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庵集序[洪直弼]
士有遇不遇。遇者固幸。而不遇者固不幸。然遇不遇命也。所性不存焉。岂以自外至者而有所加损哉。历选古今。遇者多循世。其蔽也污下而欠激昂。不遇者多傲世。其蔽也过高而少适用。故君子不激不随。安时处顺。不失其正。以余所闻。耻庵先生李公其人哉。先生天分近道。悟解绝伦。不待师承而所趍得真。习之于洒扫应对之间。推之于穷理尽性之妙。研精覃思。敦本践实。确而不滞。通而不流。其扬扢名理。往往深造自得。而默契往训。雅怀经济。于治乱兴替之数。进退消长之机。辨覈精切。泾渭素定。每闻国家兴作。民生困悴。忧形于色。辄因同志在廷者而极言竭论。数邑弦歌。皆不过日月计。而规模设施。亦可验所存之一二也。先生之名。累登剡牍。而终于遗逸。人或以为言。先生曰。朱子以四十年閒。三被除命。为罔极之恩。近世儒者道则未行。而虚位徒隆。能不内愧于心乎。三渊金文康公雅言耻翁以介特不大显。其知言哉。时斯文阳九。世道溃裂。而先生不挠不夺。淑慝之辨。耿然如秋霜夏日。并世群贤。莫不折辈行以为倚重。而先生肮脏自持。无所苟合。惟义之归。棘棘不阿。

是岂可与阳尊而浮慕者。比而同之哉。然则不激不随。安时处顺。而不失其正者。非先生而谁也。先生之学。淹博积久。不失圣贤之丈尺。发而为文。朴茂雅驯。不为惊世骇俗之语。而纡馀演迤。肆笔成言。索之而弥深。味之而弥厚。其视葩藻晔如而其中枵然者。夐乎其不相侔也。然性不喜著述。述亦不肯收。故如应旨万言疏。阐圣学终始之要。章春秋尊攘之义。可以柯则于永世。而其文佚而不传。惜哉。先生后孙膺绪。裒辑断烂之馀。谋所以入梓。问序于不佞。不佞之慕先生久矣。常恐其言议风节日就泯灭。幸而斯集者存。零金片羽。得以表见于后。则其有裨于世程者。岂浅鲜也哉。先生讳之濂字养而。其曰耻庵。所以取不耻不若人之义也。欲求先生之本末者。观于先生所以自号。则可以知先生之为先生云尔。
崇祯纪元后四甲辰孟春。唐城洪直弼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