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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岳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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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岳集卷四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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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崔周卿书(癸巳)
宗著之从周卿游。自髫而冠矣。始周卿往往自喜为文辞。然不肯师古。要归染有司指而已。则窃慨乎古文辞之人之难见于今。间过东里。与周卿湎媟殆数日。微得其眉宇。若与前所见者异。从而谭确于文章。固已津津然古文辞矣。乃与跃然相乐。乐其有斤质之乐。直欲并肩千古而上之。嗟呼。以周卿之才之美。既已赤帜阳阿。宗著下里也。将无以下风哉。居见古人之垂不朽者。必得天下之英才而友焉。盖将以琢磨道义。砥砺辞章。思咏伐木之雅。汲汲益者之力也。岂与揄扬声誉。结援比以为交者比也。自尼父叹起予于商也。以文学称者。林林宇宙矣。及左氏唱而太史和。千载而神交焉。司马长卿已喟然沅湘。犹屣弃赀郎。客游梁。得与枚邹严忌诸游士居。而子虚大人乃振西京。曹子桓与七子者。绮丽于建安。以王天下不易其乐。退之以郊翱籍湜。颉颃僵走于唐。永叔得梅曾二苏。上下其议论于宋。明兴历下太仓出而自张大甚。结四海兄弟之乐。而僩然抗其新语。以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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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固为能而已。至于曳裾秦汉。虽古人无以远过。夫古人之才。固无待有朋而后不朽也。犹友天下英材者。岂非以琢磨砥砺之益耶。近世张新丰以古文词起。先相国与之为交自布衣。当时列卿泽风,畸翁,都尉,汾西,东阳六七公。相与忘其贵倨。景从齐坛。吾辈碌碌寥然。至今未闻。有用力于古文词。以追古人者。独无愧乎。古语曰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数。世之不恤名久矣。士居则诵习程文。以幸巍科美仕。已即沾沾谁何。是宁可以古文词语。语辄大噪。从而笑侮不已。奈何名不磨灭也。所以古文词之人之难见于今。而独于周卿得之。周卿既奋流俗。将为古文词。则其所与游。必天下英材。而不吾告何也。抑未得其人耶。宗著狂愚无所比数。结发粗知为古文词。性复懒散。不能自力。不幸痾委又从而侵之。故生平罕入场屋。与诸生角而声律对偶。故不破坏其文体。体益僻涩少葳蕤。用是谬得古文词之名。嗤点者亦以益众。乃墨墨不乐。屏居田舍。伏而读先人之书。辄复覃思于文章正伪。端居深念。愤世之聪明之士。率膏肓举子业。见古文词聱牙病。以戾有司。甚者不欲闯闻。一朝我以古文词卒然叩之。得无与居剃鬻九戎者类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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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安肯舍其所好而从我。我亦岂能禁彼之所趍哉。宗著亦非废功令为名高者。夫子曰富贵如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且为古文词者。未必不能举子业。举子业者。必不能古文词何也。近代号为文章家。而以科第进者甚众。不闻以古文词龙钟。尝见擘场屋者。于举业终身用力非不勤。往往白首而青裾。至老死不第。是亦为古文词而病乎。文词之不古。古人之难追坐此也。是以宗著胶口遁光。杜门著书。思自放于域外。叹息庸俗之徒。既而慨然曰吾虽訾于俗人。不当訾于知己。周卿既追古作者以自居。宗著虽驽。建旗鼓立门户而并驱。何所不可。语曰巴人听越讴厉音。聊以自云。
答任潭阳有后丈书(辛丑)
前月中。始得十二月书。伏想春煦。政中履用万福。注慰不浅。两地踔远。便音间阔。虽有向往之私。无所宣之。徒增壹郁。宗著病懒日甚。顽钝废礼。不能以书疏起居。常俟罪过。顾先生乃于冗务中。先以书存之。重之以竹梳之惠。意气勤恳。有踰骨肉。自敌以下受之。犹当诵佩。况得之于长者乎。语曰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伸。既蒙先生奖之以井井之旗堂堂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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诘之以左次之辱退舍之故。此则不敢当。敢不略陈其槩。宗著天分最下。受才甚驽。少加孤露。仍婴痼疾。母兄见骄。不常经学。其所辛苦而得之者。亦不适世用。布帛菽粟之味。不足以啖有司之口。聱牙僻涩之态。祗见憎于俗人之眼。故每遭三北之辱。未获一霸之隽。是以曩者孙山之外。尚馀未消之厄。虽有寿春之小捷。未雪枋头之钜耻。无非自取。谁怨谁尤。我之所以求之者。非其方耶。彼之所以收之者。失其道耶。抑求之者收之者。俱不失其宜。而有数存焉于其间而莫之知耶。是未可知也。昔何蕃荐于礼部。公卿大夫知蕃者比肩立。莫为礼部。为礼部者率蕃所不合。故以是无成功。宗著之事。毋亦类是欤。古之文章豪杰之士。耻以选举为荣辱者。诚以决得失于一夫之目。而不足为我之轻重也。然则其得不足荣。其失不足辱。又何恨焉。昔韩退之下第。崔立之以书唁之。退之呶呶强聒。以罪有司而自解其非才之罪。宗著尝笑其坦率浮誇。不安命分。未免文人之习气。而其所自解者。亦强颜耳。今亦又蹈此习。不觉捧腹失笑。然此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非先生安敢发此衷曲乎。南方古称多瑰奇诡丽之观。山河之壮。谣俗之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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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固足以恢人气槩。况潭府湖南岩邑。意谓簿牒之闹。令人厌事。今闻邑中淳古。了无一事。天岂饷先生以优游。使得成其素志欤。时以文思自壮。吐吸瑞石之云物欤。其为韦苏州之焚香哦诗。而风流掩映于吴会欤。抑为太史公之网罗旧闻。而著书藏之于名山欤。为傲吏风尘而不受乾没欤。为散仙江湖而鞭笞鸾鹤欤。宗著窃见自古贤人君子不见用于当世。则必垂空文以自见。且舒其愤懑。我 国家二百年以来。磊磊落落轩天地者。不可谓无其人。而其他可传者甚众。遗乘渺然。湮没无闻。诚能求 国家之遗乘。考贤哲之终始。成一家之言。垂之于无穷。诛奸谀而发潜德。则岂非仁人君子之用心也。今先生其道术足以发挥斯文。其文章足以藻缋一世。宜柄用于朝。而顾乃摈斥远州。人皆为之悒悒者也。窃观颜色之间。怡怡自得。不以外物为忻戚。意者必有不朽之业自任之重。以自乐于胸中。而不以告人者也。昔孙之翰修唐史。未尝轻以示人。范淳夫撰唐鉴。多从伊川咨访。古人用意。亦自不同。先生果有此意。而不肯俯询于宗著者。岂以游夏之徒。不能赞一辞耶。往年先生之赴宁海。宗著亦以此言送之。则盖已微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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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而意非偶然。非今日之创语也。先生能记否乎。然宗著之所以缕缕而不能自已者。亦欲窃自比于附骥尾之意云尔。先生幸有以终教之。江南大抵卑湿。风土不并以北。进药物慎风气。为道自爱。以慰区区幸甚。宗著再拜。
与赵景仁颐寿书
别来思足下。未尝一日置之。足下之思我。以我之思足下之心卜之。转眄之间。尊仲父之孤已练矣。不觉潸焉涕也。自仆之丧此友。存没之感。愈久而愈深。则斤可以辍矣。琴可以断矣。而乃复得足下。以续其弦。以接其斲。则窃自悲而又自幸也。仆之与足下交数岁也。其娓娓如旧要。与足下别数月也。其悬悬如久别。与足下非骨肉兄弟也。其相爱无异焉。仆亦不知何为其然也。以其交谊之世讲而然耶。其臭味之相近耶。才艺之相取耶。吾唱之而和之者足下耶。吾言之而听之者足下耶。知足下者仆耶。知仆者足下耶。抑相知而不相渝者。足下与仆耶。抑未知阮嗣宗之游王戎父子间。亦类是事否耶。窃瞷足下才高而气锐。缘饰以文采。则他日之能发挥吾道者足下也。能藻缋斯文者足下也。建旗鼓立门户而并驱于骚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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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亦足下也。孰有肩而上之者。仆之必欲少示鞭影于绝尘者。区区之意。亦欲足下之进于此也。天之与足下者不偶然。幸足下勉之。仆少不晓事。长而嚄唶。凡辛苦而得之者。皆不适于用。故困顿懒惰。铸此大错。无意于千古之业久矣。赖足下张大此事。以相劝勉而起我再衰三竭之气。则岂非足下之赐也。离违乍久。不觉缕缕。宗著白。
答人书(丁未)
蒙兄费辞曲谕。诲仆不逮。爱我忧我之意。发于衷曲。溢于辞表。非兄有童年故旧之情。仆安得以获此。此岂与新知泛交。面誉背笑。坐观其颠倒狼狈而不一言者比也。深感厚意。益增愧赧然。书中有不相尽晓者。请陈一二。窃观兄书。大意以仆所著漫录。为卞谤而作。则大与仆之私指谬。仆之本意。具与赵上舍书。兄见之自当知之也。仆性本狂褊。不晓世情。尝嫉时俗人违心枉性。趍附时议。虽其心之所好者。为世所非则从而唾之。虽其心之所非者。为世所重则从而誉之。往往附清议窃声名。以享厚利者有之。仆心尝病之。甚于夏畦。兄视仆亦有此态哉。曩者漂人之事。乃仁人义士所当恻隐恐惧而不忍不言者也。大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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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之道。与在位者不同。若非事关伦纪之重。则虽括囊自守。未为不可。而自仆省事以来。虽见朝家施措。或有失道之事。而关系之重大则未有若此事者也。盖自戊午通虏丁丑助兵之后。始有此事。戊午距仆未生之前十三年。丁丑仆年才七岁。若使仆生长于其时。虽不知其当作何如。而至于顷日之事。诚有所不忍于方寸者也。仆虽愚騃。亦岂不知今世之儒生上疏。例为谤毁之丛。笑嘲之囮哉。仆私念士生斯世。固非一道。若巢许接舆遁世之伦。管幼安申屠蟠避祸之士。则虽遇此事而不言犹可也。士既不能遐举远逝。将欲应举入仕。以事君父。而目见君父陷不义。国家阽危亡。而乃曰我未有位。不当言可乎。使孔孟程朱生于今世为书生。则其亦曰我书生也。赴举而已。觅仕而已。君父之不义。国家之危亡。我何知焉。而终不一言耶。圣贤所为。虽不敢预度。窃恐其必不然也。孔子虽有位卑言高之训。孟子虽有言责官守之言。此特谓国家政治些少得失。自有官守之责。而无位者言之。则乃有出位越职之罪也。至若漂人之事。乃是天地间大义理而伦彝之所关也。无论卿士庶人有位无位。皆可言而可争也。若拘于官守。则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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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叔齐弃国为匹夫。而何以为殷饿死乎。鲁仲连有何官而欲蹈东海乎。大抵今世之人。义理不明。良心茅塞。其心以为漂人非我族类。素无情谊。今以父母妻子所系之身。乃为异方远地平生所不识之人。惓惓不忘。掉舌妄言。不念虏人不测之怒。则若非矫情。必是丧性。上自公卿。下至韦布。皆怀此心。共为此言。呜呼。此所谓不知义者也。人不知义。则其弊必至于忘义。忘义之极则计较利害之心生。计较利害之心生则君虽有恩而不如吾身之切。父虽有爱而不如吾身之急。以此为心。则无父无君。亦不远矣。今夫远方下土之士。居贫贱抱节义。平生未蒙国恩。不沾寸禄。不识其君之面目。论其情分之厚。则实不如其邻人之相亲也。一朝临患难。则为邻人则不死。而为其君则死之。凡人乃以父母妻子所系之身。为平生所不识之君。而裂肠披脰。死而不悔者义也。古有伯夷之饿死。鲁连之蹈海。近有清阴之结项。桐溪之刺腹。伯夷有何恩于纣。鲁连有何泽于周。况清阴桐溪于大明天子。有何受恩蒙泽之事。而近舍吾 君。远为大明守节。而欲结其项欲刺其腹者亦义也。今夫孝子之于慈父。方其疾病也。虽极焦煎。而断指割股。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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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人人而办之。及其死也。虽极哀戚。而犹复蔬食水饮。亦不能绝食而饿也。今乃为不识面目未尝受恩之君。或为之裂肠披脰。或为之饿死蹈海。或为之结项刺腹。以常情论之。则实近于矫情丧性。而自君子观之。则乃天理人彝之自不容不为者也。由此观之。漂人之事。虽若微小。而穷源索本而言。则非为漂人之身也。实欲不忘 大明。而君臣大伦。关系甚重。仁人义士之所以不忍不言者也。仆自遇此事。如得狂魔。谤毁蜂起。讥侮猬集。而犹不能自已。被却喉司之后。乃复作为愤懑之辞。以冀迂阔之计。寻亦自知其龃龉。未免中辍。而又作歌诗。以舒其悲郁不平之气。早夜呻吟。颇用心力。妻孥嗔苦。忧其致伤。以为久病心恙。致成狂疾。此亦可笑事也。然反而思之则仆之所为。实狂且痴。虽平素知心之友。莫不怪笑惊惑。或疑仆以狂易丧心。或疑仆以沽名要誉。观世人孰不言漂人之事。为不忍为之事。而然其胸中实无诚心愤惋者。则观仆之事。谓之狂且怪则固宜。而谓之沽名则诚冤矣。使仆真欲沽名。则近日太学从祀以下诸疏。皆是沽名之资。众人之所噂𠴲也。而仆之名未尝一挂于其间。此兄之所亲见也。仆岂沽名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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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谓仆以狂易沽名则尚有近似者。兄又疑仆以卞谤。此又新闻之语。而仆之意思之所不经者也。夫欲卞谤而止讪者。何尝有著书立说。慷慨愤懑。痛言不讳。以增其怨怒者乎。仆虽狂疏。亦不至此。盖仆著书之志。始欲其流传于荐绅之间。或冀忠义之士见之。感发言事。以悟 君相。而既知其不可。则深藏箧笥。以俟后世之知我。而如兄相爱之间。不妨密密传观耳。岂尝持此而播人耳目。哓哓自卞哉。且谤毁之来。仆自知已久。而亦所甘心。曷尝有欲卞之心哉。兄之过疑至此。不觉发笑。且兄所谓言行危逊之说。忠信笃敬之旨。亦异乎仆之所闻也。仆闻之。君子固不可以危言而取祸。亦不可以谄巽而苟免也。盖士之处世。若陈太丘,郭有道,司马德操之流。洁身巽言。超然乱世。固不可尚已。至如伯宗,屈平,李膺,范滂之俦。虽愧于圣人之中道。而伤时愤俗。抗节危言。兰摧于浊世。玉折于暴君。而其清风峻节。足以芬芳百世。掩映宇宙。令人咨嗟慕仰于千载之下。使谄夫壬人。羞愧以死。则岂可与张禹,孔光,胡广,冯道之徒。谄言厚貌。献媚苟容。以窃一时之富贵。而鈇钺于青史。垢秽于无穷者。同日而论也。然则言之危逊。固未可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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槩论也。若如泄治,鲍牵之犯暴君激恶人。尽言讦直。以招祸患。固非矣。至于遇事之是非。而是曰是非曰非。则君子岂可以邦之无道而挠易其言辞哉。无道之世。未有甚于鲁三家之时。而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又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于颛臾。而在于萧墙之内也。子贡问今之从政者何如。曰噫斗筲之徒。何足算也。季子然问冉由(一作有),季路从之者欤。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其辞义之严截如此。使季孟之徒闻之。则必欲按剑于夫子。而夫子亲垂言逊之训。而乃其自言则如此其严厉。岂圣人之训。自有活法。而学者不可以死看也。近世君子往往误看圣训。过于畏慎。或至于当言而不言。则其害反有甚于危言之祸。此不可不知也。是以畏懦软缩之徒。辄举圣贤言逊之训伤勇之戒。以为藉口。临事嗫嚅曰不可以受祸于小事。小事尚尔。其肯当大难临大节。能办其性命乎。如此则君子杀身成仁之义。终无可为之时也。世道陵夷。人多姑息。依阿苟容者滔滔皆是。謇谔特立者。未见其人。则言巽之士。不患不多。而全身远害。固是君子之道。然庸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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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易效此。至如刚直敢言。面折廷争。不顾汤镬。不畏强御。此诚事之至难。而虽贤者必待勉强而为之。则君子砥砺名行之道。姑置其易而勉其难可也。岂可利其言逊之无祸。而猥托圣训。遽占便宜也。古人所谓言忠信行笃敬者。谓言当诚信而不为矫讦欺负之言也。行当谨厚而不为骄傲轻薄之行也。非以啽婀糊涂之言。为忠信也。谄逊卑屈之行。为笃敬也。苟如此而后。谓之忠信笃敬。则乡原之德。祝鮀之佞。可以当之矣。兄又谓 先王洒耻之举。乃有志未就之阴事。不当笔之于书。以广其传。仆之书。本非广布之书也。藏之巾笥。特一野史之类耳。褒扬 先王之美意。有何不可。虽然若在 先王方讲密谋之时。则事甚严秘。虽或闻之。固不敢书之。今则事在既往。人皆言之。朝绅章疏。亦用此语。近世文集疏劄中。亦多有诋斥虏人复雠雪耻之语。而未闻其畏虏而不书。兄何其过为畏慎耶。兄端方平直。尝怀慷慨愤世之志。平日言论。未必如此。而特爱仆之厚忧仆之深。恐仆愤激之言。或为招祸之资。而故为此论。诲仆知戒。使之慎言。其虑甚远。其意甚厚。仆不敢忘也。仆亦非敢以古人之高义直节自许。而为此辞说。折逆吾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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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见世所谓贤者。居恒见些少义理无害于身。则辄刺口论之。呶呶不已。钓取清名。遇此大义理。则便恐怵威祸。缩首不言。故仆心尝愤之。因兄之一言。吐其狂言而不觉其言之痛切。仆之言盖有所激而发也。唯兄谅看而恕之。幸甚。宗著白。
与崔周卿书
自兄去后。已踰累月。欲作一书相讯。非但病蛰中懒于笔札。且缘无便可寄。至今未得嗣音。良可叹恨。比来京洛。大雪弥月。盛寒无前。人皆龟伏猬缩。不能堪耐。想南方风土温煖。寒气虽不并以北。然兄以清羸之质。又抱羁旅之念。衣服饮食之间。能自节适。保无寒苦之患耶。况远托藩幕。不得其所之叹。虽以退之之贤。不能不为清河戚戚。则仆岂为兄无此怀也。然前修之所以乐天知命而御外物者。正在此处。又何必过为戚戚也。昔李春卿自右补阙谪守桂阳。过祖江作赋。举贾长沙事以自悲。而殆不胜其江潭悽怨之怀。前人诗话。多讥其躁竞。余始以为骚人偶尔托兴。或于遣辞之际。虽有过差。未必出于本情。不足深过。及读其所为望海志曰环桂四面皆海也。始余来是州。环顾水之苍然浩然者。疑入岛屿中。悒悒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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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辄低首闭目不欲见也。及二年夏六月。除拜省郎。计日上道。则向之苍然浩然者。皆可乐也。于是凡可以望海者。无不游践。又读其自娱堂记,游明月寺诸诗。类皆悲怨散荡。情辞无绪。忧郁不平之气。显有不可掩者。亦有欲排而不可得者。然后余始知春卿之为人。乃韩子所谓得利则跃跃以喜。失利则戚戚以泣。若不可生者也。桂阳即今之富平也。距西京仅三舍。自补阙为副使。未甚左迁。又有专城之享妻孥之乐。则此正乞郡丐闲者之所欲得。而反怨尤特甚。若不可堪居。若使春卿如兄之初不得补关(一作阙)。又远斥岭幕。亲爱阻阔。家乡杳邈。则必当忧愁而死也。前兄之来洛还任也。见其色油然若有所乐。闻其言夷然若有所安。绝无不平之色可窥于言面几微之间。则世常说古今人不相及者。殆虚语耳。兄闻此则必当捧腹自笑。亦必有以自慰而自勉也。仆自兄去后。终不能自禁。复作狂举。惹齿舌不少。悔不从兄先见之诲也。虽然亦有不自悔者存焉。近著一说。号艮斋新笥。上下二篇仅五万馀言。以自见志。兄后当见而知之。不及于书中。昔嵇叔夜谓阮嗣宗口不论人过。至性过人。与物无伤。吾每师之而不能及。仆亦师兄之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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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谨慎。兄有言而仆有不从者乎。兄有诲而仆有不承者乎。至于曩日之事。兄虽勤教。仆之迷惑。终难回悟。则兄亦未免有过疑于仆。而有不相尽晓者。然兄特爱我之深。悯我之狂。过忧而然耳。兄岂有不知我者乎。而反疑兄以不相知则仆亦过也。仆又于季秋。前患脚疽复发。症甚危剧。无异前日。针刺割裂。血肉淋漓。灸焫焦灼。身无完肤。烦冤呼痛。甚于刮骨。几死乃已。七年之病。有何不足。而又此侵人。化儿之困我。可谓极矣。然亦既已无可奈何。则唯当顺受理遣而已。然自古贤人君子骚客才士。或厄贫贱。或遭摈弃。沦于穷愁者何限。然未有如仆之甚者何也。寒饿之患。虽极苦恼。箪瓢鹑衣。苟不至死。则贤者亦可以自乐也。放逐之悲。遗佚之怨。达人犹可以自遣也。乃如疾痛痒痾沉瞀癃废之患。切于剥肤。妨于人道。然后方可谓之穷愁之极也。常见凡人之情。闻人疾病。虽或忧悯。然亦寻常视之而已。至于吊唁惊嗟之重。则常在于放逐贫贱之际。虽以其身之自处言之。若遇放逐贫贱之患。必嘘唏啜泣。或至陨获损性而死者。往往有之。至于疾病则呻吟。痛苦则有之。皆能付之于无可奈何之域。未尝伤心悼恨。如放逐贫贱之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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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此非达理而忘痛也。特汩于利欲。丧其本心。不知内外轻重之分而然也。夫疾病列于六极。载于三慎。圣人之忧且畏也亦备矣。古之达人如子舆,子祀之能外形骸者。若遇曲偻发背。则不能无嗟于造物者之拘拘。则此岂放逐贫贱区区外患之所可比哉。然则假使余月赋万钟。日享八珍。加以卿相之荣。不去此疾则亦不足以解吾忧。虽作牛马下走。终身穷饿。遐荒徒配。没齿羁旅。苟无此疾。则犹且欣然乐而为之也。不亶此也。方其疾痛之极也。虽见粪壤昆虫蠢动飞走之物。苟有游戏自适之状。则皆怏而羡之。虽化为虫臂鼠肝。亦无所辞也。古语曰菊藭御湿。衣裘御冬。肝胆御穷。如仆之穷。恐非些少肝胆所能御也。是以太史公历数自古穷愁著书之人。若西伯之拘。仲尼之厄。屈原之放。韩非之囚。不韦之迁。而唯左丘失明。孙子膑脚。最为不幸也。仆自念今虽不死。纵得支延。两脚皆废。蹒跚趻踔。失其故步。终不得为完人。则决不可持此形躯。掉鞅扬镳于世途。此左丘孙子之所以自度其终不可用。故退论书策以舒其愤懑。垂空文以自见者也。仆亦窃不逊。欲自托于无能之辞。而有论著之意。虽不及于太史公网罗天下放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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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闻。为名山大川之书。韩退之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作唐之一经。而窃观中国之人。操觚者皆修野史。故国家秘迹。公卿世乘。遍满阛阓。人皆知之。我国则士守僻陋。俗不好事。虽有琬琰谀墓之文。率皆溢美失真。间有㕮笔小乘。皆零琐断烂。草草寥寥。殆不满一眼。而论断是非之书。尤绝无也。故 国朝钜迹贤士大夫之事。虽磊磊轩天地者。过数世之后。则便皆湮没无传。昧然莫知其事之如何。其人之贤否。仍因简陋。莫肯奋发而修之。泽堂李公典文衡时。先子亦掌制故。泽老尝与先子书。嘅然于斯。欲与之共修此事而竟未果焉。况仆才力浅薄。不敢望前辈之万一。又贱而无位。无大官笔札佐史之供。则固不敢轻议是事。而近取柳子厚论史之语。名一书曰继今录。首陈世德家风。日用雅言。次记古今君子小人善恶是非。近世荐绅名贤言行出处。略加论断。兼论性命道德之源。百家方术之流。古今治乱得失。国家政务典故。又记闾巷谣俗异闻异见。傍及艺文。下至诗话。略仿前贤家训日记规摸。稍拓而大之。屏去浮华无实志怪之说。惟取可资穷格。有补世教者。分门疏类。丛为一书。使后之君子有考焉。则虽不敢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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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古人立言不朽之业。犹贤乎不为者。而但患居贫。区区缮写之具。亦未易办。又无好事相助者。可悯亦可怜也。前见兄从金永叔借四子书而去。或于闲时能披阅潜思。时下存省工夫否。从弟吴贯之尝深服兄。每论兄资质之美。虽在孔门。定不居下列。而吕与叔以下盖不论也。惜其无意于向上之学。未免为流俗之归。仆亦见兄颇有乐因循厌拘束之病。每欲安于本分。盖兄自恃其本分之好。乃为此计。殊不知此学不进则便退。才有自安之意。便有退步之患。本分恐亦不可长保其不失也。幸兄勉之。贯之颖悟超诣。可求于古人。近世无可比拟。但渠清明太过。根基不足。故颇欠笃实。且先用功于经学约礼思索之间。而阙却博文工夫。故稍有躐等孤陋之病。仆时以史学循循劝诱。则渠便欣然回头。近取紫阳纲目。时相讲论。其进靡靡。日觉彬彬。他日成就不可量。而亦甚可畏也。但恨彼此俱病。不能相聚为乐耳。仆病废已久。志气颓塌。近被贯之往来启发相益。颇起少日清明之念。甚有益也。汝老竟至不淑。非但少年才韵可惜。慈颜稚膝。将何所恃赖乎。念来不觉呜咽。想兄远地摧惨。何以为怀耶。子渊得奉化。稳奉潘舆。其荣可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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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日来访言将欲取道尼山。正月可得赴任。与兄燕雁相违。为可恨云。余笑谓周卿为本道别星。君为本道守令。岭南一路。骤得两个福星。子渊亦笑而去。仆所著艮笥欲寄送。方在令侄汝时所。未及寻还。且恐远道浮沉。不能送耳。惟在早春相见。只祝加餐自爱。不宣。宗著白。
答宗人赵晋叔论文书(壬子)
辱惠书。并诗律一首。书辞巨丽。诗格古雅。吟咀以还。不觉敛衽。第奖与太过。良用骍然。族祖曾在龙万二县时。困于朱墨。未尝有此等闲书。今忽有之。岂非以官闲无事。饮啖便适。家眷团聚。心神畅豫。自无异地之苦而然也。深羡清闲之福也。族祖从今以往。虽得关西方伯。官愈高而事愈多。必不得如许休歇境界。然则族祖平生。此官为最胜。岂可以官之卑陬。遽自戚戚哉。来喻自谓文章优入古健圆活之域。而未免见轻于后辈。有若鸣冤者然。窃谓文无高下。各自有真实自得之境。苟能到此地位。则色香新奇之习。固不暇论。而张皇牵率之病。亦自敛却。自能神充意足。旁人是非。不足以动吾一发。所抱者真玉则万人虽谓之石。何伤于玉乎。惟族祖勉之。以族祖之才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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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冠当世。尚有此忧。如著者丧威读礼之馀。精神消落。兼之疾病忧患。困顿摧颓。并与前日记览猎取之得而失之。胸中倥侗。了无一物。回视昔年铅椠。恍若异世事。懒惰因循。无复少壮刻厉。中夜咄叹。每悼本志之变化而已。则其何敢角逐于当世之作者。而有轻驾主盟之意耶。忧愁中骤闻评确艺文之谭。茫然愧赧。不知所以为报。譬如拭泪而闻歌者。非唯听之无驩。虽欲强和之。其如悲咽不成腔何哉。某白。
答性聪书(癸丑)
维杨掺握之后。心常异之。意谓师当为支慧流亚。未尝不憧憧于怀。每见南来释子。辄询师。皆称师贤。则以为师东南龙象间杰然者。稍自信其知人之不差也。顷年先子时往来老僧法演。自安边来访。语偶及师。演也吃吃称师道德可作近世大乘祥性辈中人而文义过之。仍出示师所赠渠咏笔近体一首。乍一吟咀。始跃然自詑。谓具得一只眼也。今荷千里枉书。委曲存讯。兼惠诗章。过有称说。感佩厚意。卓越常品。而自顾空疏。殊用愧骍。宗著谬得场屋间虚名。久困而后得之。四方缝掖之士。果或有叹著之龙钟者矣。岂意深山高人。亦复为著怜其屈而喜其得至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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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感亦可笑也。著见自古名僧韵释。皆喜从贤士大夫游。而或悦其仁义道德之说。或慕其文词翰墨之妙。或与之寄赏晤言。或托为方外神交。若支遁,法深之于孙,许。太颠,文畅之于韩,柳。远公之于渊明。慧可之于子韶。勤之于欧。潜之于苏。又如我东贯乘之于彦颐。懒翁之于牧老是已。是数子者。皆相爱如鹣𪆙。相从如駏蛩。至老死不相渝。则师家所谓宿世因缘者。或不无是理也。间有懒残拾得之流。埋光匿迹。不肯与世相接以为高。而其所得不过为槁孤寂寞之归。而道必偏而不全。见必局而不普。则奚足贵也。然则舍贤士大夫之游而能为名僧韵释者。吾未之闻也。著则虽愧于贤士大夫也。然窃艺苑之虚名。师既无让于古之名僧。而雅负丛林之令誉。则著与师自当为一世之神交也。然而生长之南北异区。儒释之趍舍殊途。则寅缘会合。固自未易。而乃于道次邂逅之际。便能一笑而莫逆。亦可谓旷世之奇遇也。著之生平遇缁髡。不知凡几人。师之遇缝掖。亦不知凡几人。而必著与师相遇而后。乃能神融意解。洒然靡间。道虽不同。而契则至深。非向所谓神交而宿缘者。能如是乎。嗟呼。与师别来已十年矣。中间丧病忧患。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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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说。而又自去岁。荆妻颠痼。仲男夭亡。悲哀惊忧。忽忽无悰。每欲从吾师于静闲之界。披襟徜徉。借师之法喜妻为妻。乞师之善心男为男。以塞吾悲。以忘吾忧。而病不能致身于湖山之远。师倘可一来以慰我耶。昔吕东平与嵇叔夜。每一相思。千里命驾。故世谓之神交。况师之云踪雾迹。都无系着。则一锡千里。宜无难者。师须北辕。以成鹣𪆙駏蛩之爱。以了神交宿缘之说。至祷至祷。和韵二首录去。乱道欠工。甚愧污蔑道眼耳。饷来五味子。素患藏气。得此可药良荷。就黄笔二管墨一笏。聊寄远忱。莞领如何。都在去僧口布。不宣。
答性聪书
沙弥致书。书中缕缕备悉。而师所云云皆是也。第懒残,拾得。虽沦于异教。遐遁世外。有渔父楚狂之风。则决非文畅,惠勤辈所及。此则诚如师说。至如支惠两人。方之二子。则人品虽有闹热冷淡之不同。然其通悟淹博。较彼三家村省事汉。气象互有长短。未必遽尔让头也。且师所称既自得之与人同之。而自度度人。两利俱圆之说。必如达摩之白马东来。使须弥岳色遍满震朝。雪山牟尼之一拈天花。万界成佛。使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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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刽子都归点化然后。可以当之。懒拾之偏于枯寂者。恐不足以当此言也。髡发入山。既已行怪之甚。而此二子者又乃鹑蓝佯痴。灶养生活。虽被邺侯闾丘攒迫。略有吐露。恐非本旨。则何曾有自度度人底意思。而必欲绝其声影。胶口遁光。惟恐人之知。则未知有何好而然也。岂非怪中之尤怪者欤。比之迦摩两释之道。则异端中亦不无偏全之殊。恐未可以一槩论也。昔韩子讥以浮屠之说告浮屠。则吾所言。特以明夫前书所论而已。固非慕师之道而勉师之意也。吾所欲言于师者有在焉。古人谓不直则道不见。爱师而知师者莫如我。则吾何忍终不言乎。儒释之邪正取舍之分。古今贤人言之者非一。书之者亦详。以师之淹博聪悟。亦必遍观而审决。则吾姑不说。盖自罗初。迄于胜国以前。举世竺乾。聪明卓荦之士。皆逃于桑门。故名僧韵释。比肩相望。而廊庙黼黻之才。往往失之于此。则罗丽治道之不纯变夷者。亦恐坐此。而甚为当时世道惜也。逮至我 朝文明。儒术大行。竺教顿衰。日辟日亡。荐绅之士羞称之。则逃赋缁剃者。不过齐民下流椎鲁无知。其中铮佼而号称名僧。类皆厌厌龂龂。无能了得一句偈者。假令此辈发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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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之场屋之中。其何能望取末第而跻得卑仕乎。近代所谓名师皆是也。而固无可惜之才矣。独观吾师眉宇清冷。气禀超颖。又于文词。天机敏妙。若令俛首于功令之文。则必不失万一于甲科。少加以磨砻则作家传远之文。亦不难到矣。推而进之事功之业向上之学。俱必有可观者。而将未免乾死空山。泯泯然无闻于世。此吾所以惓惓于师而深惜之者也。昔退之之于浪仙。亦有故事。师亦岂不谅我至意而会之于言外也。虽然此事未易言也。除非面晤难悉。姑舍是。秋气凛凛。尤欲与师一写幽怀。而吾既不能往。师亦不肯来。秪增晼晼耳。来春委访之约。道人必不欺我也。甚企。南尚书答简及序文改书者。夏间得之。欲寄龙城太守之行。三易倅未发。而师价已来。今附之矣。惠诗辞韵清铿。三复爽然。步去拙句。甚愧污高眼耳。饷来三种珍物。荤膻腥腐之肠。得此惊感。毛生一管。蛮椒一握。幸备挥洒茶汤之用如何。不宣。
南岳集卷四
 祭文
  
祭浦渚赵相国翼文(乙未)
维岁次乙未五月甲申朔二十一日甲辰。门下生汉阳赵宗著。谨具薄奠。祭于故相国浦渚赵先生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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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呜呼先生。生濂洛关闽之后。得正大高明之学。以扶正道济斯世启后学为己任。是以缵道学则邪说辟。登台铉则斯民福。辟门墙则士趍正。立于朝而经济。退于野而讲说。未尝一日忘此三者。朝野方蕲于复起。而夫何山颓之遽尔耶。抑斯文之将丧欤。苍生之无禄欤。学者之不幸欤。噫正学不明而真儒不淑。斯文将丧矣。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苍生无禄矣。斯道之传。不绝如线。而函丈无人则学者之不幸而无所依归矣。自曾氏之没。曰唯之音。秘于宇宙。而先生之学。以真知实践为本。早祛词章之习。用力作圣之基。探赜经训。参考同异。困得诸编。大抵发前贤之所未发。则此非所谓真知乎。逮遭向用之际。尚有俱存之乐。故屣弃爵禄。色养怡愉。穷居海壖。乐而忘忧。迟作数十年宰相而不顾。则世咸以曾闵之孝归之。其行己则准以古人。其接物则不失赤子。此非所谓实践乎。仲尼举知者贤者之说而知行之门遂歧。继而程朱木铎于宋。性理之说遍天下。世之聪明辩博之士。方且驰骛于圣涯。开口而谈天命。穷溯乎太极之源。剖析乎理气之辨。自谓优入一贯之域。听其言则虽无罅隙渗漏之病。考其行则顾在躬行君子之下。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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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隤然其处顺。俨乎其自将。日慥慥于真实之地。意者先生已喟然于参乎之风乎。小子颛蒙。抠趍日少。早缘多病。印證未究。执单杯而伥伥。慕德音而来哭。盖为吾道而哭也。为斯世而哭也。为师弟子之义而哭也。呜呼哀哉。
祭柳洗马命益文(丁酉)
呜呼悲哉。人孰不悲死。岂有如公之死之悲也。夫以蕴滀之高才。卓诡之奇气。敛而永归。可悲也。丰其才啬其命而竟不得施其万一。可悲也。观化于长安之客舍。而妻不得嘑于纩。儿未及擗于复。游魂相羊。无所附泊。渺渺而不得归。使人尤可悲而不能自已也。昔我南而始识公。器宇宏博而可敬。风神澹宕而可挹。丰辩伟度。自令人景慕。而一见知非拘士也。是以南方之人。莫不以领袖推公。问奇士以公举之。问通儒亦以公举之。曰行谊而文者某也。论议之廉不可刿者某也。宽而容者某也。介而洁者某也。轻财施与而急人之困者亦某也。无间贤不肖。不谋而同声称之。呜呼。此足以槩公之蕴也。公不以我不佞。而俯托孔祢忘年之交。我则不敢。公乃强而进之。含杯则呼我以小友。对棋则饶我以敌手。观鱼之乐。并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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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宛如昨日。而遽隔千古。呜呼悲哉。公之北辕。盖为游宦。冁然相迎。寓我比闬。棋酒之乐。视前不减。曛旭过从。驩甚无厌。岂意左肘之柳。竟作南牖之厄。而金涸土圮。良方无补耶。岂旅寓之苦。有以损性。而烹饪之不谨。饮食之不时。以致脏腑之潜伐暗铄而然耶。病之始旁无眷戚之扶持之者而然欤。毋亦造物者嫉其才与行而使不得展布而夺之欤。是未可知也。方其疾不可为也。余每往而宽譬之。退而涔涔涕也。及其诀也。恳恳之意。托我昆季。琅琅之音。如在余耳。殡敛才讫。季也踵至。恸哭相看。悲又可既。灵輀将发。丹旐南指。余适有事。恐违执绋。略具酒肴。奠以告别。骧首南顾。心魂错莫。呜呼。法浦之风。浏浏而吹衣。瑞石之云。惨惔而少色。魂其归去。倘佯乎否。
祭洪善长九成文
嗟嗟善长。化者旷莫无闻。噭噭然随而哭之。岂非无益乎。然君生平矫矫亢亢。绝异于流俗之为。则其死也亦必与凡人之死异。而不昧者存。故吾乃文其辞而告焉。呜呼。哭君之死。固非一端也。上有父母而死。可哭也。下有弱妻稚儿而死。可哭也。然吾之哭君。不在于此也。夫有父母而死。有妻儿而死者。自古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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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独君也。独悲君才高气清。特立独行。有蝉蜕浊秽之怀而人不识。有超然域外之见而世莫知。伈伈伣伣。中道而夭。生而未及充其才。死而不能见其志。终至于泯然无传。此吾所以哭也。昔颜子,王辅嗣。其禀赋学术。虽有高下纯驳之殊。说者谓皆以清明太过而早逝。彼二子者虽夭。名则寿矣。今君不然。半世耽于曲糵。不能自力于学。而其夭则不幸似之。是以受才不下于古人。而竟无所树立。尤可悲也。呜呼。始吾遇君于青门。继而有姻娅之好。自是相与游戏。不可一二数。当其把酒赋诗。驩甚无厌。自谓千古之乐莫及也。岂意有今日之悲也。君性刚嫉恶。不容人过。不知者或以狭隘少之。然其慈仁孝友之得于天者。终不可掩也。君受气虽脆薄。居恒无疾。故常土木形骸。见吾多病。忧之不啻骨肉。孰谓吾先哭君也。呜呼悲哉。方其疾不可为也。吾往问之。跰𨇤句赘。痛苦不堪。怡然不为死生所侵乱。笑谓吾曰我常有妻儿之恋。今则漠然不顾矣。终不见其悲忧之色。至死不变。非所操者确。能如是乎。使君不死而用于世。则其所到虽不可期。平居必能犯颜敢谏。临难必能伏节死义。此朋友之所常共期于君者。奈何既畀其材。复啬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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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竟夭其天年。而使不得展其万一耶。天乎神乎。孰使之然乎。呜呼痛哉。念世之知君者莫如我。知我者亦莫如君。君今已矣。吾唱之而谁和。吾言之而谁听。吾有失而无正吾之失者矣。吾有善而无扬吾之善者矣。伥伥独存于世。不可复见君矣。吾安得不为之哭也。嗟嗟善长。呜呼已矣。尚飨。
祭赵平叔持衡文
呜呼哀哉。往年哭善长。于今又哭君。数年之间。丧此两友。伥伥独存。我将安放。始我识君于青门。从君又识善长。我三家父兄存骨肉道谊之交。故我三人者其游如弟兄。善长死。我以为人间不复有知己。君语余。我两人犹存。犹不孤也。因相视而泣。既葬善长毕。君又病。岂意君又从善长而逝也。悲夫君。行行矫矫。自喜为善。见世之大人先生有行谊者。则其趍慕之不啻饥渴。虽不喜文辞。常闻长者绪言。故其论议颇有可听。犹有家庭之遗风焉。且于交游见可意者。爱好之特甚。习习如不及。人亦以此或有附之者。然君洁清狭中。沾沾多易。不能容人之过。人或以此少之。然其仁爱之心。根于天性。见人疾病。泣涕姁姁。遇亲知之丧。戚之发于至诚。先往后罢。虽至困顿而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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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得于天者然也。或曰慈爱仁弱而清明者必早夭。顽钝忍诟而坚悍者必寿。岂善者至清至粹。无些滓可以坚凝而得寿欤。君毋亦坐此而夭其天年欤。吾生平对君。辄喜言君短长。从而切磋。则君辄欣然受之。略无倦色。吾以是言之。益无顾忌。退而未尝不多君之虚受也。今将永诀。不可复见。而徒以谀辞赞美。则是以君为死而无知。而不复以平日之所以爱君者待之也。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吾何忍不尽言于今日乎。嗟呼。近世交道渐隘。唯以谀媚为事。相规之风久绝。见世之为交者。虽磨肌戛骨。而一言不合。便按剑而起。则朋友之能得规我者固难。而受我之规者为尤难。以此观之。如君者亦岂易得哉。呜呼。侍郎公白纷如而抆血呼天。讼君之先亡。弱妻稚儿。早暮呜呜。痛君之舍去而不顾。知旧亲爱。惜君之宜寿而夭。宜享而不禄。吾所最悲者。君与善长俱清羸。受气虽不甚王。然无见疾。故皆土木形骸。吾独尪虚多病。半世噤吟。葆啬太过。而犹不见功。两君常以我为忧。孰谓吾先哭两君也。呜呼。弄丸之间。笋车血肉。彭殇一巡。万古骸骨。少有延促。抑何忻戚。魂其少宽。歆我荐酌。悲溢辞蹙。一恸长诀。呜呼哀哉。尚飨。
南岳集卷四 第 577L 页
祭卞君举抟文(壬寅)
维年月日。友人赵宗著。谨遣女奴莫宾。以酒肴之奠。祭于亡友前参奉卞君之灵曰。呜呼。贫贱陨获。富贵光显。同一死也。而其悲则有间。然则君之死。岂不重可悲哉。君世居湖西。自侍郎公始贵显家京师。君少年成进士。承接父兄宾客。出入泮璧。所与游皆知名之士。君之乡人皆艳慕之。侍郎公屡典州郡。君以子弟从往。饮食衣服。甘美自适。自失侍郎公。重遭丧患。家业贫落。筮仕中弃。赴举屡屈。晚寓广陵。赀财空乏。作苦田间。仅以自给。时虚日孤。卒遘疠疾。年未中身。遽尔奄忽。疫气炽蔓。延及僮仆。亲知畏忌。敛襚莫顾。塴窆之具。经久未举。弱妻稚子。呜呜啼哭。独守旅榇。四顾阒寂。逾年之后。始归故郡。生既困穷。死而愈甚。呜呼君之死。岂不重可悲哉。侍郎公爱君甚。未尝使之刻苦读书。然君白晰美容姿。自喜修饰。工语言便书札。娴习时俗。接应如流。使假一第。优为名流。如不得此。而从荫仕。依藉知友。亦足自遂。二者皆泥。竟以夭寿。岂非命也。呜呼。贵贱寿夭。自有命分。讵容人力而有益损。荣悴虽殊。同归于尽。如不安此。俱为可悲。如其安之。总不为悲。君虽命蹇。亦有可慰。遗以馀庆。
南岳集卷四 第 578H 页
二子绍绪。比之夭阏。四旬亦延。宗著世谊之厚。同赘以仍。交好之笃。惟弟与昆。君殁之后。危痾遽缠。死生沉革。药饵经年。奠不躬斝。引不亲牵。永负幽明。次骨慊慊。悲溢辞蹙。言不能文。灵庶鉴此。于我乎歆。
祭朴其昌文(丁未)
呜呼。我年十三。君年十四。同学广陵。视如昆季。昔我先子。与君尊府。许以忘形。情契甚厚。我时髫龀。当隅承诲。敬服绪言。深荷勉爱。我先孤露。君继泣血。相视戚嗟。幸慰单孑。同赋畸穷。龙钟一貉。琐尾田舍。甘契苦阔。欲说辛艰。身耸鼻缩。住近牛鸣。喣同鱼沫。生理萧条。虽不堪说。贷借有无。亦足相乐。春麦乏种。君凭我足。晨锄折钩。我从君乞。君采新蔬。呼我同龁。我有春酿。招君共酌。聊与忘忧。以御贫魃。或监秋刈。于塍之畔。或观春渔。于溪之岸。骑牛而访。并驴而游。駏蛩相随。我唱君酬。东楼看月。清夜欲徂。岩寺钟残。明院鸡呼。长言细话。密席促膝。骋以理薮。杂以嘲谑。道释荒幻。穷剖极析。志怪小乘。艳言稗说。琐屑罗穿。纵横谣俗。乍矜哂齿。交惊舚舌。才韵可挹。风调可惜。相斗以奇。相誇以博。烂熳绸缪。动辄连日。形躯顿膀。忘疲兀兀。至死不休。终古此乐。孰谓今日。鸿印泯迹。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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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才。世鲜其匹。内外文种。诗礼世业。骈语敏妙。最工程式。妄见推让。愧吾嚄唶。弱拒喜张。猛挐闲缩。君谦有光。吾汗自滴。观君才命。一何相驳。雁塔虽题。龙榜终蹶。矧乎无嗣。中道夭阏。虽在行路。亦可于悒。吾侪阨穷。造化所嫉。显名厚利。望固已绝。宜畀其寿。而艾与耋。永吃穷苦。亦足为罚。胡促其算。略不为惜。凡物之生。才丰命啬。顽钝者寿。清明者折。理之固然。奚足欣戚。与其瓦全。宁为玉折。嗟君在世。亦不碌碌。恺悌之行。侪友所服。炳烺之文。芳馨不歇。比之凡庸。富贵磨灭。较其得失。相去什百。安而受之。乃称贤达。吾自往岁。柳生于脚。君来握手。为之啜泣。谁谓病存。而健先殁。死生之理。端不可诘。吾病在床。送儿奠酌。君如有知。于我歆啐。呜呼哀哉。
祭赵景仁颐寿文(戊申)
呜呼。兄视我者君也。弟视君者我也。君与我义如兄弟。则世岂有弟死而兄不恸者耶。慕我文者莫如君。知君文者莫如我。我与君互为知己。则世岂有知己死而不悲者耶。然则我于君之死。悲且痛何如也。昔我先子。与君家尚书大爷同僚。而为道义交。吾与君先仲父同庚而为胶漆友。此则吾与君世谊之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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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阮嗣宗少王浑二岁。长其子戎二十岁。先与浑友。而契心则在于戎。尝谓浑曰与卿谈。不如与阿戎谈。每舍浑而从戎。吾亦先识君尊府而少六岁。长于君十一岁。故吾尝以书与君。窃比于嗣宗之游戎浑父子间。则君亦欣然复之。此则吾与君定契之笃也。岁在庚子。射策泽宫。吾居第三。君居第五。其秋司马之解。吾居第一。君居第三。其覆也吾居第六。君居第八。一年三榜。俱居巍列。而吾与君名。辄间一人。此亦异事也。君戏谓吾曰鄙文尚隔老兄一尘。吾愀然曰君年十九。我年三十。君方进而我欲退。使君到吾年则我之隔君。当复几尘耶。遂相视大咍。此则吾与君服才之深也。呜呼。世谊之厚如此。交好之笃如此。业之相同而才之相服又如此。则生而相爱也固自倍。而死而相悲也宜无涯也。呜呼。余观君之才。奇伟特拔。旷世鲜觏。昔王子安,李长吉皆称早成。而然过于清丽。偏于奇诡。皆欠雄浑纯备之质。故其气亦随而轻脆浮短。固宜其苗而秀而不及实也。惟近世朴仲说差可比于君也。然亦长于诗而短于文。君则诗甚清而文甚醇。下笔滔滔。数千言不已。如大海惊澜。观者自慑。不觉咋叹。使君不死而充其才。则韩柳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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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宗。燕许之馆阁典赡。投之所向。左右俱宜而无不兼也。才之雄而气之壮如此。则谓其终必远到。而不谓其夭而促也。奈何既畀其才而复夺之速耶。茫茫而不可度者理也。藐藐而不可问者天也。余所尤恨者。君之受才虽过于古人。然其文窍阔大。理宜晚成。而年华不延。又拘于功令。故未甚肆力于古文。而遗文又鲜。考今所就。视子安,长吉,仲说之作。反有歉焉。则观者必以余为溢美于君而不信余言也。然后之具眼者。见君之文。自当知余言之非谀。又何恨焉。余观君之仪。玉树琳琅。照映一座。晰䶦而美盼。昂如鹤而望若仙。虽使卫玠,王濛,刘真长之类。见君必欲揽手相亲而自觉其形之秽。则君之才与仪。固当为一代之瑞物千古之英才也。自余得君。阳阿唱而纤露和。埙篪乐而駏蛩随。或欲施雕琢于蓝田。或欲示鞭影于绝尘。相慕之笃。相勉之深。虽退之之籍湜。坡公之黄秦。蔑以加矣。从游之乐。宛如昨日。而存没之悲。遽作古今。呜呼哀哉。昔夫子门下有三千士。而约之为七十子。又约之为十哲。而皆天下贤俊之士也。其交友如国侨,籧瑗,司城贞子之徒遍天下。则夫子之党友。可谓不孤矣。然犹颜渊死则哭之恸曰天丧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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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由死则覆醢不食曰天祝予。盖夫子痛惜之极。而谓天之故为此毒予也。况余龙钟于世。独行而无徒。性且褊迂而寡合。人皆背笑而面输。踽踽乎其迹。凉凉乎其影。晚得吾君。忘年与形。协如针芥。重如龟朋。盖我蹇而将穷则不得不望君之达也。我衰而将老则不得不累君以异日也。相托如是其殷也。相依如是其切也。则方幸此身之不孤。而庶谓此计之不忒也。孰谓君弃我先逝而莫余挽执也。吾宁不怨天之使余丧而祝也。以圣人之达识。尚且呼天而发噫。以余褊性。胡能免此。以阙里之多士。犹且痛惜于二子。以余单独。奚但止此。呜呼。吾其自今以往。孑孑伥伥。如刖失踊。如瞽失杖。出门谁适。行涂安放。颠沛而孰余扶。涂抹而孰余擎。疑义之可证者。谁与之相证。遣辞之可正者。谁与之相正。摛文而谁使之诵。赋诗而谁共与讽。呜呼。往年吾患大柳。死生危剧。君来视我。握手啜泣。垂死哀音。从君以泄。君之悲我。至令傍人动色。踵门频候。踰于眷戚。无何而君又罹疾。则不忧其疾而忧我之疾。琅琅乎其送讯。翩翩乎其问札。岂谓我终全而君遽殁也。始闻君讣。我病方革。葬未祭而送未绋。棺不抚而冢不哭。转眄之顷。练过祥迫。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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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青山。春草再宿。携酒与肴。今始来哭。呜呼。想君精爽。皎皎赫赫。必当异诸凡魂俗魄。我今陈辞。试听我说。昔君在时。与我成说。今虽冥漠。宁不记忆。生当讲磨以相益以达文学。死当作传以相赞以扬志业。两心相许。矢以皎日。故曩我之疾笃也。玆乃凭君以有托也。君今先我而死。则我有后死之责矣。况余癃疾之渐痼。已无意于世途。惟穷愁而著书。庶不朽之是垂。倘此志之获遂。庶几撰君之行与文。而有闻乎千秋也。君亦鉴余之此心。尚阴有以辅余于冥冥而不遗也。呜呼哀哉。
祭曹氏姑文
月日。犹子宗著。衔哀致诚。谨遣男仪徵。以时羞之奠。祭于亡姑宜人汉阳赵氏之灵曰。呜呼。宗著髫时。见先君居恒咄咄曰吾为一喃于四妹。亡论人丁之不旺。即吴曹两妹。使作男子而学文。则当为第一名流。作家文章。其见重于世。皆当胜我。我亦于世不孤。而惜其局于簪珥。名不出闺阈之内。宜吾门之衰也。又尝从老婢闻之。姑幼时挟册欲从先君学。先君辄呵曰女子能文则折福。不肯教。然姑窃听先君读书。皆能暗诵。窃窥先君著书。皆能默识。故通古今摛文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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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楷字。皆不习而能之。及笄而字也。弃去绝不为。不但舅家不知其能诗。虽宗著平生未尝见其执笔呻呫也。姑性貌明淑端正。有古女士之风。胸中烱然。淹通敏悟。动止晤言。宛一贤士大夫。绝无褊塞性气。群从辈窃相私詑曰吾姑虽即加衣冠而束带立于朝。必当周旋闲习。辞令雅娴。人必不觉巾帼羞涩之态。且女工手巧。殊绝于人。洴澼丝枲。皆称上品。九岁裁成团直两领。老于纴缝者莫不敛衽。又能巧制民字巾。从弟着入场屋。见者莫不称妙。是以内外群族皆惜姑之才哲。咸曰某氏既不见夫荣。必当享子贵无疑也。祖父宰山阴时。姑从旁郡归宁。宗著时从姑学作字。每见姑缝纫刀尺之馀。自剪纸为算。日日劝夫子读书不已。又口授两儿。教督不怠。故从弟辈皆弱冠蔚然有声。联中司马。方且骎骎治经射策。禄养不远。而姑遽殁。呜呼悲哉。宗著最所悲者。往年与姑同舍居逾岁。姑每叹生产贫窭。不能如意。往往盐米屡空。假贷无所。则从容谓宗著曰吾早失先慈。鞠于外氏。零丁孤苦。已极不幸。加以夫家先富后贫。赢屈之感。人所不免。则自少至老。吾无好况。惟眼前两儿粗知读书。他日赖天之幸。倘获一第。此稍可慰矣。而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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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羸老。发齿堕落。纵得一吃饭。有何乐哉。况吾多病少福。暮境稳享。亦不可期。则此亦无非关吾造化。奈何乎哉。辄拥髻悽然不乐久之。宗著进慰曰两弟行且释褐贵显。愿姑少安焉。强进匕箸。毋以细故。徒自忧恼也。然退而未尝不悲其语之苦也。孰谓今日此语竟符也。呜呼悲哉。去秋往拜吴氏姑。则诵谓宗著一诗曰五十年来无好事。此身惟愿向黄泉。此汝曹氏姑近日所作也。宗著跪而吟咀。顾谓从弟道一曰诗意何索然也。孰谓今日此诗竟谶也。呜呼悲哉。今春姑于梦中。有天宫针线之召。事甚奇异。觉而说与小妹。因叹曰吾其不久于世乎。吴氏姑闻之。亦以为忧。宗著以为春梦诞幻不足忧也。孰谓今日此梦竟验也。呜呼悲哉。姑于祖母为终㝃。而祖父绝怜其最少。故先君亦体父母之意。友爱姑特甚。则宗著今日之悲。盖亦思先君而尤悲也。宗著久缠废疾。跬步难运。离违四岁。无路省觐。况于闻变之初。未赴含敛。即远之日。未看塴窆。姑之平昔之视宗著。无间于视子。而宗著今日之事姑。不能如事母。惭负幽明。此何人理。南望长号。陨绝而已。缄辞寄哀。永诀终天。尚冀俯鉴。歆此诚荐。呜呼哀哉。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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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馆学儒生祭鲁西尹先生宣举文(己酉)
坡山两贤。百世之师。家庭道学。济美垂辉。盛泽不斩。发之外裔。惟我先生。是承是继。资禀既笃。造诣又深。慥慥实地。愔愔古心。丧乱之后。素履弥确。仍抛功令。牢辞徵辟。乌府贮位。鹤书穿趾。掉头若浼。深藏不市。考槃湖外。讲说专专。高风映世。至行范物。既乐且安。惟道与贫。伯子纯粹。庞公清真。往往山樊。或杂名利。鹅伸鳖缩。孰免驱使。独保幽贞。永无缁磷。屈指今世。先生一人。函丈完名。独占题品。虽有善毁。靡不敛衽。谁言独善。莫尸之位。元气师表。世实受赐。默牖儒林。暗扶国脉。覆若帲幪。恃如乔岳。云胡一夕。少微韬彩。悲兴慭遗。痛深殄瘁。善人失依。斯文无福。丘园惨憺。皋比寂寞。丹旐翩而。路经汉师。返葬日迩。多士怆怀。等颛蒙末学。景仰有素。永违抠趍。实切悲慕。凤仪莫攀。鸡絮展情。来哭江浒。冀鉴微诚。
祭吴氏姑文
月日。犹子宗著。衔哀致诚。谨以酒饼之奠。祭于亡姑淑夫人汉阳赵氏之灵曰。昔谢道韫虽有柳絮因风之语。而捃其天壤王郎之恶则是有妇之才矣而德则蔑如也。戴妫有塞渊淑慎之行而未闻答庄姜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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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之诗则是有妇之德矣而才似乎歉矣。甚矣妇人之才与德之兼造之难也。始吾先子少孤攻文章。诸姑从旁学之。惟姑为之冠。先子尝称其受才雄浑清拔。洗去脂粉习气。使作男子而究其业。则当不在国朝名家之后。姑既入楸滩相国之门。相国尝詑曰吾新妇士君子也。盖妇人之性。处于妯娌娣姒群妾之间。虽号为贤妇。恒不免往来语言呫嗫之态。甚则溪而反唇相稽者有之。姑则澹然其心。超然其迹。接事上下。常得其欢心。处之裕如。相国盖指此而称之也。然姑性高明洒落。举止若丈夫。御臧获一以宽。不喜问米盐出入处。孀以后惟专意教训子孙。日日诗书。尤不事生产。家益贫落。虽至乏绝。未尝皱眉。子女侄婿辈咸忧其寒苦。每往省之。则接色聆音之际。不但自乐其贫。又使人不觉驩然忘忧而退。竟不敢以生理猥琐之语溷其耳。族党妇女往往有褊而难化。悍而好噍人所惮者。与姑居靡不欣欣爱慕。终身不敢少示牴牾之色。其德性之薰。感人如此。晚年尤嗜书。耽于性理之说。内弟道一之见解明晤。亦得于姑之训诲绪馀也。伊川先生谓范纯夫女却能识心。夫以女子而能识心。则其生质之美可知矣。推而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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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女子而入于圣域者亦有之。任姒邑姜是已。彼岂肯铢累寸积。下学上达。学为圣人之事。如男子哉。惟其天禀之高。自然近圣也。夫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夫以颜子亚圣地位。夫子称其贤。不举他事而举其安贫。则岂不以人情所难。惟在于处穷而然也。是以自笃行君子。莫不以安贫乐善为难能。而姑能之。则天禀之高可见。而不特兼道韫之才戴妫之德而已也。呜呼。姑之才之德既如此。而平生惟涉忧患困穷。而世间所谓欢华福禄。无一到姑之身。姑固不以此为恨。然而最可恨者。每奇爱道一。辛勤教养。终不见一科之荣以没。天之报施为善之道何如也。呜呼悲哉。宗著少失先子。幸依诸姑。以托其终身之慕也。往年哭曹氏姑。今又哭吾姑。五内崩迫。悲伤摧咽。不知所以为言。而念姑平日以古君子之道自居。绝异于世俗妇人不解文字者。故于其即远也。不敢不文其辞而哭焉。伏愿明灵。庶歆微诚。呜呼哀哉。尚飨。
祭松谷赵尚书复阳文(癸丑)
呜呼。天之生钜人长德不甚数。厥或生之则盖以拟诸斯世之用。而用之未究。夺之又亟。使斯民不克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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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其福何哉。呜呼。公之生也。岂偶然哉。天畀之厚。家庭之得。固无论。貌若傥荡而检押之设焉。外若宽弛而畦畛之严焉。望之而隤然其顺也。即之而俨乎其自将也。则司马君实之德。殆乎近之矣。孜孜乎其勤也。惓惓乎其忠也。而不自形其劳也。惠泽周乎一世。功利及乎万民。而不自尸其功也。则五羖大夫之劳勚。不足以拟之矣。休休如有容而矜人之短也。蔼乎其汎爱而若恐伤之也。然而至于善恶之分。邪正之卞。毅然而争之。凛乎其不可犯。每以鸾凤之护。鹰鹯之逐。遑遑乎上闻而下达。使君子之气伸。阴邪之志诎。而维持世道之功深。则陈大丘之广度。范孟博之刚肠。可谓兼之矣。十年秉铨。清芬映世。三朝历仕。令誉在民。柱础乎邦家。山斗于士林。方骎骎大拜。而公遽不禄。使大厦去栋。生民失庇。善类亡其所恃。则何天之不终福斯世。而竟靳慭遗耶。呜呼痛哉。昔在戊申。值岁大侵。公时掌赈。发棠通粜。举国忘饥。民受其赐。辛亥凶杀。倍筛戊申。而公之没适在其年之上春。春夏间满城饿莩。贸贸载途。举皆呼天而思公曰。天胡夺我公。使我至此。不怨岁之恶而怨失公。谭者谓使公在于辛亥之夏。则必能抚摩喣嚅如戊申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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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生民之糜烂。不至若此。使公少假以数年。得至台鼎。则必能明扬士类。陶铸保合。国势之臲卼。朝论之横溃。亦不至于今日之甚。此非著言之私也。是以近世名公卿卒。虽有遗惠在民者。未闻有市吊巷哭之举。及公之丧。上自卿士荐绅。下逮台胥隶皂。以至市道小民妇孺流丐之微。靡不奔走惊呼。咨嗟啜泣。久而不已。虽司马之鬻像。百里之辍杵。何以过此。天之生公之不偶然。益可验矣。公于文词亦天得。而最工骈俪。豪宕巧致。翩翩有刘李之致。士争家诵而户咀。为一世场屋所体尚。然以广平铁石之肠。尚吐梅花妩媚之语。则乃知贤者之使材。无所不该。而或者疑以德人之辞。不宜乃尔则过矣。公之文眼。亦公且溥。屡典贡举。故绝偏主。遗才之诮。晚而嗜古文。以应四方之求。沛然有馀地。而谬谓著粗娴蹊径。不以卑幼而猥借之议论。辄与谭确古今。品骘艺文。则著益服公聪明邃识。未尝不竦然自失也。虽然特公之土苴耳。此何以称焉。著之先人。晚与公为莫逆。著亦逮事浦渚先生。操𥬒帚之役。而有骨肉通家之谊。故深荷公调护之恩不敢忘也。方公骑箕之时也。著遭内艰。以羸病未暇展鸡刍之哀。今始阕服。旋又释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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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公。无复有进教依归之望。则其于世伥伥悲感之怀何如也。公之精爽有知。则尚有以鉴余之文。呜呼哀哉。尚飨。
祭万休任庆州丈文(甲寅)
惟我先生。金玉之坚。松竹之劲。天畀文章。声铿色炳。加以孝友。允出至性。旁及吏事。严苦精绝。早擅词场。高标雁塔。手簸天芬。籧篨众作。嘹然一吟。昆凤独唳。朅阐大科。进涂斯揭。横罹家难。遁于岭海。潜光进修。垂二十载。逮遭内艰。扶榇归洛。血泪沾洒。松楸变色。追税六年。形貌毁腊。哀动邻人。怨敌亦服。贤相剡荐。连授大邑。苦心抚字。啖荼茹檗。吏慑民怀。敬如神明。玉环金带。前后褒升。始践霜台。终到亚卿。度支冬官。骑省南宫。乍长喉司。地分清切。暂莅畿闑。澄按未卒。国子薇垣。屡拟不点。时望之归。亦可以觇。晚守鸡林。更试牛刀。誓欲酬报。完其凋刳。剸烦理剧。神用大劳。瘴湿乘之。一疾不起。归旐翩而。万事已矣。石田茅屋。依旧萧然。葬祭艰营。观者兴怜。嗟公处世。抹摋坎壈。阶级稍崇。展布全噤。平生端绪。略施州郡。不乐京官。坐席未暖。黼黻之文。不贲馆阁。端委之量。莫秉钧轴。袖手毕世。墨墨以没。嶷嶷山樊。世所慕悦。赫赫贵权。
南岳集卷四 第 585H 页
众所奔趋。公独自守。不敝衣裾。坐此龙钟。恬介绝伦。瞻彼仙槎。人士珊珊。思公德行。俎豆尸祝。百世山仰。亦足伸屈。昔我先君。视公弟昆。髫丱同学。疏翁之门。不鄙谓余。过加奖诲。广津之曲。有田连亩。杖屦陪从。爰自宿昔。通家骨肉。辱托至密。去岁承凶。适叨宫僚。久违匍匐。每怀愧忉。今来奉酹。墓草已宿。一恸宣哀。江云错莫。天或假余。得遂论著。揄扬盛迹。俾后有据。续成遗文。庶不坠地。二者居一。矢心于中。先生奚憾。不余鉴衷。
祭李汝美致文(丁巳)
呜呼。世之面目蜂露。心性勃戾而喜牴牾者。见之者辄曰是虽未必善。当用于世而其达也无疑。形貌宽缓而傥宕。心地慈仁而恺悌。与人言若恐伤之者。则必曰是虽善。用于世则未也。且必穷阨卒之。祸福穷达。往往与世之所题品者相符。则福善祸淫之理。一何剌谬至此哉。呜呼。君之孝友之纯。行谊之笃。文词之富。举世无轶于君者。而命甚穷。生平无一好事。三娶妻无血嗣。家事埤穷。终不得一第以没。而晚得一县如斗大。又不享一日之乐。竟遘毒疠。属纩于长安之旅舍。而亲知畏忌。莫敢敛握。弱妻稚女。呜呜啼哭。
南岳集卷四 第 585L 页
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呜呼哀哉。君为人宽厚长者。望之蔼然。知其为善人。性姁姁汎爱。爱我特甚。过于眷戚。每见我多病。为之忧形于色。吾亦畸于世。所与相识者千百人。不憎我者绝少。而爱我者惟君一人。岂非两穷相值。气味相合而然也。念斯世吾与君为穷之冠。即吾二人而观之。当推君为首。而今吾又失君。伥伥于世。爱我者不可复得。而尤为落度。则吾穷亦甚矣。然君素强康无疾。吾虽科甲子姓。差胜于君。而笃疾半生。辛苦噤吟。君每笑谓吾二人乘除。略足相当。而吾未尝不羡君之健也。孰谓健者殁而病者存乎。君既蹇连如此。则意谓造物者必当饷之以寿耇。而乃止于此。信乎君之穷也。然观近世不善之人。虽或达于一时。攫挐腾驰于须臾之顷。而人非鬼责。溢于身后。则其视善人生虽穷而死而安者。得失未知何如也。然则向所谓穷者未必穷。而达者未必达也。君亦可以少慰于泉下矣。呜呼悲哉。吾自岘山来伤于雪岭。眩疾往往而剧。不出户已踰累月。君之没。不得襚君。君之靷。不得送君。君则爱我。我则负君。愧于幽明者多矣。呜呼痛哉。尚飨。
祭崔周卿文(庚申)
南岳集卷四 第 586H 页
友人赵宗著。以病不得往奠。使儿子仪徵。以清酌庶羞之奠。祭于故应教崔君之灵而告之曰。始吾与君十岁而相遇。同庚同闬而同游戏同科工。长而科第仕宦。相与鳞次而为。则情同骨肉。而知君者莫我若也。君慈仁汎爱。见人惟恐伤之。而孝友之行。尤出于天性。形体弱小而度量恢弘。足以镇俗容物。而得丧喜怒。未尝形于色。言笑诺诺而至于义断。凛然不可犯。外虽和光混尘。而端洁之操不缁也。平居门绝杂宾。恬淡简静。望之使鄙吝消落。虽善毁者亦不能议其言行之玷。则殆近于中行之道乎。才敏足以经事功而处之若拙。地望足以领士林而守之以雌。是非臧否。瞭然于胸中。而退然若不出口。故平日与之相熟者。莫知其所蕴。此岂俗子辈所可窥测也。吴贯之于人少许可。每见君未尝不恍然自失。然则君之为人。可知也已。然尝嗜酒。酒酣以往。天机衮衮。外托渊明自得之趣。而内有无功不平之意。深中罕言。故人莫得以识其微旨也。然君气象尊重安闲。骨法清远。宜得寿禄。而寿仅止五十。官不过三品。使碌碌之徒。委蛇卿相。而独不得享乎此。嵇叔夜谓阮嗣宗口不言人过。至性过人。与物无伤。唯饮酒过差。君毋亦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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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差。不觉伤生而致此乎。天乎天乎。胡宁忍此。大凡纯善者多不得寿禄。自颜子以下。至吕与叔,张敬夫。皆不得年。或无位或有位而亦不甚高。善者至清至粹。无查滓可以坚凝。故不能致寿而享禄。君毋亦纯善而致此乎。天乎天乎。胡宁忍此。夏间过余。语间曰吾二人有先死者。约相传或作碑志。余意其见吾病深而为此言也。孰谓余先哭君而成其言之谶也。君与我既以至诚相知相爱。而君今已矣。奈何乎哉。吾有过而无正吾之过者矣。吾有病而无忧吾之病者矣。我质云亡。吾身若丧。天乎天乎。胡宁忍此。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