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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西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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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西集卷之三
 疏劄(十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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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条陈时弊劄(癸卯)
伏以恭惟 圣明。上畏天威。下念民事。忧劳于闷雨。恻怛于求助。罪己省躬。涣发 德音。凡在中外臣工。孰不欲仰承至意。思效一得。然而侧听多时。已踰旬望。而大小寥寥。无一人应 旨者。未知 圣明亦尝因是而求其故哉。昔楚君谓其臣曰。吾虽不用。慭置之于耳。其臣对曰。赖君之用之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犛兕象。其可尽乎。又以规为瑱也。窃见 圣明临御五年。荐罹灾酷。其遇灾求言。既非一二。群臣之因事献言。亦非不多。而曾未有一言一事快赐施行。而国有其效。民受其赐者。此岂公车日奏。无一可取者耶。其求之何勤。终置之若忘。若不以偏系之私。有所持难。则又必曰久远之弊。不可猝变。所谓留念者。终未见加意。所谓议处者。终未免废阁。时虽有嘉奖之教。毕竟为报罢之归矣。呜呼。人主求言。贵在能行。若不能行。初不如不求。人臣进言。亦望听施。若不听施。初不如不进。由是内外解体。精锐销耎。大小一意。皆以求言为应文之虚具。而进言为无益之空谈。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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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忠者。相聚而指笑。 睿明所照。岂不察此人情气象耶。郭隗有言曰先从隗始。苏轼亦曰。空言承人。不如有实而人自劝。若 殿下诚欲奋发 圣志。开张圣听。以彰虚受之实。以来四方之言。则臣等亦愿以前日章劄之可以底行者。先 赐收采。次第举行焉。不但群臣百僚。皆思奋厉。草野远听之臣。亦必闻风兴起。孰不以善言嘉猷。轻千里而来 殿下之庭乎。臣等窃不自揆。掇取本馆前日劄论及近日两司所言。先献于左右。若其别有奇谋异计。则臣等之所不敢及。至于 圣躬之阙遗。国家之利病。生民之休戚。则略备于其中。未必无小补。四方之言者。亦将以此卜其可否矣。深愿 圣明毋更为寘耳之瑱。而弗咈而如流。舍己而从人。一耸中外之听。恢弘志士之气也。其论 圣躬之阙遗。有曰接见甚罕。使上下否隔而情志不通。开筵无日。 圣学日退而疵政随生。号令施措。动淹时日。大小臣僚。莫不解体。志消气馁。上下相效。使大势委靡。莫可收拾。臣等不敢知 殿下在宫中。所好者何事。所与语者何人。外臣既远。则不过妇女在前。法语不闻。则不过玩戏在御。若是则颓塌放倒。何所不至。清明之地。日渐昏蔽。刚大之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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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消沮。宴安之毒。沉痼于内。涣散之形。彰著于外。贤智之士。皆怀藏匿。谗谄之臣。自谓得时。人心愤怨而绝望。士气郁抑而无聊。思之及此。可为寒心。到此地头。 殿下虽以崇高之位积累之基。必无税驾之所矣。 殿下每以疾病为辞。臣等窃以为疾病之作。亦由于此也。何者。心者身之主也。志者气之帅也。心志既能坚立而不放。则形骸坚固而血气自强矣。坚固自强。则可以耐烦劳而不为病矣。至于风寒之易侵。虽若无与于此。而深居不出。不能节适宣泰。则内生湮郁而外召阴邪。故古语曰。洞房深宫。寒热之媒也。子产论晋候之疾。亦曰君子有四时。朝而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于是乎节宣其气。不使有所壅闭湫底。此诚至言也。呜呼。古昔圣王。亦岂不知安逸之为乐。勤劳之为病也。然而不敢自暇。以宴安为鸩毒者。诚以治乱存亡之判于此故也。周公无逸之书。惓惓于成王。至以享国之久速。历年之长短。皆归于逸与无逸。其意至深远矣。 殿下诚以此自省于 圣躬。其近于逸乎。近于无逸乎。伏愿 圣明察时事之至危。念基业之至艰。上览古昔兴丧之所判。内省 圣心病根之有在。赫然发愤。惕念改图。法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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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之至健。奋风雷之大勇。凡诸私便缠绕之习。如以一刀斩断。淬磨蹈励。习行勤劳。每日早朝。出临视事之堂。使政院得以迭侍而奏事。筵臣得以乘间而进讲。大小臣僚有怀则入对。出入公事。毋淹于裁断。调摄以此。节宣以此。因以日有所事。屡省厥成。因以亲近正士。广开聪明。因以总揽众策。审择可否。因以策励群工。奔走率职。因以发号施令。鼓舞四方。此诚太平之根柢。英烈之举动也。以 殿下仁圣。何可滔滔不变。安其危而利其灾。辄以权辞强拒亿兆大小哀愤切迫同声合愿之望也。又曰窃观政院日奏之文牍。率皆有司细务。只当撮其纲领。岂可更劳神观。前日诸承宣之迭奏。深得 先王遗法。若使该房各持所掌。亲禀 睿裁。即为 判下。则下无滞事。 上不劳神。仍 赐访问。俾尽覆逆。则下情易达。 上意亦通。岂与终日矻矻独任文簿之间。同日语哉。我国烦文琐节。最是痼弊。一切扫去。更从简易。居静制动。怡神少虑。则静摄之功。亦可致矣。 殿下方在未豫之中。一室之外。无所动作。血气之底壅。心志之拂乱。理所必至。病所由生。若于愁抑无聊之际。无时引接。或询治道。或访民情。宣郁导湮。情意无间。则阳刚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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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沴自消矣。或以梳洗衣冠之节为虑。此则大有不然者。夫人之座。袁盎得以却之。郎署之直。文帝得以过之。古之君臣。其亲如此。 圣明今日。不必以梳洗小节。久废接引。君臣犹父子也。子侍父疾。父岂拘于梳洗之小节耶。又曰窃闻春初。 殿下尝语筵臣。以虽有眼病。时令讲官读书。卧听亦自不妨。此诚典学缉熙。无少间断之盛心。夫何成命既下而复辍也。又曰医家之论病。固在于血脉荣卫之间。而未尝不归重于一心。夫人心至动而难驭。至变而难定。出入操舍。顷刻万端。焦火凝冰。随遇迭至。心苟靡定。天官失职。则虽和,扁之术。砭,药交奏。而必无其效矣。诚愿 殿下清心寡欲。不使血气之私。侵挠本原。不时召接臣邻。简其礼貌。咨询时政。商确经史。以消泄壅蓄。宣畅志气。则 圣躬之违豫。未必不顿然差减矣。又曰窃观古昔帝王。欲王欲霸。随其志之大小。莫不有其效。盖其志既立而所事专一故也。今我 圣明临政图治。已过三年矣。未敢知 圣志之所存果何如也。其将因循以为绩。苟安以为幸。而民之死生苦乐。无与于己事。国之治乱存亡。付之于天数耶。抑将侧身修行。至诚求治。追迹古先哲王。必以兴衰拔乱。迓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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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命为志耶。臣等妄意。 圣明志不坚定者。恐 圣上不能克勤克俭如夏禹。日中不遑如周文王。坐而待朝如周公。喜箴规如卫武公。能辛苦如越句践耳。是以虽有仁心。而不能因其端而扩充之。虽有善政。而不能推其类而毕通之。精神之运不广。发刚之体不立。令或发于昨而废于今。事或施于东而辍于西。圣心既无执持。故群志不一。好大好小。各以其心。偷安者欲休息。沮善者无所惮。朝著之间。气象委靡。施为之际。政令不一。劳攘终日。卒无可纪。民日益困。势日益急。而 圣明方伥伥而不知所为。此臣等之所以为 圣主惜之者也。又曰大凡人情。虽有所敬畏。而久则玩忽。虽有所振作。而终则放倒。不易保者心。莫难持者志也。国家不幸。逢天瘅怒。鞠凶连仍。生类将尽。 殿下之省愆责躬。畏天闵灾之意。固靡所不至。而自春徂夏。时月浸久。尚未有革一弊行一政。以大慰民心者。而前日焦劳恻怛者。有未能终始匪懈。则其何望天怒之能回。而灾沴之能弭乎。诚愿 圣明益加兢惕。虽使甘泽霈然。民有康食。常存此心。每如 御便殿引群臣。下哀痛理冤狱之时。慄慄祗惧。无少懈怠。则嘉靖中兴之功。亦岂在他求哉。其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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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利病。有曰国之耗蠹。莫大于奢侈。天之疾恶。亦莫甚于奢侈。自古未有奢侈太盛而国不危亡者。奢侈之极。天必降兵荒之灾。以大涤之。龟鉴昭昭。甚可畏也。今上自士夫。下至凡庶。侈僭踰制。罔有纪极。危亡之象。亶在于斯。天心之不豫。未必不由于此。窃闻闾里之间。衣服之制。饮食之品。月更而时变。必曰此某宫家之新制也。转相则效。如恐不及。若此之类。不胜枚举。噫。化之行也。未有不由内而外。自上而下。宫中之政。巨室慕之。巨室所慕。一国慕之。风草之化。岂不易哉。又曰夫有国有土者。必有当土之产。自足衣食。其人岂必取资于远物哉。国制君臣享赐。祭祀奠币。皆以土产细布。明载大典。今若严立科条。先自宫中。法服之外。勿用锦绣。以及贵戚公卿士庶。凡用域外之物者。一切禁断。犯者如私通禁物之律。只就我地所产。明加等威。以别贵贱。一洗沉痼之陋习。永除生民之大蠹。此亦格天之要道也。又曰窃观国朝用人法制具存。因袭百年。固无废阙。而每当事。辄患乏人。而国事终至于此极。 圣明亦尝反顾而求其本乎。古昔帝王。至诚求贤。多得于法律之外。徵召所及。诚意交孚。而至于随计待诏上书召见之类。亦时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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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自结为知己。或叹相见之晚。此所以颠倒豪杰。建立事功者也。今也求贤之路不广。待士之礼未备。草野之士。既阻于旁招。朝著之臣。恒选于久次。 殿下深居九重。廷臣之识面盖寡。况揣量其才之短长乎。在廷者如此。则况于在野乎。今玆致旱。或者归诸人才之郁滞。亦不可谓无是理也。平居无素养之士。故临事有弄印之叹。用人如此。将何以为国乎。即今虽曰人才渺然。苟以至诚求之。下僚疏贱。四方深藏者。亦岂皆无可用之人乎。但今日君臣上下。皆不以此为意。此最大患也。又曰贤士之于国家。犹乔岳之在地。虽不见其运用。而利泽之及物者广矣。故古之人。以贤士进退。卜其国之兴丧。何者。一贤之进。茅茹有汇征之吉。一贤之退。羸豕孚蹢躅之心。其几甚可畏也。登收贤俊。以致其用。亦无他道。只在 殿下益懋圣学。专意斯道。必待其人。以行其道。则道之所行。人不得不出。传所谓修身以道。取人以身者。正谓此也。不然而只以礼貌拘之。则所谓贤者。未必乐留。而终至于忠贤严惮而日远。流俗亲昵而日近。远近之分。亲疏既判。多寡之势。左右便异。则 殿下今日之诚心。臣等亦不敢必保其无变也。又曰兵者国之大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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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古语云兴师十万。日费千金。方今毂下宿兵。不下万人。十日之费。即十万人一日之费也。百日之费。即百万人一日之费也。以区区税入之数。应百万人之费者。一岁而三四焉。国用安得不竭。民生安得不困。由今之道。无所变通。则不出数年。国不能为国矣。都监聚训。意非偶然。臣等亦知猝然罢散之为重难。而至于所以善处之道。则不可不急讲也。前者。国家以岁荒之故。已停新户加抄矣。已令毋补其阙矣。臣等以为仍遵此令。无加无补。抄择见存之卒。要不出半万之数。而所以衣食之资。亦须采用前日李惟泰疏内军资别仓一款。使正供之入。不归于养兵。则国计庶得少宽矣。今之言者。皆以别仓虽设。无物可储为难。而此亦有说焉。昔太公封于齐。地不过百里。而以一面滨海之故。能收渔盐之利。以致富强。今国家以数千里提封。三面带海。而曾无分寸之利。裨益公家。使无限利用。尽归私窟。诚可寒心也。国家必欲养兵。而患无其具。则何不自今春。尽罢诸宫家各衙门盐盆渔箭船只。自官收税。以资军国之用耶。若其法制。则必须宽立条约。俾民无冤。道臣勾管。度支揔领。略如刘晏故事。此在 圣断一号令之间耳。又曰台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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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嫌数遆。官方因以转动。既无久任责成之望。又乏公论。耳目之寄。有不可无变通者。顷日谏院之处置宪府也。自 上特命勿遆。 圣意甚盛。庶几从此矫革数百年流来之痼弊。而谏院之官。因袭近规。未克将顺。识者无不叹恨。请自今日定为条限。如非大段廉隅所系及应罢之事者。并勿许遆。虽有推勘。两司互捧缄答。如国初故事。则必无不可行之理矣。其论生民之休戚。有曰公私屯庄之属。国家每有釐正之令。而迄无其实。民不信国。诪张诅说。一朝不幸黄巢,葛荣。起于仓卒。则其所封略而崇殖者。毕竟何补于公私哉。目今人事涣散。实无慰解镇安之方。臣等以为凡公私屯庄之病民者。宜亟革罢。以示国家至诚爱民之心。则庶几民心感悦。不至泮乱也。又曰良民之役。其所苦歇。或相倍筛。一人逃役。祸延百室。俱居王土。均是王民。而或安居田里。或荡尽家产。此不均之害也。歇者仅存。苦者渐散。或及于一族之一族。又及于切邻之切邻。此邻族之害也。二害不除。则穷饿水火。又兼倒悬。侵肌及骨。剜肉补疮。剥割之惨。所不忍言。虽舜禹在上。亦无以为治。今日庙堂诸臣。靡不以此为忧。而终不变辙者。诚以多端名色。无以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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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民穷至此。民散日尽。则皮之不存。国将何依。先正臣李珥尝论此事。至为痛切。又其经画。皆有条理。今若佥询庙堂。举而行之。一变弊政。则时雨之化。远近鼓舞矣。又曰训局御营守御揔戎。皆有军府。各专旗鼓。将士器械之供。固不可无财。然其各占封彊。擅税山海。幸民皆归。成一逋薮。军额之日缩。良民之偏苦。式由于此。土既自擅。民又自占。外方州县。无处不然。此何规模也。臣等愚意。不若朝廷分割公赋。使之赡用。田屯尽归之地部。民户尽归之本邑。则民是王民。地为王土。平施公役。良民少纾矣。又曰朱子陈救荒之策。首之以蠲免逋欠。夫所谓逋欠者。或有顽悍之民。不受官令者。而大槩贫孱者居多。亦有其人已亡。指徵无处。而徒存虚簿。逐岁增长者。此正古人所谓虽守而责之十年。其息益多者也。国家何惜于此。而徒积生灵之怨苦乎。臣等以为逋欠之年久未捧。徵责无处者。亟下 明旨。一皆荡涤。此实收人心导和气之一端也。凡此十六条。谨陈如右。而其大要则欲望 圣明勤政讲学。立志以树本。清心以养气。敬畏一心而已。欲望 圣明禁奢侈制禁兵。至诚招贤。收拾人才。革罢盐盆渔箭。归之军资。久任谏官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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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立纪纲而已。欲望 圣明屯庄病民者罢之。逋欠之无徵者蠲之。均良役除邻族。革去各衙门专封之弊而已。虽其辞语太烦。条贯不详。而其意则皆正君之事。宽民之政。若蒙 圣明从容观览。因类推行。则岂非国家之幸也。至于前日谏院所论继后子主祀事。此系父子兄弟之伦。终至于不得请而退。事虽既往。而若是陈达者。诚以是非晓然如此。亦望 圣上之深察义理。不惮追改也。至若山林海场之革罢。则实关国家万年之计。生民休戚之源。悠悠万事。唯此为急。而经年论执。每以勿烦二字。为牢拒之地。抑又何也。此害不去。则虽有仁心。民失其生矣。虽有善政。民不被泽矣。当此灾荒罔极之日。 特霈非常之恩。以苏阽死之民。岂非今日之急务也。且如疏儒拿鞫。此数百年所未有之举。 祖宗家法。今岂可轻坏。两司之请释。辞理明白。又何 圣上持难至此也。臣等尤所慨然者。前参议李惟泰。本以林下之士。被 先朝不世之知。感激 恩遇。条陈诸事。以拟上于 先朝者。追献于初服。 圣上嘉其忠纳其言。入 侍之日。既许以施行。既退之后。屡 教以相议。丁宁诲谕。辞意勤恳。故惟泰之意。亦自以为 圣意已定。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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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行。黾勉来赴。以应 恩召。而其所论建。束之几阁。曾不一省。数月京邸。只得临行一 见而去矣。使幡然而起者。浩然而归。 圣上之终始礼致。慰勉嘉奖者。未知果用何言。果行何事也。从前进言者。虽有听否。而五年留疏。不为发落。则亦古今所未闻也。𧦧𧦧声色。岂不拒人于千里乎。若 圣上果有诚心实意。不变初志。则及今讲究。又未晚也。臣等于此。复有一献焉。自古论治。皆以严宫禁杜私径。为第一义。此实人君正大之体。而圣人深远之虑也。盖宫禁不严。则私径必开。私径既开。则渐乱治法。此必至之势。然所谓宫禁不严者。非必贿赂流通。请谒公行。如昏朝时而后。方可害政也。凡所以防闲之道少弛。则私昵之端渐广。或至于内言出外。外言入内。何莫非乱治之渐也。恭惟我 朝家法甚正。内外甚严。臣等尝闻 祖宗朝。宫中女侍。不敢私出而久留。宫戚问谒。亦不敢无时而频达。至于私恩之属。皆以法度裁之。不敢为非法之请。妄希度外之望。岂非亿万斯年文子文孙之所当守也。今日宫禁不严之说。外人之所妄闻者。臣等固不敢索言。而街巷藉藉。亦不敢强讳于 圣代。女仆之往来。无有限节。诸宫之所谒。或有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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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内司。又与诸宫。合为一体。微细之事。莫不关由。屈伸之际。动有凭藉。此皆 祖宗朝所未有也。以此推之。悲辞甘言之托。安知其必无害政。挠公之渐。亦安知其不自于今日也。 圣上上奉 两殿。旁抚诸戚。臣等固知承颜之地。或有势拘。骨肉肺腑之间。或有恩掩者。然帝王之孝。异于匹夫。几微善谏。必有其道。况于 殿下之所自由者乎。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易之家人。程子传之。亦以正伦理笃恩义为言。若圣明正位居体。以法自律。则宫禁百度。必皆不令而自肃矣。况 祖宗之家法具载。历代之监戒至明。此治乱之所由分。不可不早正者也。且先王之制。虽瞽御之臣。朝夕陪奉者。莫不出入有时。而今之医官等。便作宫禁私人。朝夕入 侍。皆不使药房政院知之。留连于省内。相杂于宦寺。或有无籍而入宿。无时而侍中。乱宫省之正法。开私昵之曲径。此等皆方技钻进。托身宫禁。于法不可。于事未安。李训郑注之事。岂非古今至戒也。况疾病之际。圣人所慎。议定 御药。何等重事。而私问定药之说。传于外间。佥议内局之举。渐致废阁。至有提调不及知者。日后之弊。将启无穷。远近听闻。莫不寒心。 圣心何不深思而苟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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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耶。且古人有言曰宦寺闻名。非国之福也。盖三代以上。未闻宦寺知名者。仆隶扫除之役。初岂有可闻之名耶。至竖刀闻于齐而齐乱。恭显闻于汉而汉乱。士良闻于唐而唐乱。童贯闻于宋而宋乱。其所闻名者。必才辩强御。窃弄威福者。是以自古论内臣。必以忠谨为训勉。而才辩为可畏者此也。人君亦以奴仆薰腐之馀。彼何能为。不复堤防。而岂知凭依城社。动籍 王命。驯致于难制之境。而不自觉也。近日宦寺。干任渐重。名号渐隆。至有分付百司。不经政院者。威行省内。亦非一日矣。况凌轹宰臣。诟辱朝士。决非忠谨者之所为。凡事莫不从微而至著。由小而成大。北司南牙之分。未必不自此始也。尚膳之职。虽曰二品。大典不书从二品衙门。而列书于诸司之下杂职之首。 祖宗微意。亦自可见。况前鉴不远。在于 中朝。宁可不知所戒哉。深愿 圣上防于微杜于渐。训之以忠谨。约敕严束。使不至于闻名。则岂非幸甚焉。传曰。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周廉溪亦曰。家难而天下易也。臣等所以惓惓以正家为戒者。意实在此。惟 圣明留意焉。臣等又窃闻审理之日。大臣以策砺群工。为弭灾之策。此诚至论也。若百官群僚。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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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失其职。则国安得不治。灾安得不弭。然策砺小官。只是奔走率职。夙夜奉公而已。策砺大臣。则献可替否。绳愆纠缪。乃其职耳。舜命稷契曰。予违汝弼。尔无面从。高宗命说。亦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王魏以谏诤自任。而辅贞观之盛。逮至张九龄,韩休之徒。皆以知无不言。而致开元之治。古之大臣。其责任如此。窃观近日大臣规模。皆以无猷为为至计。无可否为得体。国论是非。民生疾苦。朝廷阙失。拱手熟视。若秦越之不相戚。只以备局文书。为日课之地。见闻久习。以为当然。古宰相之道。决不如是而止。况今灾荒饥馑。国势岌岌。而尚可从容偃仰。玩愒度日。以为目前苟过之计耶。非但大臣为然。若位置稍尊。在卿宰之列者。则便以软熟含默为能事。未闻一人出意见论利害。此诚今日之痼弊也。然大臣之自任。亦由于 君上之责勉。伏望 圣明策砺大臣以古人之义。左右弼违。朝夕纳诲。格王正事。定国安民。而 圣上亦宜虚受倚毗。以尽其职焉。若相道既得。则总领众职。使百隶不得怠官。此自丞相事也。臣等伏见天灾孔惨。主忧至此。而区区忧爱。愿忠虽切。识虑浅短。救患无策。窃附于古人条奏便宜之意。而略以未尽之说。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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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其末。伏愿 圣明。勿以陈言而置之。勿以常谈而忽之。垂神采纳焉。取 进止。
辞副提学疏(戊申)
伏以臣猥以至愚极陋之身。过蒙 圣朝生成之化。辄自从班。超授藩臬。伏惟 天地隆恩。不可胜量。而滓秽如臣。岂易堪此。顾臣昏愚。昧于自量。徒知奉令承教。可幸无罪。而不知小器不可以大受。弱力不可以委重。受 命不辞。猥当大寄。及至事到面前。随处愦愦。十颠九倒。终致偾事败绩。以负 圣上委任之至意。臣诚惭惶无地。罪合万死。若其才力之不逮。犹为可恕。而至于越法妄作。重触宪章。吏议既峻。 圣教极严。非他坐事之比。当时薄律。岂足以塞责。而不图收录之 恩。遽出格外。又处以 经幄之长。 召命继降。臣是何人。积此衅孽。而荐被 天宠。一至于此哉。腐朽之质。败露无馀。罪戾之臣。湔洗未尽。而遽加以非常之典。强责以莫重之任。臣闻 命惊惶。精爽飞越。抚心失图。罔知所出。臣之闷迫。固不可言。而其在公朝功罪之分。亦岂宜颠倒如此耶。此既然矣。而职责之隆重。虚名之暴得。尤有所不敢承当者。臣小习寻摘之馀。长无师友之益。侥倖科第。窃籍先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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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身清膴。出入帷幄。此皆粉饰遮护。苟逭官谤。而伏猎鱼鲁之讥。已自不免。凡诸道德性命。诚正格致之蕴。非所敢望。而至于名物度数。章句训诂。初学之所易讲。士夫之所须知者。亦所昧昧。不识何物。岂敢一毫自隐。以欺吾君哉。文学之名。亦固有浅深。而若以窃科第忝清贯。皆可以为文学之士。则不亦羞清朝。而使四方窥轻重哉。况玉堂之官。俱是论思之职。而至于长官。则责望尤重。昔之居是职者。臣尝闻其事矣。上以辅导君德。下以维持公论。昔之居是职者。臣尝闻其人矣。或以宿儒重德博学洽闻则处之。或以清名直道。献可替否则处之。此果何等职名。何等责望乎。古今人虽有不同。时世虽有隆替。而近世选授。亦极一时之才望。岂有如臣不学懵识。百无一能者。忝迹于其间哉。臣之承召上来。非敢为晏然就职计也。既已在道承 命。又不可引疾饰让。以重逋慢之罪。以是黾勉道路。来在江外。而然其旧孽之难逭。此职之不似。不敢冒受以辱名器。则自断于方寸。计量已熟。伏乞 天地父母。察臣本末无用之实状。怜臣惶闷由中之至恳。 特命镌改。新授职名。以重官方。以安私分。不胜幸甚。臣无任兢惶陨越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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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学请行 神德王后祔庙疏(代儒生作。己酉。)
伏以臣等伏睹近日三司所以争执 神德王后祔庙事。而前后 圣教所以拒塞群臣之请者。未尝不滋惑而郁闷焉。臣等窃伏惟 神懿,神德两王妃。 太祖大王潜邸时。未尝有正副之别。不幸 神懿王后早世于未化家之前。 神德王后正位于已登极之后。受命 天朝。俪位中壸。 太祖大王固尝以配极待之。而 太宗大王亦尝以母道事之矣。 太祖既以妻道待之。 太宗亦以子职奉事。一时之隆典。万世之公议。岂敢有疑于此。而当时议臣。不能深思太祖,太宗之大法深意。园陵之制。初未有变。而祔庙之议。竟致参差。 殿下历考春秋馆所录文字。则可知当时贬损仪文。决非 太祖之意。又非 太宗之意。则只是二三议臣。论礼谬错。见识无状之致也。昔宋臣朱熹于祧庙议状。有曰尊太祖以东向者义也。奉僖祖以东向者恩也。义者天下臣子今日之心也。恩者太祖皇帝当日之心也。与其伸义屈恩。以快天下臣子之愿。孰若屈义伸恩。以慰太祖皇帝之心乎。今日祔庙之议。以恩则 太祖大王尝置攒宫于城中。父老之言传以为闻钟而举食。 太宗大王于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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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乱离之际。奉事不替。圣人之孝。当时以为过于曾闵。御天歌今可考已。以义则 神德当神懿上宾之后。值 圣祖龙兴之际。身膺册命。母仪一国。 太祖大王待之以妻道。 太宗大王事之以母道。一国臣民。戴之以君母。臣等窃按贞陵之制。不替于 太祖时。则 太祖之意。可知矣。亲传香祝。又在于 太宗时。则 太宗之以母道事 神德。可知矣。然则虽以议臣一时之言。有所贬损。终非 太宗大王之本意。又可知矣。朱熹之意。虽以恩掩义。而犹欲其屈义伸恩。以慰 太祖皇帝之心。况今两尽恩义。以慰 太祖大王之心乎。 太宗大王亦非分别于正副之次。而姑为俯循当时议臣之言也。时势废兴。亦未尝不参于其间。今日进言。虽不敢索言。而 殿下明圣。亦必默会于此言矣。园陵 宗庙之初仪。此 太祖太宗之本心也。贬削 陵寝之后论。则乃二三议臣之谬见也。未知 殿下从二三议臣之谬见。而违 太祖太宗之本意乎。人臣之告君。虽有忌讳。然忠志之士。不以此为嫌。虽在杀身而不顾。 圣上之所以持难。臣下之不敢索言。诚以国初变故。芳硕之难也。然管,蔡之变。文母不以此有贬。承乾之变。文德不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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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德。天下事变。固是无穷。而帝王家事。亦不可一槩而言。又何可以管,蔡,承乾而有议于文母,文德哉。索言至此。 圣上亦必恻然惕然于数百年之前。而不逆于群臣之言矣。 殿下每以意非偶然为 教。此事废坠不举。将三百年矣。 祖宗且未之行。岂非重大。而第伏念武王之未行。周公制为礼乐。文景之未议者。卒成于武宣。顾其义理之是非而已。久远非所论也。 圣意所在。且必以为事在 祖宗。不敢轻举。而本朝昭陵事。神人积郁。几至百年。历于 成庙而未及。至 中庙。始命复陵。天下万世。亦未尝有议于中庙。而适足以增光于祖烈。此等议论。实是万世不易之公。当时之未遑。不足为贬议。后世之追复。乃所以继志。况此论则 太祖大王当日之心也。 太宗大王未遑之典。岂可以因一时议臣之谬见。废万世不易之正议乎。呜呼。 神德祔庙之议。神人之冤郁久矣。不发则已。既发之后。则 祖宗之期待方深。上下之喁望方切。一洗幽冤。追复庙仪。以正三百年未定之伦纪。则 太祖太宗在天之灵。亦必曰我有孙。而神灵降歆。锡美垂休。以永国祚于无穷。迓续景命。以接中天之运。亦不外此矣。臣等虽在韦布之列。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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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乃父。莫非沐浴于 祖宗之泽。而事系伦常。亦不敢以出位为嫌。敢冒万死。猥陈瞽说。仰恃日月。退甘鈇钺。伏愿 圣明上体 太祖,太宗之本意。追正二三议臣之谬见。速举祔庙大礼。以慰 祖宗在天之灵。以答上下喁望之情。以定百世不惑之议。以幸宗社。不胜幸甚。
玉堂论主第劄
伏以臣等窃观国朝故典。凡大小指挥。台谏争执。则不得举行。盖欲其上下交修。是非相济。或恐其举有一失而不惮。以万乘之威。时屈于一二言官。此 祖宗无我之盛德。 先王从谏之美意也。今者主第营建。台谏方为论列。而基地大广。架搆渐侈。一边论启。一边兴作。 祖宗故典。将为弁髦之归。未知 殿下何为汲汲。而不念 先王之旧章耶。臣等窃惜之。 殿下之意。未必不以私搆一款。既已停论。始建间架。未至踰制。此又何妨于台论。而第念作室之制。自有规模。今日室制之宏侈。终不至于五十间。则耳目所及。众人皆言。况阅月苦争。只是间架。而 圣批不允。营缮方兴。 天意所存。亦多窥测于此者。台谏虽以失实特遆。而人且有不信者。既罪言官以失实。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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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多少。终未免过制。则其逆拒谏臣。终行己私。大为圣德之累。又复如何。呜呼。亲爱之至。孰不钦仰。而制节之限。亦自有道。鲁卫之俭于百里。非地之不足也。伏愿 圣上亟下明旨。间架定数。一遵大典旧制。而未定夺之前。姑停工役。以存国体。不胜幸甚。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伏惟 殿下留意焉。取 进止。
玉堂因冬雷陈诫劄
伏以冬月震电。岂不是大异。而罕出则以为异。狃见则以为常。此人情也。自近年以来。冬雷之变。无岁无之。人且狃见。不以为异。而虽我 圣上对越戒惧之诚。或不能如雊雉桑谷。大惊动于厥心矣。虽然。祥多者安。异众者危。此必然之理。河平阳朔之间。汉室方盛。未见其危徵。而刘向梅福辈。以日食地震。三倍春秋。阴盛阳微。金铁为飞。为必亡之形。前监昭昭。岂非大可惧哉。今年诸道之海溢。两南之水灾。亦非小异。况此阳月之雷。烨烨不宁。此而莫惩。狃以为常。则只此一事。真为大异。而不可救之灾也。况今上天震怒。黎元愁苦。贤辅遁荒。言路阸塞。而恬憘宴安。无复恐惧警戒之意。土木方兴。侈然为太平之气象。在我之修省既如此。则其能使上帝鬼神。收还威怒。以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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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乎。此在 圣上惕然奋励处。而臣等之一二所怀。亦欲并献焉。呜呼。国事至此。而群臣之所仰望者。只恃 圣上春秋鼎盛。昔疾益瘳。而近又 玉候违豫。久旷视朝。臣某 顷因入侍。仰瞻玉色。天容太瘦。顿异昔时。臣子之忧。何所不至。愚忠所激。猥进慎慑之言。岂真以圣人慎疾之道。或有所未尽。而区区贱诚。窃自附于无若朱傲之戒。更愿 圣上留心焉。至于劝讲之言。此固臣等之职分。而当此静摄之中。又何敢以金华旧业。遽望于 圣明哉。臣等虽极无似。忝在禁林。顾自以为陪奉清燕。时有献替。则必有胜于宦官宫妾者矣。臣等愚意。 圣上或于暇日。时赐引接。则讲读之礼。虽未卒举。而浸灌之功。未必无补矣。传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今者数万签军。两道量田。并举于一时。窃闻于道议。人情惊惑。狼顾鸟骇。此二事者。虽是不可已之政。而二大役并举于一时。民安得不骚然。况今年农事。初望其丰稔。而及秋详闻。则将不免于凶岁。小民之休告。士大夫有不知者。士大夫闻见。庙堂有不信者。此古今通患。臣等窃所慨然。如以签军为不可缓。则姑停量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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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以量役为不可已。则姑停签军。实不可一时并举。以殄邦本。当事之臣。急于求成。而不念用其二民有殍之戒。甚可惜也。攻伐之剂。岂不快于下痞。而痞下而气败。一切之论。岂不快于就事。而事就而民瘁。当此天怒民怨灾异叠臻之日。尤宜爱养民力。收合人心。岂可肆行克伐。以快一时。而不恤根本之地哉。臣等愚意。则固以为湖西水灾。海西海溢。俱非等闲之灾。姑停量田。似不可已。且就签军之举而论之。当初庙议。本以为京兵有长征之害。故有阙勿补。而欲变为番上之规矣。今则年例炮额。既不为减。而别抄充定。又复纷纭。此实并举而两存。岂是变长征为番上之本意哉。既量田役。又点别丁。色目太多。追呼烦扰。民将不堪。怨咨日兴。臣等愚意。亦以为别抄充定。如不可已。则年例炮额。不当仍补也。噫。俗儒常谈。每傅于经训。圣人明戒。只在于爱民。常谈中至理。恐未可以迂阔一视。今之议者。每以治蜀尚严。为藉口地。而戎事简鍊。民忘其败。则其仁恩素结。固已大孚于人心。岂如今日举措烦扰。徒失人心而已哉。伏愿 圣明深谋于大臣议臣。或择刍荛之一得焉。臣等值此天灾孔极。国事畔涣之日。识虑浅短。才智庸下。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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裨一策出一谋。而只以慎摄之道。望于 圣上。爱民之说。望于朝廷。此真常谈。而亦有至理存焉。更惟 圣上留意焉。取 进止。
玉堂遇灾陈弊劄
伏以烨烨震雷。再发于阳月之内。继又闻恩津县。有雌鸡化雄之变。是何天灾物异。独萃于一时耶。臣等不敢妄引傅会。以为某事之应。而至于鸡祸。则皆出于叔季将乱之时。传记所录。尤为惊惨。未知国家有何危败。而上天之谴告至此。且未知今日行何德政。而鬼神之威怒可还也。臣等愚昧。徒知为危亡之象。而不得其消弭之策。杞人嫠妇之忧。何补于事。而左右匡弼之责。实无所逃。虽然。古人之论灾异。在天则以为仁爱人君。在人君则责以恐惧修省。岂其无徵而不信圣贤言之哉。书曰。先王克谨天戒。古之哲王。遇灾修德。如祥桑云汉。不可尚已。臣等只以近事言之。壬辰年间。有雌鸡化雄之变。 孝宗大王大加惊动。即召大臣三司二品以上。问以弭灾之道。 玉音恻怛。真如震蚀之在躬。又于乙未年间。有白虹贯日之变。即停万寿殿之役。其对越之诚。寅畏之情。发于其心。行于其政者如此。诗曰。小心翼翼。昭事上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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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有焉。今者 玉候违豫。方在静摄之中。广接诸臣。固不可望。而悔悟之音。不闻于朝。忧恤之政。不下于民。上下恬憘。无异平日。似此气象。其能回天怒而格天心乎。且万寿殿之役。我 先王犹且停止。而踰制主家。竟不从两司之请。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一至于此。只此一事。又岂恐惧之意哉。呜呼。福必有所自基。祸必有所自来。易曰履霜坚冰至。盖言其渐。驯致其道也。当今 圣上在上。无大阙失。岂有危亡之象。昭在目前。而且不能谨之于微。辨之于早。则或牵于私意。或狃于故事。末流浸淫。终至于不可救之地矣。本朝家法最正。女谒苞苴之行。固知其无此。而阙门之内。女仆填满。穆清之地。有同里街。禁密之言。或传于外间。闾巷之谈。或入于内里。此则宫禁不严之渐也。本朝阉仆之臣。自有常分。非可拟议于十常侍南北司。而近年以来。声势渐长。一称衔 命。则力折公卿。鞭挞卫卒。而莫敢谁何。此则宦侍骄横之渐也。有田土者。被侵于宫庄。在山海者。受困于折受。为工者役于奇技。而不能自食。为商者困于横取。而常有落本。此则四民失业之渐也。今年之海溢水灾。亦非等闲之异。而该曹事目。必取足于旧结。木花连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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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实。而京外收布。升品日加。此则有司聚敛之渐也。近来主第营建。台臣一边论奏。而一边兴作。议论定时。将为完役。此则旧章隳坏之渐也。近来章疏。累日不报。大臣 批答。至于经月而始下。远方儒生。或且留待于公车。文牍之积滞。推此可知。此则庶事丛脞之渐也。此数渐者。其始观之。孰以为危亡之可忧。而由微至著。积小成大。则毕竟横溃四出。而真至于不可救之地矣。岂可不谨之于微而思所以早辨耶。虽然。此不可他求。只在 圣心一转移间。 圣上诚以威如反身为心。则宫禁自严矣。诚以不恶而严为心。则左右自正矣。诚以不侮鳏寡为心。则四民自安矣。诚以如保赤子为心。则有司从意矣。诚以不愆不忘为心。则王府和匀。莫非金石之可守。诚以日昃不遑为心。则一日万机。莫非兢业之时矣。今之议者。或以为 上候未宁。不可以忧勤恐惧之言。强进于静摄之中。此亦非爱君之意达理之言。而徒知圣人之血气有时而病。而不知圣人之志气无时而衰也。况乎疾病之际。阴沴易乘。正大之体。尤不可以不存。阳刚之气。尤不可以不养。果能理义为主。清明在躬。以至于心清欲寡。百体从令。则岂不可为养病之一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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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景云。亦自方寸中毕致矣。且臣等前因雷变。略陈数事矣。 圣上既答以议处。而劄本留中。未有处分。 殿下若以臣等之言为不可。则何不即赐报罢。且以臣等之言有可采。则又何以只赐优 批。而不蒙议处也。恐非圣人弗咈之义。而言路之崎岖。亦可知矣。噫。古人不以三刖为戒。臣等又何敢以再进为嫌。而不毕其说乎。臣等曾以今年水出海溢。非小灾也。签军量田。不可一时并举。故请停量田。以待稍稔。且以新炮保别队。亦两存而督定。人心骚扰。民不堪命。故请停新炮。以存庙堂本意矣。二三儒生。妄论于国计兵政。此固不概于 圣心。直以迂阔置之。然灾害之广被。民生之困苦。则耳目所及。窃不胜其区区之忧虑矣。海西州县滨海者太半。湖西则一半滨海。一半沿江。丰稔之地。在处绝无。而流离四出。朝不谋夕。方当议赈之日。欲举莫大之役。此臣等之所未解也。今年军额。比常岁倍多。年例充定。既不可减。而精抄军添立一军矣。别队又添一军矣。新炮保又仍一军矣。良丁有限。军额顿增。此将取之于何民乎。且别队之设。只欲如御营之规。炮手以渐勿补。而别队以渐充定。初非欲并存两军。又非欲一时并定。而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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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举措。大违初议。既充炮保。又定别队。增乎彼者。不减于此。此又臣等之所未解也。今所谓别队。则朝廷括出营属。执簿定役。则衣冠旧族。或有横入者。此在当事之臣。从长变通。而终不可以径改。至于别闲丁之号。都监自募之称。色目各立。搜括殆尽。壮者鱼骇。弱者鼠泣。远近嗷嗷。如避水火。当此上天震怒。民穷财竭之时。独不可少须他日。以渐致之。而必取足于一年之内耶。臣等愚意。姑以营属之汰定者。团为别队。而别闲丁抄定。及都监自募。则 亟赐停止。此亦宽民之一政。请下臣等前后二劄。速令大臣有司议处焉。呜呼。应天以实不以文。苟无敬畏之实。则天岂可虚格。苟无悔悟之实。则变岂可虚弭。优旨岁下。不若实施一惠。昌言日进。不若实行一事。伏愿 圣上终始以实心行实政。以克副天心之仁爱。不胜幸甚。取 进止。
玉堂请徐议东宫婚礼(庚戌)
伏以 王世子嘉礼。既有拣择之 命。男子生。愿为之有室。此实父母之心。况帝王宗庙之重乎。冠礼才行。大礼将举。臣民延颈之喜。亦复如何。第臣等于此。独不胜深忧过虑焉。帝王家早婚之文。不见于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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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唯左氏传。鲁襄公送晋悼公于河上。晋侯问公年。季武子对曰。会于沙随之岁。寡君以生。晋侯曰。十二年矣。是谓一终。国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礼也。君可以冠矣。以古况今。犹未为太早也。臣等窃伏念。帝王家礼。虽异于士庶。而圣人血气。亦同于常人。 王世子虽天资夙成。玉质岐嶷。而语其春秋。亦仅十岁耳。此岂有室之年哉。臣等亦知大礼次第节目。繁缛天合之期。想不在于今岁。而名号既定。节次推排。则亦不出三二年之内矣。昔宋哲宗时。觅乳媪十人。范祖禹上书于太皇太后曰。千金之家。有十三岁之子。犹不肯使近女色。而况万乘之主乎。陛下爱子孙而不留意于此。非爱子孙之道也。譬如美木方长。正当封植培壅。以待其蔽日凌云。若戕伐其根。岂不害哉。童年气血。待壮而成。而祖禹之言。为长久虑也。十三岁近内。犹以为戒。则 王世子春秋几许。而遽有此议耶。臣等不敢远引古事。伏惟 宣祖大王, 仁祖大王。皆以潜邸入承。大婚之年。皆不在于童岁。故厥享国。或过四十年。或几三十年。蔡沉序无逸曰。详文祖者。耳目之所逮也。臣等亦窃附于此义。敢为申复焉。国家事莫不以典故为当行。而至于庚寅年间。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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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体与今日有别。 先王之举。有为而为也。时势既异。则又何汲汲如是耶。伏愿 圣明深惟至计。勿循故事。稍待春宫年纪既成。气血大备。然后徐议大礼。以基亿万年承 宗庙奉天地无彊之福。则 宗社幸甚。臣等俱以无状。待罪禁密。窃不胜忧爱之至。冒昧仰陈。狂僭之罪。实无所逃。取 进止。
玉堂论遆谏官劄
伏以臣等伏见谏院论遆兵曹参判任有后之 启。其言曰。其所以处置家变。大为身累。其所谓处置家变者。有后有弟无状。诬告其叔父。恐其不售。又诬以淫蒸之言。遂使其叔死于杖下。有后自痛其弟之搆杀其叔。以母之命。作文告庙而绝其弟。终身不见。奉母屏居岭海之外者。二十馀年。人实怜其不幸。而高其志操。未知有后之处此如何。而方可谓善处耶。其不幸罪也。其处置则似无以易此矣。至于孝友之行。实有过人。六年啜粥。观者感动。朝廷之进用。公论之并许。岂但以文才而止哉。有行有文之臣。朝廷才得收拾于白首之年。而谏臣不加详审。率尔论劾。使无故宰臣。横被身累之名。物情皆以为骇。请正言尹趾善遆差。取 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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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旨陈弊疏
伏以臣伏蒙 恩暇。来省坟墓。幽明感激。只自陨越而已。归到杨根。重得暑感。寒热互至。昼夜委顿。饮食全废。元气日败。臣以近列。适当灾旱罔极。上下忧遑之日。以病留滞。不得自进于诸臣奔走之后。臣罪万死。继伏闻 备忘记。一札十行。恻怛恳至。可以见 天地生物之德。禹汤罪己之心。一理感通。宁不顾我。而疹疾之中。焦劳至此。臣子之忧。尤不胜煎迫。臣尝怪 圣上临御十年。未有失德。仁孝之实。可以交孚于上下。而水旱之灾。无岁无之。民生困苦。国势危缀。一至于此。此必有其故矣。无乃政弊于袭谬。世坏于苟同。功利之言胜。而民受其害。积怨上郁。感动天和耶。窃观 殿下。凡所施为。每以故事为重。所谓故事者。或出于积世之流弊。或由于昏朝之乱政。而宫禁之用度。虽在可损。而每曰故事。诸宫之制产。虽在可损。而亦每曰故事。百司之侵渔。虽在可损。而亦且诿以故事。至于监掌之刁蹬。胥吏之徵求。虽至倍筛于元捧。而亦且诿以故事。不以为怪。财者民之心。屑越如此。此岂若保之政耶。因是而大小臣僚。皆怀苟且。殿下之所言。大臣宰执。承顺不暇。大臣重臣之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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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自为是。而小臣不敢言。言议之臣。辄拘以常格。使不得尽言。 殿下之自圣。公卿之取容。岂不苟安于一时。而乾刚日亢。言路日塞。臣恐大业之衰替。自此始矣。因是而诸臣之所以容悦于 圣明者。只在于功利之一途。且屯田遍一国。部曲满私家。有财有人。已享其利。何恤于国事。各衙门诸宫家。真亡国之权舆。晋末之封略。岂至于今日。噫嘻。亦太甚矣。良民不增而军籍日加。军米岁添而民产如扫。公私辇输。接轴京口。市上米价。贱如粪土。而外方殿屎。呼天叫冤。方且以军布之未尽捧。贡赋之未尽徵。节目烦多。罪系连连。虽有爱民之吏。而每以要誉罪之。下之从上。不从其令而从其意。督责至此。民安得不困。圻邑近江之民。困柴场渔盐。可取之地。皆入别税。农不得为农。商不得为商。生理已穷。怨咨盈国矣。至于漏籍徙边。此实前典所无。国家虽以修明之初。特设军律。而情有可恕。亦当原免矣。数千老幼。颠连于道路。号哭于边上。而曾不开一面之网。此又臣之所未晓也。且古之徙民。亦有其道。必使给食而延生。赐田而受业。今则驱之于无食之地。不免于死亡。王者之政。决不如是。亦汉,唐之所未行者也。此数者。皆害民之事。召
竹西集卷之三 第 376H 页
灾之端。然亦在 圣上一念转移之间。 圣上诚能以恭俭制节为心。则凡在可损。必能一扫前辙矣。诚能以振作开纳为心。则大臣诸僚。必能忘身自奋矣。诚能以视民如伤为心。则昔日聚敛功利之害。变为慈良恺悌之论矣。呜呼。不有大悔责大变通。而欲以寻常故典。塞此大异。其亦难矣。伏愿 圣上奋发大志。节损积弊之可祛者。警责臣僚之苟容者。大济斯民之困苦。以答上天之威怒也。臣所愿忠。略陈一二。而顾臣病状。日就危困。逆旅调病。势有所不便。而久违君亲。亦岂臣所欲哉。但以积伤之馀。因感重发。决非旬月登途之病。所忝职名。又非在乡久旷之地。伏乞 圣明亟遆臣职。以便公私。不胜幸甚。臣无任惶恐屏营之至。
辞副提学。兼陈所怀疏。
伏以微臣伎俩。明主所知。臣本迂儒。百无一取。学识灭裂。才术浅短。而滥窃 误恩。节次推排。驯致此地。才从国子。复长 经幄。首尾三年。循环于两任。此岂臣梦寐所及。而责任既大。名器至重。岂可使如臣庸陋。每每承乏。以羞 清朝乎。加以臣惨祸之馀。疾病弥月。神精恍惚。肌肉消脱。眼力全昏。几不辨字。衰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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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状。见者危之。以此病情。其不能陈力就列则决矣。伏乞 天地父母。曲加哀怜。本职及兼带槐院副提调。特赐罢免。以安私分。以全微命。千万幸甚。仍窃伏念。民忧方极。国纲渐弛。臣职名尚在。亦何敢以乞解为辞。而区区愿忠之意。不毕其一二哉。呜呼。普天同灾。公私赤立。发仓移粟。亦无所施。只有节用一事。或可救得一分。节一分之财。岂不可以救一分之民乎。臣之愚意。今日之节用。当自大婚始。其仪章节文之间。则虽当大侵。亦何可少损。而至于流例之滥觞。浮费之伤财者。亦自不细。至有数百果盘。数百礼币等项。而多出于内里故事云。此等处。 圣上若能一切扫去。务从省略。则岂不有光于俭德。可以贻训于圣子。而使远近望哺之民。欢欣感动于沟壑滨死之中也。且 圣上既节大婚之浮费。则凡系用财之地。亦当次第节损。而群臣大小。岂敢更以一分浮费。伤一分之财乎。昔张载有言曰王者须视四海之民。如己之子。 朝廷之视民。真如赤子。则丰亨故事。必不施之于今日矣。伏愿 圣明深留意焉。且近日李聃命事。虽以宾厅 启辞。考官上疏言之。李元祯知其子之文而避出则无疑矣。既出而复入。大臣有问。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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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己作则又无疑矣。虽以不书伏读。为有可据。而百年前后。仅得若而人。六百举子。仅得四五卷。其非常程旧例。而独异于众作则又无疑矣。此事无论有情无情。父子之间。既知其文。又證其体制若是。而仍置聃命。则原情之论大胜。而守法之意大坏。他日 朝廷将无以复严场屋矣。设使元祯虽不知情而妄发。聃命或有援例而可言者。以其父知其子之文。證自己之作。则形迹之间。将何以自解。诚有不幸而参会。亦当为法而受罪。何可苟且掩护于疑信难明之地哉。我朝科法至严且公。虽以年前事言之。馆中旬题。数年后复出于庭试者。不过当时考官之昏忘。参榜之人。亦非旬制中人。而考官至于罢职。无罪人皆为罢榜。 朝廷同声一辞。 圣上曾不持难者。非以其时考官有情于举子。而举子之参榜。有用前作者也。只以科场事重。一涉疑似。不可仍存故也。近日宪府之论。请罪其父。而仍置其子者。此又何等法义。而玉堂处置之言。遮护太甚。至若知其子之文。證自己之作。则虽以诸臣之说。又是实状。则所谓虚套。未知指何事耶。自古场屋间事。唯闻台谏论之。未闻试官卞之。今番诸考官分疏太多。成一战场。国体之不严。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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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也。昔程伯子有言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心顺万事而无情。苟非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则必有先入之主。亿逆之病。此甚可戒也。 圣上既以其情容有所不知者。故每恕于不可恕之地。且以伐异为今日之痼弊。故每疑于不当疑之处。辞气之间。抑扬太过。台阁之言。一加摧折。每以同异之际。先疑群下。恐非廓然顺应之道也。 圣上何不且置同异。而只观其事之是非乎。今者元祯既以父子之亲。且有疑似之迹。其在国体。不可仍置者。事理明甚。公论之发。非有私意于其间。臣之愚意以为宜如谏臣之所启。以存大防。以杜后弊也。臣以不似之身。又有沉痼之疾。方此乞免。而又复缕缕如此。猥越之罪。实无所逃。臣无任激切惶恐之至。
再辞右尹疏(辛亥)
伏以臣以无似之实。不堪之状。猥陈情恳。冀蒙垂察。伏奉 批旨。不惟不许。反下 温褒。臣诚惶陨。不知所出。此无乃 圣上则哲之明。有所未烛。而徒以官序推排。以至于此地耶。昔程子有言吕公世臣。不得不往。世臣之义。固自有别。如臣父子受 恩两朝。其欲图报涓埃。不辞糜粉。则此心耿耿。天实监临。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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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分有限。名器至重。至于躐跻横金之列。居然卿宰之班。则非臣本分。人且大惊。臣之庸陋。最居人下。以亥豕之学。而久玷 经幄。无尺寸之长而亦被任使。无所实用而渐盗虚名。此无非朝廷以先烈承籍。而圣上亦且以丞相子优假也。方今公卿世胄。皆居膴仕。草野孤踪。鲜居显列。而如臣无状。亦厕其间。其在自己分上。则世臣之义。自与他人有别。而若以公朝举措言之。则徒取门地。登进阘茸。抑不为世卿之讥耶。二品以上。即是宰列。古所谓命德之器也。伏乞 圣明。更加难慎之义。特遆臣本职。还收新授加资。以幸公私。且臣受由于高阳。转往延安。首尾道路。迨将数十日。停赈之后。两麦大无。饿莩之相望。有甚于前日。既以辛勤煦濡于数月之久。而不能继接保活于一月之间。此虽国力已竭。更无馀地。而前功可惜。民命可哀。臣窃量两道形势。海西则物力素饶。若任道臣使之自出营储。推移有无。则或可自支。而京畿则非得数千谷米。实无以保接生道。昔李陵被围一日。五十万矢俱尽。陵曰。得数十矢尚可活。今日畿甸形势。诚无以异此。伏望 圣上令庙堂速为量处。俾不至于糜烂四出。不可收拾之地。千万幸甚。臣虽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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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由。而所经者两道。所闻见如是。若不趁今措处。则根本之地。必先溃裂。差过数日。则亦难为地。玆敢不避猥越。臣无任惶恐屏营之至。
辞同知经筵疏(壬子)
伏以臣之庸陋。最出人下。而遭遇昌辰。致身此地。而衔恩罔极。恋禄不去。扬扬呼唱。有若可堪之人。内省自愧。何日少安。且宪府之长。实主纪纲于一时。成均之任。又兼训迪于国子。此是何等重任。而节次推排。遂及臣身。名器之重。一轻至此。臣诚陨越。寝梦亦惊。凡人莫不自量。才力亦有分限。顾臣谫劣。何概于 渊鉴。而谬恩误授。一至于此耶。前此恩拜。臣所不敢固辞者。亦自以当此危急之秋。实是尽悴之时。而引例之让。终近于避事。以是黾勉随行。日月亦多。无所补裨。只益罪戾。始知奉令承教。终不可无罪。而初计之不审。亦自惊顾彷徨。悔恨无穷矣。又于此际。同知经筵之 命。出于千万梦寐之外。此又何等重任耶。昔郑綮有言曰。使天下更无人。必未至郑綮。今此纪纲之任。训迪之职。劝讲之责。俱是一时之极选。而济济明廷。岂无可授之人。而未知何故。丛集于不似之愚臣耶。使臣才猷。或能堪此。如是重任。亦不可兼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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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臣已试无功。疮疣百出者。徒以重组叠绶之荣。自速负乘致寇之罪耶。诗曰。受爵不让。至于已斯亡。若不揣分量才。终至于偾败。则亦岂 圣朝器使群工。终始保全之至恩也。譬如驽马。其所负任。自有斤两。力所不堪。虽锱铢之微。亦致颠仆。今臣不堪之状。何以异此。臣非饰让。诚出至恳。伏乞 天地父母。曲加垂察。先遆臣新授经筵之 命。以便公私。不胜幸甚。
辞大司成备局堂上。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至愚极陋。猥蒙 鸿私。致身此地。愧惧之外。只以奔走尽职。为一分报效之地。而臣年力已衰。疾病侵寻。奄奄难保之势。若六七十人。不料误恩荐加。荣名日至。国子之屡命。既是意外。而至于筹司新除。则又是千万梦寐之所不及。臣自 圣明临御以来。承籍世荫。因缘 恩泽。昵侍帷幄。亦且十三年于玆矣。其间身事本末。 圣明岂不洞察。而犹且优容宽假。使之玷厕于匪所据之地。臣诚惶陨。不知所出。无论他事。如臣迂阔白面。未经事而触处生疣者。可得随参于庙堂之末议耶。知臣莫如君。此最易见。伏愿圣明亟遆臣本职及兼带备边司提调。以便公私。不胜幸甚。仍窃伏念。士气者国家之元气也。人君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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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扶植。然后可以激励一世。存树风声。若摧沮斩伐。更无馀地。则学校之官。虽欲于训诂词章之间。粗承 上意。有所奔走。所谓服儒衣冠。传先王语者。亦何益于朝廷作成之意乎。一时在上之意旨。便系群下之趋向。呜呼。可不慎也。可不惧哉。所谓士气者。亦非他事。党锢熸而汉室以亡。元祐斥而宋氏陵夷。伪学禁而南渡不振。此皆已事之明徵。试以近日言之。如前参赞宋浚吉。宿德旧儒。士林山斗。前执义李翔。林下逸士。素负重名。今之为国元气。使世楷范者。此数人而已。元气之所在。舍此而谁也。 殿下平日礼遇二臣。且非不致敬尽礼。而至于浚吉。则尝待以师友之尊。昭融契合。实是千载际遇。论事一不当于 圣意。遽加以党人之名。李翔则其交固浅。其罪益深。至被削黜之典。威命之下。莫不失色。苍黄愁沮。士气之薾然。不待 殿下芟夷斩伐。而已不可为矣。臣窃为 圣明。惜此举措也。萧傅之得罪。陈东之枉死。虽非 圣世之所有。而事势所激。时变无穷。则亦何得不忧于 明主也。前相之被中外之谤。若稽前昔。实非异事。昔在 宣祖壬辰初。李山海以领相窜逐。 仁祖丁丑初。金瑬亦以领相削黜。盖大乱大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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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无所归过。力攻辅相之臣。而为辅相者。亦不得辞其罪矣。今者天怒于上。民怨于下。国有大灾。人死亡几尽。而且使纪纲日坏。谄佞成风。人心世道。遂至于无可收拾之地。则承事之臣。又何以辞其责乎。如臣辈苟容窃禄者。固不可以同浴讥裸。而彼山林洁己之士。何所畏忌。而不为 殿下一言。以为知遇之报也。 殿下若以任事之久。欲为保全。终始以礼进退则可也。至于盛张威怒。力战公议。则亦非所望于平日也。抑臣之所大惧者。疑端一开。辗转激成。必欲以威刑钳制一世。则几何而不至于汉,宋之末流乎。此实存亡否泰之机也。凡人处事。不可喜快。快处多悔。伏愿 圣明平心忘怒。长虑远思。深以培植士气。以重寿国家之元气者为意焉。臣受 恩深重。冒陈如此。僭猥之极。罪合万死。伏乞 圣明恕其狂僭而察其至意焉。臣无任惶恐屏营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