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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滩集卷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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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滩集卷之十四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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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考正宪大夫礼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府君行录
先祖考府君讳諿字子顺号南厓。沈氏系出青松。高丽时远祖讳洪孚文林郎卫尉丞。讳渊閤门祗侯。讳龙吏曹正郎 赠门下侍中。讳德符入我 朝左政丞。封青城伯谥恭靖公。讳温领议政青川府院君谥安孝公。寔生 昭宪王后。讳浍领议政。策翊戴佐理两勋。青松府院君谥恭肃公。三世衮衮承台铉。家声烜赫。讳湲内资寺判官。 赠左赞成。高祖讳顺门议政府舍人。燕山恚言事之臣。祸及焉。 赠领议政。曾祖讳达源。己卯士祸。以弘文馆修撰坐废。官止承文院判校。 赠吏曹参判。祖讳镃缮工监佥正。 赠左赞成。考讳友正。以文科壮元。膺庙堂荐。保障乎江都。焯有声绩。官止骊州牧使。 赠吏曹判书。(言行详载白沙李文忠公所制碑文。)妣贞夫人广陵安氏。牧使讳汝敬之女。户曹判书讳润德之曾孙。隆庆己巳生府君。自幼时聪明祥顺。七岁赋冠岳诗。诗语超凡。先考判书公赏其远到气象。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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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敦行孝悌。志业清脩。长于文才。斐然有声。每于宗人会。诸长老皆称沈有三童。府君果与其二从并。弱冠登 朝。历事 宣 仁两圣。迭跻公卿。爵齿俱尊。门长识鉴之明。传为美谈。丙申中庭试。权知承文院副正字。丁酉荐入艺文馆为检阅。戊戌转待教。时西厓柳相为奸党所挤。台官南以恭等。承柄臣风旨。论 启惨刻。府君独在史局。上劄曰。日月之明。暂自韬晦。魑魅之形。恣其出没。辞意严截。竟为群壬所摈。退而居于野。己亥先考判书公外艰守庐。过戚成疾。终于德水村舍。丧制一遵家礼。哀慕出于天性。观者感动。辛丑服阕。还奉教迁典籍,户刑曹佐郎。出为水原判官。以迎候诏使在站路。适逢郑正言弘翼自西关承 召而来。时三司诬诋牛溪成先生甚力。府君语郑公曰。子平日言议挺然。岂肯随时俯仰也。郑曰吾意已决矣。入朝独持正论而见黜。良朋相勉之义如此。遆归。士论将拟于铨郎。当铨者媢而挤之。柳永庆方操政柄。权势翕赫。搢绅进退。一循好恶。复贬瓮津县令。政令宽平。吏怀民安。凋瘵以苏。治理流闻。以公谴坐罢。邑民竖石以寓去后思。甲辰叙为礼曹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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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侍讲院文学。乙巳再历司谏院正言。弹劾铨官之躁竞者。公论翕然。而忤于权倖。久闲于南宫郎署。丙午以暗行御史。廉问于畿内。黜权贵子弟贪墨吏。授开城府经历。丁未移除长兴府使未赴任。备局启请除竹山府使。盖 庙议以竹山山城为畿民保御之地。并安城为属郡。遴才授是府。民安政举。城役修完。两邑吏民爱戴如一焉。戊申 宣庙宾天。拜宗簿寺正。兼编修官。历文学。再为掌令。光海嗣服之初。首用赵挺长铨。群奸举笏相庆。正言俞学曾。论挺后君之罪。光海怒斥学曾浮薄喜事。贬补边远。府君启曰。嗣服之初。辞旨严峻。斥黜谏臣。谏臣直以激浊扬清。有所论列。遽加谴斥。则国家危亡之祸。虽迫在朝夕。谁肯言之哉。臣之此言。非特为一谏臣而发也。光海益怒。特遆宪职。宪长李尚毅启曰。沈某独立敢言。有古诤臣风。伸救甚至而不得请。以特旨左迁银溪察访。闻命翌日即行。驿馆三载。处之晏如。不以荣落介意。驿当东北孔道。乘传者多越法。府君按法给乘。不少假借。修废举坠。马腾卒饱。及瓜而归。邮人立石颂德。如瓮津焉。还家未阅岁。复除镜城判官。五峰李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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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上劄曰。臣知殿下之所恶于言官。不暂而久也。沈某银溪瓜满。旋补镜城。郑蕴新有补外之命。李埈论事切直。自知不容。一舸南归。而铨部必拟边远。将顺圣意。所谓卿大夫不敢矫其非者也。光海不纳。行到北青。以公事罢归。壬子除海运判官仕满。甲寅授军资监正。差京畿试才御史。还朝文臣庭试。高等赐马妆。乙卯除高灵县监。时贼臣仁弘以曹南冥门人。假托南冥之学。肆为诡激之说。诋晦斋,退溪两先正。尔瞻之党。皆为和附。岭南左右道士论歧而为贰。互相排击。以儒为名者。宗师两贤。高灵合星州。太半为鬼蜮之渊薮。除县数日。旋被台劾。恐其扶护士论。先为䮕去之也。迹愈困而名益彰。是年天旱。州县贪虐诛求。民不堪命。府君差湖南调度之任。凡所以救民。尽心拮据。监营储谷。各邑所藏。凑合办集。普济一道之饥。所全活以亿万计。且应贡赋徭役之资。输送度支。以纾民力。星轺所至。洽如时雨。颂声载路。欢若更生。湖南士民。立石于界首砺良通逵。以记其惠焉。丙辰出为灾伤敬差官,倭使接慰官。一自愠于群小。与世矛盾。逐年驱驰之役。不堪独贤之劳。而王事靡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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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燥湿夷险。无几微见于色。无怼憾出于辞。贤者之仕衰世。简兮北门。不违风人之义。道不少贬焉。犹有士论互相消长。多参玉堂两司之望。而光海所用。非其所好则一切疏忌。除命不及焉。丁巳以成均馆司艺。升司成。时尔瞻之党。气势䲭张。馆阁名选。无不盘据。而唯其未夺局者中书也。府君以士友之荐拜检详。奸党忌之。除检详五个月。始升舍人。兼编修官。己未历掌乐院正。再入中书。兼弼善升辅德。复转舍人。将议中书荐。与同僚荐议径庭。府君以李显英等三人士流之标望者应荐。奸党无一人冒参者。台论以误荐劾之。自此杜门扫轨。屏迹朝端。戊午凶徒请废 母后。訹䝱百僚。抗论者罹文罔。附丽者赌荣宠。举一世汶汶。而府君投簪殆二年。避世于江海间。卜地于摩尼山下。为长往计。而大夫人在京。往来定省。不能独自远引。治先基于龙山江上。草创小亭。寓迹逍遥。此是会心处不必在远也。庚申光海大造宫室。差营建都厅。府君初不就仕。而光海急于监董之役。特教营建诸官。使之勿参廷请。以此黾勉从仕。终避廷班。土木方兴。箕敛者以贱人金纯授金玉资。称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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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行三南。罔民财利。不遗锱铢。渔夺之怨。所至骚然。府君言于诸提调。自搆启草。条列金纯之罪。请拿治。而光海不听。其年复拜舍人不仕。避其押班廷请也。辛酉都元帅韩公浚谦辟为从事。西按戎务。壬戌以营建董劳。升通政付护军。癸亥二月。 仁祖大王神武拨乱。即拜兵曹参知。 上朝而问谁为识时务者。首相李公元翼,兵判金公瑬以望实俱隆五六人为对。府君之名居先。先拟擢用。五月谏院劾镌昏朝营建诸官赏资。即为 允从。其翌日政。特 命还授本职。府君三疏蕲免不得请。兼管宣惠裁省之局。欲尽除昏朝弊政。兴衰补废。率由旧章。宣布新化。节用省费。事关宫禁贵戚者。一切裁制。振肃风纪。奏诛猾胥之奸蠹者。吏多屏戢。相戒无犯禁。犹为当事者所遏。猷策多不得行焉。一夜府君在骑省禁直。诸大将来会 阙门外。告以急警。先请门钥。盖诸大将危疑所系。欲试军情之离合。至于举火于南山。聚集诸军。府君初不知其机。既知其密 启预禀之事。而犹不许开钥曰。王者不动于虚警。 阙门不可以夜开。诸将多谤之。自 上甚嘉中兵得重也。或谓此即周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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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卧帐中。郅晖不开城门之义也。俄以唐将接伴使出关西。是年冬。以同副承旨承召。俄升右副左副。上夜御便殿。召对诸臣。赐以上樽。府君进曰。天启圣人。万物咸睹。更化出治之际。人心大悦。廓开正大之公。先绝危疑之私。王者之大度也。向日举火之警。臣窃惑焉。其后告变者多而狱情不明。奇自献,柳公亮等。果有逆状则固当按法。若不然则当宥之。中途付处。必非其律。 上曰。此言是矣。但既出逆口则不可全释。玆用惟轻之典。府君仍达己丑郑贼之狱。李洁,李泼不服而死。至于杀其老母。人至今称冤。臣恐专务肃杀之威。则必伤好生之德也。臣不饮。小勺先醉。 赐杯直陈中情。死罪死罪。筵臣郑经世曰。某之所陈。出于醉后疏狂。而其心则亦可见至诚爱 君。言其所难言者。臣尝不取自献为人。而丁巳立节于废 母之论。此后士类皆称之。某之此言。付处既非治逆之律。可知自献等不预其凶谋矣。 先朝郑逆之狱。臣亦横罹。而 先王烛其无罪。直为放送云。府君一自斯言之进。重触时讳。勋贵在列者。按剑睢盱。横诋四集。自 上终始恩庇。不之罪焉。延平李公贵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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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数矣。事久之后。亦知府君忠爱之言。乃倾意许可。而诸人馀憾。犹不能平。甲子逆适之变。府君雪涕扈 驾于公山。还都后赏从升嘉善。出拜骊州牧使。未久坐罢。乙丑拜判决事。剖析巨讼。判牍无留。丁卯胡乱。扈 驾江都。以护军兼同知义禁。以公事缓期。 特教置对削职。是年冬。蒙叙出拜开城府留守。戊辰夏。差毛都督文龙接伴使。西入椵岛。文龙设镇以来。凭依上国。假托威势。剿贼罔功。恣欺 天朝。且诬奏我邦。飞语上腾。 朝家情意。一切阻格。留岛军饷。徵责我国者。酬应纠纷。举国大窘。前后伴臣。竭力应接。督过相续。府君每言万历 皇恩。再造吾东。君臣上下。欲殚家国之储。飞挽泛舟。以助督府之军饷。岂敢一毫惮劳。第我国西塞新刳于兵。八路荐罹于饥。经费荡竭。未副需用。伴臣待罪。唯愿为国一死。应接之际。一以诚实为主。或呈文论辨。或言语周旋。回其难化之气势。削其徵求之物件。且与文龙副将陈继盛相款。义正辞直。感回变通之事。中窾解节。沛然有裕。相机于两将之间。知文龙称以出征在辽。辇赂通虏。拥兵不战。有必叛之形。继盛留岛。奉 皇朝命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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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镇军心。与我国颇有可否之便。且喜府君为国之忠。动人之诚。曲从其恳。府君还朝之后。继盛不忘旧好。因西关公干入岛者。勤问沈伴使安否。通书寄声。厚惠礼币。道臣 启闻。自 上使之领受。在岛馆时。礼币亦频繁。一一封付管饷。无一物随身者。译胥辈敬服其清洁焉。未几继盛为叛贼刘兴治所杀。文龙为名将袁崇焕所诛。在彼时。府君先见。已烛其几。归奏本朝矣。 上嘉其伴任忠勤尽劳。 特拜都承旨。历礼曹参判。复入知申。己巳遆付同知中枢。兼副总管。历刑曹参判。 特拜都承旨。再荷 恩简。不欲离近密也。旋以 特命升拜刑曹判书。兼都总管。其时大夫人年过八帙。与同朝列卿作寿亲契。约以称觞上寿。而朝议以府君久屈。时望将复通华显。政间先拟。兼带清衔。府君逡巡却避。以便养为急。且以位高 恩大为惧。陈疏乞郡。出除安边府使。尹八松煌时以舍人。率莲堂妓乐。(时将行进礼呈。妓乐来集。)设饯宴于青门外。满路歌管。导引慈舆以侈其行。都人嗟赏。鹤谷洪相公长铨时。适淮阳有窠。举仲氏都正公之名首拟曰。安边隔一岭。大夫人在公堂。两府荣养。世间所稀。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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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皆动容。都正公方归觐之际。又报淮阳 除命。两府吏民皆贺。兄弟俱踰耆望稀。奉九帙慈闱。庆寿湛乐。子某(先考名)以修撰乞暇归侍。荣观有炜。东岳李尚书时以巡使。来预寿宴。执爵流涕曰。白首感公之孝。繄我独无此乐。仍赋诗曰。卿月远临都护府。寿星高捧大夫人。具小序。载其集中。以寓艳羡之意。在官三年。大夫人思归洛下。瓜期未满数朔。即以大夫人之意。解官而归。癸酉复拜刑曹判书。是年夏。大夫人下世。乙亥秋服阕。以同知中枢。兼知义禁。历工曹判书。丙子又移秋曹。遆付知中枢。转汉城府判尹。差陈都督接伴使。既发召还。以刑判在职。十二月虏兵入寇。羽报甚急。 车驾将幸江都。府君自 阙下随扈。未出崇礼门。贼锋三日傅国都。已踰西郊之沙岘。府君泣跪 驾前曰。江都势难及渡。请幸南汉城。诸公卿之言亦如之。自 上从之。 大驾夜抵南汉。翌日贼兵围逼城下。而其言请质求和。 庙议以宗室绫峰君称号以 王弟。以府君借大臣之衔。欲为讲和缓兵之计。升平金公瑬为首相。赴彼虏阵。问答之说。预讲而行。府君言于升平相公曰。丁卯讲和时。我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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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原昌君称以 王弟。质于虏中有年。今此绫峰之去。虏若问与前质原昌俱是 国王亲弟乎否云尔。则使臣将何以答之。金相深思良久曰。此则虏中必问之事也。丁卯讲和时。称原昌以 王之庶弟。则今此绫峰以 王之亲弟答之如何。府君曰。原昌在虏中久。彼虏𧨝知我邦事详。必知原昌非 王之庶弟也。丁卯虏情本在于求和。而不在于质之真假。今则虏大举兵入寇。其意不在于虚质。虽嫡庶间。俱是同兄弟云。则彼虏若言原昌乃是 王之假弟。非真弟也。今此绫峰原昌为同兄弟。则决非 王之真弟。果有此言。则使臣亦无䌤缝之策。吾意则前质原昌。乃是宗室。今来绫峰。乃 王之亲弟。吾以使臣。虽身离虏庭。保绫峰为亲弟。吾言不贰。原昌之假质。虏必知之。并称 王弟则彼虏不信。和事不谐矣。升平之意则必以前后之质。皆以 王弟言之为当。强之再三。府君力争曰。富郑公使契丹时。拆见国书。复还于朝。改书以行。今者奉命出疆。所管甚重。若从相公指挥。则恐不免偾事。升平相公大有愠色。先自扬言曰。某也必欲以原昌为假。不从我言。和事必不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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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转辗。一种讹言。使行未出城前。已行于城中矣。府君与升平相对时。出意见论利害者。与溪谷张相公文集漫笔所记。辞意悬合。漫笔曰。丁卯虏意本在和。刘海居其间。亦以和事为己任。故原昌之往也。虏初以亲弟为请。朝议难之。海掌中书假字示之。遂送原昌云。升平相公三思反惑。必令使臣谓原昌庶弟者。不记丁卯讲和时事也。府君行至虏营。虏将出立帐前。府君言于胡译曰。我是大臣。彼是敌将之微者。则何可抗礼。胡译曰。此是尤者。府君始起与相揖。虏将曰。两国结为兄弟。而贵国不以子弟持牛酒迎劳。贵国 君臣上下捲入山城。反为防御之计。抑何故耶。府君答以若以兄弟之义。两国相好。则必以信义相交。礼貌相接。而今以干戈相迫。铁骑蹂躏。其敢曰兄弟交邻之义乎。遽尔渝盟。大兵猝至。曲在我乎。曲在尔乎。尔国宁不愧于心。而敢发牛酒迎劳之言乎。虏将无敢抗诘。且虏将之言曰。此是 王子耶。 王弟耶。府君答以 王子年弱病剧。方遭 国母之丧。我国丧礼。虽在凡人。若遭父母之丧。则必着丧笠。不敢仰视天日。乃所以重丧礼也。 王子方在哀疚。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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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见质于他国之理乎。况我国之于王弟。情义之重。比 王子无间。今此成和。何论 王子与王弟耶。虏将报于虏王。则虏王又加一节而言曰。如欲成此大事。 王世子当出云。府君答以 王世子国之贰君。尤无出质之理。我是受 命大臣。 王世子之出与不出。专在于我。此非还禀 朝廷之事。虽干戈从事。 王世子决不可出。虏王使译传言而指山城曰。石窟何固。石囊无粮。使臣敢为唐突之言。不念生灵糜灭之祸乎。府君力争移时。终不得成和。阵前问答之说如斯而已。是日 仁祖大王命送掖庭之人。以绫峰称以 王弟。故多数随行。皆在使臣左右。彼此问答之说。无不参闻。详达于 圣听矣。盖阵前气色。虏以孤军深入。恐我国出兵先击之。外为讲和之言。内为延拖之计。其意本不在和。以待其后军之大集。使行之至。虏情之诈伪。皆在目中矣。 王弟真假。元无所问。况问大臣之真假乎。其讲和缓兵。决非颊舌所可争也。复 命之后。与升平争辨之言。先已传讹。以使臣失对。虏计请出 王世子。更加一层为咎。惹起浮谤。详闻使行问答者即止谤。而不闻者其讧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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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丑冬。宪长俞伯曾追论请窜。 仁祖大王答曰。若不原其情。据迹论罪。则沈某死不瞑目于地下。以亟停勿烦为 教。台 启阅月持久。乃听门黜。翌日即停论。戊寅疏 恩。己卯蒙叙。追加扈从资升正宪。入耆老社。庚辰再除知中枢。兼带诸司提调。夏四月。拜礼曹判书。以病三上辞章。始得许遆。府君自丁丑夏。重患风症。退居江村。子孙迎医进药饵。府君叹曰。吾年七十矣。强进瞑眩。复冀时月之延。非达人也。暮年相依。唯都正兄。而今已从容就义。见先人于地下。我独在世。屡经 国家之丧乱。治病何为。饰巾待终可也。甲申春。凶贼器远谋反伏法。府君日夜愤惋而言曰。吾宗忠孝之门。岂料有此凶贼也。一夜之间。 宗社之危。间不容发。直欲斩万段此贼。以谢祖先之灵。以泄同宗之愤。平日恶器远之为人。尝语都正公曰。此人放恣多欲。不良无行。气习非我族类也。都正公亦言其阴谲包藏。未知厥终之倚伏。当府君遭大夫人丧。器远以有服从孙。不赴初丧。第四日间。吊客多集。莫不骇然。府君虽在号擗之中。厉色而言曰。彼不哭丧则丧家不必具服以待。辞气之间。痛绝之也。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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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子某以司谏连参鞫逆之际。逆招有欲留忠兵。时英图嘱台官论罢云。而时英论劾。初出于正言宋锡胤。锡胤大惧。先自引避。推诿于司谏公。司谏公终不免窜谪之行。府君执手流涕曰。乱贼近出臣族。异代王茂弘先获我心。奇祸忽至。噫亦命也。然吾父子心事。 圣明必彻底洞烛。与此贼疏外。搢绅皆知之。汝之同僚。陷人自免。公论不可欺。于汝心何愧。无妄之灾。昔贤所遭。伤如之何。勉以素患行患之戒。但吾病痼矣。与汝诀矣。其意甚悲。浑家痛哭相别。送谪之后。悄悄不乐。旧风复作。口不能言。而引孙敞手掌。书思字。即思子之情也。是年九月二十八日。终于正寝。春秋七十有六。讣 闻。辍朝市。遣礼官 赐祭。乃以十一月十一日。窆于衿阳屹里项先墓下丑坐未向之原。府君风姿和毅。识度宏远。服膺庭训。克绍先懿。成于家以立于朝。忠孝廉直。名重诸公间。其天赋至性。笃于事亲之仪。定省奉引之际。和颜愉色。顺适其志。凡起居饮食之节。疾病侍护之方。躬自服劳。尽其诚敬。内行纯备。克遵古贤彝则。其得之心而行于身者。自少至老如一日。无非学之推也。暨大夫人春秋寝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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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仲氏都正公同居奉养。其乐融洽。有德有行。友爱尽伦。一夜二三起。兄弟迭候于慈寝。听其气息。察其眠觉。虽冱寒暑雨。未尝解衣求安。每值良辰。送喜置备物之享。宗党咸集。声伎迭奏。奉以宴娱。尽其和悦。恒居曾玄满堂。环侍左右。载言载笑。仰看慈颜之豫色。及其大夫人大耋乘化。兄弟俱迫稀龄。执制弥固。哀毁如前丧。不以杀礼自居。凡遇祀事。夙戒供具。致其蠲洁。斋则如见。祭则如在。节文仪式。一遵礼制。年迈病深。不废省墓之行。伯兄夫妇早殁。遗其二女。抚育婚嫁如己出。其外孙微弱。坟茔不祀。自家备享。四时无缺。遗戒子孙曰。祀伯兄如我存。至今香火之袅。遵先志也。都正公与夫人宋氏没于江都。府君赴哭丧次。兵馀财竭。经纪诸具。皆出于己。新造门闾。以树㫌额。显刻墓道。以表忠烈。曰吾兄双节。天地之纪也。吾未及溘先朝露。昭揭吾兄行是人伦之表。节为家国之光。赫赫 恩褒。 王言如綍。贲诸泉涂。尚有徵于玆也。惇宗雍睦。疏戚其来如归。屦常满户外。泛爱乐施。曲有恩意。贤者服其义。不肖者怀其惠。平居诏子孙曰。孝为百行之源。凡系于孝之方者。盍观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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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书。书中节目具备。日用有裕。读之不倦。求之于心则在家为佳子弟。出身事主。可移于忠。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汝等其勉之。虽从仕之时。多在江墅。每言江湖余乐也。四时风景。无非愉怢而自适。倘佯而忘忧。吾宦游四方。东国名区胜践多矣。评论品题则汉阳江山为第一。先祖舍人公有遗基。吾乃肯堂焉。为终老之所。实荷先庥也。时有意会。辄信笔成章。令子孙和之。府君于诗词。不甚屑意。而天才敏赡。风韵浏浏。不烦绳削。自出机杼。岂组织为工者所可拟哉。或有与人酬和。不留草藁。散落无存。家传者绝少。盖华藻足以焕王猷。行谊足以敦风化。而其意不肯以文翰自任。不欲以学术自居。深自藏晦。犹恐盛名之或来也。立朝五十年。信道直行。不肯随世脂韦。惟义是视。倬焉寡俦。宠辱不动于心。行休一听之天。少壮之时。簪笔史馆。在 宣庙左右。 天朝冠盖。每有宾礼。以侍臣将 命候馆。礼容善辞。周旋有仪。华人亟称真学士。无何以劄论忤时议。謇然介立。未尝少降色辞。久困于外。不以荣进为心。其在昏朝。世道嬗变。为群壬所齮龁。虽陆沉下僚。摈斥遐方。直道崎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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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论韪之。宗长一松沈相公言衰门贤隽之士。浊世直言之臣。岂易得哉。及其凶论朋起。虐焰日炽。金公德諴以废 母收议立节窜谪也。府君自中书出饯于郊。赆行甚腆。谤舌闪烁。几为所螫。尔瞻以傧伴迎皇华。与其子大烨都司延慰偕行也。求诗遍朝著。亦烦府君一言之赠。而辞以不解诗。以空笺还投。尔瞻大恚。思其奇中。前后岭县之除。中书之荐。连遭台评。其身可抑而志不可屈。其位可排而名不可夺。休官独往。遨游海山者数年。恬穆自靖。以避机阱。存乎内者。守正不挠。自外至者。终无累焉。 仁祖大王致治清明之际。猷为闻望。达于 圣聪。 上意向用。府君感激知遇。毅然有循国尽瘁之志。初政当裁省之局。刬革昏朝宿弊。欲广布清时宽大之条。综理筹画。可补于济屯之会。而百才一试。抑而不行。未几以夜对奏事之谤。久置散班。不在陈力之列。而夙抱廊庙之具。晚际中兴之会。精白一心。尽言不讳。虽敲撼挫阏。不安于朝。受知 圣上。忠猷竭其所蕴。见忤勋贵。士论终不可掩也。每当除拜。难进易退。黾勉就职。职思其居。论事明剀。律己清严。奉公祗慎。守法画一。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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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少懈。人绝请托之私。吏自不威而畏。出傧毛营。为国殚诚。触事解棼。义形于色。信孚于言。明白洞快。一出忠悃。唐将起敬。竣事而归。自 上嘉其功效。特宠异之。方拟登庸。而为谤议所格。未克究厥施。三都喉舌。谦虚挹退。以克让为美事。让而不获 命则寅畏在公。出纳之际。敷心以对。能尽启沃之道。五长秋曹。议谳详允。论刑徒覆重囚。每持平恕。罪不蔽法者必原之。而剧贼之久系逭死者。奏辄诛之。公明所烛。物莫能遁其情。提管诸司。月俸驺直。不私于家而付诸官。亲戚知旧有丧病者。以资其赙需药物。所与交皆一时名人。风流笃厚。久而能敬。贵相知心。任真乐善。穆若金兰。未尝设畦畛饰边幅。胸襟洞豁。和气蔼然。至于辨邪正别是非。言议之间。自持甚礭。平生酒户甚浅。不尽一酌。而客至必命樽。衎衎相乐。莫逆于心。其接达友穷交。一由谌信。欢戚急难。终始不贰。一识颜范者。亦皆敬慕之。廉白之操。自是世德。而雅志尚俭而好洁。存朴而屏华。四壁翛然。清坐自适。服用之物。无一玩好。严训子孙。痛禁纨绮习。虽妇孺不敢以袨服谒见。见人夸侈。亦颦蹙不乐。不喜音乐。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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媵妾。凡于声利芬华。泊如也。居官以来。园不广一区。僮不增一指。家故所遗臧穫田亩。多为乡豪攘取。而勿令家众持券就辨曰。宁失旧藏。吾以食禄之人。耻与奸民争讼也。以玆家资旁落。朝夕之具。或不免假贷。而未尝问有无费。丙子后。即闲于郊。寝痾八年。一心靡不向 君父。 仁祖圣候久在违豫中。未造起居之班。昕暮祈祝。愿闻吾 王之无疾。长忧国事之艰危。不言朝政之得失。以先进长德。久居八座之班。虽未臻大拜。位望固已显隆。五福可谓完备。而但恨贰身在谪。竟虚朝暮倚闾之望。而永结幽明罔极之痛也。祖妣贞夫人洪氏。籍系南阳。考曰弘文馆直提学 赠吏曹参判讳宗禄。祖曰吏曹判书 赠谥贞孝公讳昙。妣曰完山李氏。郡守希义之女。 恭靖大王之后。祖妣生长名家。濡染训迪。夙有庄敬之德明达之性。事父母无违则。直学公钟爱之。提而命之曰。吾家女有女士风。且是福人。及归。协于尊章。妇德甚备。赞府君色养。先意承奉。事生而寝兴候问之节。滫瀡甘旨之供。事亡而哀戚哭泣之礼。送终追远之仪。一遵夫子之诚敬。其于训子孙。得母道甚。教义方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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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书。提诲严正。不专以慈爱为恩。壸范肃然。府君好振施。祖妣应之无难色。廪禄入门则邻戚之贫无资者。待哺而举火。如赤子之仰乳。凡周人匮乏。恤其忧患。人皆曰于我有德。并得其欢心。府君尚节俭。祖妣自奉如寒素。被服无华。不尚世俗绮丽之制。寒燠之具。苟完于机杼之劳。每以奢靡。贻戒幼少妇女焉。佐治州郡。或虑衙禁不肃。恐累澄清之化。主馈闺閤。必斥馈遗。无名尤辨。辞受之际。小心兢兢。无违夫子。偕老顺正。共享嘏祉。府君之丧。年已踰稀。毁几灭性。既葬奉几筵。随孤子于谪所。常曰未亡人。不欲少延朝暮。而哀汝抱冤含戚。相依为命者。惟我存耳。我亡则汝随而不全。若闻汝蒙放之恩。是我还乡拜墓下。从夫子之日也。己丑恩书始降。悲喜之至。趣装登道。行到完山。忽遘毒痁。招复于旅舍。人孰无终天之痛。此痛无极。后府君六年而终。生于万历癸酉。春秋七十有七。祔葬于府君墓左未向之原。子东龟文科弘文馆应教。娶佥知金守廉之女。生四男敞,攸,辙,儆。敞以长孙蚤世。初娶参判韩亨吉之女。陷没于江都之难。后娶学生申暹之女。无子。取攸次子汉章为后。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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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司谏。娶司议李命说之女。生四子三女。汉柱进士,汉章,汉瑞,汉规。女适李弘廷,丁道晋,李世祯。辙县令。娶府尹李敏树之女。有一女适进士丁道元。儆县监。娶郡守尹起望之女。生四子三女。汉雄,汉弼,汉英,汉明。女适黄命锡,李濂。馀幼。玄孙男女并若干人皆幼。府君捐馆后第九年。当 孝庙朝壬辰九月引见时。礼曹判书李公厚源才遆江华留守而来。言及江都事。历陈壬辰后保障之地。前后莅府有治绩者。其一举曾祖名。最是表著。乱后抚民安集之惠。筑城海堧之绩。事过五六十年间。民到于今称之。 上曰。有子孙乎。李厚源曰。故判书沈某。前司谏沈某。乃其子其孙也。大司宪洪公茂绩曰。其孙沈某(先考名)甲申无罪被谪。朝议惜之。曾在 先朝。臣疏陈其冤矣。蒙宥已久。尚未收叙。其才可用也。李公厚源继陈冤状。合为收用。诸臣之言未竟。元斗杓同侍 筵席。 启曰。沈某(先祖名)丙子之乱。有奉使误对之事。其所为言。无非搆捏。与先祖虏阵问答之说。无一近似。自 上有严旨不必收用之 教。乙未五月昼讲时。右参赞郑公维城副提学金公益熙 启曰。沈某(先考名)之被谪。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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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潢同其罪名而叙锢不同。 圣朝赏罚不可偏也。又略陈其父某丙子后 除拜礼判。则奉使时事。 先朝既已洞烛云。盖欲直前谩也。数日后子某蒙 叙命。又四五日。 严旨忽下。论沈某奉使失对事。追削官爵。其子某。亦削去仕版。俄顷之间。舒惨顿殊。群下疑惑。是年七月。领敦宁李公景奭疏中一款。沈某事。到今加罪于既骨。又及其子。亡亦过乎。尧舜之法。罚不及嗣。春秋之义。善善长而恶恶短。 圣明一纸之教。父子俱罪。恐违于古义也。备局诸大臣回 启曰。沈某追夺之举。亦为过重。反复陈达。其意有在。曾在戊寅年。宪府请罪沈某之启。 先王圣批。以沈某非是卖国。又非欲免使行。不原其情。据迹论罪则死不瞑目为 教。门黜未久。旋即收叙。授以宗伯。国人所共知。到今加罪既骨之后。又从以罚及其子。疏中所谓亡亦太过恐违古义云者。亦出于舆人之论。自 上不允。己亥春。吏曹判书尤斋宋公时烈 启于筵席曰。沈某曾是 先朝侍从之臣也。未知所坐者何事。而当此乏才之时。收用为宜。领相沈公之源曰。此言是矣。宋公曰。臣闻沈某之论罪也。 先王圣批。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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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君负国为某罪案则死不瞑目为教。旋即除拜礼判。则况罚及其子乎。户判郑公维城曰。年前李领府事疏中。沈某父子多有称冤之语。故臣以备局堂上回 启之时。考见政院记事。则 先王洞烛沈某冤状。 圣批昭在日记中矣。上有严旨不纳。 显宗大王即位初己亥七月。孙攸拜持平。陈情辞职。略举府君奉使时敌阵问答说话。其时 孝庙宾天。朝野哀遑之际。不敢有万一祈 恩之望。但陈梗槩。以冀 圣明垂烛之地。以伸宪职乞免之忱。曾不料 显庙特赐温批。疏辞至令 庙堂禀处也。领议政郑公太和回 启曰。丁丑之冬。宪府请窜沈某。 仁祖大王答以若不原其情。据迹论罪则死不瞑目于地下为 教。而终止于门外黜送。翌年旋即收叙。至拜礼曹判书。则 仁祖大王不为深咎之意。似可见矣。至于壬辰年间。 大行大王因筵臣语及沈某(先考名)久在罢散之事。遽下 严教。其后转辗追夺沈某官爵。其子某亦命削版。人多以是为太过。前后诸臣陈达于 榻前。乙未年间。领敦宁李景奭疏陈此事。 庙堂覆启。而未蒙 先王采纳。沈某之罪。只出于一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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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之说。元无见著实状。追夺官爵。人多称冤。罚及其嗣。似无是理。今春儒臣等筵中之 启大槩。亦以此也。沈某之事。合有早晚议处之举。而今日轻论。亦涉非时。徐待后日。从容禀处何如。判付内又有勿施之 命。而自此以后。或冀早晚伸疏。而子某每痛冤而言曰。天高日远。未能鸣父之冤。负国二字。人臣之极罪。吾父事君忠爱之诚。居家孝友之行。在人耳目。举世皆知。而朝著之间。遗老尽矣。吾生几何。一朝溘然。将何以见先人于地下。至痛内结。积忧外烁。焦尽心肝。转辗沉痼。连年毒疽。一发于脑。再发于背。终至殒丧其身。将绝之日。神志不乱。执攸之手。呜咽而言曰。先冤未雪。吾命将尽。吾之目不瞑于泉下矣。仍勉戒于不肖攸曰。今日永诀。更无所言。汝既通籍于朝。事 君尽忠。诚意上格。则 天心可感而祖冤可伸矣。及至属纩。果不瞑矣。攸等欲其瞑之。终不得瞑。至今思之。烈火熏心。号陨而血泣也。不肖孙攸尚忆丙子夏。虏使持至僭号书。 仁祖大王与庙堂定议斥之。虏使怒归。朝野皆忧兵锋之必至。府君每与都正公连床而宿。相勉之言。国家有难则 大驾当以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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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归。江都若危。则弟则身为列卿。当有死所。兄则年老病痼。奉先祠可避则避之。都正公曰。虽欲独生。我将何归。世受 国恩。不畏义死。相对抆涕。攸以小孙长在座傍。童稚无所知识。而二祖誓死报国之言。四纪以来。宛如昨听。二祖心事。可质神明。都正公以身殉节。府君独为操谗柄者搆诬上达。至于身后之谴。抱无告之冤。蒙不韪之名。痛哉痛哉。朴判书长远。即都正公之外孙也。在世时。亦曰二祖平日之心。两家孙。吾与尔知之。相与言及。未尝不悲咽也。辛丑四月审理 引见时。左议政沈公之源曰。虽已死之人。苟有抱冤者。亦宜伸理。领相郑公太和曰。左相此言。为故司谏沈某而发也。某以其父奉使时事。 先朝追削官爵。抱冤未泄。以至身没矣。领敦宁李公景奭,判府事郑公维城,大司谏赵公复阳等。以父冤子痛。反复陈达。左参赞宋公浚吉曰。故相臣金尚宪未尝轻许于人。而至于沈某。不以卖国致疑云。副提学俞公棨曰。其子某以其父冤。抱痛成病。临没之时。言吾死不瞑目。及其死也。果不瞑云。诚为矜恻。先考职牒。身后亦有书入之规。故其后数日岁抄时。复官 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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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下。府君追夺之罚则书入无规。久未蒙 恩典。戊申十月 召对时。礼判赵公复阳曰。沈某即沈某(都正公)之弟。而某于江都之陷。从容就义。终著大节。一家兄弟孝友。搢绅间莫不称道。沈某决非卖国之人。别无失对之事。坐于一时讹说。久远之后。追夺官爵。抱冤泉壤。 圣明之下。宜有伸枉之典矣。 上曰。追夺之举。在于何时。赵礼判曰。事在先朝矣。进善宋公浚吉曰。臣则其时曲折。亦未能详知。曾于 榻前。略陈其所闻矣。故相臣金尚宪性本正直。于人少许可。尤于如此之事。疾之如雠。少不容贷。与沈某同在山城。略不致疑于浮谤。交道如旧云。沈某之事。据此亦可知。而且沈某与其兄某居家孝友出人云。其子某以其父抱冤泉壤。至于疽发背死。目不瞑云。此事若非至冤。虽在父子之间。岂能至此。赵礼判曰。沈某为人。决非卖国。而虽使某人当之。岂忍有直说假大臣之理乎。 上曰。予非谓沈某直说假衔。而第意沈某以其时辞色。或有见知于彼人耶。此事未及禀知于 先朝。亦不可轻易举论。今 上即位之七年辛酉二月召对时。领府事尤斋宋相公 启曰。筵臣赵持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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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褒尚孝行事陈达。臣亦有所闻。沈某之父某。曾在 仁祖朝丙子乱后。复除判书矣。 孝宗朝因筵臣误达。至被追削之罪。其子某以其父抱冤未伸为至痛。临死曰吾死不瞑目。及其死也。果不瞑。如此事左史亦有之。以臣所闻。则孝行表著者。无如沈某。其父事若审其是非。有所处分则未知何如。 上曰。事在久远。未能详知其曲折。后日登对时。当询问大臣而处之。是年四月十一日疏决时。左议政闵公鼎重曰。故宰臣沈某扈从南汉。有奉使虏营之事。及至 孝庙朝。有言某之奉使虏营。有失对误事之罪。 孝庙因此特 命追削官爵。其时 圣意盖在于风励一世。而其被罪之后。人多称冤。其子沈某衔冤抱痛。郁结成病。终至于疽发背而死。死后目不瞑云。臣尝闻俞伯曾为宪长。劾某请窜。 仁祖大王答以若不原其情。据迹论罪则死不瞑目于地下。台官争执既久。只 命削黜。旋即叙拜礼曹判书。以此见之则宜有可恕之道。不可以既死而置之。合有伸释之举矣。 上曰。春间宋领府事亦陈此意。尝欲询问而处之矣。今日诸大臣皆入侍。大臣之意何如。领议政金公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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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曰。故判书臣宋浚吉曾在 先朝。屡陈其冤。至举臣祖父为證。臣之祖父与某虽是同年亲友。若有忘君负国之罪。则必当深恶痛斥。不为容恕。而曾未见其如此矣。大槩其时虏营问答之说。传播山城。所传各异。虚实既不可知。且某居家有孝友之行。素以忠厚质直。见称于侪友。其兄故都正某死节于江都。而从容就义。最为表著。一家行谊如此。决非临乱卖国之人也。若其本情不然。而枉被追罚。则岂不为至冤极痛乎。右议政李公尚真曰。孝宗大王因筵臣所陈。有追夺之命者。盖有深意。欲激厉群下也。 仁祖大王宠眷超常。既知其为人。方其奉使之日。亦当详闻其对虏之言。故其台论之发。 圣批如此。此足为沈某无罪之證也。 两朝处置。虽若是不同。而以事理推之。则后来在下之追议。必不如当日 圣祖之洞察。今 殿下以此参酌。则处分不难而伸其冤郁。亦可为弭灾之一端矣。左相曰。盖于南汉围城之初。虏人请和。要以 王弟大臣为质。朝廷从其言。送某与宗室绫峰君称。某将行。与相臣金瑬论丁卯假质之事。已有讹言行于城中。及其和议未成。罪某者谓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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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虏阵。因虏问。自言非大臣。绫峰亦非 王弟。致误和事。伸某者谓某之行。虏人实无问其真假之事。且绫峰既称 王弟而送之。故中使与掖庭下人从行。详知实状。 仁祖亦以此审察其本情云矣。 孝庙朝。故相臣元斗杓以某往虏阵。自称非大臣之说。陈达于 筵席。 孝庙下询某被何罪。斗杓对以某不被罪。如某者被罪。国事岂至此乎。孝庙特命追夺某官爵。且削其子某仕版矣。其后故相臣李景奭及领府事宋时烈, 赠领议政宋浚吉等。屡陈其冤状。 先大王初年。故相臣沈之源,郑太和,李景奭,郑维城。儒臣宋浚吉,俞棨,赵复阳等。又历陈其冤。 先大王以未及禀知 先朝难之。只 命还给其子某职牒矣。盖某为人。孝友质直。 仁祖深加眷注。四蒙 特简。致位正卿。及其台劾之发。果有忘 君负国之罪。则 仁祖岂有爱惜之心。而至下死不瞑目之 教乎。某每痛其父之抱冤死而不瞑。饮恨泉壤。若此之极。则亦足以感伤和气。宜有伸理之举。领相曰。 先朝初年。某之孙攸为台官。陈疏辞职。兼讼其祖冤。 先王下其疏于备局。故相臣郑太和覆 启。备陈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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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状。而今日轻论非时。徐待后日。从容 禀处为辞。厥后虽未及伸理。其所称冤。出于公共之论则此可见矣。臣意某之事 仁祖既久。 仁祖深知其为人。故推原其心事。终始爱护。而 孝庙则只凭 筵臣所陈之言。特 命追罪。此是一时激厉之举。窃想 孝庙圣意。岂必欲永削其职也。今则岁月既久。自 上若参考 两朝遗意而酌处之。则不但可解幽郁之冤。亦恐不违于 继述之道矣。 上曰。 孝庙时虽欲激励群下而有追夺之命。 仁祖大王既已参酌削黜。旋有宗伯之 除。则其人之非忘 君负国。盖已俯烛矣。及至 先王朝。某有叙 命。攸为清显之职。则到今许令伸雪。未为不可。还给职牒宜矣。 传旨下吏曹。仍窃伏念自乙未迄今辛酉二十七年间。神道日远。人代岁迁。先祖幽冤。在冥冥之中。久而未伸。当时 仁祖大王答宪府之 批。昭如日星。载于记注。可观 君臣之际。而 两朝诸名宰前后疏冤之议亦为一大公案。不肖孙等。夙宵震惕。至痛在心。 先朝叫閤一疏。但恨自鸣而自息。更欲吁号于 嗣圣仁爱之天。而七年罪黜之馀。奄遭先妣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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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疚之中。未遑沥血之章也。是岁仲春。大监前席之奏。既陈先考痛结先冤。临没不瞑。 圣批有询问处之之 教。维夏之月。三公合辞陈达于 黈纩之下。旷世 新渥。获复官资。不肖孙等。感戴 圣恩。铭篆心骨。不知死所。玆用告庆于祠宇。宗伯旧衔。复题神主。合堂同享。天运既往而好还。公论久昭而乃定。 圣教垂诸简册。 恩泽浃于幽明。祖冤始泄。父视乃瞑。先灵冥感。不昧者存。而仁孝之报。在天与人。疏雪之典。盖亦有待焉。不肖孙等。中心隐痛。解其冤结。重惧夫先祖懿行。世弥久而不传。思自托于立言君子。而瞻仰大监士林山斗之望。欲藉一言之重。表诸墓道者。惟我祖与父魂魄有知。感通泉壤。奚但发挥文字。以为不朽之图哉。草土小生等。泣血哀遑。撰次无伦。幸蕲垂省。仍赐财择。
先考通训大夫行弘文馆应教知制 教兼 经筵侍讲官春秋馆编修官府君行录
先考府君讳东龟字文徵号晴峰。沈氏系出青松。粤自丽代。远祖讳洪孚文林郎卫尉丞。讳渊閤门祗侯。讳龙吏曹正郎 赠门下侍中。入我 朝。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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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符左政丞。封青城伯谥恭靖公。讳温领议政青川府院君谥安孝公。讳浍领议政青松府院君谥恭肃公。仍三世都上相。毓庆沙麓。为 国任姒。趾美槐棘。赞治雍熙。昭载国乘家谱。讳湲内资寺判官。 赠左赞成。讳顺门议政府舍人。 赠领议政。高祖讳达源。己卯士祸。自玉堂镌官。终承文院判校。 赠吏曹参判。曾祖讳镃缮工监佥正。 赠左赞成。祖讳友正文科壮元。官止骊州牧使。 赠吏曹判书。考讳諿礼曹判书。妣贞夫人南阳洪氏。直提学讳宗禄之女。吏曹判书贞孝公讳昙之孙。府君生于万历甲午十二月二十三日申时。生而颖秀异凡儿。六七岁。善属文出语惊人。年未弱冠。文才卓绝。华问蔼蔚。李五峰好闵批府君之文曰。天才豪健。地步阔大。吴晚翠亿龄批诗曰。群龙跃海。万马腾空。乙卯中进士。己未谒圣取士时。入考登第。而昏党用私者。知姓名而竟黜之。癸亥 仁祖大王改玉。以馆儒名著。荐授 泰陵参奉。甲子秋。登增广文科。初入承文院。选月课。乙丑丙寅。升著作博士。转承政院注书。荐入艺文馆为检阅。历待教,奉教。丁卯正月。虏兵入寇。 大驾迁于江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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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以奉教从 驾。四月虏退。移拜侍讲院说书。序升成均馆典籍。拜司谏院正言。戊辰,己巳,庚午。拜正言者十二。献纳者三。为持平者六。拜司书者二。文学者四。为礼曹佐郎者三。正郎者四。兵工佐郎者各一。典籍者一。直讲者三。兼春秋记注者五。例带知制 教三字衔。选玉堂为修撰者二。其在正言也。李苍石埈陈疏。语多触时讳。台论将置深文。府君争执言者不可罪。埈山野朴愚。不识朝廷体。言语驳杂。公论之非固也。而 圣明之下。以言获罪非美事也。况既求言。言而罪之。则更谁言哉。缘是论者亦止。而李亦免获谴。愚伏郑尚书翕然称诩曰。写出李埈之情。扶护言者之论。两得其正也。在献纳也。有二女侍缘曲径入宫。李公命俊疏陈此径一开。足以亡国。两司请罪其家长。重触 天怒。风波转激。台阁一空。府君独立争之。言甚正直。无所忌讳。人皆为之惧。竟回 天意。事乃底平。尚其风采。时论多之。在修撰也。论 追崇议礼之非。玉堂陈劄争之。 天怒甚盛。与同僚李公行远,李公景义,李公省身,金公光赫有就理之 命。政院启之寝其 命。而仍 命远窜。三司争执。竟 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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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请。时判书公从正卿班。乞养除安边府。仲父都正公亦除淮阳。两府隔一岭。王大夫入寿高养至。府君以修撰乞 恩趍庭。来往有炜。壬申除京畿都事。程副总龙以 天朝近臣。𧨝察藩情。驻节南汉城。府君将 王命问候。程甚敬款。赠诗一律一绝。即席求和。烛钵之间。和酬二诗。程击节嗟赏曰。真学士也。甲戌拜持平,修撰。有暗行治装之 命而不行。四月转献纳。论昏朝廷参人。辞语间忤 圣旨。特拜清河县监。兼史职。河是遐徼残县。武荫之所惮行。府君处之若安。以不负 恩谴为意。清静自居。以苏残惠煦为政。未期而治化行。民戴之如父母。顾念两亲。年已望稀。持服居庐。不堪游方之恋。而海县之除。出于 恩谴。则不可辞遆。三载黾勉。去国思亲之怀。一于诗发之。且邑小如斗。地瘠民贫。申得渊以量田使到境。搜索民田。不遗畦畛。大肆威虐。守宰之小撄其意者。以危法中之。府君谓得渊曰。均田之法。出于王政。则使臣不可以威厉民而胁其守令也。面折之不少假色。申必欲中伤而素惮名声。终不敢以非道加焉。河民至今赖之。遗惠未泯。而河是天荒僻陋。自府君莅任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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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兴校课儒。读书向学。有治潮化蜀之风。民竖穹碑以寓去后思。丙子以子敞科场事。 特命罢其父职。其冬虏大举入寇。 大驾将向江都。而贼锋已迫。转向南汉城。府君方在散地。未随百官之后。翌日从广州 献陵路。徒步夜踰岭。未至南汉城十馀里。为虏兵径截。不得随 扈。退向南阳大阜岛。风雪小舟。转入江都。翌日江都陷。仲父都正公手写遗疏。死 宗社。府君乃奉大夫人。乘舟向乔桐。时孔耿贼艘蔽海而下。由海道转向湖西而上京。丁丑五月。 筵臣启请。蒙叙拜弘文馆修撰。以暗行廉问湖南。条进沿途闻见。去民瘼居多。未复命。升拜副校理。九月拜掌令。移司谏院司谏,司宪府执义。复入玉堂为校理。更拜司谏。遆为军器寺正。转校理。戊寅自司仆寺正。移校理,司谏。遆付成均馆司成。又入玉堂。以病未赴 召牌而罢。旋蒙叙再拜校理。连在经幄。每登 筵奏对。国事至此。不可坐而待亡。愿 圣上奋发大志。痛自警责。开诚心布公道。引接群臣之日。勿尚渊嘿。上下之情。自不壅隔。仍诵诸葛亮之表,张九成之策。以激 上意。 上为之动容嘉纳焉。七月拜执义时。南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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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秉铨。年少竞进者。傅成保合一党。将排击清阴金相公。而预拟布置三司。宾客往来。以餂旨意。府君语客曰。为皇明立节者。独金清阴,郑桐溪一二人耳。若论此人则青史可畏。天下万古。将何以有辞。吾侪决不可党于病国之人。自为丑正之归。况南曾攻西厓柳相。至谓秦桧之罪人。而到今未悛。又欲搆捏清阴。以逞宿憾。彼何人斯。八十老翁。当此艰虞之日。把握铨柄。树党攻正。其可从乎。已而引嫌略曰。臣本戆拙。常所痛嫉。在于朋比之私。国事到此地头。而朝廷之上。公论不行。彼此之间。朋比犹存。 圣明赫临于上。一意打破党议。务欲廓开公道。自前身居铨地者。皆不能拨脱私意以体圣意。 圣上好恶。亦不无偏系于其间。故听言用人之际。实未尽公。贤愚有杂进之讥。朋党无可破之时矣。臣窃伏闻吏曹判书南以恭顷于登对之日。 圣教之敦勉于以恭。以恭之图报于 圣明者。实非偶然。而曾未几何。以其所亲士论未许可之人。至拟于铨郎极选。其私自引进之心。非所以报 殿下也。且朝廷之上。苟能善善而恶恶。君子以君子为党。不期然而然。亦何尝有意于保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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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保合之说。殊非寅协之义。年少若干辈。急于进取。不无倾惑而诡随。只足贻讥而取笑。臣窃耻之云云。持平金振亦引嫌。丑诋之言。恣为张皇。玉堂林公坛,金公弘郁上劄曰。沈之所论。风采可尚。金振挟其偏私。荧惑 圣听。请罢。而君相之意。以先启闹端为非。特罢而正论不得行。盖以保合为名。清阴之名。久游于羿彀之中。而时论不觉之矣。府君罢官未阅月。清阴安置。桐溪削黜之论。果发于保合之党矣。数月之内。时事一变。然后乃知府君扶植节义之士。不从邪论。朝议乃韪之。如李参判景义,金判书世濂,蔡判书裕后,李监司命雄,丁监司彦璜。皆以府君之议为正。而丑正之辈。煽动蜚语。积谤如山。府君守志确然。终不少挠。四年在散。屏处江郊。晨夕定省之暇。啸咏湖山以自适焉。辛巳叙拜校理。以病未赴 召旋罢。冬又叙入玉堂。壬午正月。拜执义旋遆。被选别知制 教。盖湖堂久罢。特选三司中文望。以备馆阁之需也。时史局俱空。以曾任翰苑兼编修。入直主史荐。而忤时相意坐罢。寻叙拜宗簿寺正。一为校理。再为应教副应教。三为执义。时贼臣自点入相。朝野侧目。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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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应教。将欲驳正而旋遆未果。然公议先泄。其怨毒则深矣。癸未荐为议政府检详。升舍人。秋以书状官入沈往还。甲申二月拜司谏。三月逆魁器远狱起。有逆党斗昌临刑乱言。贼时英忠兵之驳。不欲出外。指嗾台官。盖发论者。正言宋锡胤也。宋闻此大惧。宋之从侄。亦以逆党受刑矣。宋心惊魄褫。台厅引避之日。宋言于府君曰。罪宋是吾从侄。今方受刑。时英论劾。若我先发云则祸必中我。公若先发云则活我者公也。府君笑而言曰。逆魁器远。是我同宗六寸。而乱臣贼子。近出臣族。王茂弘之所不免也。讨贼方急。以义当灭。 圣明如天。有何一毫疑惧。而君以从侄之故。惊动若此。告 君之辞必以直。吾若先发则当告以实。君若先发则亦告以实。何可推诿乃尔。避辞起草之际。以实书之曰。同僚先发。臣亦随参云。则宋以袖掩砚。以手夺笔曰。是何言也。将杀我矣。府君正色曰。台阁至严。告 君当以实。与之相争。吾甚耻之。而先发非我则吾何敢当也。宋赧然争诘。良久未已。府君曰。台阁之风。到君扫地。与君相持。吾实耻之。即以同发为辞矣。泽堂李公以大宪参鞫。言于同僚曰。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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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猾。经几驳矣。忠兵之驳。乃是常事。处置之际。轻遆发论之台官。事未得当。必须请出也。僚席不用宪长之言而请遆矣。一日 特教逆奴移鞫于鞫厅。问时英论劾时往来台官。若举名言之。则当傅汝生议。逆奴对以既闻贷死之 教。岂有护台官而捐我生之理。举其逆魁家所亲台官数人之名。而此则终置不论。逆奴更无一言而毙于杖沙之刑矣。逆狱完竟之日。自 上忽下内司推案。器远妾义难招云朴潢以全罗监司来辞。而恶器远之讳客不见。以平服不纳名衔。入见而去。某则渠为妾后器远许令一见。而厥后虽或往来。只昼出入云。 圣教曰。见此则两人之亲疏可知矣。时朴公则先已就拿矣。判金吾李公德泂言于鞫厅座中曰。人君无私狱。鞫逆事重。不可以内下推案。罪此两臣。请封还内案。出鞫逆妾于外庭。逆臣自点以右相参鞫。厉声责李公曰。按狱在大臣。判禁何可别生意见。敢为护逆之言乎。李公正色曰。大狱将完。士夫之间。无一人横罹者。今此朴沈俱以侍从之臣。与逆魁或是朋友。或是亲戚。平日往来。无足怪也。 圣明之下。何疑此两臣。而以内司推案。求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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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罪乎。此是必争之事。而相言谓我护逆。先治我护逆之罪。然后朴沈之罪。乃可议也。辞意礭然。满座动容。升平以首相。竟不能解救。朴则请刑。先考则请拿。 圣教判曰。朴潢恶其不出。以平服入见。则此是朋友相切之事。似非谋逆者之所为。沈某之来往。亦不过如此。并削职定配。鞫厅诸臣。一意言曰。 洞烛二臣之情。 圣明如天矣。金吾(配)于长兴。时祖考妣年近八帙。俱在堂。祖考得风病。已八年矣。府君号泣而诀别。宾客亲戚之送行者。莫不挥涕。府君平生踪迹。一不及于权贵之门。而逆魁既是同宗近族。则源源过访。固是恒情。而逆魁暴贵之后。越视宗戚。每对府君。疏外之色。著于颜面。至于判书公遭大夫人丧。器远以有服从孙。成服之前。不哭丧次。护丧宾客。莫不怪讶。厥后青松沈尚书尊戚也。岁时临问则逆魁称病不接。沈监牧愊宗叔也。到其门。麾之不得通名。癸未夏。逆魁奉使赴沈。府君才遆玉堂。未有职名。郊外轮蹄之间。送行非便。前一日往扣。则逆魁托醉不见。而隔以轩屏。语声相闻。府君变色而退。归家之路。直至丁掌令彦璜第。厉声而言曰。今日辱矣。彼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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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异域之行。吾欲面别。是同宗眷睦之义也。其声在内而不我见。彼虽以贵自倨。六寸非疏远也。仍言其心地不正处。吾将自此绝迹于其门。无再辱也。丁公解之曰。彼虽薄矣。公之太露辞气。不亦过乎。公之忤权贵。凡几人矣。难乎免于今之世矣。彼虽切族。其威势足以祸福人。公之骂詈未已。则彼安能不怒。涉世之道。不当如是。未几洪公茂绩为宪长。驳器远以相臣贪私不法。罪状狼藉。府君适与洪公相见。燕语从容。洪公问曰。吾驳彼相。公意则如何。府君答之曰。同宗近戚之间。吾言不可容易。而彼富贵以来。多行不法。无一事可观。台官执法之论。岂可以勋贵少饶。洪公喜曰。世人庸庸。语涉权豪则群起而谤我。公以同宗。独以吾言为是。正直之论。当如是矣。且癸未冬。府君以书状赴沈时。行过关西。有一州官有失体事。招致庭下。州官即器远之所昵者也。飞一书告之。多非实际语。器远遽信彼言而欲中伤之。府君之行。未还朝也。先嘱台官。欲驳府君而未售其计。平日所厚薄可知也。府君谪行才发。洪公茂绩奉使关西。复 命之后。即上疏曰。古昔圣人之治狱。罪疑惟轻。疑者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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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轻之。况决无可疑者乎。朴潢以自少颜情之厚。不能拒绝。言及凶贼无行。慨然兴叹。非一非再。臣差沈行之时。沈某来见臣。仍言及凶贼曰。自富贵来。多行不法。无一事可观。吾以族亲之故。屡以为言则颇有厌麾之色云。当凶贼气势烜赫之日。心非其所为。显言其短者。臣只见此两臣。至疑其情。横罹其狱。则不亦冤乎。其所无情。朝廷既知之矣。只以往来之故。至被流窜。然自以区区人事。往来其家者。何独此两臣哉。身为腹心大臣。内怀凶逆者。人所不疑之地。何可以此罪两臣哉。此臣所以揆两臣之情。决无可疑也。既知无罪。则在渠私情之矜恻者。亦可言矣。朴潢之母。今年八十三。沈某之父。亦年迫八帙。沉痼风眩。朝夕就尽。与其子生离死别。闻者出涕。其情亦可伤也。君臣父子。何情不达。臣冒万死。敢诉愚衷。疏上不报。其年八月。先考判书公再中风病。口不能言。而精爽不昧。执长孙敞之手。书思字。流泪泫然。九月捐馆。府君千里承讣。既未奔哭。祖妣以祖考平日所着遗衣。送于谪所。府君抱遗衣。扣叫天地。一月之内。须发尽皓。泣血之哀。几至灭性。不肖孤等。经纪襄奉。仅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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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之礼。乙酉夏。长孙敞奉祖妣奉几筵。从于谪所。吏曹参议乐静赵公疏陈其冤曰。臣闻审理之日。朴潢,沈某亦在疏放之中而不得请。臣不胜悯然而矜叹也。此两臣不幸与贼臣或有平素之交分。或是强近之亲族。大狱之下。连累至此。保全性命。莫非 圣主好生之德。而 殿下既知其冤痛之情。则何不遽施旷荡之典乎。沈某之名。初不出于贼口。而所疑者只时英图劾之说。而他僚发论之状。人皆知之。苟有所犯则逆奴义男。何爱于沈某。而抵死不言乎。两臣者出入侍从。受 国厚恩。一朝以暗昧之事。陷莫重之罪。不但渠辈抱穷天极地之冤。在 圣上体下之道。亦宜明卞而洞释也。况皆有老病之母。痛迫情理。岂不足以感动 孝理之仁乎。此实国言之公。何敢不尽于 圣明乎。疏下备局。大臣回 启曰。贼臣之未为贼臣也。其所与往来者。非不多矣。朴潢,沈某之身罹其狱者。何其不幸之甚也。然而 圣上照临。如日月之明。不以为疑而薄示投荒之典。其亦二臣者之幸也。唯是二臣。遭逢 圣际。久沐 恩渥。心无所负。迹堕昭宪。父死而未之奔。母病而未之见。生为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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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罪人。死为荒裔之孤魂。则不亦矜恻之甚乎。此则国人所共哀而不敢言者。锡胤敢言之。其勤勤恳恳于伸冤枉召和气者。可见其出自肝膈也。自 上不允。丁亥夏。左揆白轩相公登对时 启曰。当初沈某被罪之日。自 上已烛其无他。累年在谪。尚未蒙 恩。至于父殁而未奔丧。只有偏母往依南荒谪中云。虽以国朝事言之。先正臣金宏弼之远谪北边也。因其母上疏。自 上矜恻。移配南方。其时宏弼之罪名。可谓重矣。犹且得蒙其宽典。则方今 圣德当法 祖宗时事。且逆贼时英之论劾。非沈某之所发。曾于赵锡胤上疏之时。臣忝备堂。以诸大臣意。具由回 启。沈某之冤。每欲陈之。今始仰达。自 上无发落。己丑夏。 仁祖大王上宾。府君以侍从旧臣。谪在穷荒。奄闻 天崩之痛。席藁客舍门外。号陨之痛。若丧考妣。 孝宗大王新御之日。宪府诸官金弘郁,李晰等上劄。首及其冤。寻有 赦命。蒙 恩北归。奉祖妣离长兴三舍地。以未哭父坟。且急于 君丧。跋马先行。行届墓山。则长子敞将迎府君之行。才出畿程。患急病而归没才一日矣。入门号咷。一以哭擗于先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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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以哀临于子丧。一以奔慰于 阙下。才数日。又闻祖妣行到全州。以七月二十日捐世之讣至矣。重哀叠痛。崩迫于中。号天扣地。烈火薰心。哀疾成血。在途几绝。达于丧次。奉榇归葬于故山。一自奇祸之后。再罹终天之痛。皆未及属纩之时。为一生痛恨。不以衰年杀礼。自居哀毁。成疾阽危者数。辛卯服阕。一向屏缩。如穷人无所归者。壬辰四月。 筵臣吏判林公坛 启以如某被罪。既无毫累。 恩放之后。尚靳叙典。公议如此。请收叙。即蒙职牒。九月 引对时。礼判李公厚源前任江华留守。故言及江都事。历陈壬辰后保障之地。居官事绩。府使沈某(曾祖讳)最是表著。 上曰。有子孙乎。李公厚源曰。故判书沈某。前司谏沈某。乃其子其孙也。大宪洪公茂绩奏曰。沈某无罪被谪。朝议惜之。臣曾在先朝。亦疏陈其冤矣。蒙 宥已久。尚未收叙。未知天意所在。而其才可用也。李公厚源曰。洪言是也。沈某新化之初。首蒙 恩宥。沈某之谪。缘逆魁强近之族。而某(先祖讳)遭母丧时。臣亦族也。往见其丧。而器远以有服从孙。初丧无他病故而终不一来。吊客莫不骇然。虽曰近戚。从来情迹之疏。朝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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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多有知之者。诸臣之言未竟。元斗杓曰。某(先祖讳)丙子之乱。有奉使误对之事。臣实详知。仍陈诬陷之说。与先祖敌阵问答之言。无一近似。自 上有某(先考讳)不必收用之 教。乙未五月昼讲时。右参赞郑公维城,副提学金公益熙奏对之际。适陈同罪异罚之事曰。沈之被谪。与朴潢同其罪名。而叙锢不同。其子攸翰荐不讲。与俞玚同罢。而罢叙有先后。 圣朝赏罚。不可偏也。 圣意若有采纳者。过二日。父子俱蒙 叙命。六月初五日。 严旨忽下。有先祖追夺官爵。府君削去仕版之 命。俄顷之间。舒惨顿殊。群下疑惑。天意莫问。府君震惕 威命。哭于先祖之祠。仍自拊心痛哭曰。吾尚延残命。逢此百罹。天耶人耶。因诸公理吾之冤。重触权贵之怒。诬吾先考。及至今日。 天怒转激。罚及泉壤。吾何以见先人于地下。痛缠骨髓。声泪俱发。哀动左右。见者怆然。其年七月。白轩李相国以时弊陈疏。其一疑言沈某以山城时事。有追夺官爵之命。其子某并削仕版。到今加罪于既骨。而又及其子。亡亦过乎。 圣明一纸之教。父子俱罪。恐违于古义也。备局诸大臣回 启。举戊寅宪府论 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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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仁祖大王圣批以此论罪。死不瞑目之 教。门黜未久授以宗伯等语。辞意详悉。(具在先祖行录中。此不叠录。)而未蒙采纳。己亥正月。尤庵宋公以吏判 启于筵席曰。近日废弃者尽蒙收叙。而沈某曾在 先朝。累经侍从。未知所坐者何事。而当此乏才之时。一才一艺。不可遗也。合有收用之道矣。领相沈公之源曰。此言是矣。其人独为废弃。殊甚可惜。宋公又进曰。臣闻当初沈某之论罪也。 先王圣批。有曰以忘 君负国为某罪案。则死不瞑目为 教。旋拜礼判。则况罚及其子乎。户判郑公维城亦启沈某父子之罪。公议称冤。再三陈达。则自 上有严旨不纳。 显宗大王即阼之初。己亥七月。不肖孤攸拜持平。陈辞职疏。祖与父俱在削职中。以臣独冒言地为辞。略举先祖奉使敌阵时问答曲折。 上批以疏辞当令庙堂处之。尔其勿辞察职为 教。庙堂回启。壬辰年间。 大行大王因 筵臣语及沈某久在罢散之事。遽下 严教。其后转辗追夺沈某官爵。人多称冤。罚及其嗣。似无是理。今春儒臣等 筵中之 启。亦以此也。沈某之事。合有早晚议处之举。而今日轻论。亦涉非时。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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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从容禀处云。 判付又有勿施之 命矣。(回 启措语。具在先祖行录中。此则略举。)府君痛泣而言曰。天高日远。未能鸣父之冤。吾父事 君忠爱之诚。居家孝友之行。在人耳目。举世皆知。而朝著之间。遗老尽矣。吾生几何。一朝溘然。将何以见先人于地下。至痛内结。积忧外烁。焦尽心肝。转辗沉痼。连年毒疽。一发于脑。再发于背。终至殒丧其身。将绝之日。神志不乱。执攸之手。呜咽而言曰。先冤未雪。吾命将尽。吾之目不瞑于泉下矣。仍勉戒于不肖攸曰。今日永诀。更无所言。汝既通籍于朝。事 君尽忠。诚意上格。则天心可感。祖冤可伸。客有省病者。在傍而见之。莫不感其语而悲其志。簌簌然垂涕也。及至易箦。果不瞑矣。欲其瞑之而终不得瞑。不肖孤等。天降酷罚。诚意浅薄。不能上祷于天。少延府君之龄。思之至此。不觉仰天而搥胸也。弃诸孤。在于庚子四月二十九日。享年六十七。六月二十日。葬于黔阳屹里项先茔侧丑坐未向之原。窃自惟念府君天姿高迈。器局峻整。自幼少时。矩度夙成。华藻溢发。诗礼之训。家有所受。而为先辈所赏识。皆曰承家之美而华国之才也。其在父母之侧。未尝有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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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亦未有戏言。床笫之具必致美。滫瀡之养必取旨。养老之外。沾及宾席。家虽屡空。而拮据营办。竭诚供奉。未尝告匮。当 仁祖初元。释褐登朝。群贤励翼。接武汇征。而独持风裁。历践台省。为清论所重。以不欺 君三字。为平生自勉之地。遇事敢言。少无脂韦态。风议之间。务持大体。不为抉摘微琐。每台端取议。人各顾忌持同异。而独自一言折衷。好恶不循偏党。是非不随交亲。秉公守正。确然不挠其志。所与交际。多是一时贤俊。而观人必取朴直多质。不取华采外饰者。待人接物。一出诚款。心地坦平。不设边幅。挟势豪贵者。绝不从游。趍时夸毗者。若将浼焉。士友之间。多尚其志槩。而媢嫉之辈不悦者滋多。平生扶护善类。嫉恶如雠。金公槃有庶弟。妄言时事。治以鞫逆。祸机叵测。金公一门。席藁俟 命。俄而 君相洞烛其虚妄。欲原而未解。一边时议。将欲嫁祸金家。台官有翻狱计。必欲甘心。府君于广坐中。逢指挥台官者面斥曰。金是忠孝名门。因一贱孽。祸将及矣。主张此论者。决非正人。吁亦甚矣。其人虽极怒。而其论从此杜息。时相以李烓有文才。可合进用。府君每言烓也之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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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凶于国。闻者竦然。未几烓果以附虏祸国被诛。先见如神。人皆敬服。府君峭直之性。见事明白。慷慨激励。特有古人风节。但好尽言于人。不戒枢机。面斥其非。不容人过。多忤权豪。媒孽随之。敲撼迍邅。一斥不复。士论多惜之。前后诸宰奏对伸理。同声合辞。竟未回 天听。噫𡃰亦命也。平日好观纲目。凡于治乱兴亡之几。贤邪进退之际。尚论千古。益复三致意焉。 仁祖朝丁丑,戊寅。连侍 经幄。进讲之时。动引经史。启沃弘多。至于文华之选。课制演纶。多为艺苑宗匠所赏。而自少时于诗学。无不遍览。最好唐音老杜。至老不懈。以玩索诗旨。神造意境为主。讽咏之声。若出金石。每一理咏。清健警拔。超然不染于近代浮靡之习。白轩李相公,东州李敏求俱曰。词调之警。风韵之雅。天才甚高。声律自谐。虽专门词藻。大鸣一世者。必让一头地矣。家在龙山江上。风景之胜。冠于三江。又别业在于黔阳墓下。引泉凿池。种树莳花。自从仕之时。若遇闲境。则或棹于江。或屧于园。优游之乐。可以忘世。世味纷华。泊然无所嗜。寓兴成章。俊爽飞动。嬉笑悲吒。无非惊人之语。希世之调也。自岭海之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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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始归。痼疾缠身。积忧焦心。人世之乐。索然消尽。等闲吟咏。亦不屑意。而旧游落落。如隔山河。时或牵率强酬。只泄悲苦之思而已。久废杜门。所与相觌者。宗族之间。勿论疏戚。村野之中。不辨贤愚。皆一视款遇。莫不意得而心悦。及其丧也。贤士大夫。莫不痛惜。宗党乡人。赴哭甚哀。此亦可见府君懿德。多有爱慕倾向之者。所著诗篇。无虑数千首。而佚于丙子兵燹。不肖孤等。收拾馀编。刊行于世。凡若干卷。先妣淑人金氏。籍系庆州。佥知中枢府事赠领议政讳守廉之女。祖左议政庆林府院君 赠谥忠翼公讳命元。曾祖司宪府大司宪 赠领议政讳万钧。高祖弘文馆直提学讳千龄。妣昌宁成氏。生员壮元讳恂之女。先妣仁孝庄敬。出于天性。自幼时惟父母志是遵。礼无违者。及笄之年。归于先府君。以事父母之礼事舅姑。礼容闲整。妇仪柔嘉。祖妣安夫人曰。是妇可以承我宗事。内外亲党。啧啧称赏。姑洪夫人。专以家秉属之。主馈之宜。壸则之修。一于诚敬。奉承夫子。事统于尊。闺閤之外。教令不出。享祀之时。笾豆既洁。坐而警晓。老而不懈也。甲寅冬。子收以谏官将引避之际。先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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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则先妣答以我以妇人。不识朝家事。而闻我国自古多士祸。何其君子之厄也。 先朝儒相。妇嬬皆曰君子。今日君子之祸又作。则汝以台谏。进谏言救君子。乃其职耳。虽被罪谴。亦何恨也。呜呼痛哉。先妣之德大者如此。其细可知也。 显宗大王朝。特举公卿侍从臣父母年七十以上优老之典。以子攸亦忝侍从班。先妣再 赐衣资食物之 恩。实荷异数。同朝之共荣也。先妣生于万历乙未四月。终于庚申四月。春秋八十有六。欲祔葬先府君墓左。而形家拘忌。是年六月。权厝于衿川先墓一山之内酉坐卯向之原。将待时同祔也。有子敞,攸,辙,儆。敞蚤世。初娶参判韩亨吉之女。陷没于江都之难。后娶学生申暹之女。无子。取攸子汉章为后。攸文科司谏。娶司议李命说之女。生四子三女。汉柱进士,汉章,汉瑞,汉规。三女适李弘廷,丁道晋,李世祯。辙县令。娶府尹李敏树之女。无子有一女。适进士丁道元。儆县监。娶郡守尹起望之女。生四子三女。汉雄,汉弼,汉英,汉明。女适黄命锡,李濂。馀幼。内外曾孙男女并若干人皆幼。府君终天后一年辛丑四月审理时。左相沈公之源 榻前陈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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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抱冤终身。莫如沈某。合有疏宥之 恩。领相郑公太和,领敦宁李公景奭,原任相判府事郑公维城合辞伸理。左参赞宋公浚吉进曰。沈某(先祖讳)之事。故相臣金尚宪论议峻整。未尝轻许人。而至于沈某事。不以卖国致疑。副提学俞公棨亦曰。其子某以其父冤。常抱至痛。临没之时曰吾死不瞑目矣。及其死也。果不瞑云。大司谏赵公复阳亦陈暴其至冤。 显宗大王良久深思曰。复其官爵。亦可为之。而但涉非时云。仍 下教承旨曰。已死之人削职被罪者。问于吏曹。使之书入。后数日。职牒之恩追下。即以玉堂旧衔改题于神主。 圣泽涣浃于幽明。一家老少聚首呼哭。戴祝 天恩。而先祖追夺之罚。则书入无规。亦未蒙 恩典。其后戊申十月 召对时。礼曹判书赵公复阳进曰。沈某(先祖讳)即某(都正大父讳)之弟。某于江都之陷。从容死节。沈某兄弟孝友。搢绅之间。莫不称道。某以某之弟。决非负国。进善宋公浚吉曰。故相臣金尚宪性本正直。于人少许可。尤于如此之事。疾之如雠。少不容贷。而与沈某同在山城。略不致疑于浮谤云。沈某之冤。据此亦可知矣。且沈某与其兄某(都正公)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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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友出人云。其子某能继孝行。以其父含冤泉壤。至于疽发背死。其目不瞑云。此事若非至冤。虽在父子之间。岂能至此。 上曰。此事未及禀知于 先朝。今不可轻易举论。其后 嗣圣临御之初。不肖攸以职事被削黜之谴。更未号吁于 仁爱之天。更化维新。奄遭先妣丧制。亦未遑沥血之章。辛酉二月。尤庵相公前席之奏。略陈先府君痛结先冤。临没不瞑。 圣教以后日登对时。当询问大臣而处之。维夏之月。领议政金公寿恒,左议政闵公鼎重,右议政李公尚真合辞陈达于 黈纩之下曰。沈某(先祖讳)之事。 仁庙既久眷注之隆。四蒙 特简。孝友忠直。 圣祖深知其为人。且居家行谊。见称于士友间。其兄某死节于江都。从容就义。最为表著。其子某以其父受诬为至痛。至于死不瞑目。饮恨泉壤。亦足以感伤和气。其孙攸陈疏辞职。兼讼其祖冤。 先大王下其疏于备局。大臣覆 启。备陈其冤状。以从容 禀处为辞。虽未即伸理。可见公共之论。宜有伸雪之举。 圣教以 孝庙时虽有追夺之 命。 仁祖朝既有宗伯之 除。则其人之非忘君负国。可以俯烛矣。许令伸雪。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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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职牒。不肖攸等。感戴 圣恩。铭镂心骨。不知死所。仍窃伏思先府君在堂之日。言及先冤。声泪俱发。临诀之时。谆谆之语。皆是父冤未伸而没也。诏攸之教。执手而戒勉。宛如昨听。不肖攸其何以奉承遗命。而罔有失坠哉。秪今拊心之痛。有涕无从。天运既往而好还。 君恩有贲于泉涂。幽明感通之理。实是孝思之冥佑。祖考休宁。僾然若见于其位。其在子孙之心。永解隐痛。不肖孤等泪血泚笔。谨叙家状。