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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泉先生文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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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泉先生文集卷之六
 论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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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立遗誓
愚按有国者之父子相传。三代以来之常经通谊也。当赵宋之有天下。太祖二子。非有朱均之不肖。二弟非有西伯延陵之贤圣。则母后临崩之教。特溺恩牵爱之乱命耳。太祖以孝顺之心。不忍咈病母之意。而赵中令岂非宋室股肱心腹之臣哉。固宜援古典力争之。乃反请立遗誓。抑何心哉。使中令终能援立秦王。犹难赎过。况柴赵之密告。谁之讽之也。况其再相。实媒自诉之一表。则中令于是乎莫掩其心迹矣。昔窦签事面 景帝之失。丙相国不言巫蛊时事。若中令者闻二公风。宁不愧死哉。
王朝不谏天书
愚按人君以天日之尊。雷霆之威。于天下万事。行胸臆作威福。宜无所谁何。而亦有所严惮之臣。不能强行己意。必待是臣之勉从也而行之。或受其强谏而止之。或咈其谏而黜之杀之。听不听在君。谏不谏在臣而已。是以唐高宗之后武瞾。成于李英公之顺志。宋真宗之事封禅。决于王文正之不谏。夫真宗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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𧥢大侈靡之心。岂如高宗蛊宠妖姬之欲哉。王文正硕德重望。岂是李英公不学无识者比哉。诚使文正封还金珠之赐。力 天书之诞。以去就持之。则钦若谓之诈。安得遂行哉。嗟乎。则天之入。身为六礼使者谁也。玉清之祀。身作大礼使者谁也。彼英公者。固不足责。文正之贤。宁非可惜。临卒一语。痛自贬责。尤见其鸟鸣之哀也。传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君子人也。文正岂非托孤之贤辅。而犹有所挠夺。全节君子。诚难得矣。
真宗释赵德明
愚按语曰绵绵不绝。蔓蔓奈何。毫釐不伐。将用斧柯。此真宋真宗释赵德明之谓也。自继迁反覆二十馀年。擅兵河西。幸赖蕃帅并力。继迁授首。弱子未及张命。王师讨遗孽伸皇威而复王土。时不可失也。曹玮之自请。非如樊舞阳之𧥢言。真宗欲以呴拊跋扈。羁縻桀骜。以致元昊陆梁。割有灵夏。僭号即真。埒尊抗礼。迄宋之季。中土瓜裂。是失于不用曹玮计也。当时李文靖作元揆。寇莱公已参机密。而亦不赞玮。岂以二公之贤。亦有遗策哉。
王曾不言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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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按昔者孔子至卫。子路问为政所宜先。子曰必也正名乎。正名者。五伦各叙之谓也。宋仁宗实李宸妃子也。刘后既攘为己子。而宫闱事閟。外朝初不知之则已。及宸妃卒。吕夷简固请厚葬。欲自解于异日。夷简知之。则如王曾,鲁宗道辈。亦岂不知哉。夫仁宗岂非仁德之主。而当时身为首相。任天下之重者。岂非王曾哉。刘太后虽专制。岂如汉吕唐武之暴戾哉。曾果能率群辟。请帝与太后同座。据实启告于宸妃在世之日。是使帝无母而有母。妃无子而有子。庶乎夫子正名之政也。苟曰太后秉国𥚁福。不可测云。则敢言不畏。固臣子之姱节。不然当奉身而退。不立名不正之朝耳。凡君子之行己有二道。欲忘身竭忠。如前所云。欲洁己全名。如后所云而已。今王丞相辈。但畏东朝。苟全禄位。使其君终身坏天伦而怀至痛。呜呼惜哉。
仁宗增币契丹
愚按文武并用。刚柔相济。乃御国之长策也。余于宋仁宗增币北虏。窃尝慨然也。当是时。宋有天下数十馀年。幅员非不广也。兵力非不盛也。积蓄非不富也。天下大势。岂五代凋弊之比也。韩魏公范文正。岂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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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将相之材也。况富郑公一言。强于百万之师。已令骄虏气慑而色沮。则发天下之兵赋。委韩范而为之将。以临燕云。则耶律宗真之头。纵未致汴京之市。亦足以畅国威而扬王灵。岂有增币请成之困哉。此由仁宗武略不竞。仁柔大过。安于姑息而不知刚断之为胜也。北夷之侵陵华夏。有自来矣。愚谓靖康北辕之祸。庆历增币之事。实有以启之也。昔汉文帝平居专务德化。谦抑如不能。有事则英气奋发。命帅授略。凶奴逃遁。史氏称仁宗刚武不足。常育夷狄之祸。不能如汉唐之盛者。为知言矣。
王安石出知江宁
愚按易曰履霜坚冰至。君子之防小人。在于履霜之初则用力易。在于坚冰之后则受祸烈。可不慎哉。当宋神宗之初。吴奎先见王安石心术之偏。一言斥之。即出江宁。及其大用也。虽以韩富司马公众大臣。力辨而不能退。岂以吴奎之可信。胜于韩富诸臣。其一言之重。胜于诸臣之言哉。只以阴阳消长之机易置。而人主之心。前明而后惑也。如涑水公初不知其可恶则已。韩富二公。盖能先见。而二公岂非帝素所尊信者哉。当安石方在江宁之日。诚使一公▣诸谏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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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言其狷狭执拗。不可任事。将以祸人国家者。请迸而远之。帝亦必曲从矣。不此之为。纷纭请去。及群贤去朝。众邪渐张。安石于是得君专而树党繁。当之者折。触之者碎。言之竟何益哉。余故曰元祐众君子。忽于履霜之戒云。
敬天畏灾。节用爱民等语。杂出于经传之训。凡有国家而宗民社者。孰不知此义。顾未能体行。以至于败亡而已。宋神宗孝友谦抑。励精求治。迹其初政。岂非有为之良主哉。及信用王安石。则安石之言。灾异皆由天数。非关人事。又曰为民守财。非天下正理。虽竭天下力以自奉。不为过当。其愚弄君父者。何间望夷之指鹿。君之昏蔽。何异华林之问蛙哉。古人云独任成乱。偏听生奸。真宋神宗之谓也。
蔡京窜死潭州
愚按王荆公安石。以惊世文章。高人节行。兼以经济为己任。际神宗求治之主。刱立科条。纷纭制作。欲以一代之治。方商周之盛。初岂有引奸丑正之心哉。只以其曲学褊性。自误于设施间耳。其学曲故不肯法先王。其性褊故不能用众论。以之功利之说胜而谄谀之徒进。海内骚乱而民庶困。宪章淆紊而老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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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其行事。论其败徵。谓安石为小人非诬也。绍圣以还。群邪益张。惇卞惠卿。外托绍述之名。实媒进用之阶。而尽述安石之政。以至贼京之奸为群邪魁。舞其智术。愚弄君上。戕害忠良。排戛正学。毒祸流于海内。罪戾贯于神人。而天下靡然无敢言其奸者。陵夷至于戎狄搆祸。大乱中华。而京辈方且祖述安石。比之姬孟。升座清泮。并食俎豆。于是谓安石小人魁非诬也。自熙宁至绍兴。历四帝数十年之久。王氏之祸犹未艾。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圣训真不虚矣。
李纲请幸关中
愚按自秦汉以后。立国江左。号称中兴者。有晋之元帝宋之高宗。是二君者。皆狃意偏霸。甘心忘雠。贻天下后世讥。然宋帝之罪。浮于晋君者有三何也。责以宗社大义。平城之杀燕山之囚。俱是君父之雠。论以天伦至情。晋君能忘族兄弟之雠。宋帝能忘亲父母之雠。其为残忍。抑有甚焉。罪一也。晋室之乱。骨肉残根本弱。风俗败纲纪弛。四夷群起而乘其敝。争长四海。分割中州。宇内赤县。已非司马氏旧物。则安东以新集之吴。敌方张之汉。争衡河洛。岂不难哉。宋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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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仁厚立国。真仁二帝五六十载之间。惠泽洽民。虽群奸秉国。而谠议未泯也。虽强胡逆发。而及其委去。关洛淮南尚王土也。虽二君北辕。而父老思汉之心。尚有所属也。高宗以亲王介弟。缵承大统。苟能躬率六师。进驻关洛。拊心洒涕。援枹击鼓。以一士气而责群帅进取。则其英声义烈。足以系海内之心。振天下之势也。然则晋君之于匡复。有不能焉。高宗之于匡复。有未肯焉。罪二也。江左之曰相曰将者。非王茂弘,周伯仁,陶征西,祖豫州乎。此数子固当时之望。然吾知王周之为相。不如李仆射,宗留守之综理密勿也。征西豫州之为将。不如岳武穆,韩宣抚之雄勇忠烈也。然晋君能委任数子。但未有宏规远略耳。宋帝不唯不肯委任。动以谗废。竟至崇信奸回。枉害精忠。自撤其万里城。其罪三也。世徒见晋宋二君偏安之迹同。而不知其罪有轻重也。故余特列而言之。
秦桧杀岳飞
愚按岳侯之死。岂不为至冤哉。吕东莱曰每念岳武穆之冤。直欲吁天而无从。真悲痛之辞也。嗟乎。岳侯岂非万古至冤。而高宗岂非深可恶者哉。南宋九帝百馀年间。兴复之会。惟有此时。粘竭死而金亶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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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岳侯。授之江左。殆其意悔祸宋室。殄灭丑虏也。岳侯以忠孝至性。文武全材。简拔群校之中。首膺推毂之命。其受命板荡。鞠躬尽瘁。如诸葛武侯。其用兵制算。百战百胜。如韩淮阴。其博通经史。风流儒雅。如羊叔子杜元凯。郾城之战。沁水之役。电击雷飞。山摧海倒。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兀朮技穷。金亶胆破。天下为之大震。回二帝之北辕。奠六陵之香火。洗涤腥尘。匡恢旧物。直早晚事耳。绍兴光复之绩。将与宣光为三矣。而方元奸秉国。内蛊君心。外交雠敌。沮挠义师。以适虏心。当此时豪杰为侯扼腕。父老为侯垂涕。士卒为侯奋臂曰吾侯之去。吾无生类。其得士死力服天下之心。虽古名将。何以加此。及成晻昧之案。卒祸忠烈之躯。至今数千载下。令人气短而胸塞。发竖而眦裂。彼高宗者。假手元奸。戕灭忠良。而竟无何问何心哉。或者论高宗之杀岳侯曰是其心不欲其父兄之还也。王元美以为深文。余谓或者之论。不为无见也。高宗特一诸王中子耳。乘乱临危。倖陟大宝。临安虽僻。亦王都也。▣事虏虽辱。亦黼座衮裳也。高宗之心。既幸其得。又患其失。则二帝返不返。只作第二件事。而宿卫搆乱。疑蓄群帅。元奸之除岳侯。正所以中帝
博泉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270H 页
心也。岳侯生。二帝可返。岳侯死。二帝不可返。而高宗忍能死岳侯于无片辜而有大勋。则或者之论。乃春秋诛心法也。余于岳侯之死。特详论之。以俟后之君子焉。
内批罢侍讲朱熹
愚按三代以还崇儒重道之主。世不多得。只有汉之世宗显宗。唐之太宗。此数君而已。然东閤之延。非不勤也。仪文而止耳。辟雍之享。非不盛也。章句之浅耳。瀛洲之选。非不多也。尚文华而无实学。其于修齐之方。礼乐之治。吾未有闻。则谓汉唐有其君而无其儒可也。赵宋之兴。儒学辈兴。两程夫子,张横渠,邵康节诸公之生。当神哲世。朱夫子,蔡西山,张南轩诸公之生。当孝宁世。正使程朱二夫子。作之元辅。汇进群哲。得行其大中至正之道。外王内圣之学。以辅佐天子。则宜陋汉唐而匹商周矣。乃有安石京惇侂胄之属。蛊君而病国。树党而丑正。迩英侍讲。焕章侍制。曾未满一两月。而卒以谗罢。终于屏黜以没。其所设施。亦未尽糠秕之细。则吾谓赵宋有其儒而无其君可也。天既生三代大贤于宋。反靳三代至化于宋。其主张之。一至此哉。吾于二夫子遭谗罹辱者。直欲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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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可得云。
愚按一国譬人身。𠍶贤譬则元气也。奸壬譬则▣疽也。元气丧则痈疽亦溃而人命灭。𠍶贤尽则奸壬亦退而国脉绝。可不惧哉。余读汉宋二史。到桓灵哲徽孝宁之间。未尝不掩卷流涕也。天既生李杜陈范诸哲于汉。而又生甫节使之甘心。既生程朱司马诸贤于宋。而又生京惇侂胄使之切齿。钩党之目。奸党之刻。伪学之禁。前后一网。吾儒之受祸。莫惨于若此等时也。忠贤既没。旌之棹楔。爵其遗裔。录其名于太常。何足慰其冤哉。奸壬既露。或诛▣及其身。或锢其遗裔。或剖其葬而僇其尸。恶能雪其愤哉。甫节诛而卓操生。汉鼎已移矣。京惇侂胄诛窜而完颜铁木生。宋祚已绝矣。人身一国之喻。岂非明效大验欤。世之君辟养奸屏贤者。胡不痛徵艾于此哉。
元以许衡为学士
愚按当宋末元初。居中州而自任以道学宗师者。非姚枢,许衡乎。之二公者。隐居藏修。资以师友之益。于古圣人书。讲之熟矣。而独未讲春秋大经哉。曰正名而定分。尊中国而攘夷狄。乃春秋大义也。故子之言曰夷狄有君。不如诸夏之无。其立训也严矣。当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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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衣冠之主。窜在杨粤。其据中土而作雄长者。元虏耳。文物而旃裘矣。礼乐而腥膻矣。二公之于出处。可不自重哉。使二公终身介石之贞括囊之吉可也。如曰元朝招徕不止。祸且及身。则磬襄之海。鼓叔之河。亦一道也。教授门徒以传道。立言著书以见志。千载之下。闻其风诵其言。畴敢异议于关洛之统哉。今不然。交受胡君之笼络。治安之策。集贤之衔。适足为售鬻炫耀之归。则独不有背于圣经尊周攘夷之义乎。以章甫端冕之服。仄身于魋髻之间。以孔周礼乐之说。掉舌于膻戎之下。其辱天下后世之业儒者何如也。彼范长生,王景略特智谋之士矣。犹惜其屈身于胡羯之主。况二公之任斯文之重者哉。隋文帝统一南北。九有归王。亦中原之共主。而龙门献策。君子讥其非时。况金莲一疏。方神州陆沉之日哉。如二公之志。曰当时海内涂炭矣。人类马牛襟裾矣。非我莫能救云。则孟子曰枉尺不可直寻。屈己不可循人。吾以圣人之言为正焉。
幽元和使郝经
愚按传曰人而无信。不可为人。国而无信。不可为国。赵宋之亡。职由无信。何也。宋之为国。自始至末。皆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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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为邻。中州礼乐。虽在于宋。兵甲之利。士马之强。殆不如北也。寇莱公虑之。携万乘之尊。亲歃血于辽。于是乎有澶渊之盟。自此六七十年间。南北休息。元元乂安。实寇公力也。徽宗始惑京贯之奸。啖云燕之利。贰于辽而合于金。于是乎有海上之盟。夫完颜狡狠贪猾。非耶律比也。而宋先自背约。纳张瑴受平陵。敌人执言。倾国南侵。北宋以之亡。孝宗之世。当金世宗。天厌兵革。各生令主。复寻前好。南北相安。于是乎有忠建之平。及至理宗。当元祖奋迹。思欲耤新援而复旧雠。始贰于金而合于元。于是乎有河南之约。夫元人雄强鸷犍。大略宏谟。非金人比也。而宋先背约。杀约卒拘信价。于是元人袭女真已行之辙。责江南反复之罪。猛将千员。雄师十万。蹂躏江闽。而南宋以之亡。夫宋以至弱之国。邻至暴之敌。始不信于辽。再不信于金。三不信于元。昧存亡继绝之义。学助盗偷邻之术。虽欲无亡得哉。昔郑春秋之弱国。子产相之。外立信以交邻。内修政以养民。则虽以晋楚之强。莫敢加焉。岂宋之谋国者。无子产之伦耶。噫相宣靖者桧贼。而李仆射,岳武穆废。相景咸者似道而真文忠,文文山退。然则宋不徒不信于交邻。又不用贤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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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之君辟尚监于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