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絅庵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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絅庵集卷之四
 疏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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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八条万言封事册子劄(壬午)
伏以臣猥以不才。冒居鼎轴。当此天灾孔棘国势岌嶪之日。叨窃禄位。无所裨补。夙夜忧叹。罔知攸措。况今水灾之惨。振古所无。哀我民生。将无孑遗。而火星犯斗。尤是乾象之最可畏者。求诸往牒。皆有应验。人事有失。天理不忒。若求其消弭之策。则岂可以寻常事为之末。有所应之耶。必须一警动大振作然后。庶可以回天怒慰民心。而亦可以挽积衰之运。做维新之治也。臣于此一念忧惧。耿耿未已。不揆才分之不逮。欲效千虑之一得。敢陈刍荛之说。仰尘 紸纩之听。而以其文字之烦。既难誊诸章奏。且其 乙览之际。亦劳留神披阅。故玆以八条净写一册。随劄呈进。仰备财择。伏愿 圣明不以人废言。取进止。
  八条万言封事
伏以臣以至愚之姿。蒙不世之遇。立朝三十年。其所历扬。无非华贯。恩重丘山。效蔑丝毫。常自愧惧。如负重谴。自叨三事以来。今已三载。虽常随大臣之后。坐论庙堂。入侍前席。而未尝出一策发一谋。以裨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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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调元赞化。匡弼寅亮。乃是古大臣之事。固非臣所敢望。素乏救时之才。徒积伴食之讥。忝窃禄位。久妨贤路。此臣所以夙夜悚惕。耿耿于中者也。况今灾异层叠。艰虞溢目之日。虽欲竭智殚诚。以济时艰。臣之才分。宁有裨益之望。而引疾偃伏。徒辱 宠命。亦是分义之所不敢出。故不得不扶病供仕。而大臣之责。不在于充位备员簿书期会而已。而既不能有所猷为。以为报效之地。又复泯默无言。唯思引退之计。则不但辜负 圣明之宠眷。亦且有乖于平日职思其居尽瘁后已之意。一陈愚衷。以效区区愿忠之诚。如其不概于 圣心。无可采取。则又当恳乞其身。退处散地。庶不为辜恩负国之人。此臣素所蓄积者也。惟 圣明俯察焉。恭惟我国家。 太祖创业。 列圣相承。重熙累洽。以至今日。 殿下以不世出之姿。奋大有为之志。粤自即位以来。勤学务治。求贤恤民。早夜孜孜。三十年如昨日。而当今春秋鼎盛。明习国事。权纲无旁落之患。时势有挽回之几。而第近岁以来。天灾时变。式月斯生。人心世道。如水趋下。内则朝纲涣散。百度颓废。外则饥馑荐臻。民生涂炭。不知冥冥之中。复有何等祸乱之萌。伏在其间。夫以积弊垂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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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值忧虞方殷之日。虽 圣上忧勤于上。群下驰骛于下。不思更张变通之道。一任其委靡玩愒之习。则国势陵夷。日甚一日。虽欲牵补架漏。苟度时日。亦不可得也。思之至此。诚可痛心。噫臣虽不肖。亦世臣之一也。而乃于此时。叨冒鼎席。目见 主上孑然于上。独忧社稷。顾瞻中外。无一可恃。臣于是既乏扶颠支危之才。又无匡时济屯之谋。虽于筵席。小得方寸之地。而 天威咫尺。言辞拙讷。虽有所怀。既不能罄竭其衷悃。故敢掇旧闻。参以时事。披沥肝胆。胪列如左。以备 圣明之裁幸焉。
  
[立治本]
一曰立治本。帝王为治之道。固在于一心。天下之事千变万化。无一不本于人主之心。先儒所谓大根本者此也。精一执中。固是尧舜禹相传之心法。而三代圣王所以传授者也。形气性命之间。知觉不同。危微操舍之际。圣狂攸判。天理人欲之分。辨于毫忽。铦锋悍马之戒。在于须臾。必须操存于未发之前。省察于既发之后。常使虚明应物之地。惺惺不昧。鉴空衡平。无少偏倚。意诚理明。无少间断。使天理常存。人欲净尽。则根本既固。左右逢原。不失其正矣。若或心为形役。无所主宰。则心既不存。何能应物。惟当涵养持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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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克治。火然泉达。义精仁熟。使广大如天地。高明如日月。真积力久。自至于灵台湛然。物欲退听。以至于酬酢万变。无往而非天理之正。此岂一朝一夕之所致哉。以尧舜之圣。处帝王之尊。而不敢自圣。其所以治心之法。载于典谟。都俞吁咈之际。未尝不眷眷于斯者。亦可见矣。是以人主以眇然之身。深居九重之内。一念之微。毫釐之差。似为无甚大害。而其符验之应于外者。捷于影响。政治得失。国家存亡。皆于是乎系焉。岂非可畏之甚者乎。此汉儒所以以朝廷百官四方万民之正。归之于人主之一心。而表直影端。源清流洁之喻。真所以善譬也。呜呼。燕閒蠖濩之中。幽独得肆之地。臣固不敢窥测。而外而朝廷。内而宫禁。若言其本。则皆在于 殿下之一心。以今日朝廷言之。则本末倒置。贤愚杂进。是非混淆。论议横溃。朝纲涣散。庶事丛脞。大小恬嬉。中外悠泛。譬如大病之人。四肢百骸。无处不病。失今不治。则大命近止。若使卢扁见之。则不待诊察。必望之而走矣。噫人主腹心之托。在于大臣。而如臣不肖。亦厕其间。簿书期会。尚不及人。则赞化调元。弼亮天工之责。尤何敢望焉。朝廷之耳目。在于台阁。而司风宪之任。处谏诤之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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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皆公忠正直。能尽其拾遗补阙绳愆纠谬之责耶。以至于微官庶僚。皆怀持禄待迁之计。无复当官尽职之意。方伯得其人而后。郡县之得失可知。守令得其人而后。民生之休戚可察。而方伯则徒以循例黜陟为事。而未闻有承流宣化按辔澄清之人。守令则若非瘠民肥己。则唯思钓名干誉之道。廉谨恺悌。治理循良。能不负分忧共理之意者几希矣。若其宫禁之事。则固非外人所敢知者。而以其著于外者言之。则诸宫家折受。为当今一大弊端。原野膏沃之土。海泽鱼盐之利。举归于诸宫家。而犹且不足。山谷林薮之处。沿海斥卤之地。搜括殆遍。靡有限量。宫奴四出。各掌诸道。受出图书。称以打量。横夺是事。其所作弊。罔有纪极。曾因大臣之陈请。 圣上亦已俯烛其弊。令地部依仿国典职田之规。计给其价。戊辰以后折受。一切革罢。则其有光于 圣德。为如何哉。曾未几何。宫家买庄之规。海泽筑堰之弊。又从而起。此盖京外奸细之徒。缔结道掌之辈。或称买取。攘夺穷民世传之物。或托引水。破掘残氓耕种之地。民生失业。冤呼彻天。及其收税。则半归于宫差之囊橐。而宫家曾莫之悟。岂非可痛之甚者乎。此不但诸宫家取谤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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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亦足归怨于国家。以己之故。贻累于 圣德。岂宫家之所欲。而甚非宫府一体之义也。以今日内外观之。则抑恐 殿下端本清源之功。有所未尽而然耶。顷因诸道绣衣之启。宫差作弊于外方者。虽有囚治之 命。而此犹末也。未足以慰斯民之积怨也。必须先袪其源然后。末流之弊乃可救也。诸宫家所买田畓及筑堰之处。凡系民怨者。一并停罢。使一国之民。咸仰 殿下光明正大之心。至公无私之德。在于一举措之间耳。今臣所言。虽是腐儒之常谈。自古治乱安危。何尝不由于君心。而舜禹传心之微旨。万世立治之要法。千圣一心。百王同道。舍此之外。更无他道。则臣于今日。岂可舍第一件事。姑取事为之末。不以尧舜望于 殿下耶。仍念 王世子天姿岐嶷。固殊常人。而顾其春秋甫已成童。犹是血气未定之时。方当茕茕在疚之日。疾病之来。保养之方。俱当致意。不宜放过。左右护持之人。必任老成。朝夕侍讲之官。必择正士。使之薰陶德性。优游涵养。辅导之功。得之于冲年蒙养之时。德器之成。致之于习性自然之域。则岂非 宗社无疆之福也。况其精一执中之训。自是 殿下家法。丰芑燕翼之谟。教诲提撕之道。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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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尤可深念。臣于此不胜拳拳焉。
  [得人才]
二曰得人才。夫经营一家之役者。必择工师而付之。以尽其用。况人君欲为国家者。其所关系。有非室家之比。乌可不求贤才而致之乎。古之称治者。必称尧舜。设官分职。代理天工。内焉而九官总之于百揆。外焉而群牧总之于四岳。而人各当职。政无不举。动惟徯志。以致风动之化。此唐虞之治。得人为盛。后世所以莫及也。三代以来。殷之伊傅。周之周召。固无论已。虽以后世之事言之。汉之萧曹丙魏。唐之房杜姚宋。宋之韩范文富。皆以当世之人才。能成一代之事业。盖人主以一人之身。临乎亿兆之上。天下至广也。万几至繁也。必须屈己求贤。共治天职。求之以至诚。任之以至公。则人才可得。而治化可成矣。此先儒所谓天生一世人。自足了一世事。但恨不能得天下之才。此其不大治者也。晋悼公杂霸之幼主。而当其即位之初。始命百官。而六官之长。皆用民誉。能复文公之业。前史美之。得人之效。斯亦可见矣。噫唐虞之畴咨扬侧。殷周之钓筑梦卜。不可尚已。及至两汉。或由刀笔而为创业之佐。或起卒伍而为登坛之将。贤良方正之目。孝廉茂才之荐。其所求才之道。犹有古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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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以后。则专以科目取人。而其间明君谊辟。未尝以此深拘。如 皇明太祖皇帝。我 世宗大王。多以不次用人。然亦甚罕矣。目今山林抱道之贤。岩穴藏名之士。徵辟虽勤。尚无幡然之意。而其馀韫椟待贾之类。荜门求志之人。必不无其人。而弓旌之招不加。搜访之道无闻。此所以朝多尸位。野有潜珍。而政治不成者也。人之才器。各有攸长。长于彼者。或短于此。短于此者。或长于彼。才分有限。安可求备。苟变有取卵之诮而称卫干城。直不疑有盗金之谤而为汉名臣。指瑕掩善则朝无可用之人。随器授任则世无可弃之士。譬如作广厦者。栋梁榱桷。各有所用。大小钜细。咸适其宜。连抱之材。数尺虽朽。材苟合用。则良工不弃。今则末俗淆薄。喜言人过。抉摘疵累者。或出于猜嫌之人。煽动构捏者。多生于仇隙之家。指无谓有。以小成大。必至于抨击弹劾。废弃而后已。汉世笃厚之风。不可复见。臣恐若此不已。则跅弛之士。脱略之人。终不可得用也。天之生才。不以内外而有别。不以南北而为限。立贤无方。远近何择。臣不敢远引古事。虽以我朝之事言之。自 英庙至 成庙 中庙。湖堂储养之才。瀛馆文学之士。太半岭外之人。而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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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庙时则尤有盛焉。卢守慎,柳成龙,金宇颙。皆生岭南。朴淳,郑澈,李后白。俱出湖南。其馀以文翰名世。才能著称者。指不胜屈。皆以疏逖之孤踪。并为一代之冠冕。而今则馆阁抡选之时。朝廷荐人之际。不问才学之优劣。只取门地之高下。则其何以致远外之人才乎。名门右族。未必皆贤。草野疏贱。岂皆无才。而其所取舍。顾乃如此。以古况今。臣实慨然。况西北人。既有别为调用之 教矣。臣尝见两界之武士。皆便弓马好身手。实是执干戈卫边境之人。而未闻两铨加意收用。今宜更为申饬。而文官之可用者。亦令两铨搜访参用。以慰西北之人心也。临民之官。莫如守令。守令之纲。在于监司。必得名称素著者然后。可以惮压一道。亦必有才局出人然后。可以巡宣一方。故粤自 祖宗。必以得人为务。入为列卿。出为方岳者。一代不过数人。而今则才升貂玉。便任藩屏。苟有名望。则不问才器之如何。循例差除。全不慎简。岂今日人才之多。踰于 祖宗朝而然欤。方伯既得其人。长吏又称其职。则税敛当轻。徭役当均。讼狱当平。教化当行。虽或有变。饥馑不能杀。兵戎不能害。而不得其人则反是。汉宣帝以二千石与我共理。拜刺史守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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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亲见问。有治理效。则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故汉世良吏。于是为盛。唐太宗书令长之名于屏风。坐卧观之。可谓知爱民之要矣。况名都大邑。则非特剸烦理剧之难其人。其所以庇国御众之任。不比列邑之吏。如湖南之全罗南灵。岭南之庆尚安晋。湖西之公洪忠清。关西之平安江宁。岭北之咸安吉镜等处。苟不得其人。则不但民受其害。或有缓急。国将何赖。臣愚以为朝家慎择之道。尤当加念。宜使铨部必以声绩已著之人。预为留意。另加择差。则必有愈于专取资格。临政苟充之类矣。且朝家用人。内外虽别。绩用之成。彼此无异。既得其人。则必久其任而后。可责其效。无论虞朝九官。终身不易。夏侯婴之太仆。张释之之廷尉。两汉以来。犹存此道。文景之世。为吏者至长子孙。唐之阳城居谏官七年。宋之傅尧俞为中丞九年。而我朝梁诚之十年为都宪。前后哲辟之重其职难其人者。盖尝如此矣。窃观近日。则内而台省之官。朝除暮迁。数月莅事者。未闻有人。外而州郡之吏。如舍逆旅。期岁报政。亦所罕见。则虽有皋夔稷契之佐。龚黄召杜之治。其何以熙庶绩而责成效乎。且若非历试之道。则难识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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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有激劝之方。则无以奋励。故两汉之时。郎官出宰百里。郡守入为九卿。唐玄宗时。选京官有才识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绩者除京官。使之出入常均。又诏三省侍郎阙。择尝任刺史者。郎官阙。择尝任县令者。此乃内外交差之法。而致开元之治者也。中人以下。苟无成就之道。则或有终始勤怠之异。且欠酬报激励之政。今当极择长吏之治行高第者。入为诸曹大夫。或加超擢。以示奖异。则人必知劝矣。呜呼。人主苟志为治。则才不借于异代。旁招俊乂。列于庶位。君臣上下聚会精神而后。国事可做。有天下则必有天下之人才。有一国则必有一国之人才。心诚求之。不患无才。而山林高蹈之士。既难猝致。高位重禄之人。皆思退步。朝廷之上。未见硬脊担荷之人。畎亩之间。率多求田问舍之行。此所谓见几色斯。急流勇退者耶。匹夫遐遁之道。犹或可也。王臣匪躬之节。乃如是乎。江万里之去国。李廷机之挂冠。皆是季世之事而不幸近之。夫如是。故百官之职。庶僚之外。六官之长。仅能备员。三司之官。行公者甚少。无论人之贤愚才之当否。虽欲充位。亦不可得。百度涣散。莫可收拾。独使 至尊忧劳于上。臣实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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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袪朋党]
三曰袪朋党。朋党之说。何代无之。唐虞之世尚矣。论其德则协和平章。明目达聪。语其治则于变时雍。比屋可封。都俞吁咈之美。后世莫及。虽有四凶之恶。不害于熙皞之化矣。降至后世。国家之乱。多由于此。东京党锢之祸。白马清流之惨。宋朝洛朔之党。皆是前史之可戒者也。东汉诸贤。不顾时世。徒以激扬为任。卒乃取祸。而汉室因以倾覆。唐之牛李。互相朋比。排摈攻击。垂五十年。此文宗所以以朋党难去。难于河北跋扈之藩镇为叹者也。宋之诸君子。不知熙丰之奸党。退处散地。旁伺窥觇。徒以一时之好恶。相为倾轧。遂令章蔡之奸。得售绍述之谮。卒致靖康之祸。可胜叹哉。我朝则历年二百。 贤圣继作。朝无异议。世多贤士。中间虽有戊午甲子之斩伐。己卯乙巳之芟刈。或在于燕山昏乱之时。或出于权奸用事之日。而不过数十年间。昭雪无馀。公论大定。岂不以忠佞易别。薰莸可辨而然欤。不幸党论起于 宣庙初年。初由于沈义谦,金孝元两人之通塞取舍。各其亲党。互为相倾。抑扬彼此之际。左右进退之间。转相标榜。因成色目。虽以先正臣李珥之道学德望。为一世所推服者。至诚忧国。调和镇定。而反被党人之疑怒。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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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反覆。弹论丑辱。无所不至。终至不容而后已。若非 宣庙之圣明。则李珥几不得保其身矣。自是以后。辗转沉痼。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中经壬辰之乱。而犹不知戒。至于昏朝而其祸滔天。 仁庙反正。 宗社再安。彝伦复正。凶徒奸党。举皆伏法。庞臣硕辅。以次登庸。会朝清明。用舍进退。一循公议。无复有朋党之忧矣。近岁以来。朝论数变。局面屡新。前后朝著凡几变矣。及至今日。论议溃裂。国是未定。同室之斗。有甚敌国。一堂之上。干戈相寻。同舟之中。风波莫忧。谷洛交斗。泾渭靡辨。不问名义之如何。所事者偏党。不顾是非之当否。所争者论议。台阁便成閧闹之场。庙堂无复镇定之人。苟其所好则匿瑕掩过。唯恐不及。若其所恶则洗瘢索痕。靡不用极。弹驳交加。排轧日甚者。皆从党论中出。无复公议。故论之者不知其过。被之者恬不为耻。仇冤之家则有善皆掩。阿好之人则莫知其恶。意苟相合则胡越便为一家。言若不合则亲党化为敌国。同寅协恭之美。已矣难望。载胥及溺之患。不日将至矣。至于以士为名者。不以读书为业。徒以党议自任。矇前经而不耻。论当世而解颐。扬眉吐气。明目张胆。攘臂大言。抵掌高谈。朝夕之所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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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无非色目之言。出入之所遵守者。率循标榜之目。观其趋向。则不计事之是非。而先分彼此。视其取舍。则不顾理之可否。而预定从违。朝廷之事。台阁之论。无不参涉。随处雌黄。风声气习。举世靡然。若有不悦于心者。则兴讹造讪。噂沓煽动。铄金之口。漂山之沤。殆至于东西易位。黑白相眩。习尚如此。良可寒心。呜呼。朋党之祸。自古有之。而岂有如我国者乎。当其初起。本皆同出于士类。而及其根深蒂固之后。观其所为。则是非可辨。邪正可别。若在善善恶恶是是非非之时。黜陟用舍。宜有所区别。而事过论定之后。则又当就中定制。明辨而通之。俾得增益迁改。亟反其本而已。唯在在上之人。表率以正。先明义理。而不以臆逆为聪察。先辨公私。而勿以好恶为忠佞。度德而叙位。量能而任职。有罪者刑。有善者赏。公明两至。物我俱忘。安有朋私之患哉。不然而较量彼此。先分色目。则君子不得行其志。小人不得容其私。依阿淟涊。混囵盘互。终必至于亡国。可不惧哉。噫 殿下恭己照临。今将三纪。朝臣之贤愚邪正。论议之是非曲直。无不洞烛。臣愚以为宜廓然大公。处以无私。人之情伪。莫逃于日月之下。物之妍媸。自辨于冰鉴之中。无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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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下得以窥测而遁其形影。建中建极。无偏无颇。自底于广大高明大公至正之域。则朋党不求去而自去。臣不胜大愿焉。
  [恤民隐]
四曰恤民隐。人主之于民。犹父母之于子也。子有饥馁冻寒之患。则其有为父母而恝视者乎。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盖人君以一人之身。为万邦之主。为亿兆人之父母。要必亿兆人皆得其所然后。可谓尽君道矣。大舜之布德施惠。必先于无告困穷。文王之发政施仁。必先于鳏寡孤独者。譬如树艺者。培其方长非难。而苏其枯槁为难。业医者。已其疾病非难。而起其膏肓为难。为人君者。当汲汲然以天下之穷民为先。唯恐后时。而或阽死亡。若非弘保息之政。举恤穷之令。则彼何所控告以全其身命。而尽其天年也。呜呼。今日民生。可谓穷困之极矣。宽其力然后。民得安其业。恤其穷然后。民得保其生。而不幸近年以来。赋役烦重。民生困瘁。颠连愁苦。无仰事俯育之资。流离涣散。少安居奠业之乐。而至于乙丙之饥馑。戊己之疠疫。实是振古之所无。壮者散之四方。弱者填于沟壑。父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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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能相保。嗷嗷赤子。如彼栖苴。邑里萧条。田野荒芜。百里之间。不见人烟。气像愁惨。令人堕泪。朝家救民之策。靡极不用。既令移粟。且遣御史。别为监赈。江都南汉之米布。亦令罄竭分赈。而犹以为不足。请粜他国之政。泛舟输粟之举。实是春秋以后所未闻之事。而举而行之。曾不为难者。诚以救活民生之急也。虽其西江之波莫活涸辙之鲋。一勺之水难救舆薪之火。而环东土数千里。含齿戴发之民。孰不钦仰 圣明济活民生之盛意也。及今民力少苏。则徵督之令。严于催籴。倒悬之急。甚于曩日。臣固知此皆军饷之不可阙者。朝家之必欲准捧者。诚出于国家经远之虑。而去兵去食。圣训有所先后。则何必不顾生民之困极。一时尽捧。以重困吾民哉。若其饥馑疠疫。全家合没。幼稚独存之类。 圣明特为轸念。所食还上。皆令荡涤。此固文王子惠之政。八路之民。无不欢欣鼓舞。而乙丙之不死者。或没于戊己。戊己之馀存者。不入于乙丙。则以生死之互异。条贯之不同。恐其虚实之相蒙。再三查覈之际。文移往复之间。动经时月。多未蒙惠。如伤之念。虽切于 九重之中。若保之政。不行于蔀屋之下。至有孤儿寡妻之孑然无依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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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幼稚之茕然独存者。无不吁天呼冤。愿其速死。岂不上干天和。召灾致异耶。 殿下深居端拱。岂知今日民生之困穷怨苦至此之极哉。昔在 皇明仁宗皇帝时。有奉使自江淮来者。言其饥馑之状。遂发江关数百万米以济之。其人请与司农议之。 天子曰。有司所恤者经费。若与之议则事不成矣。此实圣人之言矣。今日徵敛之多端。不可尽记。而其中一族切邻之弊。最为难支。水陆军兵及京寺徵布之员役。各司应贡之奴婢。自经饥疫之后。太半虚簿。而侵徵如故。督纳无已。分徵之苦。民无不被。而旧陈之田。虽流亡绝户。草木成林之处。而不减其税。与逐年耕穫之地。无少差别。而朝廷不为变通。守令莫敢下手。其患延及于一族之一族。切邻之切邻。其势终必至于尽一国之民。总归逋逃。尽一国之田。皆为陈荒而后已。虽使朝廷清明。政事修治。此患不除。则民将尽散。国将何依。且诸道军布及贡木之以钱代捧者。盖以其时木绵稀贵。而开此代纳之路。此固出于恤民之意。而今虽木绵贱而钱价高。民之所纳者本是木绵。则当以本色收捧。而以木绵来纳者。京寺不但率皆不纳。必徵钱文。而一疋之木。各司之定价高下不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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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散给员役之时。则各减其钱。率以即今市直计给。臣未知其所赢馀几何。而堂堂万乘之国。乃与小民争此铢两之利。厚招京外之民怨耶。尝见前史。盗贼窃发之患。常在饥馑之馀。近岁贼患无处不然。杀越人命。攘夺财产之报。相继于八路。虎患日炽。前后被其啖死者。又未知其几千人。孑遗之民。将无噍类。兴言及此。宁不于邑。盗贼之横行于闾里者。盖以其困极作乱。弄兵于潢池之中。此孟子所谓凶岁子弟多暴。而赤眉黄巾。岂是天性好逆者哉。皆是齐民之不堪涂炭耳。况大贼之出没湖岭之间者。人之言之者已久。以前日庆州锦山等贼党见之。则安知云云之说。果是虚声。而他日难制之忧。又将至于何境耶。虎患之侵逼畿甸。尚无止息之期。阑入村闾。囕伤人物。京城咫尺之地。行旅几乎断绝。不待识者。已知其不祥矣。朝家事目。颁行诸道。而劫掠伤害之患。犹夫前日。悬赏购捕。非不严明。而剿捕之时。徒害良民。赏典之行。亦多滥觞。其所谓讨捕者。但有其名。设机捉虎。非不申饬。而村民惮其劳苦。守令不勤奉行。间或有邑倅之领率军兵。亲自捉得者。殆至十数。将校之应募手杀者。或至五六。而朝家既无激劝之事。该曹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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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优赏之典。其为民除害之意。果安在哉。至于都民。则居在辇毂之下根本之地。理宜优恤。而其所疾怨。殆甚于外方。臣不敢一一指陈。而三司禁乱之弊。法曹拘留之规。最是冤苦之甚者。当初禁条。乃是庙堂所定。而定制之外。如有可禁者。则台臣就议于庙堂。始许加禁者。意非偶然。而今则禁制之外。出禁者颇夥。名色纷纭。靡有限节。骑马之禁。只许十里。而遍搜江郊之外。无处不到。神祀之禁。欲禁巫风。而闾家祭奠之需。混同执告。肉禁则投肉人家。因为执捉。索赂于不干之人。酒禁则袖器而往。称以会饮。徵赎于众会之处。松禁则山直等结为契坊。恣意斫伐。四山松木。皆至濯濯者。皆此辈之所为。而捉告取柴之残民。以为呈课纳赎之地。富势之家。则不敢睨视。贫残之民。偏被侵虐。执捉之时。鞭扑狼藉。操纵之际。徵索无厌。吏隶横行于闾里。而官府不禁。民生之愁怨日甚。而控诉无处。都下之民。无所措其手足矣。秋曹拘留之法。未知始于何时。而或因睚眦。或缘请嘱。执捉拘留。其所侵困。甚于囹圄。而多出郎属之手。不复关由于堂上。囚系殆满。淹滞屡日。都民之视法曹。如就死地。苟其罪则自有典狱。何必创出法外之私狱。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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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怨耶。臣于昨岁筵中。陈此数款。 圣明特令申饬。而一如前日。少无动念之意。于此亦可见命令之不行。而民生之愈困矣。宜令更加严饬。无踵前习矣。呜呼。人君既为万民之主。则无论中外远近。所当一视同仁。祁寒暑雨。亦有怨咨。则疠疫饥馑之后。艰难穷困之民。孰非 殿下之所可矜悯。而昨岁凶歉之馀。春间则播种不愆。雨旸稍若。西成之望。或可庶几。而不幸久旱之馀。水灾之惨。振古所无。淫霖不霁。亘过三朔。沿江之地。便成陆海。近海之处。皆被淫溢。人民淹溺之报。田畓沉没之状。前后相续。八路皆然。以此推之。则穑事之卒痒。民命之近止。不待秋成。可以推知。此时庙谟。尤当预为熟讲济活斯民之策矣。
  [定军制]
五曰定军制。我国民生之莫保。国势之难支。皆由于兵制之失其 祖宗之旧也。臣请援古證今而极言之。古者以田赋出兵。故农兵为一。无事则负耒而耕。有事则荷戈而战。何民而非兵。何兵而非民耶。汤武以征伐定天下。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天子之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除道路城郭山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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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卤三分之一。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车万乘。故称万乘之主。此先王立赋足兵之大略也。井田废而兵农分。后世沿革不常。代有利病。载之简编者。可考而知也。周礼小司徒乃会万民之卒伍而用之。以起军旅。以作田役。以比追(逐寇)胥。(捕贼伺盗)以令贡赋。以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数。丁壮三口。择定一人。其馀为羡。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天子六军。大国三军。上自卿士。下至伍长。各有统率。居则联其家而为比闾族党。出则联其人而为伍两卒旅。无事则属之司徒。归于田里。有事则属之司马。驱于行阵。无招收之烦而数不阙。无廪给之费而食自饱。此先王制军之得其道也。齐桓公任管仲。作内政以寓军令。五家为轨。轨十为里。里四为连。连十为乡。乡五为师。卒伍整于里。军旅整于郊。人与人相畴。家与家相畴。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战声相闻。足以不乖。昼战目相视。足以相识。祸患与之相恤。欢欣与之同乐。行同和死同哀。守则同固。战则同强。有此士三万人。以方行于天下。以诛无道。以屏周室。此管仲制军之得其要也。及汉天下初定。踵秦之制。郡国有材官。京师有南北军。南军以卫宫城。而乃调之于郡国。北军以护京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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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调之于三辅。分属左右京辅都尉。尉丞尽隶中尉。掌徼巡京师。至武帝。增七校。岁时讲肄。更名执金吾。古人以为郡国距京甚远。民情无所适莫而缓急可恃。故以之卫宫城。三辅距京甚迩。民情有闾里族属之恋而必不相弃。故以之护京城。其防微杜渐之意深矣。调兵之制。尉卒三十三年为正。为正一岁为卫士。二岁为材官。骑士习射御战阵。年六十五。乃得免焉。又有卒更,践更,过更。古者正卒无常。人皆迭为之。一月一更。为更卒也。卒更者身供正役也。践更者以钱雇直代行者也。过更者雇直不行。亦以钱输之县官。以给代者。(犹今雇立军。)此汉军制之近古也。唐有天下二百馀年。而兵之大势三变焉。其始盛时有府兵。府兵废而为彍骑。彍骑又废为方镇。而天子亦自置兵于京师曰禁军。府兵之制。起自西魏后周。备于隋。而唐兴因之。武德初。始置军府。以骠骑车骑两将军领之。(犹今两局。)析关内为十二道。道皆置府军。军置将副各一人。以统于车骑府。至太宗。总置折冲府。天下置六百三十四府。关内皆隶诸卫。而兵犹不离于农。自高宗久不用兵。府兵之法寝坏。番役更代不以时。稍稍亡匿。守卫耗散。宰相张说不思复古。而请募得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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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二十万。号曰彍骑。(犹今御营禁卫军当初募入之类。)先儒论子孙不能谨守祖宗之法。累变其制。驯致灭亡。岂措置之势使然。盖人谋之不臧也。德宗与李泌议复府兵。泌因叙府兵兴废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田亩。每府有折冲领之。农隙教习战阵。国家有事徵发。则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参验发之。教习不精者。罪其折冲。甚者罪及刺史。武后以后。承平日久。府兵渐为人所贱。百姓耻为之。(犹今军兵人皆卑贱。)且戍远方也。边将残虐。生还者十无一二。而未尝有外叛内侮杀将之变者。诚以顾恋田园。恐累宗族故也。自张说募兵为彍骑。及李林甫募人为兵。兵不土著。又无宗族。不自重惜。忘身殉利。祸乱自生。向使府兵常存不废。安有如此陵替之患哉。陛下思复府兵。社稷之福。 明朝丘浚论之曰。可见府兵之善。三代后仅见者。有恒产有恒心。不肯弃舍。凡民皆然。兵尤甚焉。井田废兵农分。不可复合。唯府兵稍近于古。而遂废不能复。可慨也。穆宗渐消天下军兵。及朱克融之乱。临时召募乌合之众。竟致败乱。此国家之大戒。而唐府兵之制。三代后最善者也。宋之兵制有三。以天子之卫兵。守京师备征戍。曰禁军。诸州之镇兵分给役使。曰厢军。▣(一作犹)今骑步兵。 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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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籍。或应募者。使之团结训鍊。以为所在防守。谓之乡兵。(犹今束伍。)又有番兵。且籍塞下团结。以为藩篱之兵。(犹今土兵。)咸平以后承平既久。武备渐弛。将骄士惰。徒耗国用。神宗更制联比。以为保甲。增额日广。而精锐渐乏。苏轼曰。汉之军制。京师不过有南北军期门羽林而已。边境有事。以虎符(犹今标信)调发郡国之兵。事已则各即罢遣。唐置府兵。关中只有府五百。无事则力耕积谷。兵虽聚于京师。天下不至于弊者。未尝无事而食也。今天下之兵。不耕而聚于畿辅。以数十万计。皆仰给于县官。三司之用不给之弊。皆起于不耕之兵聚于内。而食四方之贡赋。不特此也。屯戍郡县者。皆出自禁兵。藩府县镇。往往皆有京师之兵。往者纷纷。来者累累。农夫之力。安得而不竭。馈运之卒。安得而不疲。且今天下。未尝有战斗之事。而武夫不得休息。一逆其意。群起而噪呼。此何事也。此苏轼之痛辨汉唐宋兵制利病者也。 皇明继元立国。而元起朔漠。兵制简略。不可为法。反其法制。内设锦衣等十二卫。以卫宫禁。设留守等四十八卫。以卫京城。锦衣十二卫。为亲军指挥使司。而番上宿卫。无所隶属。京城卫则分属五军都督府。有事征行。则调发于天下。都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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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府使司十六处。以属都司四处。大率五千六百名为一卫领。千军为千户领。百军为百户领。十名为管领。钤束以成队伍。(犹今千把哨官队长之制。)固外而蔽内。居重而驭轻。宫禁有卫。京城有护。自畿内以至遐方。卫所鳞立。所设军士。俱有定数。无非寓兵于农。使各为备之意。此 太祖 太宗久历戎行。参酌古今之利病。设置巩固之基业。虽不及于府兵。而亦罕有之美制也。子孙不能善守善变。或致军伍之空缺。或有将领之积多。制屡变而弊益生。非当初制法之不美也。藉令恪守遵行。虽万世无弊。而承平既久。游惰是安。尺籍俱存。而队伍耗散。卒不能振。此宋 明兵制屡变之失也。殷周六军田赋出兵之制。尚矣无容议为。管仲军制。后世亦莫及焉。汉唐宋 明代各异制。而唐之府兵制。兵之最善者也。我东罗丽之六卫兵制。无论贵贱。不计上下。丁壮无漏于尺籍。士族皆编于行伍。将帅各养私兵。凡民无非战卒。故三国鼎峙。日事干戈。而虽数十万之卒。可以片时徵发。兵力之强。古所未有。故虽以隋唐百万兵威之众。终未得志者。盖以此也。而非三代之遗制也。惟我 太祖 太宗。圣文神武。戡乱创业。革罢前朝家兵之制。设置五卫军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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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略精妙。迥出千古。 圣子神孙。恪守成规。足为万世不拔之基。而不幸乙卯倭变后。废镇管而为制胜方略。壬辰后方略废而为束伍。犹唐之罢府兵而为彍骑之失也。五卫镇管之法。仿唐时府兵之制。中卫号义兴。而内则甲士补充队中部属焉。畿甸之杨广水长分作四镇为内卫。合前古四辅之法。江黄忠三道镇管全属而为重卫。即唐关内兵皆隶诸卫之法。各卫各有五部。不但分数分明。亦合管仲万人为一军。一军五乡师之法也。左卫号龙骧。而内则别侍卫队卒及东部属焉。外则岭南诸镇管全属。右卫号虎贲。而内则族亲亲军彭排及西部属焉。外则关西诸镇管全属。前卫号忠壮。而内则忠义忠赞破敌及南部属焉。外则湖南诸镇管全属。后卫号忠武。而内则忠顺正兵壮勇及北部属焉。外则咸镜诸镇管全属焉。东南西北分作四卫。义兴居中。而八道皆属五卫。五卫各有五部。分属十二卫将,二十五部将。都统于总府。而宗英之至亲。朝绅之崇宰领之。无事则轮卫宫禁。无一人专兵之嫌。有警则各镇统属节度使。互为奇正。迭作首尾。当敌者为首。在后者为尾。如前卫当敌。则左右救之。后卫援之。左右后当敌亦然。中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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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京城。此盖取汉唐宋 明制法中最善者。而皆出于 圣算者也。其法制之详密。部分之整齐。无让于古。而惜乎此法一变之后。京外军制紊乱无统。有莫可收拾之势。人莫不寒心。而即今事势。大异平时。五卫军卒。决难以士族充定。虽不可尽复其制。存其部卫之法。变通军伍之制。则虽不及于周官之以赋出兵。亦不下于唐时府兵之制矣。即今诸色军保。大略一百四万四千馀名。而兵曹所属三十四万一千四百馀名内。馀丁禁保,定虏甲士保,守护军户保。并鹰师户保。并烽军户保。并骑步保人,留防户保。并录事,唱准,匠人,生徒,牧子合二十八万三千六百馀名。皆无领属。而正军只有有厅骑保,定虏甲士,扈辇禁军,军官标下杂色并五万九千八百名。训局将校军官局厅以下杂色及马步正军。并六千三百十四名。而保人四万一千一百名。御营厅通一年上番军将校以下杂色正军并二万五千九百三十九名。而保人七万四千八十九名。禁卫营通一年上番军将校以下杂色正军并二万八百五名。而保人六万八千四百三十名。守御属二万九千三百六十六名内。标下军保人八百七十名。总戎厅及文殊城所属二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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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九百三十名内。牙兵标下等保二千四百七十名。军器别破阵户保并一千三百名。本兵及五军门合正军十六万七千一百五十馀名。各色保无统属者几至五十万名。各道水军四万一千四百名零。分属各堡边将。统属水营。而皆是纳布给代者。无一战士。各道募军土卒名虽二万五千三百馀名。而募取乌合。决非缓急可恃之卒也。且常时则分属镇堡。大堡未满数百名。小堡仅有七八名。已极可笑。而临难则尽属兵使。而边将无一名手下之军。乌在其设置之意耶。各道束伍名虽十八万八千馀名。皆是公私贱。寒乞叠役。无一可用之军。巡营牙兵亦号十四万一千九百馀名。而比束伍尤甚残劣。亦多叠役。只是虚录军簿者。虽多奚用乎。京外水陆并战卒大数五十三万七千馀名。京畿道军总十万六千九百七十名。而束伍及军官并四万七千馀名内。二万三千九百七十馀名属守御。二万三千六百馀名属总戎。及江华文殊水军三千三百馀名分属各浦有厅。及定吹扈骑步京正军一万七千九百馀名。合战卒六万八千二百馀名。各㨾诸员馀丁训御禁总御骑步等各色保。及匠人牧子并三万八千七百七十馀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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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军总十一万六千一百馀名内。五营及安兴所属二万馀名。而江都属四千八百四十馀名。城募卒三百名。水军三千六百馀名。尽属兵水使。巡营只有牙兵一千三百馀名。有厅骑步御营禁卫定虏甲士等京正军几二万名。合战卒四万五千二百名。各色保匠人牧子并七万九百馀名。全罗道军总十七万四千三百名内。五营四山城济州所属并四万一千五百馀名。而除济州五千名,城募卒三千名。水军一万七千名。分属兵水使。巡营牙兵八千九百馀名。五卫骑步御营禁卫定虏甲士等京正军二万一千一百馀名。合战卒九万一千五百名。各色保及匠人牧子并八万二千八百馀名。庆尚道军总十六万三千九百六十名内。六营及五山城所属并四万七千八百馀名。城募卒一百六十名。水军一万三千三百名。分属左右兵使及统水营。巡营牙兵六千四百馀名。有厅骑步御营禁卫定虏甲士等京正军二万五千二百馀名。合战卒九万二千八百六十名。各色保及匠人牧子并七万一千一百馀名。江原道军总三万六千五百三十名内。三营所属七千四百三十馀名。而原营兵二千四百五十七名。属于南汉。馀属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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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营镇土卒一千二百馀名。巡营牙兵几至千馀名。有厅骑步御营禁卫定虏甲士等京正军五千九百馀名。合战卒一万四千五百三十馀名。各色保及匠人并二万二千馀名。黄海道军总十二万三千二百三十名内。六营属一万六千九百馀名。镇土卒六千三百七十名。水军三千五百六十名。分属兵水使及防营。而巡营牙兵及杂色募军并二万二千二百馀名。有厅骑步御营禁卫定虏甲士等京正军几二万名。合战卒六万九千三十名。各色保及匠人牧子并五万四千二百馀名。咸镜道军总七万九百九十名内。南道三营及三甲所属一万二千九百馀名。属南兵营巡营牙兵及假率并一万二千馀名。骑步正军四千二百馀名。合二万八千九百名。骑步保牧子并八千五百馀名。北道六镇及居山所属一万五千四十馀名。属北兵营南北并镇土卒三千五百名。骑步正军五千四百五十名。骑步保九千六百馀名。合二万三千九百九十名。通计南北战卒五万二千八百九十馀名。保一万八千一百十馀名。平安道军总十五万六千二百九十名内。五营属二万五千八百六十名。分属各山城江边各镇。又城募卒一百名。镇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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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九千三百馀名。兵营军三万六千二百馀名。水军七百名。分属各浦巡营军兵四万八千二百名。军官九百馀名。有厅骑步并一万四千五百七十馀名。合战卒十三万五千六百三十名。而异于他道。监兵营徵布者过半。馀丁及各色保牧子并二万六百六十名。西北外他六道监司。只有若干牙兵。殊无兼节度之意也。总计一国纳布者五十馀万。既无统属。决非临乱招聚者也。战卒五十馀万。各有统属。或可临急收聚。而散处各道各邑。一邑之中。皆有五军门及监兵水营营将。防营统营十馀上司之军兵。若有边报。一时传令。星火徵发。一不依令。皆犯军律。如有都副元帅则号令尤重。各邑守令。不但眩于奉行。以何使令。尽数推捉。以何监色。处处分送乎。势不支当。非逃则死尔。若无守令。尤难徵聚。且非守令常时管束者。故每当上番及习操时。犹患难聚。况当警急。若或骇散。有何号令一时徵发。而且尤有所骇异者。禁卫御营等军。多散在于四裔绝远之处。兵水使防御营将则或在极边。而所属军兵。亦多在于距营门五六日程近京之地。正似宋制禁军戍边。边军入辅之类。千里馈粮。已困于道路。累日趋程。难及于期会。安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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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散乎。不知军制之紊乱若此。徒曰人心之不淑。其可乎哉。当国初五卫镇管之设置也。无他军门。总一国之军数。均排镇管。举一道之镇管。专属一卫。宜乎井井方方。而 嘉靖乙卯倭变后。金秀文先改湖南镇管之法。分属各邑于巡边防御助防都副元帅。而名曰制胜方略。各道仿行。而巡边等任。一时权设之将。平时则有军无将。临难则聚军原野。待千里京将之来。以此大败于壬辰之乱。其后外改制胜而为束伍。内废五卫而鳞设军门。始则训鍊都监之设。在于壬辰倭乱之后。癸亥反正之后。又设御营厅。禁卫之设。又在近年。则武号森列。广开募聚之门。外方各营。亦开投窜之路。远近愚民。避苦趋歇。任其所欲。各自募入。各营随得录案。军额渐广。紊乱日甚。当此无事之时。若不变通。或值缓急之变。则虽悔莫及。如欲大变通遵故制。则尽罢百馀万之虚簿军额。钞为数十万之有统精兵。团聚则依束伍管领之法。专属则遵镇管五卫之制。内外经费。行汉唐口钱之规。畿辅四镇。各给附近邑一万兵。不宜偏重。松都亦给海西及几(一作畿)甸傍邑兵各一万。与四镇轮卫京城。忠黄江中三道监兵防营。量其防守险夷缓急。各给军多少。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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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以沿海近邑。量宜专属四辅。各道军兵之千把哨官。必以其地武弁择定。队哨亦各以比邻钞定。如轨里之制。临急调发。如汉虎符之下守宰。传令将官。而以队招聚。如今京中聚军之制。择定恒产恒心之民。有田园之顾恋。恐族属之连累。使不得逃散。如汉南北军之制。则可以一齐聚会。京外武职。勿论显卑。自初仕至阃帅。随其门地履历材能久勤。皆由此将官次次调用。则乡曲武士。无旅食求官之苦。大小武臣。习军旅行伍之事。监兵防御使。各以所属之军。春秋鍊习。察其某司某哨官之精不精。赏罚其将领之能否。而择其中抚爱军卒。勤于教习。而所领之军精于炮射。习于布阵者。各别启闻。轮番之时。择其哨而起送京中。试其炮射。观其阵法。果为精鍊者。各别擢用。如有超等者。将官不次擢用。旗队长亦重赏之。一司之军皆然。则千把总并皆擢用。风闻所及。远近将卒。莫不耸动。司哨旗队。各以附近完聚。无时私习。不但军兵精鍊。将材可得矣。轮卫之军。畿辅万兵。每朔四哨。二十五朔一轮。中道万兵。每朔三哨。三十五朔一轮。远道万兵。每朔二哨。五十朔一轮。通八道战卒四十馀万。除南北兵使及东莱江边龙骨城等处军。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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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万。分排十二朔。则一朔番军之数九千四百名。分属两局。如汉南北军之制。则辇下军卒。国朝以来所未有之盛也。脱有事变。两辅兵入属京城。则番军并当为三万兵也。可以相机出战。京中壮男九万名。虽士夫吏胥参半。其馀四万五千。足以守堞。外四道之将。各定死战之地。中三道之将。又定死守之险。畿甸四辅。随贼所至。守御使率杨广之军。以南汉为信地。总戎使则率水原之兵。以秃山为信地。或接应勤王之师。或捍御要害之处。则窃恐内守之道不外于此矣。炮手升户之害。甚于唐时长征之弊。长征之卒。不过一身长立之苦。升户之害。遐乡农民。举家上京。一朔给料。多者十二斗。少者九斗。以此料米。全家仰哺。其势诚难。不但奸计百出。已非可用之兵。且无乡里之顾恋。易致逃散。非汉时南北军防微之制也。放炮虽捷。非远中之法。排阵虽习。非沙场则不能习。懒于京市之中。能耐饥寒。百不及于乡军。然积年鍊养。一朝革罢。既甚可惜。且有怨咨。若或拣汰老弱。有阙勿补。渐至减少。禁军马兵。亦渐减省。以充轮卫军兵未满万之数。则其数不过六七百名。可以极钞精锐。而九斗之料。举家仰食。势固不给。单身立番。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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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裕。万兵给料。虽似难继。除今四军门料米番布。则不患不足。马军在乡者。数年之间。一朔上番。则养马便易。农兵不分。比诸京军。利害悬殊。揆以汉唐制法国初设置。可谓算无遗策矣。今若能为此大变通。尽复古制。则御营禁卫军散在诸道者。与畿甸及中道近京邑诸保人。没数换定。以便调发。且其户保专属各邑。一遵五卫之法。如海州尽定禁卫军。则诸军保无一相杂。如尚州尽定炮保。则亦并除他军保。而京外军保所纳之布钱。多者减之。少者加之。并皆均一。无有轻重。则岂有如今日之紊乱乎。似此变通。不过按簿换定而已。实非费力烦扰之事。而人无担当。唯事媕婀。岂不泄泄乎。
  [均身役]
六曰均身役。军保徵布之规。实三代汉唐宋所无者也。古者藏兵于农。税归经费。赋归军兵。出兵田赋者以此也。中古农兵分而养兵始焉。我朝开创。外设镇管。内有五卫。永罢养兵之制。其制至要。轮回递番。必立本军。未尝有紊乱之事。其后有骑步兵城役之事。远外军兵裹粮有弊。特许给价雇立。始有徵布之规。常时立代则可谓省弊。其于诘戎之方。已极疏迂。而甲士正兵水军外保人绝少。壬辰乱后。创设训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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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徵布养兵之事。而其数未满数百。至设御营而极矣。八万之军。户首二万。而二万之中。若值凶年。则上番者不满一二千。侵徵七八万之军。仅得一二千立番之兵。事甚无实。犹不知止。又设禁卫营。军保多至十万。良丁有限。军额无数。至于束伍无以充定。勿论公私贱。犹患不足。保人中叠定者居多。至于总戎守御牙兵。无户保而别设于畿甸。立番将校。无以接济。既定私贱。且徵保米。外方各营。私定镇军。军官部将之类军兵名目之多。关西尤甚杂乱。殆至近百私捧米布。私养军校者。未知几许。通计一国之民力。归于军兵者。什居八九也。长老每言壬辰以前。国有储胥之殷。民有升平之乐。今无兵革。亦将百年。民数加于国初。开垦尽于山海。唯其物力不及于乱前。匪国之叹。愈往愈甚。至于近日而极矣。犹不觉其十分之九归于京外军兵也。其费如此。而军兵之疾怨亦极。此由于无制之故也。有国之不可无者军兵。譬犹枝叶之庇本根也。时平则安养而训鍊。世乱则徵发而捍卫。今日正当安养训鍊之日。而侵虐军兵。有同仇雠。死犹不止。徵布于白骨。侵及于邻族。如是而犹冀其临乱可用。殆甚于缘木而求鱼也。既云军兵。则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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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纳之布。安养而训鍊。若欲徵布。则宜革其军兵二字之称。而更定别号然后。名实可无紊乱。军民可以整顿。而人无念及。臣实未晓。一国无限之人。莫非王民。皆无纳布之事。而独以军为名者。侵虐徵布。至于此甚。若使临敌。必有今日战我为政之患。言念及此。宁不懔懔乎。噫定制既误。虽有徵布之事。均是纳布之军。则所纳宜均。而不均亦甚。役甚重而最贱者漕水军。其次馆烽。其次诸员。又其次骑步训御精甲等保。最歇者扈辇有厅馀丁唱准生徒书吏保及各色军官也。役名良者。其所纳虽重。人不甚避。役名贱者。其所纳虽歇。人皆谋避。况今贱役。又其所纳三倍良役。贱役中最重者。一人纳三疋。漕水馆军是也。良役中最歇者。三人并一疋。军官辈是也。以其最歇者所纳。较诸最重者所纳。则其数九分之一也。军兵色目。若是其多。已非古制。而至于徵纳之道。则宜以贫富为轻重。而乡曲武断之辈。皆入于最歇之役。下户贫残之类。举属于最重之役者。或出于形势之夤缘。或由于贫穷之无告。强弱异形。苦歇悬殊。此岂王者一视同仁之意。而此外豪富出等者。或募粟帖。或图捕贼。一生閒游。永作逸民。勿论京外。渠渠厦屋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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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钱所纳。蔀屋赤立者。椎髓督徵。莫非赤子。而何不均之至此耶。每一念及。不觉于邑。在上者孰不知此习。非不欲矫弊。而大本既误。则末流不可救也。贫富入属之重歇。若是悬殊者。其故无他。国无统纪。军多门户。各军门监兵营城将营将。至于吏胥辈。亦开投窜之门。尊其号曰军官也旗鼓也教鍊也别武也留曹也唱准也生徒也。轻其役曰番布也番米也。布不过二十馀尺。米不过四五斗。其所称号。比军保已尊。其所徵纳。比军保倍减。若非至愚。稍有家产。则生发未燥。赂其所谓引属者。已自窜名于入属之案。故各邑之所谓签丁者。不过寒乞儿也。无他措手。每当岁钞。以此乞儿苟充阙额。此类初无恒产。既不能自图于愿属之地。又不能用力于钞定之时。入于重役。其势固然。以其无顾恋。故朝闻充定。暮已逃走者有之。或有一二年而逃走者。久者不出数三年。生不知去处。死不得代定。比年凶荒。各㨾阙额。将不知其数。军国经费。终不可以全减。指徵无处。侵及邻族。罔有纪极。孑遗馀存之民。一身身布。艰难备纳。虽其父子。亦难相助。而或称以内外之族。或称以统里之人。一人之家。徵出数人之身布。上司之催督甚急。各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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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扑狼藉。虽云实户。势不支堪。未过数年。卖土移徙。冀免族役。转作流乞。次次株连。有同疠疫之相染。虽在常年。军额渐加。流离倍多。若值凶年。散而之四。父子不保。冤苦彻天。伤和气而召天灾。莫甚于此。虽使雨旸时若。民不奠居。其何望耕作乎。若不更张。虽使管葛复生。将无下手处。言念国事。不知其所税驾矣。岂不愁痛乎。粤自 仁祖朝。曾有军籍户布之议。而屡发而屡阁者。槩由于习俗终难猝变。众心有所难齐。上下持疑。迄今迁延。人无任怨而然也。假令任怨而行之。所谓军籍。未知其得当也。赋生之初。清浊贤愚。有万不同。古之制民也。随其才分。分为四民。各习其业。而未闻有考讲定军。独使终身纳布者也。军兵徵布。此千古所无之事也。考讲取才。行之于人才之用舍则可也。用之于军兵之钞定则实无所据。况今世降俗末。绝无公道。寒门冷族。汰定必多。同是族类。而通讲则仍为士子。落讲则永作军伍。坠落门户。莫与婚娶。京外章甫。得闻军籍之令。则遑遑怵迫。有同逢变。欲死无地。其丽不亿。不但纳布之难。极羞军役之号也。当此衰世。决非可行之事。故故相臣张维所谓宁失民心。不失士心者。深得事情。至于户布。可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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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役。亦仿于有身则庸也。其法既有所据。其怨不至如汰定军役也。但当初设施。未得要领。终归中止。以故相臣金锡胄奏议观之。总计一国。近百万户。拣除正军及鲍尺柳匠病丐之类。钞出馀户。收捧木疋。以为量出之地。而自备局总括一国户数。分拣其可捧可不捧者之际。不但实数精覈之难。而烦劳已甚。京外经费。亦难的知。故磨鍊数载。终未归一。出入之数。亦未能酌定。且只凭户籍末端都总而将欲定数。故冒录役名。虚称渔盐等杂颐者。不能覈实。终未知实纳布之数几户。一据总录。分定木数于各邑之后。胶守不得变通。则户口赢缩。岁各不同。亦不无侵邻不均之弊。若使各邑任其赢缩。则虚伪相蒙之患。有难防塞。且遽下新令。混捧木布。有同军保。疑其将为军役。怨谤朋兴。异论蜂起。终未一试矣。以臣愚浅之见言之。今若勿论州县大小。查问京衙门监兵营一年所纳木疋。每邑都数几许同之后。如某邑所纳百同云尔。则使其守令。一依其数。不拘多少。逐户计口。一一磨鍊分徵。而常时京外上司纳木。如百同之邑。则以木总数配民口数。十口或徵一疋。五口或徵一疋。唯以准百同为限。朝家则只总一邑之都数。至于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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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而减。应捧而捧。专付守令。一依事目施行。自无赢缩虚伪之弊。以此磨鍊。较诸即今一家内数三军保所纳之数。则可以十减八九。此所谓有身则庸者。三代以后至今中国之所通行者。西汉赋役之法。最近上古。高祖十一年。口赋钱一百二十。而年十五者始赋。六十六免焉。宣帝五凤元年。减天下一年口钱。成帝又减一年。唐高祖始定租庸调。每口岁役二旬。不役则每日绢布随土产三尺。一年六十尺。十六岁始役。六十免。女则嫁后为丁。今若勿论贵贱。逐户均徵。一遵古法。便作烟役。明其不近于军保之称。则两班及豪富者。亦非甚苦逃避军役者。到处应役。反不如仍居故土。稍可安集。庶几整顿。既无邻族侵徵之患。则民将乐业。奠厥攸居。数年遵行之后。徐徐精覈。民多木少之邑。则加定木疋。民少木多之邑。则减其木疋。知其八道一年应捧之数。分给京衙门监兵营。以为依前需用之地。而无论京中某司外方某营。前日所捧如其太滥。则斟酌减给。如其太少。则斟酌加给。不但八路之民役可均。京外之经费有定。量入为出。既知一国一年钱布都数。则出入阔狭。权在朝廷。稍存赢馀。以备不虞。必不如今日之专不知京外各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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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营所捧之多寡留在之有无。而每当朝家不时之需。亦无苟且求请。有同乞贷之弊。八路州县所捧木数。均徵定数之后。革罢徵布军籍。则民情慰悦。有同拯济于水火之中。每邑勿论良贱。精择丁壮。取才定军。如兵典之制。千户之邑。钞得一二哨。每年京中及各道营门轮回立番时。优给衣资廪料。平居又除烟户杂役。向日之侵及邻族而流离者。今得安居。向日之鞭扑徵布者。反蒙衣食之惠。苟非木石。岂不知恩乎。然后亲上死长。可以责焉。且其优待若此。则曾前閒游用赂投窜于歇役者。岂不乐赴取才乎。制兵之要。莫善于务精。千户之邑。虽得一二哨。通计一国男壮二百馀万。钞得四十万。则五钞一名。比上古三钞一焉。尤加精焉。可谓一当百之精兵。此一哨之兵。可敌今日虚簿所录寒乞者百馀哨之兵。其得失如何哉。古人云利则行之。疑则少尝之。若以为利而行之。则不过成节目行关文。一朝可行。若以为疑而尝之。则先行于一邑。一邑为便则次行一道。一道为便则又行他道。互相见闻。吏习民安。自无难行之弊。如其难处。虽欲仍存旧规。今日军案尚存。不过仍旧行之。亦无窒碍之处。此外节目。唯在朝廷熟讲润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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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以为以此赋民。以此制兵。可谓均一简精。第此皆 累朝所不行者。而今乃猝复旧制。则纳布残民。虽甚喜悦。豪富无役者。必将哗骇大怨。不其难乎。此则有不然。传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安无倾也。此亦不过以一国之所赋。供一国之所需。彼亦以一国之所赋。供一国之所需。而此则甚均。彼则不均。安敢怨怒乎。八路之人。莫非王民。勿论男女。有事则必就辨于官家。故古今王化所被者。成丁之后。均有所赋。以需经费。供官府而治民政。养军兵而御强暴。有同工农之相资。如非离群绝俗者。何独有身而无赋乎。以此晓谕。则虽极矜懻之人。必不敢怨怒而哗骇矣。乡兵之每朔轮番者。京军之仍留未汰者。合准万数。每朔各给料九斗。则一番之数。当为六千石。十二朔当为七万二千石。骤闻者似以为难继。而即今四五军门给料之军。考覈实数。则亦不下八千馀名。间多十二斗给料者。各军门屯田所出及保米之代。尽数移属于地部。并与军资常廪推移充数。自当有裕。万兵每朔各给二疋。则一年当为二十四万疋。即今纳保者五十馀万名。而每名纳二疋者居多。准捧则似当为七十馀万疋也。逐户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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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准此数而捧之。无有馀不足之患。则国无损益。民乐均役。而壬戌年户布磨鍊时。京外经费以六十万疋为数。今加二千兵十二朔给布二万四千疋。则一年经费当为六十二万四千疋。而七十馀万疋。除此六十二万四千疋。则馀数当为七万六千馀疋。八九年馀储足当一年之捧。虽未准于三年。储为一年之用。亦足为水旱不虞之备。己卯籍人口数。大约五百七十八万。男女壮亦近四百万口。以四百万口。分徵七十馀万疋。则六人并一疋也。一疋以三两钱为价。则每口五钱。比汉时口钱一百二十。则减其半也。比唐时庸役绢布六十尺。则不及三分之一也。舍此每口五钱均平之法。偏侵残户。而一户或徵三四军布二十馀两之钱。军保充定之民。宜乎不能支保。冤苦极天矣。
  [修城池]
七曰修城池。自古王公设险。必以城池为先务。我国山川之险阻甲于天下。而因山为城。长于城守。中国之人最称难攻。前古来侵者。鲜不败归。安市之却唐兵。密城之击隋军。原州之御契丹。龟州之捍蒙古。此皆表表著称者也。虽有百万之师。我既有备。彼困远斗。旷日相持。粮运难继。顿之于坚城之下。终至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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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彼之短。攻我之长故也。管子所谓先攻其坚瑕者为坚也。此唐太宗,隋炀帝,契丹,蒙古之所以同归于败衄也。丙子。彼人独能取胜者。彼素以战争为事。习于用兵。惩唐隋之往辙。揣我国之所长。如白马之当塞。安州之崩壁。一不交兵。直趋京都。避长不战。用兵之奇术。先攻心腹。谋敌之巧计。奇巧之策。彼则行之。捍备之道。我则失之。百里趋利。兵家最忌。而彼先犯之。若于其时。清野据险。乘疲出击。挫其先锋。则彼不得深入。而元帅贼点。弃洞仙青石之险。不为邀击。率兵使而撤兵移避。两西俱虚。使贼如入无人之地。苍黄去邠。心腹先溃。势不可收拾。京城之储蓄。为彼之所据。南汉之孤城。为彼之所环。山势斗孤。外援之兵。无据险连营之处。贼满城外。外内断绝。号令不通于八路。储胥不支其半朔。彼有馀粮。我无所食。事已至此。虽有智者。亦无奈何。而大小臣僚上下扈卫者。莫不孑孑单身。颠倒从 驾。士女玉帛。尽委贼薮。父母妻子。莫知存没。人皆痛结穹壤。心神错乱之中。江都之败报猝至。一城号痛。无复可恃。虽有金汤。其于粮饷之已尽。人心之莫保何哉。且若非冰合之时。松坡大津难保利涉。其时国事之至于此极者。皆西藩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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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都城先弃之致。岂非后日之鉴戒乎。今之议者以为脱有事变。当以南汉江都为国家必归之地。岂不寒心哉。越津之南汉。尚且如此。则况于渡海之江都乎。公私得达之难。敌锋捍御之势。又万万不及于南汉。所恃者只一衣带水。敌兵之来。无非一苇可抗。而海浦异昔。昔之沮洳不得泊船之处。今则无处不可停泊。无处不可驰突。一自设墩台筑土城之后。淤塞而浦填。舶步益顺。一片孤岛。四面受敌。其势难支。不待智者而知之。而水贼下陆。置之死地。则莫非一心之卒。风舶往来。彼顺我逆。虽有舟师。势难抗敌。而文殊山城。亦非可守之处。既夺文殊。坐压江都。多发大炮。则岛中军卒。莫敢近边。甲串一津。孰能禁越乎。如有水陆并进之贼。则环一岛数百里之地。无非受敌之处。以东莱千馀里大海。不能御壬辰之倭贼。区区一岛。何能敌四至之贼耶。以臣浅见。江都南汉。决知非缓急可恃之地。而今日诸议。恃若重金袭汤。少不动念。若或临急。则京城士民。视若草芥。弃之如遗。尽罹贼锋。曾不顾恋。上失相保之道。下无死长之心。不思所以预为之策。岂不寒心哉。今若思上下相保之道。为与民共守之计。莫若固守京城。故曾于壬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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邠之时。朝臣多以请守都城为言。而以其城既太阔。且多守城之所忌。故终不见用矣。臣曾见彰义门外所谓荡春台旧址。实合设险之地也。处北汉白岳之间。自文殊峰至仁王山。周围三十馀里。四面崭巀。壁立如削。仍山累石。只设垛堞处。三分居一。二分全筑处。亦皆险固。其中最低下者。彰义门一路百步阔耳。若于北岳之右麓。仁王之左阜。附筑雉城。对压贼路。设炮转石。以遏其冲突。虽有万众。莫敢谁何。而北郊之上佛岩之西。虽非石峰。峰势岌嶪。外多山角。逾越陵壑十许里之后。可迫城底。若仍山脚间置瓮城。矢石相及。则敌不敢近城也。外虽险阻。内甚广阔。足容数万户京中之人民。而众壑之水。汇合荡春台下。四时不涸。若复堤滀。虽值大旱。不患无水。且与北汉相接。旁通樵路。而佛岩水口石峰陡绝。常时挽输之路则无异康庄。临乱据守之势则有同铁关。三角诸峰。白岳仁王。斥候瞭望。则四面百馀里。皆在眼底。贼兵多少。行路往来。可以历历俯察。揣度形势。而京城三江。亦能旗炮指挥。大兴,南汉,江都,洪福并峙相望。烽燧可通。掎角相倚。若论地形。可谓天作战守之地也。噫我国延袤数千里。越千里而攻人国。兵家之所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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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而三南漕运之谷。皆置江外诸营。军器之储。皆在城中。而一朝有变。则藉赍兵粮以资敌国。壬辰丙子之乱。若非我国之粮饷军器。则敌国何能得志于我哉。今若预置仓舍。三江仓谷。预为运入。军门器械。先为积置。而公私盖藏。亦为输入。城池既固。粮饷亦裕。则彼虽百万。吾何畏彼哉。或有未及运入者。则虽在警急之中。以都下四万户九万丁壮。不过一两日。可以尽输于城中。则非如江都南汉避乱者之尽靠军饷。而扈从臣僚守堞军卒父母妻孥。同在一城。无骨肉分离之惨。有同舟遇风之势。不待勤王之师。都下民丁。足以守御。皆知其与民共守之计。效死勿去之意。则国无播越之患。民有坚固之志。必不至于如壬丙土崩瓦解之境矣。若使壬丙之时。知都城至近之处。有险固死守之地。则国步颠顿。岂至于此哉。至今追思。不觉痛心。即今都城之地势东西平低。虽曰难守。若与新城表里相应。并力固守。则彼则强弩之末势。我则以逸而待劳。坐使贼兵进不得仰攻。退不得所掠。势将不战自屈。孤军深入之贼。何得久留于城下哉。此城形胜山势险远。并抱三角诸山。又筑洪福山城。与之相连。贼众虽多。决不可环而攻之。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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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城。则声息相通于内外。号令可行于远迩。故筑城之议。非今创始。而世无担当国事之人。朝多浮议沮挠之弊。咫尺有天设之险。而尚今空弃。可胜惜哉。昔在宋仁宗时。范仲淹请修京城。而吕夷简以为王者守在四夷。此乃囊瓦城郢计也。谓之迂阔。斥而不用。及至徽钦之时。卒致金人之祸。始服仲淹之先见。亦岂非今日所可鉴戒者耶。夫藩篱不修。则墙壁不固。内守之政。虽尽其方。外御之策。亦不可不预讲。古今战守之法。固非邑邑可守。处处可战。故晁错论兵。一曰择将。二曰得地形。而我国则不然。西之洞仙,青石及三大江。南之洛东,鸟岭,汉水,骊江。北之三大岭。皆不预定信地。设险固守。为死战之地者何也。古人必于大路阨塞处。极力守御。以为相持战争之地。汉之成皋。虞之下阳。赵之上党。魏之安邑。燕之榆关。蜀之剑阁。吴之西陵。地有所必据。城有所必守。不可弃而不守也。是以春秋胡氏之传。论之甚详。城郭沟池。固君子之所谨也。试以西边论之。义州与彼接壤。一涉鸭绿。便抵城下。有同迅雷不及掩耳。智士不及谋。壮士不及勇。其锋不可当。此所谓鲁鸡之不虞。蜀鸡之不支。若不据险。轻易迎战。则其势必败。适足以增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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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破竹之势。初不如坚壁固守。徐议其后。故虽有府城。别设白马。意有所在。沿江镇堡之旁近龙湾者。无论大小。皆为合并。尽属湾尹。别作大镇。钞择丁壮。满万为军。一境公私所储谷物财帛及民户。尽输马城。如有逃避者。断以军律。老弱凡民。使之守城。钞率丁壮。相机剿击。示我有蹑后之形。使彼怀却顾之虑。无或轻动。期以死守。则如唐太宗不欲乘危之兵。不敢过去。必以攻拔为期。兵力已费于入境之初。势难远斗深入。虽有如清兵直捣都城之计者。辎重老弱。其势在后。追击之易。非如前锋方张之时矣。至若龙骨,云暗,凌汉等城。以其邑宰定为城将。各给数千兵。前应义州。后接铁瓮。而兵使之铁瓮。监司之慈城。各定给二万兵。分为信地。历路郡邑。皆筑城子。以为依据之地。常时则耕种于四野。敌至则清野以待。各收民户及谷物。入保城中。则千里战斗之敌。进无所得。退无所食。其何能久住于他国之地乎。昔在三韩。诸国星罗。互相侵伐。日事干戈。而犹能拒敌而不败者。用此法也。尝见辽塞一路店堡。皆有小城。虽或民丁鲜少。气势孤单。而或有婴城固守。因此得力者。则亦此意也。无论州府郡县。皆用此法。则敌国何能孤军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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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而大小合力。度势乘机。或战或守。预定约束。期以死守。一如义州之规。而如有乘便之势。兵使追蹑于大定晓星之间。监司迎击于平壤顺安之间。利则据险而战。不利则闭城而守。贼兵过后则一道之完全依旧矣。苟令监司及兵使号令相通。不移信地。蓄养精锐。待贼尾局。倾城邀击。皆为殊死战。必以歼贼为期。而若不死战。纵贼为患。大将以下。断以军律。则皆知军律之不免。战死之为荣。贼安得不破。城安得不保乎。海西则贼程稍远。庶几整顿头绪。聚会精神。非如初头逢贼急遽之比。战守清野之法。一依关西。而洞仙一岭。在贼为必争之地。在我为必守之地。正方,洞仙冈峦相连。当以此为兵使信地。以二万兵保守城堞。设栅连缀。老弱守城。丁壮据岭。迭相休息。必以死守。贼若逾岭。断用军律。贼不得过此岭。则必取慈悲岭迂险之路。不然必由蒜山沿海之处。蒜山虽压在正方。城下野路坦阔。若不于平地预为设险。如燕塞之种榆。鱼腹之设墩。实难防御。必须预讲长算然后。可保无虞。而慈悲岭路险阨无比。当于要害处。坚筑一城。为凤山信地。定给一万兵。防遏死守如洞仙。则贼路穷蹙。必向遂安。出于瑞平之间。彼入迂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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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地。我通平易之直路。与关西声息相通。正方之军攻其前。慈城之兵击其后。贼阵形势首尾不能相救。取胜之形。十居八九。洞仙,蒜山,慈悲三路中。一或不守。贼向京城。则长寿城居一道之中。为监司之信地。亦给二万之兵。多设斥候。瞭察贼情。连续塘报。而贼兵若由蒜山。直向延白。则移守首阳。贼向遂安。则移住太恒。西应兵使。东连松都。使不得离出他境。一边接济道内之事。一边扰攘贼阵之势。一如关西监兵之规。则敌兵虽众。必不敢轻易过去。而况大兴有羊肠崤函之险。青石有马陵井陉之阨。而松都以旧都。为一大都会。若以二万兵为一大镇。使之半守大兴之城。半截青石之路。使为辅车之势。一依洞仙之守。则贼必不敢窥左足。而可以坐制其死命矣。贼若避此险。迤出白峙之路。则其势当分。我亦分军。与关东兵合力守之。而若当冰合之时。不由青石。直取白川钱浦之路。绕出于青石之南。则全无岭阻。平坦难守。若不预为设险。以备不虞。则以我步兵。实难防守。庙堂胜算。不可不早定规画。不宜置之度外也。至如长湍。则别作畿辅重镇。如水原,杨州,广州之规。而定给万军。以坡州山城为信地。而解冰时则退守临津。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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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互相连缀。首尾互应。形势相援。则贼不敢轻犯畿辅矣。盖关西一路则当贼初程。其锋难当。故敛兵城守。从容措置然后。可以蹑后。海西则处关西畿辅之间。有复岭隘塞之险。贼既远来。其疲可乘。战守俱宜之处也。关西有剿后之兵。海西有死守之将。则虽倾天下之兵。百道来攻。如隋唐之时。渡浿之后。无他歧路。势将合军以进。故海西关岭。最为要冲。不可不预定信地。申明约束也。试以丙子事言之。两西监兵使都副元帅。曾无明约束定死守之地。故或千里勤王而无益于解围。或移避畿峡而远离其信地。两西数千里。无一统领之人。任抛贼薮。唯其所欲。贼无顾后之虑。我受环攻之困。此由于庙谟无预定之筹策。帅臣昧封疆之死义。临急恇懹。望风奔溃。而以其无预定之约束。故不能行惩后之军律。岂非后日之可戒乎。及今升平之时。预讲战守之策。人民恒定所归之处。将卒俾知效死之地。虽当仓卒。庶有统领矣。今于畿内四辅。并置满万兵大镇。预定信地。常时则藏兵于农。而轮卫京城。疏其番次。分属两局。如唐之关内兵。汉之南北军之制。而如或西边有警。则长湍,松都。据守障蔽。为两西之声援。而杨州掎角之。关东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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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海西界岭隘。水原广州入守京城。忠州春川入守南汉。接应三南北关勤王之师。如南边有警。则水原广州。据秃山南汉。以为声援。而湖西关东之军。与杨州掎角之。松都长湍之军入守京城。海西监司进守大兴。海西兵使及关东诸军。皆令勤王。而岭南之鸟竹两岭及秋风诸处。皆设关隘。安东则守竹岭。尚州则守鸟岭。其他岭隘。皆以此推之。北路则如磨天,磨云,咸关,铁岭等处。使南北兵使及历路重镇。作为信地。期以死守。则可无苍黄溃散之患也。自古建都者。皆于四近之地。立为辅郡。为京师屏翰。故汉以京兆及左右扶风为三辅。唐亦以华州,同州,凤翔为辅。而宋初未遑建立。至徽宗。始置京畿四面辅郡。以颖昌为南辅。以襄建名辅州。为东辅。郑为西辅。澶州为北辅。屏翰京师。而兵力不可偏重。各以二万人为额。 皇明依汉唐宋故事。立辅郡。而北边最近。加番守之军。守国之北门。以永平为东辅。以守松亭关隘及辽左要害。以易州为西辅。以守紫荆关隘。以临清为南辅。总扼河南山东之冲。以通两京咽喉。每处兵一二万。量其轻重缓急。多寡其数。以为京师之屏蔽。此今日不可不法者也。今夫一国战卒。以四十馀万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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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中分内外。如唐关内关外之规。东西南北。随敌所至。互为首尾。击西应东。迭相战守。当敌者为首而捍之于外。不当敌者为尾而入卫于内。如手足之捍头目。则我国幅员不广。总一国之军兵。属之京师。节制运用。如身体之使臂指者。唯在于预讲约束之得宜也。昔在南宋之末。汪立信请于沿江要害之处。设屯守置重兵。前后齐击。往来应援。而贾似道不用其计。及其师溃。伯颜闻而叹曰。有是人有是言。使果用之。我安得至此也。夫以东南半壁垂亡之势。汪立信尚有此计。以我国数千里封疆。设施有方。布置得宜。则虽强邻剧敌。未敢肆觊觎之计矣。虽以舟师言之。亦如陆军之制。南方有警则西边舟师尽卫江都。西方有警则南方舟师尽卫江都。亦当互为首尾。水贼之来。最难防御。彼之顺风。我之逆风也。迎击既失乘便之势。贼船来泊。亦无定处。水边有备。而贼若瞭望。暂转帆路。移泊于数十里之外。迅速难追。势难防遏于下陆之前。而下陆之贼。无非敢死。若不预定长策。而只欲临难搏战。则取败必矣。当其贼船乘风而来也。慎勿交锋。只令整齐舟楫。据港固守。如守城待疲之规。及贼下陆。击破敌人舟楫。断其归路。最为善计。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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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非万全之长策。不可不徐思讲究。预定规画者。而无论水陆。镇堡土卒之未满数十者。各邑战船之泊置本邑者。则当初设置。无或偶然。而数十土卒。何能御长驱之敌。一只战舰。何以敌蔽海之贼耶。今宜合并残堡。俾成巨镇。各邑战船。择定代将。使之领赴于各其所属水营。以为风和时待变之地。则庶合于备御之道矣。
  [正经界]
八曰正经界。孟子曰。仁政必自经界始。又曰。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王政之所必先者。正经界也。黄帝画井经野。井田昉焉。尧首敬天授时。禹贡之分田赋。文王之即田功。罔非均田制民之道也。土田者为天元德。为民元命。古圣王所以尽力于沟洫。奉顺天德。养育群生。理财聚人。守邦之本也。井田限田之制。非末俗之所可行者。横渠方田法之简约。 皇明鱼鳞图之详密。最可为法者。而我国量制。初甚疏略。只有上中下三等。而所量之尺各异。上田尺二十指。中田尺二十五指。下田尺三十指。皆以实积四十四尺一寸为一束。百负为一结。准诸 中朝亩法。上田之结二十五亩四分有奇。而八道田品不一。非三等所能尽也。以差科不精。后改为六等。差以六等之后。沃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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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稍得均平。而大率富势者田多而结少。贫弱者田少而结多。沃瘠换录。赋税不均。大典必以二十年一改量定式。而每当改量。豪势者之百计沮抑。自古而然。丽季。田制极其紊乱。以我 太祖之盛德。欲复均田之制。而为旧家世族之所谤毁。不得行焉。及至恭让时。 太祖力排群议。大正田制。以官品之高下。受田多少。水田一结。收糙米三十斗,白米二斗。旱田一结。收杂谷三十斗,黄豆二斗。而既分上中下之田。以定其长短之尺。故只凭年事。分其损实。而十分为率。损一分则减租一分。损八分则全减。而踏验之法。守令初审之。监司定委官更审之。首领官又审之。 太祖二年。更定损实法。二分损则全收。三分以上。随损随减。节目悉用前制。而始使敬差官。周行验察。即周家之彻法也。 世宗十九年。改用贡法。先试于下三道。分道为上中下三等。一道之内各邑。亦分三等。一邑之内田品。又分三等。以此为科。随科异税。遇凶年则辄减损数。略仿夏后氏贡法。较数岁以为常也。上道之上田。下邑之下田。为九等之差。二十五年。又为改制。田分六等。年分九等。更定结法。上上年一结收二十斗。下下年收四斗为式。而俗渐不古。人渐甚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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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制日紊。赋役不均。拘于豪势。不能快量八道之田。三十年。欲改定八道田品。差大臣为巡察使。敬差官七十馀员。先试于全罗道而中止。 世祖八年。量田而其法未传。 成庙五年。量京畿忠清两道。六年量两南。其制即遵守册所载五等打量之法。 中庙朝。只量江原全罗两道。 宣庙十年。以量田年久。田籍失真。乃命量田。而多定敬差官。殆至百馀员。至以忠赞录事辈差定。旋以年凶民扰止之。壬辰乱后甲辰。始改量两西关东。至今以此量案遵用。而岁过百年。不但田品大变。陈起相反。其时大乱之馀。不成貌㨾。仅依旧法。草草绳量。虽曰一字五结。田段不能相接。一字之内。或至十里。或至十五里。间插他数三字。盖其时只量起田。弃其陈处。追后执负以致错乱者也。今则尽为开垦。而称以加耕。或为各邑之隐结。或归书员之私橐。数结之地。只税十馀负者有之。数负之地。或加十馀负者有之。孟子所谓暴君污吏之慢其经界。必不至此。而人不念及。岂不慨然乎。西南则 仁庙朝甲戌量后。亦不改量。三南土品膏沃。比两西十倍。朝家税赋。专靠于此。而不改量今已七十年。一任其紊乱。税入渐缩。豪强专利。已极寒心。湖西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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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半量中止。海西之只量四邑者。亦将四十年。我国作事。不能耐久就绪。诚为痼弊。田赋兵制。古人之论治体者。相为表里。管仲之丘井制兵。 明朝之以田配民。其义一也。军制如欲变通。则田制亦不可不釐整。第遵守所载量制。虽似详密。监色之舞弄。田夫之欺诈。实难防塞。等第之高下。委诸面任之口。尺量之盈缩。付之使令之手。随赂多少。任其低仰。故畿甸癸卯之量。毕役于经年之后。备尽详密。而中间奸欺之弊。不能尽防。一字五结之中。富民之田。在于字初。而用赂则执负甚歇于初。而加负于字末。以充其数。字末之田。用赂则预加负于字初。而减负于末。如直田之类。蜂腰者给赂则以腰为广。其负半减。无赂者以头为广。其负倍加。此外种种奸伪。不可殚记。而虽漏累结之田。一番量过。则无痕可寻。山林川泽。则数席之地。或至二三结。以充前量之载案。图减新起之负数。虽以离娄之明。有难摘伏。其时主量之臣。皆是才猷敏达。著称当世之人。亦称通晓量法。而犹有此弊。他尚何说哉。昨岁筵中。兵曹判书金构请以俞集一方田之法。使之先行于海西四邑。而臣固不知利害之果如何。不敢出意见论得失。只自随众仰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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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询之时矣。四邑毕量之后。小民则称其均平。豪右则言其不便。中间毁誉。各自不同。而臣不但素所昧昧于此事。亦非身亲而目睹之。故尝自疑讶于心中矣。及见其上送地部丘井量法启本图帐。则节目详密。分负极均。设墩定方。各自打量。毕役于旬朔之间。比于量法。事半功倍。而因其丘井。推步道里。一邑之中。东西南北之远近。山川田野之形势。有若列眉指掌。一展图帐。则不待亲自经历。而固已瞭然于目中矣。诚以此法遍行于八路。则数百年紊乱之经界。一朝可正。而八路之山川道里。若在于轩墀之下矣。始信此法之简便。可行于八路。而又见绣衣书启。一则曰方田设施之法。出于井田之馀绪。而规模纤密。毫发不遗。旧日量法。则只以五等田形。随其长短广狭。而尺量之法。随处变改。既量之后。善与不善。未易寻考。故尺量分等之际。盈缩高下。只委于监色之手。所以赂物易行。奸谋难防也。今番量法。则设墩立标。井井不紊。山林川泽。皆在范围。一墩之内。人各有土。等之高下。负之多少。各自辨正。终归平均。而低仰轻重。自决于众人之口。故赂物无得以行。奸谋无得以售。前日则制法不密。漏结居多。而富民则田多负少。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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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则地少负多。今番则方位既立。经界自定。前日土豪之隐负漏结者。至此而尽数现露。前日悍吏之受赂弄奸者。至此而无所容手。以此论之。方田之法。实为防奸之妙法。均役之美制。一则曰量田之法。意在均役。而年久之后。土品亦变。则虽十年一量。未为不可。而三南则甲戌之后。始行己酉量田。而亦未能遍行。海西则 万历癸卯之后。始行己酉量田。不过四邑而止。岂不以人心益巧。法令难行而然也。今此量制。实出新创。易致人怨。而犹能数月之内。设施于三邑者。诚以制法严密。奸伪难容故也。一则曰海西量案。不可不一番釐整。而旧法则非但守令之得其人。各邑监色。亦皆得人然后。可无不均之叹。此法则守令虽非才虑过人者。亦可易于奉行。而监色之能否。不足有无于其间。只在修整文书而已。御史亲承 圣教。出入田间。目见其制。采取民情。参以意见。而其所论列。若是其明切。今而后益知此法之为必可行。不但海西一路。遍行他道。丕正一国田制。岂非王政之所先务乎。第均田之法。自古难行。宋臣朱熹论经界之状曰。经界一事。最为民间莫大之利。而其利在于官府细民。而豪家大姓。猾吏奸民。皆所不便。故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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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议臣屡请施行。辄为浮言所沮。甚者至以盗贼藉口。恐胁朝廷。殊不知屡次盗贼。正以经界不正。贫民失业。无所告诉。轻于从乱。又曰。此法之行。喜之者多单弱困苦无能之人。故虽有诚恳而不能以言自达。不乐者皆财力辩智有馀之人。故其所怀虽实私意。善为设辞。以惑群听。贤士大夫之喜安静者。又不能深察其情。望风沮㥘。例为不可行之说。以助其势。当此人心不淑俗习哓讹之日。豪猾沮挠之类。必倍于宋时。方田之制。虽曰美法。臣固知难行于今日。窃念 殿下临御以来。多行 列圣之所未行者。而至于民忧国计之急务实政。曾未有大振作变通之举。臣常慨然于斯也。且念灾实覆审。全归文具。无一从实。事目颁降。恒在于收穫之后。敬差检覆。每行于雪深之际。不知灾实之如何。只凭守宰之颜面。朝家之给灾虽多。小民之蒙惠不均。稍实之邑。守令有力则给灾偏多。尤甚之邑。守令无势则减结还少。殊非 祖宗制法之义也。户典年分收税条。凡田每岁九月望前。守令审定年分等第。观察使更审启闻。议政府六曹同议更启者。不但凭信各道状闻。盖欲参以闻见。商确覈实也。今复此规。自朝家广议参商。定其等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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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海西六万结。给二万三分一之灾。则其道监司随各邑之灾实。随分给灾。各邑守宰随各面之灾实。亦随分给灾。收租案未到之前。户部已知来岁纳税之实数。而如有给灾不均之处。则许令民人依大典状告灾伤。依法打量。则亦无虚伪相杂之弊。 祖宗定制。岂不精详乎。量田之制。则依海西方田之法。灾实等第。则遵户典同议之规。最为简要。而当今论议纷哓之时。苟非 圣上断自渊衷。决意行之。则虽有良法美制。臣固知其终无可行之日也。惟 圣明留意裁处焉。
凡臣所陈者。不知果皆合于时务。而以今日之事言之。则立治之本。固在于 圣心。而若其转移之机。设施之道。则各有次第。亦有条理。今若先提总脑而从头理会。随其事之先后大小。施措布置。不失其宜。则可以裨补其万一矣。呜呼。今日国家之势。百孔千疮。无一不弊。安危之机。间不容发。譬如万斛龙骧。泛于大海之中。帆樯朽弊。维碇脆短。四顾茫然。杳无止泊之所。而舟中之人。又皆神挠气夺。束手安坐。船长亦无所适莫。听其所为。则鲜有不倾败者矣。当此之时。若得副手梢工与舟中之人。齐心戮力。奋臂运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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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回船泊岸为期。幸而船长听其言则济。不幸而不听。依前安坐。若或遇飓风暴至。则覆没之患。在于目前矣。自古虽泰治之世。终必渐至于衰替者。莫不由于狃习安逸。因循而然。此董仲舒之所以有琴瑟更张之论。而程子所谓大变大益。小变小益者也。人情安于故俗。世习溺于前规。若不能奋发振作。提挈纲维。唤醒昏惰。洗涤旧习。矫革宿弊。则弊者愈弊。终至于莫可为之域。今日为 殿下计。但当赫然自断。大加警动于心。不恤一时意欲之私。而必出于迓续天命。增光 祖宗之义。又当责励群臣。俾自惩艾。不作一身富贵之图。而必出于匡辅君德。期回世道之意。 君臣上下。一心图理。随事勉励。终始靡懈。则救弊之策。岂有加于此者乎。所论诸条。大则 君上之阙失。小则民生之困瘁。内而朝政之得失。外而戎备之亏疏。虽不敢自谓忧时之至论。已病之良剂。而原其大体。则今日国家受病之源。积弊之滋。皆在于此。而愚臣之所以惓惓效忠者。亦不外于是。常欲一者謦欬于吾 君之侧。故乃于今日。毕陈一得之愚。而其中大段变通之事。则实非一朝一夕所可立办者也。至于今日民生之倒悬。国势之危缀。皆由于兵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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紊乱经界之不正。而若论其阴雨之备。则城池不可不急先修筑。舍是三者。则虽经远之猷。日陈于厦毡。王霸之佐。并列于廊庙。实无下手之处。不过坐而待亡而已。必须奋发大志。振作兴起。勇往直前。一意坚定。无为浮议所挠。无为党论所沮。节次推排。无少懈怠。孜孜不已。念念不忘。常以革弊政兴善治为心。譬如躄者之思起。射者之志的。则思过半矣。今臣之为此言者。非欲取 祖宗之成宪纷更之也。实欲因其颓废而矫其弊端。以复 祖宗之旧耳。今有人焉。守先人之旧宅。年深材朽。墙倾壁圮。上雨旁风。颓压之患。在于目前。则主其家者。其将诿之以久远难改。而坐视其倾圮欤。抑将易其栋梁。改其榱桷。经理修葺。重新轮奂之制。尽其堂构之责耶。更张弊政。何以异此。而每欲泄泄沓沓。一任其陵替而莫之恤耶。先儒所谓当持守而持守。固继述也。当变通而变通。亦继述者。正谓此也。善继 先王之遗志。焕新一代之规模然后。功光前烈。业垂后世。此臣所以惓惓于今日者也。昔在 宣庙朝。先正臣李珥以为当今国势。必当养兵十万云。则其时正当升平上下恬嬉之时。举朝皆以迂阔而斥之。虽以柳成龙之才智。亦尝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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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其壬辰板荡之日。始思其言。而乃有李文靖真圣人之叹。苞桑之戒。绸缪之策。固是安不忘危之道。虽在治平之日。荩臣谋国之言。尚且如此。况今国计民忧。人心世道。至于此极。则其为岌岌之形。奄奄之势。其可苟冀目前之无事。姑恃方内之无忧。袖手缓步。不用救焚拯溺之急耶。伏愿 圣明留心乙览。深加圣意。不必使庙堂循例回启。唯在先定 圣意。与廊庙诸臣从容熟讲。不以刍荛而弃之。千万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