淡然忘归。主守尝来谒。先生谢之曰轩车入里舍。村人拥观。疲于应接。非屏居者所安。幸勿更屈。其后主守每屏车徒。以单骑造焉。时时往游某山。山在州后。亦瞰主人之不在府而往焉。尝以八月初。浑舍往抱川基下。至深秋乃还。岁以为常。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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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焉。其父韩生请之曰小汉有窃疑于心者。终不能自释。敢请其故。先生曰何谓也。曰汉知老爷宿好在山水。水落佛岩之胜。在八九月之间。而先生辄往抱阡。汉窃闻抱川之侧。无异观焉。必有以也。敢请其故。先生常时言语简重。久而不答。既而曰尔必欲知之耶。韩生更坐而对曰心中有疑。愿以解惑。先生曰此间有李哥栗薮。秋来红颗满地。家间僮使。吾可以束之。而吾家来客不少。客之从者吾末如之何。某甲必受杖。吾以此谨避之。待其收栗而还。盖李奉事治家甚严。收栗有常课。若未足则辄杖其守庄奴故也。先生尝欲定居。货废址于此洞之东数里。召聚远近僮仆。鸠工虑事。命子弟董役开基。役将毕。先生谓韩生曰老夫未见新基。盍往观焉。遂扶杖而往。老人亦随其父以进。先生至则周观其基。默然良久。已而散遣僮仆之执役者。左右皆莫测。目相视不敢请。韩生趍而前。跪而问曰绪已就。其役垂完矣。无他端而中辍。小子窃惑矣。愿闻其故。先生喟然曰筑室将以传诸苗裔也。群峰削立压临。新基太迫。非谓吾之世必有患也。他日子孙恐未免颓压之忧。遂改卜无任之东岗。当时侍者莫知其言之有味也。其后戊寅己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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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夜寝焉忽有大声发于后洞。摧裂天地。朝而往观。山颓于基傍。大石坠落如厦屋者数四。充塞洞壑。始记先生当日之言。心独异之。既而益兴洪相送人招韩生。盖洪公常往来先生门下。或就宿于韩家。与有分故也。韩生往谒于京第。洪相迎问曰或传山颓于鏊爷旧寓然耶。韩生对以实。俱告先生卜筑中辍之事。洪相更坐拊髀曰何其神也。即伻人于升平金公曰吾当就拜。愿勿他适。仍携韩生造焉。俱语其故。遂握手而叹曰此爷何能先知至此也。遂料三十年之后。若烛照龟卜。何其神也。世岂复有斯人耶。吾辈将若之何。已而相泣。慷慨不已。韩生归告其家如是云。呜呼。玆数事不宜泯泯无传。而韩固村居老人。未尝往来城市。不能暴扬于人。本家子孙门生后属。每访问先生遗躅于东岗之下。而不复寻索于芦原。故亦无叩之者。是以世莫能识。余幸而得闻。今又数岁矣。渐至遗忘。惧其湮灭。遂盥手而识之。时 崇祯后戊辰八月初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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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先录
余尝往鸿川。到公州维鸠驿马蹇。求马医。有一人来见。问知为吾。便感叹曰先令监遗泽。何敢忘也。至诚医马。因指其家曰他日过此。必寻渠家。且自言令监莅此州时。斗斛必均正。皆着押烙印。其家有烙押之斗。至今珍藏云。先君去州。已数年矣。
余居庐鸿阡。寻地师。夕过公州地。秣马逆旅。主人颇有厌色。已上马将出之际。始知为吾行。指西日而忧我行单岭峻。请留宿。虽迷劣村汉。其诚意霭然现于色辞。其后又过维鸠。适粮绝请贷于仓吏。俄有一人奔驰而至。见我号泣。持馈粮。怪而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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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堂语录(言行附所录。皆余所亲见者。若传闻者则必云某人言。)
公居家。未尝见其有疾言遽色。一日侍坐。其叔季两胤以童子方读书于草堂。或怠慢。公忽厉声呵之。顾余而笑曰亦有时而然。
公未尝疲倚偃卧。好静坐。江居有房一间厅半间。端坐其间。至夜分在傍者皆睡倒。余时年少而独侍坐。江空夜静。气象甚閒暇。或评论古今。舋舋不已。
房室甚挟。公坐读朱书。或心经近思录。伯仲两胤亦对床读书。
李相端夏公时未第。方为水部郎。一日来谒。语及其家学曰。兄弟皆不知先公之学。不喜吾家之法。与白洲连家。每见彼家风流而心喜之。以为胜于吾家。及先公下世后。始知家学。自伤其不早知。过用心力。兄弟皆得心疾云云。公曰吾以先大监为挟天子以令诸侯。(此当轻轻看。与朱书所引不同。)李相惊曰何谓也。公曰先大监每作文字。必结之以程朱之语。虽为僧道作文。亦引程朱之语以结之。岂非挈领者耶。岂非挟天子以令诸侯耶。李生辞色方安。不为辨论。
尝言泽堂每论古。辄能诵古文三四行甚快。吾喜听其谈论。频往坐其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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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语鲁西曰无成与亏。古昭氏之不鼓琴也。鲁西不出论之不易。
公早孤侍大夫人。夜则必亲铺衾褥。夫人无睡。夜深始就睡。或夜深后复觉。故公年过五十。多不解衣而寝。未明必盥洗整衣冠。入内问候。亲进粥饮而出。
尝奉大夫人献寿酌于东邻李哥空亭。带月而归。公舞于板舆前以导归。或亲担舆以行。
公献寿觞于大夫人。酒酣跪吮其乳。
室人言公每欲休退。而大夫人生长京师。不乐居乡。从容陪话之际。语及休退居乡。则大夫人辄转身向壁。不对一言。公退而叹咜。几于泣下云。余出入门下十馀年。见公每自叹不能退去。累形言色。而未尝言以亲故不能去。公可谓至孝也。
公殁后室人泣言尝独与其妹李家妇在江舍。公自城西朝退。出江舍。见其姊弟坐窗下。笑曰汝辈如燕雏之待母也。公有酒所。沉吟良久。觅纸笔适无纸。裂壁间彄鼻以进。公手书一句授之曰汝藏去。他日出看云。未知果何语也。余觅而视之。乃书苏东坡便从洛社休官去。犹有閒居二十年也。公志于退休之切。惓惓至此。而徒以亲在恐伤其志。迟回不能去。赍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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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殁。吁其可伤也。
公平居整巾带跪坐而言笑琅然。或沉吟。其起居动静。未见其异于人者。然中自有操持者。公仲子铣晦叔言公每日必默诵夙兴夜寐箴敬斋箴。又以千万人中常知有己。为自省之符。尝出而还。言方过钟楼大街。纷沓喧阗。忽自忘。操持信未易。可以警省云。可见操存省察之功也。
晦叔云公自言弱冠时。居先府君丧。五六月苦热。衰经端坐。读大学数十日。因得重病。不得致力云。公谪居兴海时。初未将家。独一相知中人李万户侍坐。其人言寓舍一门屋。四面皆壁。只有一小户。公六月服襦衣。端坐其中。读书终日。未尝起步。亦不见其有困暑之色云。
公长胤安山公名镔。尝来访于会贤第。吾先大夫问曰世人言大监与金柏谷得臣为别交。而气味迥然不同。何以相好至此。安山言金公甚有长处。相距数三日程。数年前预约某年某月日。吾当访公云。则必如期而至。尝与家大人有约。适有大风雨。日晚不至。意其未来。夕果至。其笃实如此。而塞处全塞。故家大人云君之五脏。必有无有者。金公亦笑。盖金公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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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经痘疫。死而后苏故云也。
公第三胤镡大叔言小时见金柏谷偃卧于前。从容问于公曰朋友当有规警。何以徒相亲厚。任其如此耶。公曰自少情亲。仍与周旋。何可以友道言之云。盖公少学书于金公之大人。其大人使金公与公交。故自少时相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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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郑公忠信事迹(在白沙先生北迁日录注)
郑公名忠信字可行。登武科官至平安兵使副元帅。以讨平李适。录振武元勋功锦南君。生于万历丙子。卒于崇祯丙子。谥忠武。公有子砯袭封锦平君。公本系光州正兵。壬辰之乱年十七。都元帅权庄烈公求人可以奔问 行朝者。公自奋请行。持状启穿倭阵入义州。时曾王考文忠公方判中兵。一见知其为英才。召置左右而衣食之。教以学书。能读先秦古文。遍交门下名士。如延阳,新丰,完城诸公。皆折辈行屏人地。戊午侍文忠公至北青谪所。作北迁日记。及公捐官。为之心丧三年。文忠公尝曰挟册则不害为一世高士。后奉使入建州察虏情。其酋欲试之。幽于一室而饿之。达夜念书。其声琅然。乃左传也。为甫下佥使时作绝句曰千年往迹鸟飞间。文肃公碑碧藓斑。可笑玉门斑定远。几多辛苦乞生还。读其诗。可以想见其气槩也。为人短小。双眸闪闪。精彩映发云。(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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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谷林先生(守谦)行迹(己卯)
公姓林讳守谦字益之。世称葛谷先生。穷经积学。贯穿该洽。名重一时。登正统丁卯文科。历官司艺司成。 光庙丙戌三对便殿。问难太极心性情之说。公引经据义。应对不穷。屡蒙 睿奖。其后以礼曹参议退老子乡。 成宗辛卯下书徵召。入对筵席。厖眉皓须。气象伟如。首陈诚意正心之要。奏语称 旨。超拜同知成均馆事。 命教胄子。公受学于集贤直提学金公汶。金公学于司艺李公阳明。李公沐于牧隐,圃隐,陶隐之门。学有渊源。 光庙圣教。有学问精博。宜为师表之语。 成庙下谕以为经明行修。宜为儒士师表。其同时名卿如徐公居正,金公守温,姜公希孟,蔡公寿,成公伣,孙公舜孝诸人。皆作诗文赞叹。其见敬重于上下如此也。浦渚赵公某书公召对录后。叙公始终。深叹无以考其学问德行出处之详。而美其平生用力于此学。又能蝉蜕绂冕。勇退林壑也。公居水原藤村。年至九十。墓在其乡。亦尝寓居新昌之禾洞。其杖屦函丈遗风馀韵。必有可传于后者。而文献无徵。秪有召对一录行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