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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翁先生文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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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翁先生文集卷之二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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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晦斋先生改正大学后
乙丑之秋八月二十有三日。或来问于余曰。晦斋先生改正大学次第。果合于曾子之意耶。曰眇余末学。岂敢论先生所论。或曰试言子之私。曰愚意则晦斋之学。可以俟后圣于千载之下而不惑矣。或曰何以见其然耶。曰大学只是三纲领八条目而已。安有纲领条目之间。更论知止能得本末终始者哉。至于听讼章则为经一章之结语明甚。若置之于传三章之后。则与上下文义。都不相续矣。或曰可得闻其详欤。曰大学之道。在于明其明德。以宅身于广居之中。又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明其明德。而明明德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盖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止至善。为明明德新民之标的也。非明明德新民之外。别有所谓止至善底事也。如何斯可以明明德新民之止于至善耶。必也格物以致其知。诚意以正其心。格致诚正。以修其身。则方寸之间。人欲净尽。天理昭融。静而为天下之大本。动而为天下之达道。心广体胖。粹面盎背。浩然之气。充塞于天地之间矣。此明明德之止于至善也。修身以齐其家。由家以及于国与天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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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而天下之人亦皆老其老。吾长长而天下之人亦皆长其长。洞然八荒。皆在我闼。海内群黎。咸得其所。此新民之止于至善也。八条目只一个止至善之事也。大抵第一节言三纲领。而明明德新民。有先后之次序。止至善为明明德新民之标的。则统言之中。粲然者存焉。第二节言八条目。而格物致知。明明德之端也。诚意正心修身。明明德之实也。齐家者。明明德于一家也。治国者。明明德于一国也。平天下者。明明德于天下也。自天下而约之。以至于身。无不统于一心。自意而推之。以至于万事万物。无不管于一心。曰格曰致曰诚。皆正心上工夫。曰修曰齐曰治曰平。皆自正心中流出。收来放去。只是一心明德之体用。则分言之中。浑然者存焉。既言工夫则不可不示其功效。故第三节言八条目之功效矣。然则明明德之为新民之全体。新民之为明明德之大用。不亦明著矣乎。故章末引夫子之言。以明一篇之旨。皆本于夫子之所传也。或曰然。虽然朱子之以知止一节。次于三纲领之后者。以此为明明德新民所以止于至善之由也。以物格而后知至一节。次于明明德于天下一节之后者。以此为八条目所以止于至善之序也。言三纲领而后言纲领之止于至善。言八条目而后言条目之止于至善。至于物有本末一节。则结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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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节。以起下文两节之辞也。明德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始终。故先儒卢玉溪曰物有本末。结第一节。事有终始。结第二节。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两句。再总结两节。一个先字起下文六个先字。一个后字起下文七个后字。不特结上两节。亦所以起下文两节之意。此朱子之意。章章明矣者也。惟其经文之序如此。故传十章。顺经文次第而释之。既释三纲领而后引夫子之言。以释经文物有本末一节之意也。吾未见其不合也。曰明明德。是下文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之纲领也。新民。是下文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纲领也。止至善。总明明德新民而言。又八字逐条之纲领也。非三纲领之外。别有八条目工夫也。安有三纲领之止于至善。与夫八条目之止于至善哉。且知止有定静安虑得者。只是明明德之事也。安有新民之止于至善之义哉。或以虑得属行。虑得正是穷理致知之事也。判而二之非也。且如知所先后之先后字。起下文两节六七先后字者。语脉似矣。而文意不合。若然则八条目之先后。即事有终始之义也。事有终始。即知止一节之义也。何故知止一节。只言明明德之内外交养。而八条目兼言明明德新民欤。若照应为文则其文义必不若是之矛盾也。或曰然则先儒胡云峰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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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一章中纲领第一节三句言工夫。第二节五句言功效。条目第一节六个先字。是逆推工夫。第二节七个后字。是顺推功效。末两节前节则于工夫中拈出修身正结。后节则于功效中。拈出身与家反结者非也耶。致知在格物之在字。与在明明德之在字相应则此说似然如何。曰末两节则既言三纲领八条目然后。揭示其一个大本及风化造端处也。上文既反覆推明工夫功效。又何必屑屑于工夫功效乎。三纲领言三在字。八条目言一在字。亦是照应之文字。不必如彼而后乃相照应也。或曰先儒陈新安曰传之第三章释止至善。亦有释知止能得之意。于止知其所止知止也。引淇澳而释之。学与自修。言明明德所以得止至善之由。恂慄威仪盛德至善。指其得止至善之实。民不能忘。已开新民得止至善之端。正与经文言三纲领之后。言知止一节之序相照应。而听讼一节。又推明经文物有本末之义也。其序亦不紊矣。曰止于至善者。乃明明德新民之止于至善也。引淇澳诗一节。言明明德之止于至善也。引烈文诗一节。言新民之止于至善也。释明明德之止于至善也。故言于止知其所止。又言学与自修。又言恂慄威仪。盛德至善。知其所止云者。于天下之事。皆知其所当止之处也。学言格物致知也。自修言诚意正心修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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恂慄者严敬之存乎中也。威仪者光辉之著乎外也。盛德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极而言也。此所以发明明明德之止于至善者也。岂必特释知止一节哉。知止一节。正所以释致知。而致知实是明明德之事也。则此章之有知止能得之义者不异矣。听讼一节。所以结经文修身为本及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之义也。何必以为释物有本末之本末哉。或曰然则物有本末。知止而后二节之为释格物致知明矣。内外交相养。未有明于物理而思虑不益明者。亦未有思虑益明而不能精研物理之所以然者也。天下之事物。莫不穷其本末始终之理而知其至善之所在。故意正而诚矣。意诚故心静而正矣。心正故居天下之广居。随所止而安。心体既静而安。故可以尽事物之微妙而有得于心矣。此内外之交相养者然也。故晦斋先生曰曰静曰安曰虑。皆就心上说。以起下章诚意正心之功。此脉络之贯通者也。然而此谓知之至也之上。无此谓物格四字何欤。无乃此谓知本之衍文。乃此谓物格之误乎。此则莫如朱子补亡章末结以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云者也。曰说得是。大抵大学。只言一个本心也。朱子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又曰知者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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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神明。即所谓虚灵不昧者也。具众理者。本心之体也。应万事者。本心之用也。此心本具众理。而格物致知而后。此心之知。能有以妙之。此心本应万事而格致诚正而后。此心之量能有以宰之。具者其体之立。有以妙之则其用行。应者其用之行。有以宰之则其体立。知止而定静安则此心宰万物之体也。安而虑得则此心妙众理之用也。诚意而正心则此心具众理之体也。修身而齐家治国平天下则此心应万事之用也。惟我晦斋先生以虑为思。以至善为中。以仁为治平之本。思者本心之得其职也。具众理者此心之寂然不动。即未发之中也。应万事者。此心之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即已发而无过不及之中也。仁者本心之德也。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统四者。此非具众理应万事者乎。愚故曰先生之学。可以百世以俟圣人而无疑矣。或曰先生立言。必先言大旨然后。节节承上文而连言之。第二节知止云者。正承上文止于至善而言也。曰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云者。非承上文而言者乎。明明德为一个大纲领。而八条目皆明明德之事也。故上文既析言明明德新民之为体用。次示其一个明德之流行于新民之中也。或曰八条目则曰欲如此者先如此云。而传之首章则曰某事在某事。独第九章曰所谓治国必先齐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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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者何也。曰诚意不特为正心之要。自修身至平天下。皆以此为要。故程子曰天德王道。其要只在谨独。故每章皆连两事而言。独第六章单举诚意也。中庸曰知远之近。知风之自。君子之道。造端乎一家。家与国。此远近之界也。格致乃梦觉关。诚意是人鬼关。齐家乃人己界。治国是远近界。自修身交齐家。虽有一个过接关。只是在近底事。至于治平则地步阔远。故第九章独言治国必先齐其家者。所以明齐治之无异道也。其他言在与经文异者。文虽殊而意则一也。或曰然则晦斋之学。胜于朱子耶。曰程子于大学。表章发挥而有未竟。朱子更加参考而别为序次。以尽其义。皆所以明道而立教也。不可以此而指朱子为胜于程子。故朱子曰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传。实是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次其简编而发其归趣然后。古者圣经贤传之旨。粲然复明于世。其尊信程子而发挥程子之学为如何哉。先生之更定错简。亦所以尊信朱子而发挥其学也。且朱子有言曰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能知所止。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理既有定则无以动其心而能静矣。心既能静则无所择于地而能安矣。能安则日用之间。从容閒暇。事至物来。有以揆之而能虑矣。能虑则
遁翁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67L 页
随事观理。极深研几。无不各得所止之地而止之矣。朱子未尝不以此节为格物致知之义也。晦斋朱子何尝有异也。但朱子不知其释格物致知之传耳。晦斋之意。盖以为物有本末。先于知止一节。而末以此谓知至在格物结之。天下之物。皆有本末。天下之事。皆有先后。知所以先其本后其末则近于道矣。故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矣。此谓知之至也。在格其物。大学之意。岂不明白痛快矣乎。或曰子言则似矣。而以孤陋寡闻之学。妄论圣贤大学之道。不亦僭妄乎。曰然此余之私见也。安敢自以为是而质言也。愚欲就正于有道者也。或者唯唯而退。
题大学补遗后
朱子曰夫五行之序。木为之始。水为之终而土为之中。以河图洛书之数言之。则水一木三而土五。皆阳之生数而不可易者也。故得以更迭为主而为五行之纲。以德言之则木为发生之性。水为贞静之体而土为包育之母也。故木之包五行也。以其流通贯彻而无不在也。水之包五行也。以其归根反本而藏于此也。若夫土则水火之所寄。金木之所资。居中而应四方。一体而载万类者也。故孔子赞乾之四德而以贞元举其终始。孟子论人之四端而不以
遁翁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68H 页
信列序于其间者。盖以为无适而非此也。大学释智曰知者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其释知字。与释明德相应。盖此心本具众理而妙之则在知。此心能应万事而宰之亦在知。具者其体之立。有以妙之则其用行。应者用之行。有以宰之则其体立。盖明德之全体大用者仁也。知之妙众理宰万物者。此德全体大用之明也。意诚则意得所止。心正身修则心身得所止。是实心之所以成己也。家齐国治天下平则家国天下各得所止。是实心之所以成物也。此所谓无所不用其极也。极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极者。求其止于是之谓也。洪范九畴之建用皇极。即此极也。序说所谓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者。即此极也。土之所以统四行而居中者。即此理也。
题朴定斋节候配卦图后
余尝见定斋集。至月节候配卦图。叹曰玉斋图则八节各配二卦。其馀十六气各配三卦。定斋改之二十四节各配二卦零三分之二。零数则分卦六爻。一候或分一卦。或分两卦。二十四节均齐。至二分二至四立而卦尽。余以为定斋是也。到今详究首尾。则玉斋图不可易也何者。玉斋分节配卦。有自然之法象。定斋改定者。多涉安排。玉斋图八节所配卦。言其内卦则两宫之合焉。言其外卦则乾坤之
遁翁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68L 页
合焉。可以见立春在震离间。春分在离兑间。立夏在兑乾间。夏至在乾巽间。立秋在巽坎间。秋分在坎艮间。立冬在艮坤间。冬至在坤震间。正合于邵子诗乾遇巽时观月窟。地逢雷处见天根焉。可以见自立春至夏至为阳。故四节所配。先乾后坤而至夏至为重乾。自立秋至冬至为阴。故四节所配。先坤后乾而至冬至为重坤。十六气各配三卦。而两气在二节之间。每两气言其内卦则各其本宫。言其外卦则在东边者艮坎巽震离兑以次而排。在西边者兑离震巽坎艮以次而排。且八节十六卦。配乾坤二八之数。十六气四十八卦。配三男三女卦六八之数。是故八节外卦。皆乾坤之合也。震离兑三宫各统六卦。而乾宫夬大有大壮。坤宫萃晋豫分属。于是乎三宫各有八卦。巽坎艮三宫各统六卦而坤宫观比剥。乾宫小畜需大畜分属。于是乎三宫各有八卦。此十六气四十八卦之亦属于乾坤也。可以见震离兑属于乾而兼隶于坤。巽坎艮属于坤而兼隶于乾。八节则分属于乾坤。乾坤之为六十四卦之统纪尤晓然矣。是岂非自然之法象乎。玉斋有见焉。定斋图则卦爻虽均配于二十四节。而一气所配者十六爻也。由此而考二十四节所配则阴阳参差不齐。且夏至至姤而尽。冬至至复而尽可也。夏至岂至于鼎卦三分之二乎。冬至
遁翁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69H 页
岂至于屯卦三分之二乎。愚未见有自然之法象也。朴定斋精忠大节。戛秋霄凛冰霜。非徒出于天性。必其学力有实见得也。故其文集皆明畅精确。愚以管见浅学。妄自评论。虽似僭猥。然胸中所见。不可隐讳。必就正于有道。然后可免于有差。故敢玆记焉。
题苏老泉春秋论后
道之行于天地间者。无声而无臭。至微而至显。不以世治而著。不以世乱而衰。无一息之间断。亘万古而磅礴。阴不得以侵阳。邪不得以干正。天定而胜人。华存而变夷。信乎道之大原出于天。而天不变。道亦不变者也。然而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反覆相寻。二帝三王之时。皇极建而九畴叙。三纲立而礼乐著。天地以位而阴阳顺轨。万物以育而黎民于变。固可谓道之行于天下矣。世衰道微。乾纲解纽。礼乐崩坏。禽兽偪人。夷狄乱华。人欲横流。天理灭绝。如是而谓道之不废可乎。一治一乱者。气化戏衰。人事得失。反覆相侵而然也。虽然道何尝息灭于其间耶。春夏之时。天地交泰。大化流行。则阳之显著。鸢飞鱼跃而然也。秋冬之极。天地闭塞。草木零落。则群阴剥阳。龙战于野之故也。然阳之在于两间者。无一息间断。在春夏而著于六合。于秋冬而潜于地中。硕果不食。七日来复。出入无疾。循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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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尧舜三王之时。春夏之时也。叔季昏乱之世。秋冬之时也。是以世治则斯道著于天下。世乱则斯道在于人心。人心之所同然者。义也理也。世有古今而人心之所同然者。不随之而加损。世有治乱而人心之所同然者。不因之而存亡。况乎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文武之道。何尝坠于地耶。苟得其所同然则可以见夫二帝三王之治天下与夫子之作春秋。其心一也其道同也。知天子者知此心此道者也。罪夫子者不知此心此道者也何则。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又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不与者不以位为乐也。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圣人穷为匹夫而无悯。贵为天子而不乐。卓然中立。惟道是依。不容一毫私意于其间。故所致力而尽心者。生民保养之事。宗庙朝廷之礼。而饮食衣服宫室则菲之也恶之也卑之也。于戏。于以见圣人之心。至公而无我。心民心之所同然也。有德者命之。天理之所当命也。有罪者讨之。天理之所当讨也。汤之放桀。武王之伐纣。顺天而应人也。伊尹放太甲于桐宫。非伊尹之放也。置太甲于汤墓。使悔过而处仁。乃理之所当然也。周公讨管叔而致辟。非周公之讨也。以天下之大义。正作乱之大罪。亦理
遁翁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70H 页
之所当然也。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吾夫子之假鲁史以寓王法。行赏罚于二百四十二年之间者。固不以天子之权自与。亦不以天子之权与鲁也。公天下以为心。而正天下之邪正。立百王之大法者也。尧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犹夫子之作春秋而不与也。二帝三王与夫子。易地则皆然。盖由周公而上。上而为君。得天下之权。故居天下之广居。行天下之大道。周公孔子下而为臣。得斯文之权。故居天下之广居。著天下之大道。何谓斯文之权。文王以经天纬地之文。演易卦辞。扶阳抑阴。明吉凶消长之变化。阐天下事物之中正。周公又系爻辞。发挥吉凶贞胜之理。以合天地之贞观。以配日月之贞明。至于春秋。人昧于黄裳素履之理。诸侯而僭天子。大夫而僭诸侯。故夫子以大易乾坤之简易。立春王正月之一统。春王正月者。二帝三王继天立极之道也。此所谓斯文之权。而与二帝三王天子之权。其揆一也。二帝三王以一身之眇。主天下之天下。体天德而行天道。正一心而正万民。赏一人而千万人悦。怒一人而千万人惧。所赏者天命也。所罚者天讨也。夫子春秋。赏人之功。赦人之罪者。非夫子之私赏私赦也。亦非鲁之所可赏可赦也。天命有德而赏之也。去人之族。绝人之国。贬人之爵者。非夫子之私罚私贬也。亦非鲁之所可罚可贬
遁翁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470L 页
也。天讨有罪而讨之也。大抵东迁以来。当命者不命而所当命者可见。当讨者不讨而所当讨者亦可见。所当然者虽灭于当时之事迹而在于当时之人心。故夫子以公天下之心而命之讨之。以阐王法之所当命所当讨也。倘使二帝三王。在春秋而得斯文之权。其所赏罚。与春秋之赏罚。若合符节矣。或曰何以见不与鲁以天子之权。曰非徒不与鲁也。亦不与周也。武王之崩也。天子之权在成王。周公安得以摄天子位也。古礼三年之丧。百官总己。听于冢宰。则周公以冢宰而总百官于三年之丧也。若夫成王发号施令。而周公奉而行之则有矣。故书多方之诰曰周公曰王若曰。槩可见矣。周公不摄天子之位。则鲁以周公之后。岂可假天子之权哉。况乎未有己不正而能正人者也。桓公弑君篡立而无王命。故十年不书王。闵僖为君。内无所承。上不请命。故不书即位。宣公篡立。因齐正位。享国十年。于周才一往聘。其在齐则四朝。天王之丧不奔。欲行郊礼。而汲汲于奔齐惠公之丧。天王之葬不会。使微者往。而公孙归父会齐惠公之葬。故经于如齐。每行必致深罪之也。深罪鲁君之无君至于如是。则以臣而假天子之权。罪之大者也。夫子岂以罪之大者。委于鲁乎。成风以妾僭嫡。王不能正。又使大夫归含赗焉。而成之为夫人。故不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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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以其不克奉天命也。毛伯来求金。毛伯天子大夫而不书使者。以其天子当丧未君。而冢宰专国。托于王命以求之也。所以示人臣不可擅权之法也。成公八年秋七月。书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成公即位。服丧已毕。而不入见天王。既更五服一朝之岁矣而不如京师。又未尝敌王所忾而有功也。何为来赐命乎。此讥天子之僭赏也。晋侯以曹负刍杀其嫡而自立之。故执之归于京师。使即天刑。天子不能因晋之执置诸刑典。而使复国。何以为天下之共主哉。故书曹伯归自京师。著天王之释有罪也。罪周如是。恶在其许天子之权哉。故曰非徒不与鲁也。亦不与周也。曰然则所书王正月者。非周王之正月乎。周王不能奉天命而行天子之权。而夫子贬之则春秋之大一统。寓于何处欤。曰寓于天也。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以人心所同然之理而赏罚之者。非天之赏罚乎。春秋之时。道不行于天下。而隐于当时之人心。圣人显其隐于当时行事。所谓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也。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者也。子曰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圣人以天自处。以义立命。宇宙在于手中。惇五典之不叙。庸五礼之不秩。命五服之不章。讨五刑之不庸。其心天理之所存也。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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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之流行也。二帝之所赏罚。三王赏罚之。三王之所赏罚。夫子亦赏罚之。二帝殁而斯赏罚之权。不与二帝而俱没。三王殁而斯赏罚之权。不与三王而俱没。故夫子得以移之于春秋。然则非二帝三王之赏罚。又非夫子之赏罚也。乃斯道之赏罚而天之赏罚也。于戏。春秋之赏罚。岂可寓之于一小邦之鲁。又岂可寓之于颓纲之周室。而亦非夫子之假以私也。公天下出宇宙之表而寓之于天也。人心之所同然者。历万古如一日。而二帝三王顺之而行天子之权。夫子顺之而行斯文之权。道之大用。在彼而为天子之权。在此而为斯文之权。天子之权行于一时。斯文之权传于万世。夫子之春秋。天道之春秋也。万世之春秋也。然则春秋之大一统。不在于周。不在于鲁。又不在于夫子也。赖夫子之笔削而著于当时之天地。配于当时之天命而垂于万世者也。何以谓万世之春秋耶。世降春秋。世变极矣。立春秋处变之道则可以处万世之事变而为百王之法矣。子答颜渊之问为邦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此非百王不易之法乎。朱子继春秋而著纲目。定褒贬于千三百六十二年之中。亦夫子之旨也。其权亦岂寓于当时之天子乎。如秦晋南北朝隋五季之君者。岂可寓天子之权乎。亦寓于天也。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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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统者何。元年春王正月是也。是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
题卢苏斋大学补遗跋后
谨按卢苏斋先生跋晦斋先生大学补遗后云。试就补阙章论之。表里精粗。释本末终始。全体大用。释知止能得。不见其有不合。语脉未莹。精粗之为本末始终则然矣。表里之为本末始终则不合何则。治心修身本也。洒扫应对末也。精义入神本也。洒扫应对末也。精义入神精也。洒扫应对粗也。精义入神大也。洒扫应对小也。皆其然也。其所以然之理。贯于本末精粗大小而无间。先传以近者粗者而后。教以大者精者。则以精粗为本末终始者。不亦宜乎。饶双峰云里之中又有里。精之中又有至精。透得一重。又有一重。且如为子必孝为臣必忠。此是臣子分上显然易见之理。所谓表也。然所以为孝为忠则非一字所能尽。如居则致其敬养致乐病致忧丧致哀祭致严。皆孝里面节目。所谓里也。然所谓居致敬又如何而致敬。如进退周旋慎齐升降出入揖逊。不敢哕噫嚏咳。不敢欠伸跛倚。寒不敢袭。痒不敢搔之类。皆是致敬中之节文。如此则居致敬又是表。其间节文之精微曲折又是里也。然此特敬之见于外者耳。至于洞洞属属。如执玉奉盈如不胜。以至视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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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听于无声。又是那节文里面骨髓。精粗亦然。如养亲一也而有所谓养口体有所谓养志。口体虽是粗。然粗中亦有精。养志虽是精。然精中更有精。须是表里精粗。无所不到。方是物格。然则以表里为大小内外则可也。以表里分本末终始则不可也。知止一节。可见此心神明不测之妙用。而不言定静安之为全体。能虑能得之为妙用。若更之曰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者。物格也。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者。知至也。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物格也。知止而能定静安则此心宰万物之体能有以立。安而能虑能得则此心妙众理之用能有以行云尔。则庶几有合于朱子之旨矣。朱子以知止一节。为明明德新民之止于至善。故以虑为处事精详。以得为得其所止而属行。此则不若晦斋先生之以虑为思也。曰静曰安曰虑。皆就心上说。此明明德中格物致知之内外交养者也。易系辞曰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圣学之功。固无间于内外也。其曰至如无讼与为本正相合云者。殊不知朱子之以听讼章为释本末之义者。非以为释经文末两节之本末也。乃以为释物有本末之本末也。盖经文物有本末一节。在三纲领八条目之间。故以传之听讼章置之于释止于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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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下补阙章之上也。以卢苏斋之达识而偶失之于此等者。无乃智者之千虑一失者耶。以愚之暗劣。妄论先生之学。极知僭逾。无所逃罪。而实非自以为是而质言也。聊录私见。以为就正于有道之地。丁丑岁暮二十三日己巳立春书。
题锦囊经后
四书五经。圣贤遗言。皆言性命义理。中正平常。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人伦日用事物当行之理也。若夫杂学。皆玄微幽隐。极难推拟。而近世之人。驰骛于利欲。争尚风水。不知二五之象数者。亦言地理。衒技求售。好人推仰。陷人于奇祸。驱人于欲浪。间有稍知其理者。蔑视寒微。附托权贵。指其天悭地秘。留待贤者之贵地。设与不肖之人。逆天悖理。昧于殃祸之随至。诚为可笑。常恐子孙有学此术者。而今书此文者。士君子于百家之学。不可不识其大槩。且观此则必不为庸师之诖误故也。岁甲戌四月二十一日戊子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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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
  
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
天地交感而万物化生者何谓也。自然之理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者何谓也。至诚之道也。谨按易之咸卦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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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极言感通之理也。夫咸感也。为卦艮下兑上。以卦体而言则六本居三。上与乾交而为兑。是则乾之气感乎坤。坤应之而成兑也。九本居上。下与坤交而为艮。是则坤之气感乎乾。乾应之而成艮也。以卦德而言则艮止为感之专。兑说为应之至。止而能说则无循情从欲之失也。以卦而言则以艮之少男。下于兑之少女。女守贞静。必男先下之然后从之。是得男女之正。婚姻之时也。且山泽通气之象也。故其卦为咸。咸之时义大矣哉。天地之间。莫非感应之理也。阴感而阳应。阳感而阴应。感则有应。应复为感。故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至于潮水之屈伸。草木之荣谢。人物之语默呼吸。学问之内外交养。莫非此理也。天下何思何虑。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理之自然也。圣人以一身之渺。位天人之间。仰观而俯察。体易之道于一身。存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省察于喜怒哀乐已发之际。无迎于事之未来。无将于事之既往。廓然大公。俨然至正。失前禽于三驱。无憧憧之往来。是故亿兆之观瞻者。莫不欣慕而爱悦。以上之老老而咸兴于孝。以上之长长而咸兴于悌。得得于仁风之动。皞皞于大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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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如尧之克明峻德而黎民于变时雍。舜之恭己正南面而四方风动者也。是所谓感人心而天下和平也。呜呼。圣人非有心于感之也。表正而影直。源洁而流清。继天立极于上。而下之同有是心而兴起于道者。自然而然也。天地以大化感之。而万物以发生而应之。圣人以道义感之。而天下以和平而应之。然而天地圣人。岂有意而为之哉。莫非自然之理也。至诚之应也。孟子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子思子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大学所谓絜矩之道。洪范所谓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者。此之谓也。若昔大猷。山川鬼神之莫不宁。鸟兽鱼鳖之咸若者。非诚之故乎。夫子之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者。即诚之效也。故彖曰咸亨利贞。感应之妙。穷天地亘万古。体万物而至正不易者也。非夫子。其何以默契而赞之哉。
方相氏议
谨按周礼夏官。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大丧先柩。及墓入圹。以戈击四隅驱方良。论语乡党曰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朱子家礼治葬篇陈器注曰。方相在前。狂夫为之。冠服如道士。执戈扬盾。四品以上。四目为方相。以下两目为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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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及其墓所。以戈击圹四隅。方相犹言仿像也。今其遗风犹存。官府每岁元日。数十人蒙魌头。鼓噪于庭。士夫家或葬时。使一人蒙魌头服黑裘。执戈扬盾。或作木偶人。冠朱皮冠。乘马执戈。先于铭旌前。及墓所。以戈击圹四隅。愚独以为此二者。皆大不可何则。孔圣之所以朝服立阶者。非徒无所不用其诚敬也。天子者天下人神之主也。国君者一国人神之主也。家长者一家人神之主也。故恐其惊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己而安也。然则做得如许之事。以索室中疫鬼而驱逐之者。无乃反惊先祖五祀之神耶。且疫者人之冤死郁结之妖也。郁结不伸。故天阴雨湿之夜。嗷嗷于战场黄沙之域。时气失节之岁。肆气于饥歉困厄之处。安得留于人家室中。必见方相而后乃去哉。周公之置方相氏之职。帅百隶而时傩者。非使之傩于安居生民之家庭。以惊动其室神也。或空馆或人之有患避去之空家。久无人气。故邪么或寓焉。圣人使方相氏驱逐之。且因以达阳气也。故今厉疾之家。使狂夫十馀人。蒙魌头鼓噪于庭。厥患熄焉。然则今之官府。每岁元日。无故必行傩戏者。无乃不可乎。若夫礼文之葬时用方相者。有一道焉。古者深山穷谷之中。山岚沴气。结而为妖。山之妖曰魈。水之怪曰蜮。水石之怪曰龙罔象。木石之怪曰夔魍魉。周礼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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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良者。即魍魉也。故使方相氏蒙熊皮黄金四目。执戈扬盾。驱逐魍魉也。今者山林嵓壑。有何魍魉。而必使方相氏以戈击圹四隅。惊动地灵哉。无魑魅而作傩戏。无魍魉而作方相。正犹以药石供养于平时也。且周礼之所谓大丧者王丧也。然则惟王丧用此方相。非王丧则不可也。呜呼。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邪么者。非鬼神也。乃沴气所钟也。或郁结之妖也。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夏之亡也。回禄信于聆隧。商之亡也。夷羊在牧。周之衰也。杜伯射王于鄗。吕秦之时。有大人长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见于临洮。吕政不知亡国之大孽。而象其形以为金人十二。新罗定康王之时。处容出于蔚山开云浦。已兆景哀王鲍石之祸。有此邪孽。不能明礼乐以销其气。而反作奇怪之鬼象。作戏于白日之下。嗟夫。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故瑞必应于积德。孽必应于行邪。昔叶公好画龙而真龙入室。然则作此鬼象。必来邪么感应之理也。故木偶人魌头佛像久则接邪。此格物君子所当省察也。今者府伯李公衡祥焚烧天柱堂兄山堂产祠堂及境内丛祠。作文告由于城隍坛。诚千载之一段快事也。惜乎不去琴鹤轩庭双木人鸡林府东轩下双木人及处容之像。又不革罢傩戏。是何为耶。且明器下帐苞筲罂。先儒氏已议其非。故举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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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则礼也。而大舆非古。龙头凤象雉帐木人鲸头等许多虚文。徒为人观视之美。家礼丧舆则只有长短杠两柱。伏兔圆枘凿方床。使其上下际。柩常平适。又施竹格帷幔。四角垂流苏而已。不华不朴。路狭而无挂碍之弊。路远而无重不可致远之患。实万世不易之制。而愚未达其制作之规。世必有知之者。礼曹不能求得其人。使教制作之规。使举世行之。革罢今之丧舆。可胜惜哉。夫礼贵得中。奢易则过于文。俭戚则不及而质。然祭与其敬不足而礼有馀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馀也。丧与其哀不足而礼有馀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馀也。况此虚文无益之事乎。傩与方相。皆上古圣人之制也。在于礼文。而一介书生。独以为不可。人必以为病风丧心之人。而愚之言此者。以后世之所行者。失其礼之本意而变为夷狄之乐。无益之虚文。只贻乡曲之巨弊故也。大抵礼之大节。古今之通谊。中正洽好。万世无弊。其间小小品节。随时损益可也。故敢私记方相傩戏之不可。因附丧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