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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庵集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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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庵集卷之八(高灵申混元泽著)
 疏
  
初庵集卷之八 第 74H 页
为故参判崔震立,军官辛悌立等。乞录清白 赠谥疏。
伏以旌廉著洁。理道之所先。显节褒忠。圣王之上务。何者。世有清白之士。足以激颓波于污俗。时无忱节之臣。孰能扶国脉于板荡。故苟有是人。则必收录之。必旌表之。皆所以砥砺世道。培植人彝。而至于旷世异朝之后。亦必褒崇而显异之。树之风声。著之令甲。诚可谓有国之先务也。臣等伏睹 主上殿下嗣服之初。首以节义清名。奖劝一世。所以纪德录善。靡所不逮。四方瞻听。孰无感激耸动之心哉。然不有为之陈达者。 殿下亦安得尽知其人而无有阙典耶。臣等俱以武夫。久属褊裨。伏见故主将赠兵曹判书臣崔震立。其清忠大节。不惟臣等知之。一国之所知。不惟一国知之。我 仁祖大王。亦尝鉴拔而褒美。其生也宠之。其卒也隐之。臣等诚恐 殿下或未闻之。而亦无以其大节。白于 朝者。玆敢干冒 鈇钺。一吁于 天日之下。伏愿 圣明垂省焉。夫震立。固一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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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之臣也。出自遐乡。拔诸行间。非有板联之势于朝廷也。特以忠谨清洁。受知 宣庙。逮事 先朝。屡膺宠擢。雄州巨镇。无不历试。而其玉雪之操。终始如一。往来之际。不挟家眷。不持装橐。一僮一马。行李萧然。纤芥之物。未尝取与。亲友或有赠遗。辄辞不顾。在官唯城池器械是修。唯赤子军伍是恤。其素所蓄积也。有古名臣之风。道臣帅臣与夫御史廉问者。前后褒扬。不可胜计。而就其最著者。其曰清白勤干。尽心国事者。监司宋英耇之褒启也。其曰居官如僧。苦节可尚者。监司李溟之覈启也。其曰丝毫无犯。抚爱军卒者。今领相臣李敬舆廉问之启也。至如故府院君臣具宏。以统制使还。故相臣李行远。以御史还。极赞其清操于 上前。故相臣尹昉,金瑬交口力荐。并蒙 嘉纳。臣等又闻其为岭南虞候时。兼行釜山别将事。中朝指挥黄应阳来𧨝贼。见其廉勤。大加敬重。比还朝。啧啧称叹。又其为庆源都护时。蕃种敬叹心服。及任满将还。皆涕泣来别。或献貂裘为赆。笑却之曰。受钱古也。貂岂可受乎。至今北边称冰檗声。以为古所未有。斯又华夷之所服。国人之所诵。臣等何敢有一毫溢美于其间乎。惟其如是。故我 先大王。深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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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玺书不绝。既屡 赐表里。又 特加嘉善。又 特除亚卿。其擢工曹参判也。 圣教有曰。癸亥以后。国中皆思改革。而从臾既久。染污俱深。独卿廉简。爱我民生。予甚嘉尚。其授京畿水使也。又 教曰。予不肩好货。唯廉谨叙钦。 大圣人一字之褒。其所关何如也。当时朝士名节自敕者。奚止一二。而独于震立一武臣。所以慰荐之如此。非其有卓异之节。可以耸世警俗耶。虽然。此特震立之绪馀。若其忠烈之始终。则尤有大焉。始以少年当龙蛇卉夷之乱。募领乡兵。奋万死不一生之讨。屡击彦阳西生浦之贼。独身挺刃。驰入不测之地。飞丸贯脐。猛怒益扬。及其论赏。让功他人。平生志在裹尸。白首不懈。至丙子之变。以营将在公州。巡察使郑世规悯其老不许赴难。易以他将。遂洒泣投袂。追至龙仁之险川。主帅见之。愕曰君老不能力。奚为追。震立泣曰。吾固老。不任战阵。顾君父在围。何忍不死。及军躏。张目援弓。矢发辄殪。植立不移。尽矢而死。呜呼。怯夫遭难。束于将令。风雨矢石之间。不生则死耳。若震立。其身已老。帅又不许。死与不死。在吾进退。苟非徇国致命之志素定于胸中者。其能办死从容如是乎。又岂与仓卒能死节者比乎。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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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定。宰臣金时让,具宏及郑世规等以死闻。我 先大王命有司。赠之职旌之闾。庀其葬官其子。 先王所以终始震立者。至此无以加。而震立之忠魂毅魄。亦必瞑目于泉下。而其幕下行伍。所以为震立感 圣恩者。亦如何哉。然臣等尚不能无憾者存焉。臣等闻朝臣之以清白名者。不独官其身而止耳。亦必录其名而殊异之。使朝廷无是事则已。不然则以震立之一生清白。遭遇 圣考者。何独不与于是选。况其精忠义烈彰著如是乎。是事之行不行。固无荣憾于死者。其于 国家劝奖之道。岂非一大欠阙乎。臣等不揆卑贱。唯切慨恨。敢于顷日。号吁 驾前。而该曹以庙堂抄启。事体重大。竟寝格不行。臣等窃闻往年。郡守赵克善。为其亡师李命俊。乞录清白。庙堂以清白褒赏。无间存没。建议抄选。臣等思慕主将之心。固无让于尊师之诚。而震立清白。不必后于他人。伏愿圣明特下庙堂。更令商议。则朝之耆旧。必有习知震立之心迹者。而臣等之愿。庶几可伸矣。臣等又闻人臣有异行者。虽生不为卿。而死有赠谥。今震立生为亚卿。殁赠八座。而又死于忠。则于法可以谥矣。夫人臣之行。莫大于忠。忠莫大于死。历观古之忠臣。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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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如震立者几希。而皆得易名之典。以飏其美。臣等窃谓 圣朝于震立。亦宜 特命有司。徵其行状。考诸谥法。以尽劝奖之道。不胜幸甚。臣等以无状卑末。仰请盛典。极知僭猥。罪当万死。而徒以宿昔敬爱。服其清德。今日悼悯。壮其义烈。距其死十馀年。思之未尝不如一日。而趑趄嗫嚅。不得一陈于 先王临御之下。当玆 新化之日。又不敢一言请褒。则惧夫他日地下。永无颜面。臣等欲一冒万死之罪。至此无所逃矣。伏乞 圣明天地父母。哀其死而义其行。察臣等之至诚而加省焉。千万幸甚。臣等无任惶恐激切之至。谨昧死以 闻。(疏入。 上命录清白。赠谥贞武。)
应 旨进言疏(庚寅)
伏以臣幸以无似。得事 圣朝。载笔左右。经历岁月。伏见 圣上好问之诚。群下愿忠之志。甚盛际也。顾臣新进末学。诚不足仰裨万一。且不敢越职言事。今者退伏冗散。身远地贱。而每念日月之清光。何尝不耿耿于一心乎。窃观近日旱炎炽虐。虫蝗为害。有生之物。无不坐待焦烂。而日问 朝家政令。未闻有大警惕。臣中心忧叹。愈切如燬。乃者求言之 教。涣然宣布。辞旨恳恻。躬自切责。又于昨者 下教益切。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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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默成风。责之臣僚。呜呼。此三代以后所未有之 圣德也。臣之犬马恋主之忱。不于是焉一效。人虽不以责臣。臣实自辜其心。故宁冒僭猥之诛。愿进狂瞽之说。伏惟 殿下历尝艰难。明识情伪。政事文辩。迥出前世。崇信儒术。仁爱下民。践祚之始。中外忻然。固非小臣所敢谀佞也。奈何曩者。天犹未悔。人亦不臧。焱风骤雨。机事仓卒。外方则绎骚于选媵。都下则惊恐于讹言。西民则疲竭于奔命。道路为之吁嗟。含气为之凋伤。气象之憯。无异兵火。臣闻兵火之馀。必有凶年。以其起冤伤乖和气。足以感动天变。召水旱之灾也。由今观之。固无足怪。然而三月之雪。四月之雹霜不雨。五月六月之旱蝗。此春秋所书。历代所记未有之灾也。变异不虚。岂无所召而然哉。天下万事。名实难副。事不着实。我国为甚。故三日公事。至成俗谚。殿下图治慕古。志亦不卑。然而求名似过。求实不及。临政踰期。万事无成。 殿下之志。虽不在于好名。臣下之望。窃不能无疑于无实也。至于遇旱以来。臣亦未见其实。古之人君。有闵雨而书雨者。有不忧雨而书历时不雨者。先儒以为闵雨者。有志乎民者也。不忧雨者。无志乎民者也。臣观 殿下惧灾罪己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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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非无志乎民。然应天以实不以文。一纸空言。其能上感于卑听乎。当初祭雩行事之前。已得小雨。方且颁赏祭官。旋停再祷。厥后远近。间或沾湿。未闻周洽。而 筵席之间。或言外方多雨。或言京城最旱。玆皆逆探无实之志。务为谄谀之习也。至于圻内山川。祀典所载。 教下之后。始议祷请。废天工忽民事甚矣。殿下虽以祈祷为末节。末节且然。何事能实。必若如此。求言罪己之浮文。恐甚于祈祷之末也。乃如 亲祷之举。诚见切迫。抑观自古遇灾之日。必曰恐惧曰修省。而灾至则惧。灾去则忽。夫岂异于修斋诵经之为哉。不实之害。诚如是也。故臣愚愿 殿下以着实为万事之药石也。然治病不自其源。攻砭将无所施。着实岂能徒行。立志要先刚果。君子之所以进德者曰智仁勇。圣王之所以治天下者曰仁明武。二者非有分别。所言特因体用。 殿下于仁明非不足。但恐武不能有馀。武者刚毅之谓。刚者决断之称。易之乾坤。刚柔不同。而犹曰坤至柔而动也刚。书曰。沉潜刚克。高明柔克。若柔而不能刚。沉潜而不能刚克。其何能君万民而制万事乎。爵赏刑罚。人主之大柄。柄一挠则下得以操纵。操纵之心生。则轻蔑无君之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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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防矣。所以防此者。以纪纲维持之也。春秋书王必称天。所赏者天命也。所刑者天讨也。若纲纪纵弛。刑赏失当。则王不称天以讥之。王不天则不王矣。 殿下高明之资。过于柔克。临事之际。鲜能刚断。由是始终违戾。本末颠倒。令或才发旋收。议或将行遽寝。远近观听。举生疑惑。 殿下行一事则曰此事必当沮格。罪一人则曰此人必当收复。既而验之。无不尽然。且 殿下于究覈之际。或曰姑先。或曰姑为。而其终乃无加等。则何以谓之姑也。若夫台谏之论。必一事无两是非。而挥斥之意。俞允之音。或并及于一批之内。 殿下非不知是非也。夫未或知之则已。既或知之而勉从。则不几于郭公之所以亡乎。一有奸人窥伺之患。将何以使有忌惮哉。此正刘向所谓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枉进而国治者。未之闻也。自古有恒言。宰相人主之股肱。台谏耳目也。委以一身。夫岂徒然。若宰相不能镇浮议。台谏不能徇公论。而人主外慕委任之名。内无主断之心。其国亦危矣。 殿下何不自持主断。以二事责之下乎。听言之名。虽可悦也。事之公私。不可不察。若言自疏远。虽善而忽之。言自贵显。虽不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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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之。此无主断之过也。 殿下之病。恐如是也。 殿下何惮而不断乎。方今怀私掩公。下及庶官。是非瞀乱。论议偏着。使 殿下平荡建极之道。不得尽其大。威福御下之权。不得伸其重。可胜惜哉。昔汉成帝欲官刘歆。左右言未晓大将军。上曰此小事。何须关大将军。左右叩头争之。上不得已而从之。臣尝读此。怪其仁弱至此。今 朝廷非有专颛之臣。而 殿下之仁弱。多反为争者所沮。然则爵赏刑罚。何足为大柄乎哉。汉元帝,唐文宗。慈仁恭俭。足为贤主。而所以衰乱不振者。不过曰优游不断耳。 殿下躬秉禹汤之至行。甘蹈二主之柔懦。臣窃羞之。且如向者赃吏坐法。金石常典。始则经议于相府。中乃持难于台论。及其 依启之后。反挠请刑之谳。故终虽杀之。人不曰殿下之威断。而乃谓荣独不幸耳。见闻解弛。无所惩戢。此由断之不早断也。近日审理之 命。不为弭灾答谴乎。赃污狼籍如金汝水者。亦与于肆眚之典。抑何意也。古之弘羊为官榷利。犹有烹乃雨之语。今之赃吏为身犯法。反在理冤狱之首。安有政刑如此而可以服人心感天意乎。四方闻之。皆将有轻侮朝廷之心。而荣之鬼亦不甘心于严棘之下矣。若荐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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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独能断然行之。事皆如此。何患不济。鲁哀公问于孔子曰。春秋记陨霜不杀草何也。孔子对曰。此言可杀也。宜杀而不杀。则李梅冬实。天失其道。草木犹干犯之。而况君乎。孔子于宰我战栗之对。有成事勿说之叹。而其自与公言。乃反启其好杀之心何欤。天道有春生则必有秋杀。王政有庆赏。则必有威刑。圣人之言。夫岂嗜杀也哉。昔元帝好节俭。而贡禹言节俭。君子病其失言。今臣不敢以 殿下所已能者言之。唯愿 殿下能刚断而已。 殿下虽以甄贤能恤贫穷。便民救民之策。新发 德音。若刚断不足。纪纲不张。则此事必不为实矣。抑臣闻消谗慝而弭灾沴。协人心而召和气。莫如恢张公道。恢张之术。又岂外于甄贤能哉。甄选之责。虽付铨官。用舍之明。惟在 睿鉴。名流清选。谓宜难慎。如有浮躁可恶。偏系自恣者。必须严责掌选。明示错枉。苟欲包容陶铸。觊其迁改。则秪益其无忌惮而已。至如小官。虽难尽简。若于轮台郎僚。 引见守令之时。不能察其人而进退之。是亦徒有其名而已。比来求人。每勤于野外。而忽于朝中。科第拔身。沉沦下僚者。夫岂尽匪其人哉。且夫设科取人。良法美意。迩年以来。 国纲不严。侥途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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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至灵。众口难掩。而盗憎主人。反谓士习浇薄。造言流谤。出于落榜之辈。苏轼所谓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士皆虚浮者此也。当今元年大庆。四方耸动。若不痛革污习。将何慰悦人心。况镇静乖激。所以养人才。调剂分裂。所以归太和。奈何使青衿反目。泮宫无人。循行苟简之近规。亏伤广设之旧制。此必圣上不深长思。欲置之度外也。至于儒贤冀北。章甫渊薮之地。举道不赴。已见其兆。开谕父兄。至欲比之喻蜀。则是置一邦于梗化之域。如此而欲镇静内外。调剂同异。存国体而谢人言。不亦难乎。此有司者之不察。而亦恐为 圣明之累也。臣之所言。虽反覆参错。所以行之者。唯断而已。伏愿 圣明垂省焉。臣少窃科名。从仕未久。而蹈世变观俗尚。亦已多矣。岂不知乾没苟容之为得计。而劲直妄言之为大患也。独爱君忧国之念。发于天性。终不自已。而臣之愚计亦甚矣。官非言责。分是下流。乃敢上以议刺 朝廷。下以触忤忌讳。其亦不免于颠踬矣。虽然。求言应旨。本不论人。 殿下求之既切。臣何敢惧而不言乎。伏愿殿下怜其愚察其忠。而赦其罪幸甚。臣无任惶恐陨越之至。谨昧死以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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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省疏具悉。子之阙失。备陈且详。此实子之所欲闻者也。尔之忠谠忧爱之诚。深用嘉尚也。可不惕念哉。且灾至则惧。灾去则忽之语。尤为药石之言。予即书诸壁上。常欲观览矣。
辞艺文馆奉教疏
伏以臣近以妄言之事。席藁俟谴。久而无闻。扪心思愆。终不自定。不图玆者。以纂局事急。史官务紧。特涤考罚。还臣旧职。臣闻 命兢感。惊汗竟趾。继以召牌临门。不敢不趍诣阙下。盖念分义至严。恩渥至厚。虽有妄言之罪。不当以此重伏逋慢之诛。然臣终不敢自进者有焉。夫人畏天之谓何。而困极呼天。无贵贱异者。以天之仁爱我者。亦无异也。臣若以至卑贱之故。不敢呼号于仁爱之天。则非所以感戴 生成之德也。故臣愿少伸其情。臣本质空疏。行世单寒。而拙于谋身。急于忧国。窃感求言之 教。乃犯出位之戒。意谓人臣进言。有怀不尽。非忠也。略掇近日所闻见。庶欲报塞 圣旨。其时亦尝十思震竦。将上复止。愚忠自激。终不敢匿。曾不悟其末一款。关涉甚重。亏损非细。言出所忽。意实非故。何者。疏远下土之臣。亦许直斥乘舆。此固盛世事。至于事关宰相。决不容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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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议。良以体统所在。不得不尔也。臣虽妄庸。亦无狂惑之疾。臣知 圣上必洞览其状。察其无他。且以事在求言。姑欲置之。臣何敢更费单辞。益速 严章。且臣所引成帝事。妄将衰世之主。以警 圣明之朝。引喻失义。死未塞责。而至于王凤。非所敢引。故以 朝廷非有专擅之臣之语。为其结案。臣愚所料谓为明白。岂意此言重犯于万不近之地。臣之跋前疐后。可谓甚矣。且王凤果何如人也。虽古之权倖。罕有其伦。况今 朝廷。宁有此等人耶。臣若以凤为喻。当服乱言之诛无疑也。缘臣狂率。言不知择。台席露章。非意所及。情外之言。又至于此。追思至今。心骨皆寒。宁有罪累如此。而可以更玷周行者乎。此外掎臣者。徒见臣疏中二字儳和以为左。攻之若刑名家流。臣深增惊悚。无地自容。臣固憃愚。无有学术。而圣训贤传。昭若日星。愚夫陋儒。亦能慕悦。臣何敢曲为异说。以献于吾 君哉。唯是忠臣进言。不一其道。帝王治乱。亦或多端。故事君者责其所未能。为治者强其所不足。古今通义也。臣之妄意。亦不过陈臣一时之私忧。欲望 圣上审察而行之。使臣所言皆虚妄。则诚 圣朝之福。不然则知其所不足而强之。所有馀而加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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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固听言为治之道也。宁有专务刚果。以为治国之法者乎。又况臣之所谓刚断者。正以立志必固。执德必坚。制事一于义而不挠。听言一于公而不惑。进贤退邪。一于果而不疑。何尝认严猛为刚。自用为断。而又于论赃之下。略引经训。以明赏刑不可偏废。夫焉有一分威暴不仁之意哉。抑臣所称狐疑不断。谗贼群枉之说。此实引古而已。宁自臣意耶。益之戒舜曰。去邪勿疑。舜亦曰。朕堲谗说殄行。当是时。明良相遇。四凶既去。所谓邪谗。宁有是人。而圣君贤相。相戒惧如此。其他古之人臣告其君者。何尝不以邪佞为戒。而亦何尝有以眩瞀为罪者乎。今之论者。乃反疑臣谗枉之戒。便欲目之以眩瞀。噫。亡非臣平日不见信于同朝。责躬不暇。何敢责人。但念臣不量卑微。不识忌讳。罪戾丛身。讥议横世。惟有钳口齰舌。杜闭锢伏。是臣计也。虽天地曲加宽贷。岂蝼蚁敢安微分。臣若再厕迩列。官以史为名。则愚臣之廉隅难恤。而 圣朝之羞辱可惧。此臣所以蜷跼。顾而不敢进也。伏乞圣慈特谅危恳。将臣职名。亟许镌免。则终始 生成之恩。臣敢不陨结。臣不胜惶怖闷迫之至。谨昧死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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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省疏具悉。尔其勿辞察职。
辞实录厅郎厅疏(庚寅冬。疏成。适值侍药厅设。不果上。)
伏以 先朝实录纂修。何等重事。各房郎厅。有考校缮写之任。不可人为之。通三房仅二十四员。乃以如臣亡状千万人下者。苟填于其间。若 朝廷无人焉者。诚可羞也。臣之情悃。除最不似外。复有最不安者。何敢以新进微末。自阻于 圣明之下哉。臣兄弟蒙恩。并列于朝。春夏之间。臣兄濡连在银台。臣忝史官。出入 帏幄。荣辉搢绅。寒门过盛。忧惧恒切。今臣兄方为一房堂上。而臣所叨者三房也。本厅之以臣差出。岂以纂修春秋。有不计相避之例。故抄 启之际。更不详量耶。夫史者至严至秘。其意有在。侧闻本厅新规。将计年分编。是则一年之间史事颠末。无不编阅。其视前日之出入参校。宜益严重。兄弟二人。共局分房。同抽金匮。并窥青简。则不独私情之过惧。诚恐体例之不严。所谓不计相避云者。必谓史司员多。一时才难。或有拘碍小嫌。尽难胶守常例。夫岂必指兄弟之亲而言也。又何惜乎如臣亡状者乎。使史司无臣。不啻积琼之去一砾。媕婀承受。罪固难贷。苟简责授。意亦何居。方今被选入局。尽是名流。不才侥冒。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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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同升。可谓荣耀极矣。然臣若徒以荣耀为惧乎。则敢不辞于前日之史官乎。前日之不敢辞。为其一家之荣也。今日之不敢进。为其史事之严也。此臣所以徊徨踧踖。食息不安。而 国家于臣。亦宜速赐处置。以重事体。窃闻近日东宫未宁。 圣心有忧。臣子何心敢伸私请。而臣所陈乞。不容少缓。冒昧烦渎。臣罪万死。伏愿 圣明。俯察危恳。特遆臣兼带春秋。以便公私。不胜幸甚。
癸巳在玉果时。略陈民瘼疏。(疏成。有掣肘事。不果 闻。)
伏以臣伏见道内形势。甚可忧也。臣以去年二月。来守本县。其时饥馑方急。菜色满野。尚赖道臣方便救活。得免流散之患。自夏洎秋。水旱相仍。继之以风灾甚恶。偃伤嘉谷。长老相传。以为前所未有。及其年分之日。程督太严。踏验太早。小有结穗者。皆用分灾之给。将可敛穧者。尽从稍实之例。覆审才过。霜陨旋暴。向之分灾者。全不收穫。稍实者亦皆枯损。失稔之叹。甚于前岁。号泣之民。逐日盈庭。而灾实成簿。已在该曹。守土者。亦末如之何。所谓往者不可追已。 国俗喜于浮费。而湖南为甚。一年之耕。仅充半年之食。其与古之所谓三年九年之馀者异矣。而况本道凶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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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已连岁。春秋所书大无。亦何以加玆。且本道自丁酉以后。粗号乐土。生齿既繁。逋薮且成。地才立锥。价已如金。土着治农者绝少。流移佣作者甚多。年礼而犹不聊生。岁凶而安得免死。今之言者。皆以沿海为忧。然沿海之民。不必比地赤立。稍裕者之不忧死。无恒者之不保生。沿海与内地将无同矣。夫一道失稔。一国之市价犹高。况一道之内。夫岂虚实之有间乎。比来疠气炽发。无境不入。死者僵尸而不收。病者枵腹而莫哺。邻里奔窜。举失耕耘。哀我民斯。何罪何辜。方今赈救。责在守令。而沿海列邑。物力稍殷。盖有鱼盐之利。足以交易贸迁也。如臣所治县及四邻之邑。则介处山谷间。地硗财瘠。其所谓县者。官俸尤薄。仅计一年。虽欲减其己食。割与饥氓。岂以若干斗斛之米。可得周活耶。当今之计。莫如 朝廷特加矜念。一垂大惠。俾匹夫无纳沟之叹。而 圣上有拯溺之恩。如蠲除宿弊。节省浮费。固非臣所敢与议。只以目前赈救言之。赈民莫善于分粜。而粜大事也。分之八结。则易于还徵。散之饥民。则终必逋欠。故守令预虑难偿。未敢轻与。夫饥者无田。无田则不得粜。不得粜则散而无所之。岂不穷且急哉。道内官粜之数。臣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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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而列邑民情。最病官粜之多。凶年则犹可分赈。礼岁则苦其受食。臣窃闻本道诸邑。虽境界甚小。而仓谷尚多。近来 朝家。又有会录耗谷之规。与其为守令私用之资。无宁作 国家公储之物。而若以元谷言之。则此乃剩馀之数也。今当大无之日。岂可立视其死。而不思其损益之道乎。今之议者。亦必有白给官谷之说。而我 国之事。每患苟简。设有发赈之举。不过些少之惠。上有施德之名。下无蒙泽之实。夫持勺水而救大火曰。我非不救也。不若添水而火自熄。捧寸土而塞巨川曰。我非不塞也。不若益土而川自壅。今之赈恤之弊。正坐谷少。为守令者。不得不计其谷物。抄出饥病。分等成册。计日给粮。而徐观一境之民。则其汲汲之状。与向之所谓成册者。殆无异同。欲舍彼与此。则均是吾民。欲随现随赈。则无粟可周。夫人情苟非老癃孤独者。则皆欲出力以糊口。至死而耐饥。故为之糜粥以待将死。则一邑之内。其数不多。散之廪粟。以与饿者。则一里之中。难以举数。臣愚谓朝廷欲急讲赈恤之策。则宜于壬辰元谷揔数中。所谓三分十分会录之耗。一切除出。毋论邑之大小。耗之多寡。许以白给。尽数分赈。而主管之责。归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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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核其虚实。考其能否。以为黜陟勤慢之地。则臣恐恤民救荒之术。无复有善于此矣。抑臣又有说焉。臣闻各邑或有元谷鲜少。而三营会录。倍诸元谷者。营粜之耗。则录其全数。逐年增息。故会外之数。渐多于会内。而耗又生耗。常若什一之家。试以臣邑言之。统营之谷。曾有百馀石。而今则会内会外。已至造米九百四十三石零。黄豆三十八石零。正租一百三十六石零。当初因统营贸贩。启此弊源。若过数年。一邑之民。将不可堪。而设有事变。内地之谷。岂能输饷于统营乎。其为无益。不待多辩而可知矣。所谓三营米谷之中。巡营所储。固是道臣分赈之资。所散已多。又值今岁。此则不论。如统营兵营。虽曰军饷所需。若皆除出一年之耗。则所失甚细而所补甚大。然而统营之谷在沿海。兵营之谷在山城者。犹宜积储以备缓急。其馀散在内地者。会内外各谷。并除出壬辰耗与元谷。一体施行。及守令今年每三朔月课米。亦许减除。并付赈恤。实合便宜。不然则虽割元谷之耗。所给零星。难以周遍。殆不免勺水寸土之归。而若胶守故常。爱惜糜费。徒曰 国谷不可损。军饷不可减。则恐与有若所谓百姓足。君谁与不足。孟子所谓米粟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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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也。委而去之者异矣。伏愿 圣明垂察焉。臣仍念圣上方忧灾惕谴。责躬求谏。而臣身今疏远。戒在出位。诚不敢自犯狂僭之诛。独玆赈恤。事急朝夕。疾痛之呼。不暇择音。又恐嘉言谠论。虽已毕陈。远外民瘼。未必尽彻于 堂陛之前。故略掇一二目见。更附于后。臣罪万死。臣窃见 朝廷命令。或若锲薄。或若宽大。如上年还上反库之令。反为减捧之举。始之骚扰者。终莫不驩忻然。初岂若不为之为愈也。德音之下。虽朝布而夕申。未易于鼓舞。烦令之行。虽家喻而户说。难保其安谧。此为政者之所以难也。本道流民倍于土着。如臣上所陈者。此辈或因军士之惮役。或因私贱之逋籍。迁居无常。姓名不定。又有一种山民号称店舍。譬如夷性之逐水草。得地则居。近日流民计口之举。出于矫弊之策。而但自闻令下。举皆惊扰以为此必军籍之类。闾里讹言。私相狼顾。为长吏者。虽以事目本意。竭心开谕。民且不信。信亦已骇。夫民素无恒产。亦无恒心。乐岁尚无系着。凶年复何顾恋。且此辈名虽流民。若过得数年。田土已占。嫁娵已成。则官家亦随其良贱。或定元军。或作束伍。其来接未久者。姑置度外。待其安居。是亦末世制民之一道。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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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生一事不如减一事。此类是也。伏愿 圣明。特令庙堂更议。可寝则寝之。否则姑徐之以待礼年。幸甚。臣又见近来民役。诚若岌岌。更过数年。殆必不堪。况此凶歉之至。讵无宽贷之政。民之繁赋。越自乱后科外之徵。专为责应。诚有不可已而不可言者。其中最苦。无过纸役。本道虽曰产纸。纸品美好。不过十馀邑。而十数年来。尽于尾闾。楮价腾踊。月滋岁甚。该曹例以列邑分定次木。除给纸价。而大好纸则一卷准一疋。小好纸则四卷准一疋。所谓次木。不过准常木四疋。而两品纸价。固已倍筛。有产之邑。犹或拮据。而如素非其产。则不得不责于僧辈。奔走转贸于他境。所添之价。不可概量。而缁髡号怨。甚于齐民。巨寺小利。日就凋弊。此辈不支。则将专责于民间。而 殿下之赤子。无宁日矣。一自上年。纸之尺寸斤两。顿异前日。各邑所纳。前后退还者。不可胜计。前给之价。尽归虚牝。而随退随改。无复算价。近来言南方巨弊者。指未尝舍此先屈。然而该曹定价。尚从前例。纸有加而价无增。几何其不至于自尽之域也。今闻该曹以为纸价太廉。小好纸三卷。定给次木一疋。而尚不能彷佛其价。至于大好纸。则一卷之准一疋。最为冤抑。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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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不及时变通。且霜华白绵两纸。色品渐加。而该曹所给盐木。品劣数少。上年困道臣移关该曹。以白绵二卷准盐木一疋。霜华一卷准二疋为式。论之厥价。则尚甚哀痛。而顾诸前日。则犹且喜幸。玆者又闻该曹复省前式。白绵三卷准一疋。霜华一卷准一疋有半。若此则臣恐山僧蔀氓。举皆涣散。而有司节损之意。终必无益。伏愿 圣明。急令该曹斟量加定。以为捧漏沃焦之举。而莫谓守臣今日不言于后日也。幸甚。臣又见本县内需奴婢见在纳贡者。多至四十馀口。而自庚寅年以后。代以敦厚纸纳贡。一口所贡。至于八卷。所谓敦厚。非闾阎所见之纸品。而本县元无楮产。辗转换买。厥价不赀。此辈临当备贡。必卖鬻田土。而其中贫甚者。虽妻子拘系。犹不能办。号吁相闻。族邻皆扰。此亦人子。岂非 殿下之苍生乎。臣谓此辈徵贡。亦依前日本色。而敦厚纸贡。专定于纸产之邑。则彼之称冤。必不如此。而内司亦不多损矣。臣又见州府郡县之制。大小不侔。或若邾娄之于齐楚。而小邑之比大邑。正所谓具体而微也。田结民户之数。大相悬绝。而仓库之制。不得不量出为入。若其使命厨传之弊。赋税输纳之劳。则彼此无异。至于 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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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等事。虽以田结为定。分数多寡。不能不差。故大邑之民常便。小邑之民偏苦。此则 朝野一谈。而湖西大同之所以权舆也。臣虽欲尽言。不敢以某事某事猥屑开陈。而抑其中有最难堪者。臣请详之。冬朔虎豹皮。无论大小邑者。盖出为民除害之意。而虎豹之迹。比来益稀。虽峡邑山村。设阱张机。至或终冬不见一斑。则不得不贸纳。而各邑或定于田结。或徵于民户。一皮之价。不下二三百疋。大抵言之。大邑田不下万结。民不下万户。小邑田或结千馀。民或户千馀。而一切诿诸捕纳。略无增减。臣未知小邑之民。独何辜哉。臣所谓常便偏苦之中。此特为甚。臣谓今虽不能尽从田结之数。若分其残盛。上下其数。中邑以上则仍定二张。以下则减其一张。其或已纳之后。机阱有捕。则全体输送。以充来冬所纳之数。如是则列邑无缓捕之弊。穷民有怀惠之心矣。臣早沐 恩泽。久侍帏幄。身虽在外。一心耿耿。言有尽而意无穷。伏愿 圣明。宽其罪而恕其忠焉。臣缄疏将 进。又尚趑趄。适见道臣关移。已以三分耗事启 闻。臣虽未见原启。窃意元谷之耗。其数不多。如非各项耗谷。则不足沾洽万一。臣恐有司之不早图。必举湖南而求于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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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之肆矣。故不敢中辍。复缕缕焉。臣罪万死。臣无任瞻望 京阙战悸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副修撰疏
伏以词垣地分最清。 经幄职任甚重。苟非名流时望。孰可窃吹滥巾。臣本庸琐。倖窃科名。前后忝冒。尽出匪分。至于登瀛极选。固是梦想不及。古人所谓若隔前生。非虚语也。臣闻 命震駴。不知所出。徒以下邑 召还。固沐 异数。中路陈乞。实犯逋慢。忧惶未定。黾俛前进。新从外方来。不敢不诣谢 阙下。而臣揣分思职。万无一堪。 宠命虽荣。而名器不可污。干渎虽僭。而侥冒不敢安。臣诚惶闷。死罪死罪。伏乞 圣明。俯谅危恳。亟许遆免臣职。以安愚分。不胜幸甚。臣无任蹙迫祈觊之至。谨昧死以 闻。
修撰乞遆疏
伏以臣猥将危恳。仰渎 宸严。恭俟 鈇钺。反承 温旨。至有调理察职之 命。臣诚感泣。五内靡定。第臣之情势。益复狼狈。忧遑蹙迫。不知所出。玆当 举动迫头之日。亦不敢噤默退伏。宁冒烦渎之诛。敢申危苦之忱。臣病状丑陋。不敢枚列。前后所陈。只举梗槩。况敢有一毫过饰。而不料 圣明尚不俯谅。 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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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遆免。诚未上格。秪自尤责。人情莫不畏威而怀恩。臣二年羁宦。特蒙 收还。今若重瞻 经幄。复近 清光。不但臣之至愿。亲戚奴隶。皆且为荣。宁有转 恩为罪。自陷逋慢之辟哉。而顾臣所患。真元一销。百證互发。自顷至今。日渐加进。医者措手。皆谓死疾。虽延岁月。难望痊愈。以此病势。虚带职名。岂不两妨于公私乎。臣之辞竭矣。臣之情蹙矣。伏乞 圣慈。哀其辞而察其情。 亟许遆免臣职。不胜幸甚。臣无任惶恐俟罪之至。谨昧死以 闻。
副校理乞遆疏
伏以臣疾病方缠。 恩数遽降。情势闷迫。冒死陈乞。而精神昏瞀。辞不达意。 圣批不许。喻以调理察职。臣奉读惊惶。五内弥煎。臣之所患。本非旬月可瘳之疾。欲进谢 恩命。则筋力所不及。而退伏私室。则又益逋慢之积。玆敢不避猥渎。复伸疾呼。臣得病以来。今已七个月。而其间几至死域者数矣。医药多方。展转差误。以致脾土大伤。元气下陷。形骸换脱。见者失色。尤可闷者。脚部枯痿。已成乾脚气𤺌。数步之内。不能自运。一缕仅存之外。更无馀力可以致身于 阙庭矣。臣虽无状。亦有知觉。感 恩怀惧。到此益深。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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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诣 禁闱。以伸拜谢之至愿。则死无所恨。而虽遵 恩旨。屡日调治。以今病势。决无痊愈之望。虚带职名。狼狈愈甚。辞竭情戚。不觉死罪。伏乞 圣慈。更垂谅察。亟遆臣职名。以延危喘。以安微分。千万幸甚。臣不胜战灼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初庵集卷之八(高灵申混元泽著)
 劄
  
玉堂应 旨劄(甲午七月。校理权大运,李延年。副校理蔡忠元,赵备。修撰申混,洪宇远。)
伏以臣等于本月初九日。伏见 备忘记。令大小臣庶。各言阙失。极陈无讳者。臣等奉 旨庄诵。相顾感泣。呜呼。灾异之作。莫甚于迩年。而水之为灾。又莫憯于今日。宫城之内。尚有渰没之患。都鄙之外。可知昏垫之极。古之贤臣匹夫。有不被泽。思若内诸沟中。以殿下之明圣。值无前之灾害。岂不大警动振励。欲闻拯济之策乎。臣等窃念天之所以仁爱眷顾。将玉成殿下之治者。靡所不至。而 殿下之所以寅畏修省。欲祗承皇天之命者。亦靡所不用其极。然而天心未豫。谴告未已。勤于罪己。而尚无寅畏之效。切于求言。而尚无修省之实。去岁只如此。今岁又如此。则向之仁爱眷顾者。终亦必忘而已。此臣等所以为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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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者也。臣等俱以鲁莽。素昧经术。其于感应之理。消弭之方。真若聋听𥌒视。第以所稽于传记者言之。以为水者。阴逆而与怨气并之所致也。夫阴逆者。逆于阳也。怨气者。溢于阴也。二者由于君德之不实。德苟不实。则政治纵弭而民失其所。于是乎阳失节而阴为之逆。和气乖而怨与之并。此理昭然。非若卜筮谶纬之难知也。臣等请以懋实德三字。为敬天恤民之本。伏愿 圣明试垂听焉。传曰。不诚无物。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先儒又以真实无妄。释诚字者。盖此心少有虚伪。便是不诚。不诚其心而能实其德者。未之有也。故就一言而有一言之实。就一事而有一事之实。臣等诚知 殿下罪己求言之 教。固无一毫之不实。抑未知 殿下敬天恤民之道。果皆一出于至诚乎。 殿下尝连年遇旱。亦尝连年亲祷。而玉趾才临。甘澍必降。天人感应之际。至诚必动之理。于此可见。而不旱则涝。无岁无灾。窃恐 殿下惧灾之诚。不能一日于灾去之日也。因此类推。内而操存省养。外而施为举动。岂能尽得其实乎。 殿下躬亲万几。绝去嬉游。日御经筵。惇信儒术。其他便民务本之政。结戎育材之方。可谓勤且劳矣。而冶效尚未少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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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尚未尽悦者。良以 殿下德不懋实。而事多归虚也。先儒之言曰。人君以礼义养其心志。使气合太和。则喜怒无过矣。苟以一身之喜怒。为一时之劝惩。则非确然不拔之资。孰不靡然从之乎。唯当于喜怒之时。思其公与私已。 殿下天资高迈。不待勉强。而独于听受之际。略不宽假。言有咈旨。辄加摧折之威。事出无情。亦示亿逆之意。甚则使言者颠顿狼狈。不能措一辞以自辨。从而言者。不分其真伪是非。又加以伸救党附之罪。由是一有过举措。必一节深于一节。若此而可。则颜子之不迁怒。亦不足尚矣。比者 朝廷之上。气象萧索。不惟进言之渐少。至以言者而为愚夫。为人臣而畏罪不言。固未为忠。亦 殿下有以导之也。臣等窃恐 殿下礼义养心志之功。有未尽其实也。程子曰。古之人。耳之于乐。目之于礼。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动息皆有所养。今皆废此。独有理义之养心耳。诚于深居端拱之中。常用敬以直内四字。涵养此心。则游神经史之时。留意军国之际。无往而非养矣。若夫声色玩好之具。皆 殿下所已戒而当益勉者。至于驰骋弓矢之艺。尤不宜着在念虑。盖此心一萌。则庄敬之体懈。而粗暴之气动矣。其害不止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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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物丧志之归耳。洪范传曰。貌之不肃。是谓狂。厥罚恒雨。中心不敬。则外貌不肃。厥咎至于为狂。厥罚至于恒雨。可不惧哉。可不戒哉。传曰。俭者德之共。奢者恶之大。故君人者。将俭是务昭。又从而为之奢乎。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此言不节之弊。必至于伤财而害民也。奢侈之害。甚于天灾。古今恒言也。 殿下岂不熟知而饫闻乎。然言今之弊。莫巨于此。上自权贵。下至闾井。舆马器用。日务雕饰。吏胥之贱。浆酒藿肉。廛市之氓。被绮垂纤。官司莫能诃禁。四方争相慕效。一人之食费至十金。则贫民一岁之命也。一人之衣费至百金。则中人十家之产也。物价之翔贵。民产之穷匮。又何足怪乎。下之从上。无不影响。而侈风之成。其效尤捷。臣等窃恐 殿下节俭之德。亦未尽其实也。向者公主第宅。谏者多言其过侈。而 殿下为不闻也而遂之者。必以费自内帑。役非官供。何害于侈也。然连云亘巷。工久不讫。往来观瞻。无不为言。殆非所以训共德而惜伤财也。昔李沆治第。或言其太隘。沆曰。此为宰相厅事则诚隘。为大祝奉礼厅事则大矣。 殿下之所以爱子孙者。亦不如李沆之虑远也。宫禁之间。其事至秘。固非外间所知。而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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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奢好侈者。动以宫禁藉口。然则 殿下之崇俭。必不能如汉文帝之身衣弋绨。宋孝宗之妑嫔。皆去首饰。亦可见矣。 国家不幸。十数年来。困于尾闾。百物俱竭。加之以饥馑。继之以疠疫。哀我元元。其势岌岌。今虽不能如卫文公之大布大帛。以致三百乘之富。若以汉文,宋孝之世考之。窃恐衣弋绨去首饰。不足为今日之俭德也。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孟子曰。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夫先王之法。一宪一令。皆由 圣祖贤臣相与讲究。贻之后世。永为成典。其所谓法久弊生者。谓文为制度之间。略有过差耳。恭惟 国家历年三百。屡经变故。积蠹宿瘼。可革非一。至于科条所载。信若金石。法或一挠。弊必万端。为治之道。可不慎此。伏见近来法令多门。献议者务生新论。图政者不谨成宪。除选则多废故规。弛张则率变旧章。循私之习。病民之端。恐未必不由于此也。夫久任乃令典也。而守令边将。初非异等之绩。而东转西迁。各司郎僚。不待责成之期。而朝拜夕改。外则百姓疲弊迎送。内则奸吏因缘簿书。其流之弊。可胜救哉。世之言治者。莫如汉之文宣。而文帝则为吏者长子孙。有仓库氏之说。宣帝则曰太守吏民之本。数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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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则下不安。此非后世之可法乎。且交差亦良法也。而乍行乍辍。迄无成效。至于边塞关防。常遣武夫。遐民困瘁。思见惠泽。谓宜内外交差。略仿前世出入均劳之制。而边邑守宰。间遣文官。然后可以责其弹压邻郡。苏祛积弊矣。昔商之中宗。纳伊陟之训。修先王之政。而妖桑即枯。殷道复兴。故反灾为祥。莫善于修德。而修德之实。不过曰修先王之政耳。太戊之所修者。即成汤之政。 殿下之所当修者。独非 祖宗之政乎。唯愿 殿下谨守成宪。能尽其实而已。传曰。固国以保民为本。故国之安危。不系于土地之险易。兵力之强弱。府藏之贫富。而在乎民心之向背而已。臣等窃以为保民之方。在得其养。而养民之本。亦在乎守令。今之差拜。最欠难慎。或旧有能绩。今已老耄。而犹藉良牧之名。或出自世家。素昧吏事。而徒倚父兄之势。至有拔起卑微。夤缘仕籍。才得一县。已惬至愿。剥推以肥己。贿遗以媒进。若此等辈。不啻比比。则 殿下之赤子。安得不穷且怨也。民穷且怒。则亦无异乎灾沴之日至矣。 殿下诚能申明策励。专务着实。以举进责之荐主。以甄选责之铨部。又以黜陟公明。责之道臣。然后或因承差。召问民瘼。退考能否。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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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罚。则至要至近。而安民之术。不外是矣。昔唐玄宗时。有言请停按察使。精简守令者。姚崇以为止择十使。犹患未尽得人。况天下州县。安得皆称其职。臣等亦谓欲择守令。亦在乎精择监司而已。且畿甸打量。意在均赋。此举不容已也。而去年停寝。为其凶歉。则今岁遂行。恐非所以惧灾勤民之意。而并与去年之小惠而弃之也。区区姑息。虽曰有国之末务。彼流离荡析。失所愁叹者。若闻姑寝之令。岂不少慰其心。况田畴既毁。陵谷亦变。正界分等。尤可徐也。方今民病。固难毛举数计。而亦愿 殿下务行惠政。能尽其实而已。臣等待罪近密。目击艰虞。愚衷耿耿。为日久矣。而学识俱浅。含默苟容。随行窃廪。愧忸恒深。今承 明旨。徒以缀拾古陈。欲塞 求闻之盛意。奚足以概圣心而裨时政乎。然臣等所进懋实德之言。虽若迂远。而实为切近。圣贤昭训。亦不外此。伏愿 殿下。勿以人废言。 留神采纳焉。取 进止。
答曰。览劄具悉。劄中所论。无非药石之言。深用嘉悦。予虽不敏。可不体念焉。苟予无过。灾岂至此。苟予有德。国事之日非。民生之困苦。亦岂至此。惟愿经幄之臣。匡救补阙。庶使我无坠祖宗丕丕之基。兴言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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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实多。凡系弊端可论者。当令庙堂议处。
玉堂劄子(校理蔡忠元,李延年。副校理权大运。修撰吴挺垣,申混。副修撰赵备。)
伏以人君听受之道。不患狂言之至。犹患嘉言之不来。废其言可也。罪其身不可也。况屏其身而不使之同周行。则其罪之也。不既甚于黜免之乎。臣等窃念讲大事。国之典也。今之所谓阅武者。无驰骋衔橛之虞。无徵发烦扰之弊。而用环卫之亲兵。修 先王之故业。未必为违道害义之举也。日者。副校理南龙翼之疏。诚若疏狂。而 殿下只当容而置之。谕以释之而已。何至于屏其身而不使之同周行乎。俞㻛还收之论。亦自附于纳君无过之义。而避辞措语。或欠切实。不足以概于 圣心。天怒震发。辗转至此。实由臣下之罪。岂敢专以为 殿下之过举也。然 殿下试平心思之。则此两臣者。果皆为身谋乎。请停阅武。岂可谓沽名之举。请令随 驾。亦可谓营私之计耶。年少之人。语不适当。支蔓鹘突。自招悔吝。其言虽不可采。其意实不可罪。不料 圣明辄以情外之事。亿逆而摧折之也。至于尹得说。身居出纳之地。目见过重之举。仓卒陈 启。断无他肠。而以数句言语。遽对严棘之下。朝绅丧气。莫不惶惑。臣等不知此何大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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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于大声色如此也。昨于两司登 对之时。辞旨尤极严峻。有非臣子所忍闻者。此岂臣等所望于 圣明哉。独幸风霆无尽日之怒。日月有皆仰之明。谏臣既退而复 召。囚臣将械而得免。臣等益知 圣上非固有意于咈谏也。诚愿 殿下因此涣释。 快示群下。使被罪被斥之臣。并得囿于 帲幪大度之下。则岂不为盛德事乎。臣等待罪 帏幄。不敢不达。伏愿 圣明留神澄省。不胜幸甚。取 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