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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窝集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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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窝集册五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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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格说(癸亥夏)
或问曰予读大学。有物格说。可得闻其详耶。曰夫致知在格物。物格则知至。致知。格物工夫也。物格。知至功效也。致知与格物。物格与知至。既不可分为各项。又不可一团滚说。盖虽非两件事。所从而言之者异故也。或曰何以明其然也。曰试借物而喻之。与人行路相似。人行至路之极尽处者。犹格物也。路已至极尽处者。犹物格也。致身于极尽处者。犹致知也。身已至极尽处者。犹知至也。今夫人欲致身于极尽处则当行至路之极处也。犹欲致知当格物也。人行至路之极尽处则路已至其极尽处矣。犹物格则物格也。路至其极尽处则身已至极尽处矣。犹物格则知至也。盖欲致身之致字。当行至之至字。皆为有力。是工夫故也。路已至之至字。身已至之至字。皆为无力。言功效故也。以此推之。致知之致字。格物之格字皆有力。物格之格字。知至之至字皆无力矣。如此取譬。反复究核。则节节有下落处。既无离析之病。又无鹘崙之弊矣。或曰子之说则然矣。物理元有极处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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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极处。何必待人格而后始到极处耶。曰善哉问也。请复以行路喻之。以毕其说。今夫路自有极尽处而其间有五里十里。若人不行则路不到。虽行若五里十里而止则不可谓路到其极尽处。必待人行到极尽处后。始可谓路到其极尽处也。然则路固无待于人而自有极尽处。而然路到其极尽处之到字则必待人而后得名也。以此推之则物理自有极处。而其中有八分有九分人不格则理不到。虽格之若八分九分而止则不可谓物理到其极处。必待人格其极处后始可谓物理到其极处也。然则物理固无待于人而自有极处。然而物理到其极处之到字则必待人而后得名也。其故何也。大学中所谓格物物格。初非泛论物理也。以人对物而言其工夫功效。故不得不生出一格字于其间。子谓物理元有极处则可也。今谓物理元到极处可乎。以此知其到字。对人而后得名也。或曰子之说然矣。到字之所以对人而后得名之故。可得详言欤。曰善哉问也。夫当其未格物之前。物理之极处固自若也。特以人未穷至。故与人不相关涉。物理之极处。无得以知之也。及乎既下格物之工。人穷至八分则物理已到八分也。人穷至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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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物理已到九分也。人穷至十分则物理已到其极处也。其所谓到者。非运用行动之谓也。特以人之所见者而名之也。特对人之工夫而言其功效之所到处也。古诗曰黄知橘柚来。非橘柚之来也。舟行而渐进。到橘柚所在之处。故从人之所见而谓之来。若舟不行则不可谓来也。此来字岂非对舟行而得名乎。(物格之格字。自浅而渐深。有自此至彼之意。橘柚之来字。自远而渐近。有自彼至此之意。微似不同。而祗取来字无运用行动而对舟行而得名之义。以喻物格之格字无运用行动而对人而后得名也。可以活肴。)故上文曰路至之至字。物格之格字皆无力。何以谓之无力也。至字格字。特人之所命。而初无运用行动之可言故也。或曰子以行路为喻而复以工夫功效分释之。果为分晓矣。愚请引章句以发其未尽之蕴。格物章句曰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此极处吐。当读以厓也。物格章句曰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此极处吐。当读以伊也。如此释之。尤为较然矣。曰否。两极处皆当读以伊也。或曰此则子之说误矣。子既云格物者工夫也。物格者功效也。夫主工夫而言则所归重者在人。主功效而言则所归重者在物。是故两处章句。不得不异其释也。格物章句所谓极处。虽是物理之极处。其穷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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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之理。欲到其极处者人也。故曰欲其极处厓。无不到。物格章句所谓物理之极处。无不到者。物理自到极处也。故曰物理之极处伊。无不到也。上下句读。分以厓伊然后。语意始畅矣。盖上极处亦读以伊。穷至事物之理欲其八字。属之人。极处无不到五字。属之物亦通。而但格物章句。当释格物之意。不当遽论其功效也。曰此所谓知其一。未知其二者也。穷至者固人也。格物章句。固当释格物之意也。故正释格物工夫。而欲其有此物格之功效也。章句中文势若此类非一。如上文释诚意曰实其心之所发者。正释诚意工夫也。欲其必自慊而毋自欺者。并及意诚之功效也。释致知曰推极吾之知识者。正释致知工夫也。欲其所知无不尽者。并及知至之工效也。惟其有欲其二字。故所归重者在工夫也。若于格物章句曰极处厓。无不到。物格章句曰极处伊。无不到。则是上到字人到也。下到字物到也。安有是理耶。或瞿然曰子之说诚然矣。微子则几乎误了经义。遂书以为物格说。
后格物说(庚午腊月)
谨按大学经一章曰致知在格物。又曰物格而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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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盖千有馀年。格物之义不明。格物之训不的。举其表著者而言之。郑玄训格以来。以为来善物恶物。司马温公训格以捍御。以为捍御物外。至子程子训格以至。以为至物。而始以格物为穷理之事。其训解格物之语。见于语录者多矣。有曰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也。此条最为安稳的确。朱子表而出之。(见补亡传或问。)取其意以修章句。格物章句曰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物格章句曰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又作补亡传以明之。又作或问以明之。格物之训始定。格物之义大明。至此而可谓无馀蕴矣。大抵孔子只言格物而不言其所以格者。程朱推原其意。始添穷字而言其所以至物者。盖以字义言之则格无穷义。以工夫言之则必待穷而至故也。是知所谓格物者。即穷理之事也。所谓穷理者。即格物之事也。然而穷非格也。理非物也。有物必有理。穷之而至。谓穷理是格物之事则可。谓穷理是格物则其于名义。不明矣。盖穷理格物。同是一事。而所从而言之者异故也。然则谓之穷理而后格物可乎。曰不可。理在物上。离物不得。而穷之则便至。非穷而待又至也。故程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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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至也。穷理而至于物则物理尽。其于格物物格之义。亦可谓简而切矣。然骤见则理与物相对。恐或有疑其为二歧者矣。朱子则言理必言物。格物章或问取程子之义。略为点化。以明格物之事曰。即事观理。以格夫物。盖事犹物也。即物观理。以格夫物。语意尤觉浑全颠扑不破矣。曰何以明其格无穷义也。又何以明其必待穷而至也。曰若参考程朱之言则可见矣。若格有穷义则程朱必曰格穷至也。不当曰格至也。又验诸子书。其义亦然矣。若谓不待穷而可至则非徒物不可不穷而径至也。程朱亦岂添却间个穷字耶。曰诚若子之言而格果无穷义则格物章句何以曰穷至事物之理。至于补亡传则又有甚焉。全篇皆言穷而不言格。至最后始云以求至乎其极。或问亦曰穷之而至其极。恶在其格无穷义也。无乃单举格字之正训则只是至字之义。而谓之格物则便包穷至两义。故释之者不得不添却穷字耶。格物之格。所以兼包穷字之义者。其亦六书假借之义乎。曰否。格物章句。所以释格物之义者也。故曰格至也。物犹事也。虽云单释格字。此格字即格物之格。固非外格物而言字义也。然则格物之义。只是至物而已也。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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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其所以至者则有同无星之称。而格物工夫无端的卞手之处。故于其下合释之曰穷至事物之理。即程子穷而至之之意也。由是言之。穷字之义。固在格字之外。而特是所以格者也。若单释格字则不待穷而其义自足。无所欠缺。故只举本释之至字。而若言格物而不言穷则格物便为无头无绪底物事。故遂言其所以格者而添入穷字于至字之上。此程朱所以大有功于孔氏之书而发前圣之所未发也。至于传文则所归重者。在乎格物之工夫。故不得不详言其所以格者。一则曰在即物而穷其理。二则曰于理有未穷。三则曰即凡天下之物而益穷之。卒乃结之以求至乎其极。其意犹言必穷之以求至也。其义岂不较然耶。盖传文益穷之以上。即章句穷字之意也。求至其极。豁然贯通者。即章句至物之意也。特以章句则意主释经。故专言至物之意而略及其所以至之端。传文则意主工夫。故专言其所以至者而终之以至物之意也。虽有彼此长短之殊。而固是一串文字也。若其或问则所以反复推衍章句传文之意而发明之者也。故其所谓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者。即传文所谓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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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理者也。盖或问传文之起头处。揭其大槩之例也。其所谓穷之而至其极之穷之者。即传文所谓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之穷之也。其所谓穷之而至其极之至其极者。即传文所谓以求至乎其极。豁然贯通焉者也。又以准于章句则其所谓极者。极(极亦至也。如齐朝驾。夕于鲁国之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者。即章句格至也之意也。其所谓穷之而至其极者。即章句穷至事物之理之意也。然则章句传文暨或问三者。是三而一也。一而二也。不独三者如此。推三者之意。以求诸程氏之说。若合符契。何尝言格有穷义耶。格字本训虽无穷义。孔子之言格物。程朱之训格物。若用六书假借之例。包穷义于格字之中则亦无不可。而求诸孔氏之经。验之程朱之言。格字只是至字之义而本无穷底意也。何可论孔氏之书而不遵孔朱之旨耶。曰程朱之训格字。只言至而不言穷。则子之言。亦不可谓无所据。而今乃曰孔经之旨。本不包穷义于格字之中也。于何见其必为如此而身质无稽之言耶。曰孔子之后。得孔子之意于遗编断简之中者。程朱也。程朱既曰格至也。以此知孔子之意。亦只以至字之义。用格字也。曰然则子何以谓穷理格物。同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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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曰盖尝论之。致知之道。在乎穷理。而物则理之所在也。夫理者。形而上者也。无形体无方所。物者形而下者也。有形体有方所。若谓之致知在穷理则唯其无形体无方所。故初学下工。无所着落。是以大学始教。就其有形体有方所者而言之。谓之致知在格格(一作物)。此朱子所谓大学不说穷理。只说格物。是要人就事物上理会见得实体者也。其所谓格物者。是至物之义。即物穷理。以至物理之极处也。然则穷理格物。初非两项事。而细分之则理在物之上面而穷亦先于至也。故既不可离物而言理。又不可不穷而先至也。故程朱曰穷之而至。愚亦曰穷者所以格也。盖穷理格物。所从而言之者既殊则其名义不同。故不可谓穷理是格物。而穷理格物。同是一事则其工夫不异。故又不可谓格物非穷理之事也。此可以理求而不可以言语求之也。然而格物二字。语简而义晦。反致难解。故程朱不得不反以穷理解之矣。肰名义不同。故释训自别而不可相混也。工夫不异。故下语无分而可以通用矣。是故程朱释格物之义则必曰格至也物事也。论格物之事则或曰穷理或曰格物。初无彼此之别矣。曰然则程朱之言。见于遗事语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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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格犹穷也。物犹理也。或曰格尽也。其所为说。若是其不同何欤。曰盖自其发出于诸书者而言之则虽若未可以一例概之者。然窃尝思之。得其故矣。盖格物之义。本自艰晦难通。以郑氏专门。司马大儒。其所为说。殆同梦中语。惟程朱始乃破千古之疑文。决圣经之断案。其慎思明辨之际。亦岂能一笔勾断也。必将再三更定。益求其精。故前后之说。自不能无参差者。是故朱子曰解文字。下字为难。某所解书。所以常常更改。又见不稳当。又着改几字。惟当取其晚岁定论后来成说。以为真的也。程子之后。幸有朱子。程子之言则当以朱子收入于或问者为定论。朱子之言则当以章句传文或问为成说。以此概之则亦无难断者矣。故愚以为格至也。格物者。即物穷理。以至物也。物格者。物理之极处已到也。到亦至也。曰肰则后世若无程朱而不得添个穷字。则格物初无下工之端。而大学终为未备之书。圣人垂训。不宜若是其疏也。曰致知之前。有格物工夫。而格物是穷理之事。则穷理至之之意。已备于圣人立言之初。特孔子未之言而程朱发之耳。盖前圣之所未发。后贤发之。如养气孔子未尝言而孟子言之。敬字孟子未及表章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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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表章之。未言之前。其义已备而无缺。既言之后。其理益阐而昭著。历考圣贤之书。若此类多矣。何可以始言者为创出新义。而以未言者为啬于垂训耶。曰然则程朱之后。得程朱之遗意者。宜莫如吾东之退栗也。栗谷因退溪之言而为之说曰格字有穷至两意。格物之格。穷字意多。物格之格。只是至字之意。子述程朱之言而不守退栗之训可乎。曰物格之格则诚无间然矣。至于格物之格则惟其退栗之训如此。故如不佞者谨守师说而不敢变者久矣。试取章句传文或问等书及程子之语格物处。反复参究焉。大抵包穷义于格字之中而观之则虽强为师说。菫能牵合。而上下文义。自相拘碍。不能贯通。终为苟且之归。又出置穷意于格字之外。而以为所以格者而观之则触处沛然。无所窒碍。以此知格无穷义而特所以格者在穷也。曰子虽云格无穷义。亦以为穷理格物。初非两项事则栗谷之训格字。谓有穷至两意者。特于名义不稳。而论其大略则固不甚相远矣。但穷至两意。初无轻重。则亦岂有多少之可言耶。其所做病。乃在多字矣。曰穷在格外之辨。上文已详。今不更论。而至于穷字意多云者。亦有说焉。夫穷理格物。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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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推究物理之谓也。若各为一说则穷至二字。固无轻重之可论。而若加穷字于格字之上。谓之穷至事物之理则穷底长而格底短。盖穷之则便至。故其所著力者。多在穷底。而到至底便省力矣。然则以工夫言之。穷底多而至底少。栗谷之训。与程朱不同者。正在包穷义于格字之中。而其所做病。不在多字上也。然而初学后生。摸索于依俙彷佛之间。所见未的。而两先生之训乃如此。既不能通知其所以然。则姑为劄疑。一以俟见识之长进。一以求识者之针砭。在所不已。非敢喜为新奇之论。以求多于先辈之说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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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明斋别幅(庚午)
大学经一章止于至善下大注曰。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言明明德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 谨按上文曰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止字既兼至与不迁两意矣。今曰明明德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是不迁与止字中所带不迁之意。似重叠相碍也。窃疑之。更考经筵讲义及仪礼经传通解则止于是之止字作至。无乃见行大学止于是之止字。或是传写之讹耶。唐本乡本皆如此矣。下教破惑如何。
格物之格字。不带穷字意。而必穷而格。略为格物说。以明其义。录呈别幅。非敢著为成说。若不录出则无以承教解惑故也。伏望细教如何。(格物说见上)
答君辅兄别幅(辛未腊月)
格物之说。更为详察。则玄丈别幅。非但立论大体。与吾辈不同。措语之间。亦有可疑处。而其旨意大致则亦有不甚相远者。似亦有商确归一之望。吾辈亦缘太分析而乘快说去。下语亦似有做病。反害本义处。大抵格物之训则至物也。格物之意则穷之而至其极处也。单训格字。固是至字之意。而格物之格。亦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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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至字之意也。但其至字即穷而至之至字。既曰格物则穷字之意。随至字便在其中。非格字上有穷意。是随格而来者也。孔门言格物时。其意已如此。特无注释。故人不得而知之。至程子而始发之。朱子于章句传文或问。取程子之意而益阐明之。其意始跃如也。盖论其字训则穷理格物固不同。而语其工夫则穷理格物同是一事。穷理则格物。格物则穷理也。盖言物则理在其中。言格则穷在其中。王阳明所谓必曰穷至事物之理而后其说始通。是其用功之要。全在一穷字。用力之地。全在一理字。若上去一穷字。下去一理字而直曰致知在至物。其可通乎云者。殊不知理物不可二歧。穷至不能相离而为言也。弟则不为逐条卞破。而只论大致如此。以冀迁转动得大意。且略及其说之可疑者。兄主则素长于逐条为说。幸段段攻破而发明之如何。其说表表可疑者。略录数条如左。
 玄说云或问不言穷而至之则格物皆为穷之事。而所谓至字将无以自主矣云云。 格物皆为穷之事一款。不分晓。
 玄说云义有显微。经主格物而后穷理。训有正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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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句主至而后穷云云。 盖其意以为格物显而穷理微。至正训而穷全训。然甚不分晓。不能解见矣。
 玄说云与江德功书。欲从大体而言。改穷理为格物云者。非朱子本意。实如来示。
  前书所教者。此便临发始知之。略为逐条仰复。
 来示云物格章句。不以物理在极处。书意立说。必以到字为言何欤云云。 泛论物理则物理元有极处。若从格物而言其效则必曰物理之极处无不到然后。语意始明。盖人格物到十分则物理已到十分。非物能行动而到。特从人之所格到者而言之。人格到之到字实。物理已到之到字虚。此则前日鄙物格说详论之。
 来示云形而上形而下此两句义旨。似不分明。何以必下两形字乎云云。 此似因朱子与江德功书而发问也。盖系辞之以两形字明道器者。道无形。难以发明。故拈出形字。就有形处以明之。盖器即形也。朱书言理与物亦然。物即理也。退溪释之曰形乙奴上。形伊隐下云云。上下异其吐者。所以明形即器也。如此看之。似无不分晓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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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示云与江德功书。引程子说改以穷理格物云云。 其为二程全书逃逸语。或是一语而有别本记录之稍异者。今皆不可考也。然非朱子之欲从体言而故改以格物则较然矣。盖其下所谓必即是物以求之知。求其理矣而不至夫物之极则物之理有未穷等语。未见其有从大体之意也。若是朱子之所改则必以穷理而至于物。恐有疑其理物为二歧者而改之也。然格物而至于物。不如或问所谓即物观理。以格夫物之尤为明白也。如何如何。
答玄丈别幅(壬申正月)
前呈格物说。未蒙印可。乃烦委曲赐教。谨三复格物训义。有以仰见盛意。必欲开牖昏昧者。俾得释然自悟。不至大迷。感荷感荷。第反复思惟。终有所不安者。玆敢更为请教矣。大抵鄙说之未契于来教者。只是争一穷字。而立说下语。虽大相不同。究其旨意大致。则亦有所不甚相远者矣。自觉前说亦有所大分拆而乘快说去。未免自生病败。反害本意。若复辨论言语之末。枝上生枝。则辞说转多。本意转晦。故玆不逐条辨覈。而直论其大致。比前说颇觉安稳。伏望详细赐
养窝集册五 第 155H 页
教若何。大意不径庭则其间彼此论说之同异得失。自可烂漫同归矣。大抵云云。(自格物之训。止相离而为言也。与答君辅兄别幅同。)
书退溪先生大学正心传得其正正其心分体用辨后(丁丑)
谨按大学八条目。皆言用上工夫。其中正心一条。兼体用。经传皆然。盖传所谓不得其正。是用上因有所之病而不得其本然之正。乃指用而言也。在正其心。是兼体用说也。心不在焉。承上文不得其正之后。言心失主宰之病。细分之则心不在躯壳故体不立。体不立故当视听之时。不在视听而用失其正。其为病。该体用而为言也。欲救此病则操存省察。当兼用动静工夫。此所以正心兼体用也。故章句曰敬而直之然后。此心常存。又曰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又无以直内而修身也。主敬该动静。而密察二字。所以唤醒后学也。然则朱克履之说。得于经而失于传。知其一不知其二也。胡罗二子之论传文。指兼言体用处认为用。指言用处认为体。其知传文之兼体用则善矣。而及易体用。胡乱指认。罗氏则反疑章句之欠却。其错误大矣。程氏所引或者之说。专以正心为静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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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其亦误矣。程氏之力辨宜矣。然其所自为说则反以正心专属之动。为用上工夫。落在一边。与或者之说无异。其曰若静时工夫。戒慎恐惧而已。不待正其不正也。中庸论道体而尚言静时工夫。则大学专论工夫次第。而独不言静时工夫乎。操存者静时正心也。省察者动时正心也。此所以正心兼体用。而程氏不能察乎此。以正心为正其不正。岂不大谬耶。退溪先生䮕其心在一款。偏于视听而不为明白说破正心专属用之病。此甚可疑。玆敢并论朱罗胡程四公言正心之失。识于退溪集纸头。以俟识者。非敢好为誉议前辈。窃恐大学之旨。晦而不明。重误后学也。崇祯后丁丑臈月下浣。骊岸晚学拜手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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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崔汝和(锡鼎)论格物别幅(己巳八月)
格物句读谨悉之。幸蒙回顾。改前之见。虚受之美。令人钦叹。第来书所谓犹以为未安。则去某释而只云如此云云之说。似若犹未释然悟前之非而姑为应诺者然。何为其然也。弟非敢为好胜也。再三耐烦商量。而浅见则实无可疑。非但浅见如此也。以朱子章句或问观之。亦无可疑。何可别生意见耶。请段段条列。幸更入商量回教如何。
来教曰格物如格于上帝之格。言穷究事物之理而使之格也。句读曰物乙格게다。格于上帝之格。与格于文祖之格不同耶。格物之格。乃工夫也。若以使之格之格字。为格物之格则工夫不在格字上而在穷究事物之理使之上。以句读言之则在게字上。孔曾一生辛苦。指示后人进学门庭。揭出格物至诀。而遗郆(一作却)工夫。待后人加使字게字然后始寻下工处。岂有是理耶。谨按朱子或问曰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格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之而至其极也。所谓穷之而至其极。乃人穷之而至其极也。工夫正在穷至上矣。岂可曰穷之而使物至其极耶。反复朱子之言。何尝有使物之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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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教又曰使之格。虽似有病。不妨活看。如诚之使诚正之使正脩之使脩齐之使。同一文理也。此尤所未晓也。试以大学诚意章句言之。章句实其心之所发。欲其必自慊而无自欺也。实其以下。即诚意之谓也。必自慊以下。即意诚之谓也。言此工夫而欲其有此功效也。又以来说言之。诚之之诚。即大学诚意之诚。乃工夫也。下诚字。乃大学意诚之诚。即功效也。正之之正。即正心之正。乃工夫也。下正字。乃心正之正。即功效也。至于脩齐。莫不皆然。与兄所谓格之使格不同。何可为此一滚说去耶。若不然则是盛意以格之诚之正之脩之齐之许多工夫等语。为大学明明德于天下章言外之意。而使格使诚使正使脩使齐等功效。当诚正脩齐之目也。然则致知之致。亦可谓功效而作使致看耶。何以舍平坦大路而入此艰深之径耶。是执事非徒误看格物也。诚正脩齐之义。皆透不得过。病根深痼。若一向如此则诚非细虑也。兄前看鄙格物说无肯许之意。到今观之。所见如此。不相入也。且曾闻兄以为格字无穷究之意。穷与至何尝远耶。细寻脉络则可知也。况已经朱子说出。何可复云云乎。栗谷以为格物之格。穷字意多。物格之格。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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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多。诚为确论也。又兄以为诚正脩齐两用于工夫功效。而只致字不可两用。故代以至字矣。格字不可独作两意看。此则大不然。诚正脩齐则一训而两用无碍。故两用之。然虽曰一训。其实则虚实自不同。格字则一训有碍于两用。故分为一训。致字则不可通用。故代以他字。随时处义。何不可之有哉。兄则欲不作两训之故。以大学上下节两格字。皆作功效之虚字看。致失经义。若因此并指上下两节之诚正脩齐。皆为工效之虚字。则转辗讹误。其失尤大。若依大学本文以上节诚意之诚正心之正脩身之脩齐家之齐。为工夫。以下节意诚之诚心正之正身脩之脩家齐之齐。为功效。则是诚正脩齐。有虚宲两义。而独格物物格之格字。无工夫而有功效。只是虚之一义而已。自相径庭。求同而反异。岂非谬戾之甚耶。
来教曰物格如神之格思之格。言事物之理。到底无馀蕴也。此一款则与鄙见相合可幸。
又答崔汝和论格物说(己巳十月)
顷承八月手札。且擎借书三件暨先碑文。又重之以便面之惠。感慰则多。病伏因循。尚未奉报。忽于遆中复承月三日惠书。谨审岁晏。汤挠少歇。调摄如宜。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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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寻理旧业。沉潜经传。有所编摩整顿。恨此阻脩。不得合席讨论也。诸所辑书。幸使一遭得见如何。至其书中所谓物理之格者。亦非物之有已至未至也。以吾心之已到未到为别等语。可见高见之益臻高明。非俗儒之所及也。然心者不如代以识字之为无病也。第论格物一款。终不相合。而贵说之根核。今则毕露。可以的指明论。中其窾启。古人所谓磨砺而斩之者。正谓此也。鄙之前书所谓贵说以使诚使正为工夫。正之诚之等语为虚字云者。诚有所未尽悉而云云也。请更贡愚见。幸明示进退之命如何。兄之论格物语虽多般。撮其要则不过以穷而使之格。为格物之训。而以穷而当大学章句穷至事物之理。以使之格。当欲其极处无不到。而其根抵则在于以为格字古训有使之格之意也。然则兄于章句。恐未细考而为此说也。盖穷至事物之理。是格物之训。而欲其以下。推言其功效也。上文诚意致知之章句。皆一例也。何以明其然也。传五补亡章是推明经文格物之义。与章句实相表里。即其影子也。有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即物而穷其理。是格物之训也。其下盖是以两款。所以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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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明格物之义也。有曰于理有未穷。此言不能格物者也。有曰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此言格物工夫也。盖此即章句穷至事物之理之影子也。何尝有使之格之意耶。其下结之曰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朝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此推言物格知至之功效也。盖此即章句欲其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之影子也。此可移认为格物之训耶。其义岂不较然耶。且或问者。所以明章句论辨取舍之意也。或问之论格物。有曰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之而至其极也。此亦何尝有使之格之意耶。且以格字之义言之。兄所引昭格无嬴奏格无言之格字。不过为感通之意。未见其必为使神格之义也。然此则朱子既以格物之格。为穷至之意。此足为断案。不必为叠床之辨也。栗谷谓格物之格字。穷字意多。其意益明矣。若胶守使之格之义则何以牖初学之蒙而正前辈之失耶。吾辈中执事之见识。不可两得。而犹有此误认之失。不佞安得不明目张胆而辨之耶。设令我回互苟同。世有具眼者。岂肯回互。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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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者虽回互。义理岂肯自回互耶。先生长者如退溪高峰之辨四七。栗谷牛溪之论理气。必皆穷言格论。必到义理之筑底处。以求至当之归。岂非吾辈之所可法耶。且弟于此。尤有感焉。吾辈不论格致诚正则已。若论格致诚正则必体之身心然后。不为纸上之空言。若不能体之身心而徒为口耳之学则实鹦鹉之能言也。岂可不悚然反顾耶。吾辈于诚意工夫。全无得力处。方在愚圈中。以浅近切至者言之。饮食男女之际。非不欲自省自勉。而忽然为人欲引将去。不知不觉之间。已落寻丈。添体涂足。颠倒横斜。退溪所谓未免坑堑中人者。正指吾辈人也。既以自责。又以为兄献。庶几共相勉励。以收桑榆之切也。贱疾一向沉笃。顷阽危境。近才少减。伏枕呼倩。气昏祇此。都惟照谅。
又答崔汝和论格物说(己巳)
格物说。谨承回教。毫分缕释。至为精细。谨弃旧见。试以来说为主。求诸经传本文。参以章句或问。则初似有可依拟。细察之则大有所不安者。上下文义。自相横戾。不成义理。决非古圣贤立言之本意。不得不更推本意以请教于高明。幸详为垂复如何。大抵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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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书。虽多出入处而有未尽者。其大意则以格物之格属之人。以为人穷至之义。兄之前后三书。亦颇自有异同者。而大意则以格物之格属之物。以为物至之义。而下使字于其间。以承接于人也。若明辨其格物之大义则其间小小条理。自当领挈而裘顺矣。来教曰格物之义。以古训求之。只有极至一义。格字果有穷究之义则章句必曰格穷也。或曰穷也至也可矣。今但曰格至也。其无穷究之义可知也。然物无不穷而自到之理。其下工在于穷而使之格也云云。其结语曰格之义至也。格物之义。使物理推到极处也。其工夫则穷究事物而至其极也。盖朱子必以穷至二字解说格物工夫者无他焉。穷理一语。见于易经而政是格物之工。故引此而为说也。穷而至其极。虽与格义相近。然实有毫釐千里之谬。若以此为格物之训则非但大失释文之法。将使古圣贤立言诏后之旨。郁而不章云云。盖尝论之。其曰格之义至也则诚然矣。其曰下工在于穷而使之格也则其所谓使之格三字。虽大失格物之格字之义。然工夫在格物之中。犹自成说话也。其曰格物之义。使物理推到极处也。其工夫则穷究事而至其极也。穷而至其极。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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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义相近。然实有毫釐千里之谬云则是与上文自相参差。而推出工夫在格物之外。失义之中又失义焉。既不成义理。又不成说话。意者高明主其先入之见。自不觉其言之至此也。果使格物工夫。在格物之外。则是孔门传授旨诀。只作艰深难解藏头之话。而遗郆(一作却)工夫。置诸言外。千五百年之后。始得程朱。推得穷究之义。以作工夫也。大学一书。明白坦夷。开示后学入德之门。异乎外道异端作一二句语头之类。决知其必不如此也。愚则以为格字之正义则至也。格物之格字。兼包穷字之义也。所谓格物者。人穷至事物之理也。穷之而至其极也。所谓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即事物之理。各诣其极也。此格字则单用至字之义也。然则格物之格字。物格之格字。何不异其训也。盖格字之正义至也。而人穷而至与物之自至。其所立言遣辞。虽若不同。而其为至则一也。故同用至字之训也。是以程朱论格字则皆曰至也。论格物则必曰穷至。或言穷而不言至。请历数而證之。程子曰格至也。此单举格字之义也。其下曰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也。此言穷至也。又曰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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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类推。又曰物必有理。皆所当穷。此言穷而不言至也。朱子于章句曰格至也。此单举格字之义也。其下曰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补亡传曰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此言穷至也。或问曰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此单举格字之义也。其下曰言穷之而至其极也。此言穷至也。其于补亡传曰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又曰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或问曰理所未穷。知必有蔽。此言穷而不言至也。反复此数条则其义岂不较然耶。或曰格字之正义。只是至字。则安知格物之格。必包穷字之义也。且既曰穷而至则穷与至。元不相离。言至则穷在其中。格物之格。虽不包得穷字。亦何所欠缺耶。曰古人之用字。虽非其字之本义。随其所用之处。各成字义者亦多。此是六书中假借之义也。何独致疑于此也。况程朱之论格物。言穷而不言至者甚多。未尝有言至而不言穷者。以此知其必包穷字之义。而若不包得穷字则格物之义。有所欠缺而不备也。且既以为穷与至相离不得。则其兼包穷至字之义亦可知也。今者来教。乃以格物为使物格之义。而以程朱所论格物处许多穷至之语。别为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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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工夫而推出于格物之外。以为穷而至其极。虽与格义相近。实有毫釐千里之谬。此何等解经之至诀耶。唯求本文本义者。固若是耶。大抵工夫与工效则古人固尝分为两项。格物物格是也。未闻工夫与格物。分为两项者也。必如来教则大学经文。当曰致知在格物。格物在穷至也。宁有是理耶。朱子讥韩公原道。极于正心诚意而无致知格物。果如来说则朱子不探其端之议。当及于大学。而格物之前。又有别格物工夫也。来教既以格物为使格物。而使物理推到尽处。为格物之义。以穷究事物而至其极。为格物之工夫。又以为穷而至其极。虽与格义相近。实为千里也。工夫在格物。既分为两项。又曰朱传之穷至属工夫。欲其到属功效。弟非不知。而既下欲字则与补传所谓求至其极。不甚差别。求至其极。既是工夫。则使格之为工夫。又何疑乎。格字当用至义而工夫当作动字看。故着使之字。又曰极处无不到五字是功效。而欲其二字。犹在工夫地头也。以此求之于格物章句则所谓穷至事物之理者。为格物工夫而非格物之正义也。欲字当使字而欲其极处无不到。为使物格之意而实为格物之正义也。其上诚意致知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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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例看之。然则诚意为使意诚。而章句所谓实其心之所发者。为诚意工夫而非诚意之正义也。欲字当使字而欲其必自慊而毋自欺。为使意诚之意而实为诚意之正义也。致知为使知至而章句所谓推极吾之知识者。为致知工夫而非致知之正义也。欲字当使字而欲其所知无不尽。为使知至之意而实为致知之正义也。此岂非乖戾颇僻之甚者耶。反复乎此则可以知格物与工夫。不可分为两项也。可以知至者。乃格字之正义。而格物之格字则兼包穷字之义也。故不佞之看章句则曰格至也者。言格字之正义也。穷至事物之理者。言格物之义而工夫在其中也。欲其极处无不到者。言欲其物格也。格物之注脚。何以言物格也。盖格物而欲其物格也。言为此工夫。欲其有此功效也。格物者工夫也。物格者工效也。下一欲字于其间者。以承接其上下文意而为祈愿之辞。盖推极而言之也。诚意致知之章句。皆当一例概之也。且人所做者为工夫。见于事者为工效。工夫已极则工效自至。工夫者属于人。功效者属于事。工夫与工效。虽必相关而本不相混。执事亦既以格物为工夫则推极而及于工效。如章句无不可也。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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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以使物格为格物之义。而格物之工夫则反推而置诸格物之外。此岂朱子作传之意。此岂孔门垂训之本义耶。来教曰格物物格。同一格字。字同则义同。如诚之意实也。诚意之诚。同一诚字。只有动静之差殊。愚亦以为格物物格两格字。皆是至字之义。而格物之格字则为工夫而属之人。为着力穷至之义。故为有力。物格之格字则为工效而属之物。为物自至之义。单用至字之义而无着力穷究底意。故为无力。八条目诚正脩齐治平之分属工夫工效者。皆当如此看之也。吾所谓有力无力。即兄所谓动静之义。若如来教以物格为使物格之义。则物格与使物格之格字。俱为物至之义而属之物。皆为工效而均为无力。未见其为动静之殊也。唯使者为有力而在工夫地头。格物之得为工夫者。只是有此使字之故也。诚如此说则孔门垂训。何不曰使物格而只云格物。程朱论格物而皆不概见使字之义者何哉。以此例求之八条目。则诚意之义。使意诚也。正心之义。使心正也。脩齐之义。使身脩使家齐也。治平之意。使国治使天下平也。然则欲治其国者。必先齐其家云者。亦当以欲使其国者。必先使其家齐看之欤。以此读八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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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岂非迂回艰深之甚耶。是可谓文义之所安耶。是可谓得其辞通其义耶。且诚正脩则皆是吾人自己上事也。格物则或格吾身上事理。或格外物上事理。故以诚正脩。比例于格物。犹不衬切。家国天下。皆是在外物事。以此比格物则尤为较然矣。如治国国治。虽同一治字。治国者人治国也。国治者国自治也。其音义自别。格物物格。虽同一格字。何妨其义之略有参差耶。若如来教之例。既以治国为使国治之义则治国之治。亦将以去声读之耶。幸以此反复思之如何。当自悟其前谬也。大抵兄初缘只以至义看格字。辗转循致。遂以格物为使物格。其取义也艰而僻。其立论也迂而遁。故一书之中。上下文义。未免自相径庭。虽复广设义理。左右叫唤。亦多有欲说未说处。不必缕指。而请略举其表著者。夫格物章句所谓穷至事物之理。补亡传所谓即物而穷其理及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或问所谓穷之而至其极。皆所以释格物之义。其不可分而贰之亦明矣。来教有曰补传所谓求至其极。既是工夫。则使格之为工夫。又何疑乎。又曰即物而穷其理。谓之格物之工夫则可。此两条言使格之与求至极及即物穷理。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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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之工夫也。又曰求至其极一句。愚以为求吾之知。至于极处。是说致知工夫也。来教以为格物工夫何也。无乃今日所论。在格物而不及致知故耶。但物才格知便至。不是两件事。不至做病矣。故愚以为补传之求至其极。是章句欲其所知无不尽及欲其极处无不到之影子也。又曰或问所谓穷之而至其极。愚则以为吾知至于物理之极也。此两条言。补传之求至其极。或问之穷至其极。皆为致知工夫。而亦可赚看为格物之工夫也。又曰穷而至其极。虽无使之格之义。格物之格。不可作人至之义看。则除非使之格一义。更无走去处。然则至其极。非含得使格之义而何。此一条言。或问所谓穷而至其极。含得使之格之义也。又曰穷而至其极。虽与格意相近。细推穷研则实有毫釐千里之谬。此一条言。穷至只可作格物之工夫。而不可作格物之义看也。夫穷至之义一也。而或以为格物之工夫。或以为致知之工夫。或以为兼格物致知之工夫。或以为与使之格同义。或以为与格物之义不同。何其自相参差至此耶。且夫致知与格物。相须相关。才明彼即晓此。故语其下工则虽无等级。而所从而言之者既殊。故名目自不同。若论其收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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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亦不无先后。决是两项事。不可作一团滚说也。盖吾之知识。本无限量。推而极之。是谓致知。致知者犹言尽心尽性也。天下事物。皆有其理。欲致吾之知则须即事观理。穷至其极。是谓格物。格物者犹言穷理也。理之在物者。各诣其极而无馀则知之在我者。亦随所诣而无不尽。此谓物格而后知至也。章句所谓欲其所知无不尽。欲其知至也。欲其极处无不到。欲其物格也。补传所谓穷至其极者。穷究事物之理。以求至乎其极也。即格物之工夫。固不可谓致知之工夫也。物才格知便至。谓之致知在格物则可。名目既不同。谓之格物。是致知则不可格物。致既不可以赚看。又不以滚说也。来教引补传之求至其极而以为致知格物。不是两件事。相赚看不至做病。又以求至其极。为章句欲其所知无不尽。欲其极处无不到之影子。格物与致知。工夫与功效。杂乱无分。澒洞兼说。又曰或问所谓格。如格于文祖之格。此汎说格训也。如或拘文害义则必曰至于物而后。与格于文祖合其字。物格之格。无人至之义何哉。愚按物格之格。固是物至之义而无人至之义也。或问所谓格字。如格于文祖之格云云者。乃格物条也。非物格条也。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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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曰言穷之而至其极也。谓人穷事物之理而至其极也。来教何以物格为言耶。来教又曰穷之而至其极。虽无使之格之义。格物之格。不可作人至之义看。则除非使之格一义。更无走去处。然则至其极。非含得使之格之义而何。愚按格物者。人穷至物也。穷之而至其极。既是或问格物条。而乃人穷事物之理而至其极则正是人至之义也。何以云格物之格。不可作人至之义看耶。何以云除非使之格一义。更无走去处耶。又何以云至其极。非含得使之格之义而何耶。诚如来诚以穷而至其极。为使之格之义。则或问所谓穷之而者。乃兄所谓格物工夫。而在格物之外。至其极者。乃兄所谓使物理推到极处。而正是格物之义也。所当如此明白说破。何以似说不说而用虽无除非含得等语耶。无乃若欲如此明白说破则多有杆格推不去处。故欲言未言。为此苟且之语耶。且既以至其极。为使之格之义则乃是格物之事也。又何以论其上格于文祖之格而引物格为言耶。无乃兄以格物物格之两格字。俱为物至之义。作工效看。而着使字为工夫地头。故格物物格之格字。通用无碍。而自知与程朱之说。未免异同。故犹不敢明说而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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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栗谷所谓格物之格。穷字意多。亦当活看。正指其工夫。以穷理为主而言。非直指穷字为训者。亦可见矣。愚按圣学辑要第一章格物注曰。格物有穷至两意。格物之格。穷字意多。物格之格。只是至字之意。其意较然。又何可活看耶。但栗谷则直为以格字有穷至两意。某则以为格字之正义则至也。而格物之格字。兼包穷字之意。大意则同而节目不同矣。或者之说。乃因程朱格至也之训。以为格物物格之格。皆只有至之一义。格物者人穷而至也。物格者物之至也。穷字只为至物之阶梯。格虽不为含得穷意。然本相离不得则穷之为工夫也。格之亦从而为工夫。自可知也。程朱之说。未尝有言至而不言穷者。或有言穷者。或有言穷而不言至者。后世儒者不知穷字为格物之阶梯。故特发明之耳。此说亦通。而但格物之格字。不为包得穷意。而穷字在格物之前则格物之义。有所偏枯不畅。而程朱之论格物。亦未免偏重。至于补亡传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又着一转语曰盖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归重于穷字至此。而不言至字。至是以之下重结之。始曰莫不因其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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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乎其极。格物之格字。本不包得穷字之意则其为说。岂如此耶。格物之格。果无穷字之意。穷字别为格物之阶梯。而程朱探得穷字之意于格物之外。则或问中必论此一款而未尝概见此意。是亦穷字在格物之中之一證也。由是观之。或者之论。未为的当也。大抵来说虽一端。此必再三反复论辨者。盖唯以明辨为主而不以重复为嫌也。又有攻斥来说。太伤于激覈处而亦不敢避者。盖言不覈则不能明理。辞不激则不能动人。辨论经义。不得不如此。且知兄能受人之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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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玄石君辅格物问答(庚午)
程朱则格字训以至。但曰穷之而至。盖穷义在格字之外。所以格者在穷也。
栗谷则格字训以穷至而曰格物之格。穷字义多。盖穷义在格字之中。不可与程朱混同说也。虽并举穷字。其意迥然不同。
孔子只言格物而不言其所以格者。故大学经文不见穷理之说。然既言格物则必穷之而至。由是言之则穷之意。已具于作经之时。特未肯言耳。至程朱始发其未发者。大抵其他性理等说。或有孔子不言而孟子始言之者。或有孟子不言而程朱始言之者。若此类不一。何必以此疑之耶。
虽从正训而格物以至物之义。看其所以格之。穷字固在合释之至字之上。其工夫义意。自明白端的矣。至其实用力处则曰穷至事物之理。曰穷之而至其极也云者。诚如来教矣。但其所谓穷至。穷之而至之穷字。皆是所以至者。而细分之则穷先于至。其字义本自不同。若下工夫而求所以至物则必须先从穷字下工也。是故程朱添穷字于至字之上。言其所以至者。而使学者工夫有端的禀处也。以此推之。栗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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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并举穷字则实导程朱之意。而但包穷义于格字之中。以为格物之格。穷字意多云尔则便与程朱之言。大不相同。不得不分释而言之也。
实用力处。虽在穷而至。然穷是所以格者。故在格字之外。而至物为格物之正义则依程朱添穷字于至字上之义。下工夫先从穷字下手可也。何可驱使穷字。推入于格字之中耶。今释格字而曰穷至则岂不有妨耶。穷字虽在格字之外。既为所以格字。而下工夫先从穷底始则岂有欠阙耶。且穷理是格物之事也。以下工夫之多少言之则穷底多而至底少。盖穷之则便至。故用工专在穷底而至至底则便省工矣。然则栗谷明见穷理是格物之事。而其下工多少如此。故有此云云。盖其可疑者。在于包穷义于格字之中而看之也。不在于穷多之多字上也。盖穷理格物。同是致知之事。而穷非格也。理非物也。名义不同矣。下教所谓经文训诂。与传文工夫。所主各异者。实与鄙意相合矣。盖传文主工夫。故专言其所以格者而终之以至物之意。唯其所格者在穷。故专言穷理之事。非以穷字当格物之意也。最后只言以求至乎其极者。是言穷之而求至其极也。与栗谷曰格字有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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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两意。格物之格。穷字意多。其意不同。实不可比而同之也。
章句所谓格至也物犹事也者。分释格字物字也。至事物者。所以合释格物一句之义也。加穷字于至字之上者。言穷之而至物也。盖所以至者在穷也。由此观之。格物者至物也。格字只是至字之义也。穷与至其义不同而相须相关。穷之而至。故细分之则穷先于格矣。下文合释之至字。即上文分释之至字也。同是一至字则何可谓下至者。成就上至字之义耶。且至字既与物字相配则便是至物。亦何可谓至物为格物之实功耶。
谨按朱子于大学章句。不住修改。至易箦前三日而止。语类中或问大学解已定否。曰据某而今自谓稳矣。只恐数年后。又见不稳。然则其间常常更改可知矣。朱子如此则程子始扫诸儒之说而改定格物之训。亦必屡次更改也。遗书语类是一时门人所记。而无初晚之分。恐当以朱子或问所收程子说及朱子章句补传或问为定论。而不当以一时门人所记为据也。况此两条。若可备一义。则朱子必收入于或问。而章句亦必以一说录之矣。章句补传或问。皆不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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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则其为初年未更定前说话明矣。且若一说在章句。一说在或问则可谓互言相备。而今以门人所记。谓与章句互言相备。亦似未安矣。
致知条章句所谓推极。或问所谓推之而至于尽。皆说工夫也。经文所谓知至者。说功效也。明其有推之之工夫。故有知至之效。况经文致知之致。与知至之至字既不同。则意亦不同宜矣。
格物章句。上下至字特重举而合释。其分释者。以明格物之工夫。初非二字也。岂有异义耶。其亦不可以因彼而明此也。至于章句至也之至字。或问极至之至字。皆是格字之正训。所以格者在穷则无惑乎两皆本于穷字也。但下教则包穷义于格字之中。浅见则置穷义于格物之前。此所以不同也。
书君辅从兄答崔汝和相公书后
物格说。曾与和相往复屡次。筑底论之。犹不解惑。盖其持论。以字学为主。不顾经传之大义。其误甚矣。其见未进一格则更不可开悟而徒为无益之辨。故遂止不论。其时鄙书有日斯迈月斯征之语。可见鄙意所在也。从兄反致疑于不得其说。想犹未尽乎鄙意而然也。其中又有可论者。而适困于朱墨。略记其槩而未暇细讨。姑待后日云尔。庚辰上日后六日。李寿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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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沈善长(元浚)正心体用问目(戊寅)
大学正心体用说。谨受而复之。其所为说。互有得失。请先明本经经传之旨。使来说或说之得失。自然昭著。谨按传者所以释经也。章句者所以释经释传也。或问者所以推明章句训释经传之意而发其未尽之蕴也。大抵经传正心。皆兼体用。而经文则只说正心之名目。语意浑然。故来说疑其专言体一边而用在其中。传文则言其不能正心之病。俾求其正心之方。多提起用处为说。故来说疑其专言用一边而体在其中。其实兼言体用。无所偏重也。盖有所忿懥恐惧好乐忧患而系着留滞。不能觉察则心不得其正。是用上病痛也。唯其心在四者之上而不在躯壳。故体不立。体不立故当视听而不在视听。辗转之间。益失其正。体用俱病矣。体用俱病则工夫之兼用于动静。可推而知也。然则正心之经传。皆兼体用。岂不较然明白乎。传文首尾在正其心。即经文所谓先正其心也。经文则只说正心之名目。故未及说到不能正心之病。传文则始以四有所。说出不能正心之病。至于心不在而筑底矣。然只以在正其心结之。而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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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下工之端。故章句始言敬以直之。敬者是正心之工夫而贯内外该动静矣。静时之操存涵养。动时之省察提警。何莫非正心之工。而非敬不能为也。若其经文或问所谓不得其本然之正者。即传文不得其正之意也。以此究观来说与或说则其得失自可见矣。至于正心修身。其工夫有先后之序。而各自有体用。若曰正心乃所以修身则可。若曰心正即体。身修乃用则大失经旨矣。经岂不曰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耶。
答李生弘英子毅大学问目(戊寅正月)
 
问程子之学。出于周子。而此序道统则周子不与何欤。
得不传之绪于遗编。传诸程子者。固周子。而摽章大学。担当斯道之责者。自程朱始。故大学序不得不以程子接孟氏之传矣。
 问定安固是功效。静者不可谓专无工夫。盖虽洞知所止。若不反之吾心。静以存养于事物未至之前。则此心纷起妄作。必不能寂然。故必须杀下存养工夫然后。始可言静矣。岂可谓知事物之定理则此心遽已宁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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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静安虑得。非一生做工夫次第也。是就事上论一时功效次第也。盖知所止则心便定。定故不妄动。不动故安泰。安泰故事到面前能详审。详审故能得其所止。章句详之矣。至存养工夫则大学之前。有小学工夫。存养已熟。根基已自深厚。故到大学则因小学已成之功。就上面讲究委曲。出些光彩。故以格物致治为最先下手处。非遗却存养工夫也。
 问章句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云云。
明明德者。即修身之事。自明其明德也。明明德于天下者。即平天下之事。使天下之人。皆自明其明德也。盖八条目中。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即章首所谓新民也用也。亦极其用而言之矣。若欲求其全体大用则当合八条目而论之。不当只求之于平天下一条也。章句所谓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者。推吾明德。以及于人。使之各自明其明德也。何可谓吾身亦在其中耶。紧要处正在使字。何可谓不必大段看耶。
 问听讼章本末云云。
听讼末也。使无讼本也。俱是新民之事也。此只借新民中有本末之事。以明夫明德新民之为本末也。何处更为别究正本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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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孟献子云仲孙蔑。孟既姓则仲孙云何。
仲孙叔孙季孙。俱出于鲁桓公。初称仲孙而与人君不可叙兄弟之序。故改仲孙以孟孙(恐脱其字)。后孙(恐脱以字)孟叔季为氏。或称仲孙者。用其旧称也。
记疑(庚午)
大学篇首子程子曰下。小注龟山杨氏曰。大学圣人之门户。其取道至径云云。愚按大学是正正当当之路。今下径字。甚害义理。可疑。
小注新安邵氏曰。推正心之本于诚意云云。愚按本字恐未安。盖正心之于修身以上。可以言本。诚意之于正心以下。不可下本字。谓诚意是正心之要可也。谓诚意是正心之本可乎。诚意专言用。正心兼体用故也。熟看经文下本字处。可知也。
辨疑听讼注云云。盖大畏民志。是新民之事。即听讼之本也。苟求所以大畏民志则其本在于明明德。章句正是推本言。传者言外之意也。以此究观则小注明明德为本。此即新民与下朱子所谓使民无讼本也。听讼为末。可作一串。自不相碍。不可论其同异也。当更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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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闵正字镇远与权致道论语问答(乙亥正月○闵正字送示。请论其意见不同处。)
 问(闵正字问。下仿此。)雍之言然小注朱子说。临时再三番换食次。食次何义。○答(致道答。下仿此。)食次即礼宾时坐次也。未尝预定铺设之所。而临时屡换。故云烦扰也。
食次是进食之次第。似非坐次也。且晋伯之病。在不能简。不当论其未尝预定。盖虽尝预定。而临时又屡换其进食先后之次。所以烦扰不简也。
 问小注朱子说。圣人所以曰云云。居敬行简。乃仲弓言也。而谓之圣人何也。○答虽是仲弓言。圣人既以其言为然。则谓之圣人之言。亦无不可。
答说亦通。而朱子本意则圣人与仲弓问答。居敬行简分为二项。故云圣人所以曰云云也。
 问颜回好学章程子说。其未发也以下文。形既生矣观之。则此未发似指人形质未成之时。而以朱子说未感物观之则似是喜怒哀乐之未发。未知当如何训释。○答上说是。朱子论此处甚多而不能尽录。只考近思二卷二板叶注及释疑。亦可晓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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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意则此条所答。似甚可疑。盖程子所谓其未发也者。是未发之中也。所问下说为是。若人形质未成之前则当曰理。不当曰性。亦岂有未发已发之可言耶。形既生矣云。欲言外物触其形。故又以形既生。更端起语。非谓五性具然后形始生也。近思好学论叶注云未发者指其未与物接之前也。盖未与物接者。即形质既生之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也。其指与答说不同矣。释疑问曰所谓未发者。指寂然不动。未与物接之前。则非所谓未发之中也。乃本然之性也云云。退溪答曰此段看得有病。以退溪之答观之。则问者之说。失其本指可知。而答说似因问者之说而为言。幸更思而教之如何。(此所谓释疑。即释疑初本也。非(沙溪)〔守梦〕订整入梓者。)
 问三月不违仁章小注北溪陈氏说。常在天理内而为主云云。在似存字之误。伏乞考示。○答此间本亦作在。而存字似是。
鄙意则在字为是。盖犹言常在天理之内而为主。不逐人欲于外而为宾也。谨按语类三十一第六板。问张子说三月不违者。是仁常在内常为主。日月至焉者。仁常在外为客。曰此倒说了。心常在内常为主。心常在外常为客。如这一间屋。主常在此居。客虽在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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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着去。问如此则心不违仁者。是心在仁内。曰不可言心在仁内。略略地是恁地意思。第七板曰仁譬如此屋子。颜子在此里面住。但未免间有出去时。第八板曰仁犹屋。我心常在屋中则为主。且论语小注勉斋黄氏曰仁人之安宅也。譬之三月不违则心为主。在仁之内。如身为主。在宅之内也。详味此数条则其为在字。似无疑也。
 问新安倪氏说朱子有二说云。小注所引朱子诸说。何者为问。何者为语录耶。然其论内外宾主。不觉有前后之异。而倪说如此。伏乞摘出其同异而明教之。○答第一说出于或问。第二说以下。出于语类。或问说则以我为主为客。语类说则以天理私欲为主为客。此所以有前后之异也。
此中无论语或问。不可考其全文。而语类有〔必大〕所录一条可考。曰或问横渠内外宾主之辨一段云仁在内而我为主。仁在外而我为客如何。曰此两句是后人解横渠之语。盖三月不违底。是仁为主。私欲为为(为衍字)客。诸子日月至焉者。是私欲为主。仁为客云云。直接于自是出去时少也上。自仁在内止我为客。正是论语小注所引朱子或问说。自三月不违止出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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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也。正是小注所引语类说第一条也。以此观之则或问说本是后人之横渠语者而朱子引之耳。小注所引语类第一条。即朱子所以释或问之语也。然则仁在内我为主。仁在外我为客。与天理私欲为主为客。是一串来脉。而仁在外我为客则时私欲在内为主也。其不可分为二项而以为有前后之异者。亦较然矣。细考语类则诸条大抵多以屋喻仁。而以为在其内为主。在其外为客。如小注所引勉斋黄氏之语。此其为后来定论无疑。小注所引语类说第二条以下。亦此意也。此言我心为主为客也。至于仁在内在外。天理人欲对为主客则只有四条。而一条或问所言后人之说以仁私欲释之。一条以仁在内外答〔广〕问之。一条因文蔚天理人欲之问而答曰是如此。一条则节问仁在内外而答曰此倒说了。心在内为主。在外为客。如一间屋。主常在此。客虽在此。不久着去云云。此则已觉仁在内外之说为非是。此其为初说无疑。而〔倪氏〕所谓语录定说。非指小注所引语类第一条。而必指第二条以下可知也。恐答说考之未详也。盖或问说则以天理人欲为主为客。语类说则以我心为主为客。所以有前后之异。此又与答说正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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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矣。
 问子游武城章注鲁下邑小注胡氏。以下邑为非大夫之采邑。非采邑则皆称下邑耶。非采邑则属于公室而谓之下邑何也。此必有出处。乞考示。○答诸侯有公邑家邑。公邑之中。有大中小邑。如左传所谓都城大邑不过三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之类是也。小邑其下邑也。大夫之采。无大中小之别。胡氏知其非采邑也。
 又问左传所谓大都。似谓人臣封邑。非公邑也。〔祭仲〕若以公邑过大为国害。何待叔段受封而言乎。且公邑之有大中小及小邑为下邑。必有古书可證。更教之。○又答左注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以此知都是公邑也。京城是公邑之大者而将为叔段私邑。故有祭仲之谏也。小邑为下邑。宋时诸邑。有望紧上中下之等。意小邑之唤下邑。是朱子时恒言。未知是否。
班录有卿大夫士之差。则采邑亦当有大中小。非但公邑为然也。益州庙碑。有乘黄下邑之语。则小邑为下邑。不待至宋而然也。鄙意则〔胡氏〕之知非采邑。不以下邑也。以鲁下邑也。若是三家或他采邑则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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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鲁下邑也。
 问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云云。窃意教人之道。为学之才。必皆先传以近小而后进于远大。虽是中人以上之资。若于初学之时。骤语太高则恐非循序之道。而圣人之言如此可也。○答中人以上。不但言其资质有多少。工夫已到中人以上地位者也。来示以初学当之。甚不然。
所谓中人以上者。或以资质。或以工夫。初无的指。又岂可以工夫初学。有所区别耶。有工夫到中人以上地位者。固可语上也。初学之质美在中人以上者。岂不可语上也。答说太拘。看语类答义刚黄干等条则可知也。
 问觚不觚章小注厚斋冯氏说汉急就章。急就章三字不能晓得。○答篇章之名也。
汉时书帖。有急就章。
 问子谓颜渊章。唯我与尔有是夫。是字有可行可藏之道。抑但指用行舍藏而言耶。○答是字指道义也。
是字指用行舍藏而言也。语类以为如可以仕则仕。可以久则久之类。此可以见大意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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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天生德章注宋司马向魋。向即魋之姓耶。魋是宋桓公之子则宋乃子姓也。何以又姓向耶。○答子姓桓氏。向魋名也。
天子赐姓。诸侯命氏。姓则一定。百世不改。氏则一宗之中。又各各为称而不同。或以采邑为氏。或以王父字为氏。魋既以食采于向邑为向氏。又以出于桓公。故或称桓氏而其名则魋也。
 问文莫犹人章小注朱子说。见其必以得为故焉。故字于文理不称。岂误耶。○答此间本亦作故。果可疑。
成均馆板作效。当从之。
 问子禽问子贡章。至于是邦。是邦非的指一邦。而夫子所至之处则必闻其邦之政耶。○答子禽陈人而孔子屡至之陈。是邦必陈国也。
是邦。非但陈国也。是泛指所至之邦也。观集说张敬夫之说则可知也。
 问有所不行小注朱子说。问目今人行事莫是用云云。莫是用者。岂今人行事。乃礼之用而失礼之体云。而莫是即无乃之意耶。然文势似不通畅。不可晓矣。○答莫是无乃之意。文势果不通畅。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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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之外。似无可解之义矣。
莫是实无乃之意也。但莫是用。不当勾绝。用字非体用之用也。当连下文先全礼之体。而雍容和缓以行而读也。此是伯游之问。承上文失礼之本体而言今人行事。无乃当先全礼之体而后和缓而行之也。故朱子答曰说固是。恁地却如何做工夫。伯游曰顺理而行云云。详考语类上下文义则其旨较然矣。(当字与用字字义不同。而姑借当字以明文义。)盖此段所论。不在于今人之失而在于承经文。有所不行而言行之道也。
 问贫而无谄章注。不求造道之极致者。谓造于道之极致耶。抑谓造道而至于极致耶。○答上说是。与下文切己之实病。相对下语矣。
与切己之实病相对下语则下说为然。更详之。
答李生寿堂论语问目(乙亥七月)
 问时习云云。
此所谓时时习。犹汤盘铭所谓日日新。盖时时者非往往之义。乃每时之谓也。岂有间断之虑耶。
 问人不知而不愠云云。
有朋自远方来者。是时习之效也。然时习而有自远方来者则固可乐矣。虽人不知而无来者。亦不可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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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然朋来之乐。虽未及成德。犹可能也。不知而不愠。非成德则不能也。推其极则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是也。盖不知而不愠有二。如周濂溪举世殆无知其为有道者。是无朋来之乐而能不愠也。若孔子则弟子多自远方来。既有其乐矣。然当世无能知其道而用之者。温温无所试能不愠。至于子路则一困于匡人而便愠见。若是者岂能人不知而不愠也。反复寻见。自可知其旨也。
 问本立而道生云云。
程子注反复发明。极为明白。又何以擿埴而多言耶。盖既曰仁主爱。爱莫大于爱亲。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又曰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此皆顺自然之理而言之也。若以人道非孝弟则无可观。而故以孝弟为行仁之主则是亦安排。是亦私意。非明理之言也。且仁者道之全体。何可以为道之本耶。幸熟读本注如何。
 问巧言令色云云。
危行言逊。岂巧言令色之谓耶。若详味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自可知矣。
 问日三省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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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非不省其他也。看得此三事。于己较紧也。观礼器忠信之人可以学礼之训。孔子绘事后素之教。则亦可知忠信之切己也。且虽云为人谋与朋友交。谋之交之者己也。是在我工夫。岂非实地耶。若疑其外驰则是近于告子义外之论也。
 问道千乘之国云云。
千乘者据现在而为言。非谓不可用于天下也。是以程子有上下皆通之说矣。且此特论其所存而未及为政则于治千乘国之道。亦不可谓足。况天下乎。来说似不详看本注反复思量。而率尔为问。如此则于己于人。俱无所益。切须深戒也。
 问馀力学文云云。
古人皆就师而学。故如此事。不待学文而知之矣。馀力之云。岂有可疑耶。
 问毋友不如己云云。
友所以补仁也。此言取友之道而已。推己及人。非所论也。至于乡党世好。是交也。非友道也。
 问温良恭俭让以得之云云。
得者得闻其政也。有何未详之义。
 问父在观志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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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于父母。当几谏。来示所谓积诚微谏。不格于非。固是第一义也。与其得罪于乡党州闾。宁熟谏。岂有不规父而使人毁父之虑耶。人各有志。亦何能使父每事皆如己志耶。且所从而言之者不同。夫子所谓父在观志者。所重在于父在。则子虽有志。不可专行一款。来说非此章之正义。是推衍论之。亦须知得此意。
 问论礼言乐云云。
新安陈氏曰此章本只论礼。未尝论乐。程子特借乐字以言和字耳。此正论来示所问。而此说收在章下小注中。岂不曾细考。故凡相问之道。必须遍考注说而反复思之。未通然后始相问始有益。若问之者不曾经意而问。答之者只随问随答则正是朱子戒南轩者也。然虽看陈氏说而亦未晓然则当问之也。盖礼主严乐主和。其进反之间。实为相关。乐记详论之矣。所以程子借乐而论和。尤有味也。且此乐字。是礼乐之乐。非哀乐之乐。何以有出于心之问耶。或误看而然欤。
 问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云云。
来说大失本旨。岂不曾详考注说欤。盖因犹依也。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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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而交浅。宗犹主也。彼尊我贱而以为之归。此是注说也。大抵因者如今泛然相交。宗者如今托身而为之依归者。若于泛然相交之时。不失其可亲信之人。则他日其人或益尊重。亦可以托而为之依归也。
 问就有道而正云云。
小注新安陈氏曰此有道字。指有道之人。此人与道为一。能由人所共由之道者也。此说尽之矣。
 问贫而无谄云云。
无论亲疏。虽相假贷。能无卑屈之事然后。始可谓无谄矣。至于饿死之境则古人有处之者。曾子曰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陶潜至于亲为乞食。然不义之食。虽死不食矣。若所谓乐则心中有道义之乐然后。可以能之。然未有不能无谄而能乐者。先为无谄然后。方可论乐也。
 问为政以德云云。
虽是一字。随所用而其训不同。谨按本注曰德之为言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也。止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一看此注则自当了然。而来说复以德者此心之主。万理则所会处。如北辰居天之中。为众星之所向为问。似是全不看本文本注而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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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为说。未知其故也。大抵本文既曰为政以德云云则当先理会为政处。且既有朱子注则当详看此注然后。又有未解处则当相问矣。若不看朱子注而别为一说则非某之所敢闻。若虽看此注。不曾经意思量则甚非所宜。幸更教之如何。
尊所送问目。来此已久。连有事故。又在避寓中。书册不具。无以考阅而奉答。入夏后暍症顿剧。不得披看矣。延稍翻阅。至此条则大都似不细考本注而为说。玆敢并与尊问目同封以呈。鄙所已答处则详教其得失。此下未答诸条则幸更为细考本注而精思之。不必致问处则抹去之。祗存其终不能解得而必须垂问处。更教之如何。当有以贡其愚见也。必如此然后彼此俱有所益矣。且鄙所已奉答处问目则誊后还投如何。欲留为更考之资耳。
答李生寿堂问(戊寅正月)
 问孔子不许颜路之请车云云。
大抵丧具。当称家之有无。而孔子则视颜渊犹子。椁虽比棺有间。亦是附于棺之物。孔子有财。可以与渊为椁。而至于门人聚财厚葬则不可。盖厚葬。不但有椁而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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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申生锡汉论语问目(戊寅)
 问颜子问仁于夫子。夫子答之以礼。问仁而答礼。是何意耶。由此观之。义礼智皆在仁中耶。
仁无私欲。克己复礼者。祛私欲之事也。已即欲也。欲祛而礼复则便是仁也。故天下归之以仁矣。问仁而答以复礼者。仁道难言而礼有据依故也。仁对言之则四德之一也。专言之则包四者矣。所问甚善矣。
 问义与智无据依耶。何独言复礼也。
为仁之要。在于克己。而克己之道。是复礼。故不得不言礼也。义智亦可言于克己。而既非要道。且义有裁制。智辨是非。而俱无据依地头。此所以不言义智而言礼也。
 问谓仁之始为。礼有功夫地头。故只言礼也。至论仁之既成。万善无毫末不足然后。似能成仁。义智不明则不可以成仁耶。
仁无私欲。苟无私欲则义之裁制当。智之是非明。此所以仁包义智也。谓之仁包义智则可。谓仁待义智而成则不可矣。
答南子闻孟子问目(癸酉十月)
 问孟子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朱子注曰天时谓时日于支孤虚旺相之类也。此恐近于术家。鄙意则以固国不以山溪之险云云之意。同一类。以此推去似宜。未知如何。
孟子特以当时战阵之事言之。本非泛论也。所谓天时者。当轻轻看。以必有得天时之语观之。可知也。盖战阵之事。有时日趍避之事。左传忌往亡日。刘基取金木相犯之日。即与孤虚旺相。同一意也。然则注说无可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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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朴甥麒龄中庸问目(乙亥十月)
 问中庸序曰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下愚不能无道心云。未知上智亦危殆不安。微妙难见。必待精一之功而人心听命道心耶。抑上智则初无危微之弊而本自安著。不杂不离耶。
盖危殆而不安者。人心之体段也。微妙而难见者。道心之体段也。论其体段则固无间于上智下愚。而上智则气质清明。故危者易安。微者易著。而又自能精一。故不费工夫而自至于安著矣。然其体段本来危微。故苟或罔念则便危殆不安。微妙难见而危者愈危。微者愈微。亦不难矣。是以书有惟圣罔念作狂之训。而舜之授禹。必以危微精一。告戒之也。
 问两端章句云善之中。又执两端。量度取中。又曰所以无过不及。此两端明是过不及之两端。而以物之大小厚薄譬之矣。缉注云于厚薄大小之中。择其说之是者而用之云云。是说则似谓事有两端。唯是即从。不可摺其两间而为中矣。未知此与章句说合耶。执两端用中。释以事有两端。唯是即从则语意苟简。而中字终不分明。似不如用中于过不及两端之平当明著而上下脉络贯通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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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隐恶扬善者。既择是非而隐扬矣。下句又岂重言耶。且章句曰于善之中。又执其两端。果如缉注说则择是非于善之中耶。善固有过不及而无是非矣。推此一段则可知章句之说两端。不出于过不及云云。
来说大段差误矣。盖众论不同之极致。是两端之正训也。如小大厚薄之类云者。是推演其说而其类非一。故加如字。此非取譬之言。乃正说其义也。缉注朱子说厚薄之中。择其说之是者而用之。极厚者说是则用极厚之说。极薄者说是则用极薄之说。厚薄之中说是则用厚薄之中之说。轻重大小。莫不皆然。此释尽其执两端用中之难矣。章句与缉注。是一串语意。岂有异同耶。所谓中者。初无定体。在堂则堂之中为中。在席则席之中为中。在事则事之是处为中。盖堂与席有形质。故就其形而求中。唯事无形而有理。故就事理之是处而求中。事有两端。唯是是从则是即中也。中字之义。岂不分晓耶。且章句之所谓无过不及者。乃所以释知之得中处。非所以释两端者也。必欲推之于两端则亦有说焉。厚者是则薄者为不及矣。薄者是则厚者为过矣。过不及虽不同。俱落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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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不是之一边。可指为一端而不可谓两端矣。盖中无定体。故又无定处。或在厚端。或在薄端。或在其中间。是以必执其厚薄之两端。以求其中。若如左右之言。以过不及为两端而择用其中。则是执事物之两头不是处而求其中间是处用之也。天下岂有是理耶。舜何苦而不执事之是处而求之。必执事之不是处而求其中耶。不待多言而可知其说之为差误矣。来说又以隐恶扬善。既择是非而隐扬之不当于执两端处。重择是非。为经文两端为过不及之證。以善有过不及而无是非。为章句两端不出过不及之證。此又不然。盖是非亦有精粗善恶。是是非之粗浅易知处。善之中又有得中不得中之异。是是非之精细难知处。苟能以此意求之则既分善恶之后。又择于得中不得中之间。是益求其精也。本无重复之嫌。而经文章句缉注之义。皆相通贯。而两端之非过不及。自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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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崔汝和诗序
终风作伤已。虽因小序之文。似不着题。
绿衣作伤已。似不如作伤失位。
旄丘序。似不着题。自闵其止于卫也。改以责卫伯也似长。盖见行大文。祗删节旧说。开头为文。而尽删实事。此序因之。故改用小序耳。
缁衣语意。是周人之诗而咏武公。故系郑风。何以改从小序耶。国人作周人为是。
同车气象颇从容。然他无所考。集论云疑亦淫奔之诗。此则直作淫奔。似是牵于文法而然。如此之类。甚害道理。他亦一例改之为得。
敝笱集注作刺庄公不能防闲文姜。此义正当。何以改从小序耶。且删其下恶桓公等语。只作刺文姜。尤为未安。
汾沮洳虽用小序只作刺俭不稳。其下当存不得礼三字。
十亩于乱世三字。当改以而思归。盖只作不乐仕之意。似不稳。
东门之杨。只作相期会。可谓失旨。改作期会而不至为当。盖昏以为期而启明之星已煌煌。其失期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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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故章句小序。俱有此意耳。
鸱鸮小序及章句。皆以为贻王。有意存焉。今只作陈王室之难未安。
破斧明是答周公之劳己也。改用小序未安。美字当改以答字。
出车还戍之戍。当作率。
先儒以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通谓豳雅。而周礼籥章云祈年于田祖则吹豳雅。未尝表出甫田,大田以为祈年赛祷之诗。朱子章句亦如此。今见其诗。甫田,大田亦无祈赛之别。只以大田卒章章句有赛祷之语。遂分祈赛甚未安。不如仍用见行大文所撮章句大志而略加删节也。
沔水作忧谗未安。卒章虽说谗言。上二章未见忧谗之意。依章句作忧乱如何。
鹤鸣未见其必为大夫之诗。贤大夫三字。似当删。
我行其野。章句之意。本无可疑。此作相弃。作毛郑之旧何也。改相弃作不相恤为得。
节南山当作家父刺王用尹氏也。盖朱子既改序说。不称幽王以传疑。今无可證而忽用小序何也。大抵如此处甚未安。又无义意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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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哀子三示其季禹贡疑问(辛未正月)
谨复来教。考出济水甚悉矣。然其中大节则疑济水分为南北两济。各流入海。以至于菏。历青徐至兖入海者为南济。为禹所导。又以至大野通淮泗者。分为别派为北济。而以为北济既在徐。合淮泗以入海。则南济何得自徐北折至兖入海。而不与泗海相合云云。○谨按济水他无所考。以禹贡经文及注观之。虽似杂出。亦有脉络之可见矣。盖初出河东绛州之王屋山。谓之沇水。有二源合流。至温县谓之济水。入黄河绝河潜行。南溢为荥。是豫州东北界也。至陶丘北。分河东出。又东至乘氏县。一派分出东南。至菏泽。此水经所谓南济而非济之经流也。济水又东北流。至钜野县入大野泽。是徐州北界也。其泽南连洙泗。泗水又东至淮。此济水所以通淮泗也。济水又东北流。至青州西北界合汶水。又至兖州东南界。北东入于海。此济水源流之大略也。导水所谓至菏泽者。盖经其地而分流入泽也。入泽者谓之南济。非仍为各流入海也。至菏泽以后。南济更无现出处。必至此而止也。然则来教所谓南济入海者。恐考之未详也。然则来教南济入海。不与淮泗合之疑。不须论也。所以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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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济者。济之经流东北去。故别于经流而为之称也。故大野既猪注。引水经曰济水分为二。南为菏北为济。此可考也。然则水经只云北为济。〔郦道元〕只云东北流。导水只云又东北。并无北济之称。来教始称北济以对南济。极未安。盖不可以经流对支派。称南北济也。禹所导者。是济之经流。非只导南济也。然则来教所谓南济禹所导者。恐亦考之未详也。徐之贡道则浮淮泗。或入灉或入济。以达于河也。济水东北流。入大野泽。故连通淮泗。非与淮泗合流也。然则来教所谓北济合淮泗入海者。恐亦考之未详也。至于同是一荥而或谓之泽或谓之渎者。按水畜而复流者谓之猪。而经曰荥波既猪。盖指其畜者而谓之荥泽。指其复流者而谓之荥渎也。同是一济而或谓之水或谓之河者。泛言济则谓之济水。言济之入海者则谓之济河也。来教或疑其源派之有别者过矣。后世水道变迁。济水之入河而南溢者虽枯塞。而济水之流则固未尝绝也。来教所谓今之水道与古异者。诚为的论矣。至于灉水则尔雅曰水自河出为灉。自济出为沮。灉非济派明矣。然则来教所谓灉亦北济之派流云者。恐亦考之未详也。虽然〔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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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如禹贡济水。今皆变尽了。又曰桑钦郦道元水经亦细琐。朱子时禹贡济水之难考已如此。今之所论者。只是大都耳。亦何敢据以为的见也。
箘簬注蕫安于止楚廪之。出战国策赵策。而廪作廧。其注曰苫盖也。楚荆也。以是为墙。廧墙同。盖苫当为句。楚墙之而以荻蒿苫之也。
答再从侄汉佐人心道心问(甲戌三月)
来说谨悉之。大抵程子则不为区别人心人欲而为说。故曰人心道心天理人欲便是。又曰人心私欲。道心天理。盖其所谓人欲私欲。本轻轻为说。非是不好底也。是语人心而包人欲也。朱子亦初从此义。故释上说曰合道理底是天理。徇情欲底是人欲。释下说曰自其天理备具。随处发见而言则谓之道心。自其有所营为谋虑而言则谓之人心。夫营为谋虑。非皆不善也。只一毫不从天理上自然发出。便是私欲。朱子晚觉其说犹未尽。故后来定论则分人心人欲。中庸序说是也。义理十分精密。更无馀蕴。盖程子暨朱子初年。非不知人心人欲之分。但其为说稍疏。不如后来之益精密也。古来圣贤垂训。如此处极多。如孟子只说性善而程张始说气质之性。其说益备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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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中道心人心欲。自为三层。及只以本文考之。所谓精者。似曰分二之云耳。所谓一者。似曰合一之云耳。及试尝思之。人心中包人欲。于其精也。其流而为欲者则去之。未流者则一于道心等语。皆为未安。似是于中庸序文。略通大意。而未能精究其义。便据而为说。故未免做此病痛也。大抵未发则性也。浑然一理。纯善而已。及发而为情。始有人心道心之分。道心者发于义理。孟子所谓四端是也。人心者发于形气。朱子所谓饥饱寒煖之类是也。然只有义理形气之分而无善恶之可言者矣。然人心只知饥欲食寒欲衣。精盛思窒而泛泛无定向。若不以道心为主则便流而为欲。始有善恶之分矣。若听命于道心而衣食男女皆为中节则人心亦为道心。此朱子所以有人心亦为道心之说也。所谓精者。精察于人心道心之间也。所谓一者。坚守道心。未尝间断出入。以为一身之主宰。犹主一无适之一。非合而为一之一也。如此看之则人道心之本体。程朱说之异同。来说之差处。自可了然。不待指摘而知之也。来便旋发而又方扶病行朔参。未暇详说而略复如右。幸更为精思。如有未合者。更教之。俾为烂熳同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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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再从侄汉佐人心道心问(甲戌四月)
人欲固是不好底。程子所说则以人心为主。故非是不好底。而但不为区别人心人欲而包人欲在其中矣。人心流然后始为人欲。又不可直指人心为人欲。此所以朱子有晚年说也。盖其为说。有详略之不同者矣。其后诸公之说人心。多犯人欲境界。如真西山所谓知其为声色臭味而发则用力克治。不使滋长。若谓之克治则已犯人欲境界矣。
后学看圣贤说。当平心玩索。切不可先立己见。盖己之问学未至。见识未的。平心玩索则义理自见。若先立己见则便为私意所蔽矣。程子以天理人欲。说人道心。亦是大纲说。其所谓欲。甚轻轻。程子又曰不必沉溺然后为私。但有所向则为欲。亦是一般意思也。谢氏曰有一分人欲。即灭一分天理。此欲字指人心之已流为人欲者。是不好底也。虽同谓之人欲而其实绝不同也。若混而同说则其后之弊。不可胜言。故朱子详说人道心之体段而指出人欲一款。盖恐学者不能精察而无求于既流之后也。其功可谓大矣。其道理亦甚明白矣。来意以为程子患学者不勇于克去人欲。故有所归重于人欲。而以人心为人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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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以后学之私意。窥测圣贤之用心。而未免枉测程子也。夫人心道心之说。始发于大禹谟。而只云精一而已。则人心本无克去工夫可知也。然则以人欲为人心然后。可致学者之勇于克去耶。以人欲为人心之已流者然后。始可致学者之勇于克去耶。人心本非人欲。而特以欲使学者克去。而自为谎说。归重于人欲。则此岂诚实立训之道耶。程子之初非为学者云克去而归重于人欲。据此可见也。谨按中庸序曰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此说人心流而为人欲者也。何可谓释人心而不论人欲耶。人心流然后始为人欲。则末流之前。岂有不好之可论者耶。又以程子之不为区别为浑圆。而以朱子之定论为离析。又以为乍看若精密而反复推究。未免疏略之归。三复来书。未晓贤者旨意之所在。大抵朱子说之加详于程子而有功于后学者。以其区别人心人欲也。今若以人心中不包人欲。咎其释人心而不论人欲。又以未流之前。不以不好为论。谓之遗其半。则不但不能平玩索于圣贤之言。识其所以然之理。是先立己见。为私意所蔽。全不识人心之体段。而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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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为胡辞乱说之归也。殊不知圣贤之言。虽有详略之不同。义理各自充足。前贤之言。固为完美。而明言的论。犹不能无待于后贤。浑圆离析。非所可论。而疏略之疑。可谓不自量而轻訾先师之言也。幸深入思量而痛自镌改如何。
性发为情。只有人心道心两歧而已。人心流然后始为人欲。人欲是人心之不得其中者也。何可与人道心并说为三层耶。夫精者精察之谓也。一者主一之谓也。中庸序与禹谟注。明白坦夷。于知于行。无可疑难。何苦说出。分而为二合而为一等晦昧差谬底活头。生出许多枝辞蔓语耶。此非徒有逊于信得及底道理。如此为学。终无收杀。其于己身上。岂有得力处耶。幸思量改之如何。
心统性情。经传之言心。有指统性情而言者。有指性而言者。有指情而言者。人心道心者。指情而言之也。人之生也。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自人物之禀受而言则谓之性。自天之赋与而言则谓之理。其实一也。盖理无善恶而气有清浊粹驳之不同。气之清粹者为圣贤。气之驳浊者为愚。而理之所赋则贤愚不异。方其静也。理在气中而气不用。故一理浑然。即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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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也。固无人道善恶之可言。而清浊粹驳。既有定质。故上智下愚。自幼而可知也。当其动也。性发为情。指其发于形气者谓之人心。指其发于义理者谓之道心。道心者四端是也。固纯善无恶。而然难明而易昧。故谓之微。人心者食色之类是也。亦无善恶之可言。而然泛泛无定向。不以道心为主则易私而难公。故谓之危。上智下愚。均有是形。均有是情。故皆有人心。皆有道心矣。气之清粹者。理无所蔽。故其发于义理者。明而不昧。常为一身之主。其发于食者。公而不私。绝不流于人欲矣。气之駮浊者。理为所蔽。故其发于义理者。昧而不明。常挠夺于私欲。其发于食色者。私而未私。几尽流于人欲矣。贤所谓气禀者。即清浊粹驳之气。配诸理而为气质之性者也。初无性外之情。故道心亦从此中发出。何可以气禀为人心之体之恶耶。贤所谓物欲者。即人心之感于物而不得其中者也。人心本是用也。何可复以物欲为人心之用耶。人心初无善恶之可言者。朱子何尝遗却恶一边而只举善一边耶。贤之为此说者无他也。其于人道心之体段。心性情之名目。无的确之见。故未免错认而错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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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沈善长(元浚)期三百问(戊寅正月)
前月垂复。惠寄踯躅杖。良感厚意。穷居乏僮使。未得修谢。尚耿耿也。忽拜专价惠札。就审积雪穷腊。学履增重。披慰不已。第托意之勤。乃出寻常。至欲借视听于聋瞽。愧悚不已。然索居久矣。朋友之留意于此事而讲讨往复者甚稀。古人所谓不有益于子。必有益于我者。是至论。亦何敢固拒而不为之乐闻耶。承方读书经。古昔圣王之谟训。尽在是矣。令人起想也。示来期三百说。仅复一通。有以见吾友用力之苦。考索之密也。十九岁七闰之积。果是十九万四千三百一十三分也。然卷首图。是后人所为。非九峰之本图。而此间有顷年泮刻本。作一十矣。一转为二者。是板本之讹也。期三百下注。分数繁多。骤看易眩。而所论皆贯通闰分。未暇覆算。然大致无差矣。但论月行处。有曰其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者。即大月之法也。以二十九为小月之法则馀分四百九十九云云此一款。似是未能究其理。细叩其数而臆度为说。未免差谬之归也。盖月与日会之数二十九日是全日。故无盈缩。而其馀数四百九十九分则有积则合朔。退而其月大。无积则合朔。进而其月小。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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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朔虚之数也。然而馀分四百九十九则非因以二十九日为小月法而得之也。本是月与日会常行之零数也。自无关于月之大小也。大抵缘此馀分或积或否而有大小月之分。缘此小月而有朔虚之缩分。然以数言之则逐朔馀分有常数。故缩分亦有常数。布算者按其常而求其数。馀分之四百九十九。缩分之四百四十一。皆以十二乘之。二以演其数。以理言之则大月则馀分或无或有。有亦不多而缩分则无有。小月则馀分或多或小而缩分与之消长。此其大较也。玑衡之制。亦每欲一讨而未能焉。盖凡百事物。若大若小。都要理会得。而其中亦不无缓急先后。以书经言之。当先求二帝三王为治之气象规模大致。以求其传心之妙。推其馀力。及仪章度数之详可也。旧岁已尽。唯冀履新进学。以副区区之望也。此间一味呻伏。环顾悚然。有枯落穷庐之叹。而职名尚未解。日夕惶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